林疏道：“不一定，也许那人藏得很深，就算你知道谁是凶手，也猜不出幕后黑手。也有可能你想起来之后就会发狂，到时候真控制不了血孽煞气，我也没办法救你，只能送你魂归天地。”


    姬悬月却笑了：“应该不会吧，我想不出什么能让我那样怨恨，恨到把一千二百户杀得只剩二百户……他们中一定有许多无辜之人。”


    林疏笑了笑：“如果你本性不愿伤害无辜之人，那你便是后天血孽，是可以赎罪的。”


    姬悬月便问道：“如何赎罪？”


    林疏道：“积攒功德。比如，林主任让我们查的食人魔，如果没有及时抓捕归案，它就很可能会在未来大开杀戒，造成几百人失去生命，那么我们提前抓到他，就等于是攒下了这几百人的功德。”


    姬悬月道：“我需要多少功德才能赎罪？”


    林疏掰着手指算了算：“古时候的一户大约是指5到6个人，你杀了一千户，就是六千人咯。不过功德与杀孽不是正向抵消的，就算你攒了六千的功德，也至少还要再攒六千，才能获得天道的原谅，成功往生。”


    姬悬月：“……”


    林疏笑道：“怎么，打退堂鼓了？”


    姬悬月诚恳道：“没有，我愿意赎罪，哪怕要花上十年、二十年、二百年，哪怕一千年，只要我还没被天雷劈成一把灰，我就会赎下去。”


    林疏笑着拉过了姬悬月的袖子，看着他的眼睛正色道：“其实我一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姬悬月，如果你愿意赎罪，愿意去攒功德，我可以陪着你一起，反正我也需要攒功德来成仙。”


    姬悬月第一次听见林疏叫自己这个名字，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就应当叫姬悬月。


    他小心翼翼问道：“你能陪我多久？”


    林疏道：“你需要多久，的就陪你多久。我是天狐，与天地同寿，所以我可以一直陪你到赎清罪孽去往生的那一天。”


    “好，”姬悬月点点头，“我不会辜负你。”


    林疏怔怔看着鬼新娘极认真的神情，他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很重地落了地，又仿佛有一些很轻的东西，已经欢快地飘上了天空。


    “那么接下来……”他匆匆躲开姬悬月的视线，“这个民国时期的食人魔……”


    他头疼地道：“到底应该怎么查？别说痕迹了，卷宗里写的街道恐怕都已经被拆了重建过，鹤城的城市化简直一年一个样。”


    姬悬月道：“如果能回到民国时候去看看就好了。”


    “你在异想天开……”林疏随意道，突然却顿住了。


    “对啊。”他一拍桌子，“即使复制出来的不是同一条时间线，但会有重合的地方！”


    姬悬月：“？”


    林疏已经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十分钟后，他捧着一个比手指肚大不了多少的小沙漏，跑了回来。


    “这个小法器，名字叫‘溯回’，”林疏对姬悬月讲解着，“天狐可以任意截选时间点，用它回到过去某一时间，但回去的那部分时空只是‘时空镜像’，并不是真的，已经发生的事也无法改变。而且最多只能连用七天。所以我们必须谨慎行事，查完快跑。”


    “还能这样？”姬悬月被震惊，问道，“那被截取的时空里我们是真实存在的吗？又该如何回来呢？”


    林疏已经将沙漏的链子套在脖子上：“拥有实体，但无法改变既定事实。至于回程——在沙漏里的沙彻底流完之前，如果没有翻转沙漏，等它流完就能回来了。走！”


    他已经握上姬悬月的手，然后将胸口的沙漏轻轻翻转——


    周围的景色如万花筒一般飞速向后退去，形成绚烂的时空通道。


    姬悬月怔住，下意识回握住了林疏的手。


    两人眼花缭乱看着时间在身后倒退，而林疏惊奇地发现，姬悬月的手在一点一点回温。


    当他们真正落在青灰色的古朴街道上时，姬悬月的手已经变成了正常男人的温度。


    干燥温暖，指尖微凉。


    林疏感觉有些新奇，他甚至靠上姬悬月的胸口，去听他的心跳。


    姬悬月有些莫名的惊慌，像是受宠若惊，林疏就发现他的确有了心跳，而且还很快。


    林疏抬起头惊喜道：“你又活了！”


    姬悬月努力掩饰自己的心动过速，只是笑了笑：“恐怕是暂时的吧。”


    林疏笑着道：“那也很好，至少你可以真正吃到你喜欢的食物了。”


    然后他们两人自然而然开始看周围的环境——这里是民国时期的鹤城，具体哪年林疏也说不清楚，但周围的人打扮很是多样化。


    有西装革履的绅士挽着旗袍美女，也有依然穿长衫的男人，陪同着洋装的小姐。


    林疏看看自己一身道袍，倒是可以蒙混过关，可是他眼前新娘装披散长发的姬悬月……


    林疏四处看了看，他没有这个时代的钱，便从道袍的袖子里摸出一枚成色极佳的玉葫芦，走进当铺，跟店老板换了几十块大洋。


    姬悬月看着他那样当掉自己的玉器就要走，皱着眉拉住他：“你不要那个葫芦了吗？”


    林疏一摆手：“那是我学艺的时候，师父给我刻的小玩意，我还有很多。没事没事，快走啊你！”


    说着他拉着姬悬月进了一家名叫“大观洋服”的裁缝铺，进行一个购物。


    很快，林疏推着一身西装的姬悬月出来了。


    西装是深咖色，还有一顶帽子，把姬悬月的长发也藏了进去，使他看上去别有一番贵气和儒雅。


    林疏手里提着装新娘装的包袱，不住打量姬悬月：“你真是穿什么都好看，长发也好看，短发也好看。”


    姬悬月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只能笑着道：“你也很好看。”


    “那当然，我是很好看的。”林疏笑眯眯的，又拉着姬悬月去找住处。


    他们尚且不知道要在这个时代停留多久，民国时期的鹤城是有宵禁的，他们总不能在大街上住。


    在距离案卷中记载的事发之地不远处，林疏找了个视野正好的旅店，领着姬悬月走了进去。


    “三楼有空房吗？”他礼貌询问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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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要能从窗户直接看见大桥的那一间。”


    旅店掌柜看了看林疏和身后人高马大的姬悬月，迟疑了一下道：“可是那是一个单人间。”


    林疏：“……”


    想了想此来目的，林疏咬咬牙：“没关系，床够大吗？”


    旅店老板摇摇头：“单人床。”


    林疏又问：“那房间里有沙发吗？”


    旅店老板点头：“这个确实有。”


    “就这间！”林疏将大洋拍在柜台上。


    旅店掌柜的非常爽快地交出钥匙，并大声喊：“小曹你领着去一下三楼，福字3号单人间，男贵宾两位！”


    林疏：“……”倒也不必这么大声吧！！！


    两人跟在那位小曹身后缓缓顺着木质楼梯爬到三楼。


    这个客栈的布置可谓是中西不分，到处都是中式雕花，但摆件都是西洋景。


    楼梯的墙上挂着山水画，走廊的窗帘则是层层叠叠的宫廷式样。


    走廊中间的小几上放了一台留声机，窗台上的花瓶却是典雅的白瓷，里面插着散发幽幽清香的腊梅花。


    那福字3号房如掌柜所说并不大，它处于三楼的拐角，房间呈三角形，里面还有两根粗壮的承重柱。


    斜面的一整面墙都是窗户，床就放在窗户下面，是个宽约一米二的单人床。


    然后林疏傻了，因为房里的沙发是单人沙发。


    姬悬月进了房间后就发现了这一点，他有些局促，对林疏道：“要不，我再去开个大通铺。”


    “没必要。”林疏坚强道，“咱俩挤一挤，反正重点是查案，晚上是一定要出去的，说不定根本没有时间睡觉！”


    姬悬月便点点头。


    林疏推开窗，朝外看了一眼。


    他之所以选中这旅店，就是因为这面玻璃窗视野极好，远眺能看见整条江和租界。


    但重点是——能看见那条巷子。


    那条，发生过食人魔杀人事件的，巷子。


    林疏翻了翻刻在脑子里的案卷，自言自语道：“民国十六年春，四月一日始，五天内，每隔一日……死一人。”


    从温度上来说，这里应该是初春。


    窗外很暖，室内微冷，远处的太阳也早早就要落山了。


    感觉上应当是三月底。


    但具体日期还需要出去找人打探一下。


    由于不知道宵禁的具体时间，林疏收拾完就赶紧拉着姬悬月下楼去吃饭。


    民国时期的鹤城还保留着几分古意，两人坐在旅店旁边一家面馆，一人要了一碗阳春面。


    林疏开始跟店老板打听当前的日期。


    姬悬月则对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发愣。


    “今天？今天是二十七了，也可能是二十八。”饭店老板摇头晃脑，搞不清楚，又高声问里头的老板娘：“今天几号了呀？”


    老板娘在里屋拉长了声音：“二十——七——啦……”


    “原来是三月二十七……命案还没发生呢。”林疏摆着手指头数了一下，还有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