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下午三点的阳光依然炽烈。


    明天就是休息日了，但市行政中心A区1栋任然是一副忙碌的景象，透过宽大的玻璃窗，阳光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楼内走廊上，人们的步履都比平时更快了几分，里面的工作人员都穿着特定制服，有些还披着长袖外套，可见楼内冷空气实在充足，偶然安静下来的片刻还能听到空调全力运转的低鸣。


    二楼是开放式办公区，电话铃声、键盘敲击声、急促的对话声一直在这里吵嚷着，几位刑警正围在一张电脑桌前，屏幕上显示着道路监控画面。他们似乎正在全力追踪某个案件的线索。


    “看这。”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女警员指向屏幕一处。


    屏幕上显示的是三个带着帽子的高个男，他们身着电器维修的工装，一人扛着梯子，另外两人手中提着工具箱，正从后门进入一个游乐园。


    “再调出上次与鼎钧集团老总暗中回合的两人画面。”女警员命令到。


    两个窗口画面一左一右排开，几人开始对照画面中人物身形。


    维修工妆容的三人皮肤都是黝黑，上半张脸被帽子遮住，但能看清下半张脸的面容。均是胡子拉渣，皮肤皴皮，有个嘴角还有条跟蜈蚣一般大的刀疤。


    另一边是夜色下，一位坐在轮椅上身着宽松长袍居家服的长者，在自家院落泳池旁与别人交谈的画面。监控角度似是偷拍，长者左右两边的沙滩椅上，各坐着两个年轻男人。


    左边的男子左半张遍布骇人的斑纹，比皮肤颜色更深，他的鼻翼左侧有一枚小巧的钛合金鼻钉，右耳耳骨上也排列着三颗极小的钻石钉。右边扶手椅上，是个五官立体面容姣好的男人，身着黑色西服，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


    “左姐，这两人跟那三维修工压根不沾边啊。”控制着鼠标的男生吐槽到，他戴着一副厚重的框架黑边眼镜。


    左逸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屏幕：“师父说了，记人不但要记五官，更要记身材，尤其是那种作案时间长达数年的凶手，极有可能拥有易容手段。”


    “跟褚鸿天交流的这两人信息收集齐了没？”另一个稍微年长的男人询问。


    “现在能知道的是，这二人对外身份是褚鸿天的养子。”左逸善指着幽说道：“此人名为褚优，是褚鸿天三位养子中最小的，20岁，因为面容原因一直在A国接受治疗，很少回国，前几个月因为褚鸿天的生辰宴才回来一趟，后来又离开了。”


    她又指向黯：“此人名为褚谙，年龄22岁，曾就读于E国金斯勘丽国际设计学院，在E国有自己的设计室。之前也是因为褚鸿天的生日宴回来，宴席结束后就回了E国。”


    左逸善对二人做了简短的介绍。


    中年男子点点头：“行，逸善，你继续带人暗中调查。这几人跟之前多起少女失踪案都脱不了干系，在拿到铁证之前，切莫轻举妄动。”


    高马尾女警员神色严肃道：“明白，褚鸿天向来机敏，又在本地手眼通天，一旦被他察觉，肯定会立马逃往国外，到时候就前功尽弃了。我稳住队伍，争取把他们一锅端！”


    ***


    月雅市市立医院，这是当地医疗资源最丰富的三甲医院。


    傍晚四点，左逸善驱车来到此地。


    斜阳将建筑影子拉得老长，给肃穆的白色建筑群涂上了一层暖色调的滤镜，却依旧散不开弥漫在院内特有的焦虑压抑气息。


    门诊大厅内，排队挂号的人潮比午后略有回落，来往人的脸上都挂着倦意。有人靠着椅背小憩，有人反复刷新手机界面，空气中压着一种被拉长的疲惫感。


    左逸善身上的穿着已经与在警局的时候不同，换上了一身休闲便装。简约的白色衬衫加宽松的深蓝色阔腿裤，一身干净利落。


    她熟练的进入住院部，上了电梯来到三楼。


    A312病号房，这里有两位年轻便装警员守在这，一男一女坐在床角的靠背椅上，正相互交流着。


    床上的女孩还未醒来，手上挂着水，脸上还留有淤青。


    左逸善推门而入：“她的情况怎么样？”


    床尾处的二人连忙站起，短发的女孩接过话：“上午醒过来一次，但状态不佳，一直不肯说话，问不出什么线索。医生说她内心创伤很深，受到了惊吓，可能得缓一段时间。”


    男生递过去一张照片：“刚刚我去了趟工地，通过她带回来的头盔帽得知那是她父亲的，但回来的只有她一个人，加上她这状态，可能她父亲……怕是遭遇不测了。”


    左逸善接过照片，上面是工地开工前的合影。


    男生指向站在最左旁的陈楚：“这个，名叫陈楚，是陈书斌的父亲，一个月前说是去学校接女儿，后来两个人都失联了。”


    刘沐熙又补充了些信息：“病床上的女生名叫陈书斌，她是一个人走回来的。当晚，夜间查酒驾的交警发现她时，她浑身是血，精神状态极为不佳，估计是她父亲拼死与歹徒相博，才为女儿换来逃跑的一线生机。”


    “辛苦你们了。”左逸善将照片还给男生，又叮嘱了一句：“你们这几天好好守着她，她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线索，大队长猜测她与前几起失踪案有关，如果歹徒发现她这条漏网之鱼很有可能还会找回来。”


    二人坚定道：“没问题，善姐，我们会二十四小时都看着这，绝不让外人踏进来半步。”


    左逸善又交代了两句，陈书斌醒来后要立马联系她，当觉得妥当后这才离开病房。


    离开病房后，左逸善循着走廊，一路走向下行的阶梯电梯。


    病房外的走廊十分安静，乘坐阶梯电梯上下通行的人也不多，只零星有几人乘坐，大部分人为了图方便省力，都尽量等直达电梯。


    左逸善站在踏板上，当电梯缓慢向下驶去时，领边的电梯则是缓缓向上，金属踏板与侧壁发出低沉摩擦声。


    她靠右站立，缓慢抬起脖子放松肩颈，右手轻柔脖颈后方。


    连日案件的追查让她的太阳穴隐隐作痛，现在连肩颈也有点遭不住了。


    就在她放松自己时，旁边上行的电梯踏板上，所站的行人一一与她擦肩而过。


    就在这时，一阵山林独有的树叶与泥土气息飘入左逸善的鼻腔。


    左伊善又细问了一会儿。


    泥土？医院哪来的泥土气味？


    下意识的好奇让她微微睁开眼睛，就在一瞬间，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个身影。


    邻边向上行的电梯某一级踏板上，站着一个穿着灰色大衣的身影。


    谁大热天还这么裹着自己呢……


    左逸善又好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只见那人头顶戴着老一辈才会带的绅士帽，穿着宽大的中山服，衣着风格看起来有些岁数。


    他背部略微弓着，左手拄着拐杖。


    左逸善本能地抬起视线，目光掠过对方低垂的帽檐、皮肤略有些松弛的下颌，最后是那只扶着扶手的手指。


    指尖修长，黝黑，指关节处却有着与脸部皮肤不协调的力量感。


    就在这短暂的时刻，那帽檐下的视线似乎也极快地扫了过来，看到左逸善探究的视线后，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移开，重新落在前方不断减少的阶梯上。


    左逸善的眉心跳了一下。


    不对劲。


    左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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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皱眉，思考着这片刻在脑海中闪过的别扭感。


    那只扶着电梯的手，还有杵着拐杖的手，在面部皮肤如此苍老松弛的情况下，指关节为什么能显得这么有力？


    那个年龄段的老人，不该有那样一双手！


    左逸善瞬间僵直了背部，连忙转身，想叫住那人。


    但当她反应过来时，电梯已经抵达底端了。


    而邻边那向上的电梯踏板上，此时已经是空无一人，那个人不见了踪影。


    她顾不得犹豫，迅速向上奔去。


    左逸善站在三楼区域口，视野疯狂寻找着刚刚身着中山装的“老者”。


    但视线所过之处皆无此人。


    刚才的擦肩而过，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内，消失了。


    “左警官。”


    见左逸善再次推开门，候在A312病号房的两个年轻警员又站了起来。


    他们好奇的望向左逸善：“您不是回去了吗？”


    左逸善皱着眉：“我觉得不对劲，还是来看看。刚刚有谁进来过吗？”


    段浩宇摇摇头：“没其他人进来。”


    刘沐熙也道：“护士在你刚刚来之前才换的药水，一时半会不会再来。至于其他人，我们只将找到陈书斌的消息告诉了她母亲，但是她母亲还在外地，可能这两天赶不回。”


    刘沐熙这话甚至说的委婉了。陈书斌父母亲离异，一直跟着陈楚生活，母亲离婚后就改嫁去了外省，组建了新的家庭，所以会不会来都不好说。


    左逸善若有所思：“你们刚刚有没有见到一个，带着帽子身着中山服的人？”


    二人对视一眼，均摇摇头：“没见到，我们一直在病房内，没看到外面的行人。”


    见实在没其他线索，左逸善只得作罢。


    正在这时，一段手机铃声响起。


    左逸善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陈磊亮”三个字。


    “陈队。”左逸善接通电话。


    “速回警局，小刘找到了新线索。”


    ***


    警局四楼会议厅内，会议板上显示着一张边郊监控画面。


    黑框眼镜哥小刘，解释着图中画面：“我们通过追踪陈书斌一路走来的路段，发现了一个月前该路段上的两处监控视频。”


    “一处是一个月前陈楚遭遇车祸的画面，当时正好附近有群众在钓鱼，他听到声响去看，正好发现肇事者将陈楚抬到车上，这一画面被鱼塘监控拍了下来。”


    屏幕上画面切换，放大了司机特写，虽然戴着口罩，但能确定初步身份。


    刘展：“我们对比过人相，撞人者是褚优，他的车一路开来，毫不犹豫的撞向陈楚的摩托，撞倒人后他就下车，将陈楚拖进了后备箱，随后驱车离开，但更远的画面就找不到监控了。”


    左逸善沉眉思索：“危险驾驶罪加绑架罪，如果能确定陈楚被褚优所害，那还能加上一条故意杀害罪。但即便这样，也无法确定他是否与少女失踪案有关，如果就以这条视频抓人，会不会打草惊蛇。”


    “还有一条视频。”小刘切换视频，是一起村落在进行某种仪式：“我们收到线人给的线索，后来陈楚被绑到一处偏远山村，那是还未开发的村落。”


    视频上陈楚被以十字形方式架在十字架上，下面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他前方站着五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均戴着白色面具，看不清五官。


    小刘：“视频上虽然无法明确指出陈楚的死与褚优有关，但有监控作证，陈楚最后接触到的人是褚优。”


    “而且，根据线人给出的线索，褚家三兄弟每月二十，都会进村落为下次仪式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