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处理安抚

作品:《卫霍风云,双雄暗斗汉宫庭

    霍去病归府,亲卫高阳犹自魂未定。


    苏礼见将军缄口立堂中未语,遂问高阳。


    他伏地颤声,将柞林之事具陈无遗。


    苏礼大惊失色,旋即敛神,趋前拱手:


    “将军,柞林之举,是一时怒起,抑或是蓄意除患?”


    霍去病一愣,不耐道:


    “有何区别?人既死,陛下与舅父自无烦忧。”


    “陛下有何旨意?”


    “命我归府自省,非传召不得出。”


    苏礼正思对策,未及半刻,伍缮传:


    “将军!宫中谒者至,传陛下口谕,召苏长史入见!”


    霍去病眉峰紧蹙:


    “此事因我而起,陛下恐将责你,你有何应对?”


    苏礼躬身应道:


    “将军勿忧。臣为将军筹谋宫禁之事,今事出意外,陛下必不以过罪臣,反需臣补策。即便薄罚,臣亦甘受。然陛下必庇将军


    ——因将军为国柱石,有用故也。”


    霍去病眸中稍缓,挥袖道:


    “先入宫面圣,归再细议。”


    他拱手领命,疾趋出府,随谒者往未央宫而去。


    未央宫偏殿炭火爆裂,暖意蒸腾,然,殿中气氛凝肃。


    苏礼趋入时,见大将军卫青、御史大夫张汤、侍中韩说皆在,韩说已将上林苑事本末,向大将军、张御史一一具陈。


    陛下踞于御座,目光扫向苏礼,怒声震殿:


    “朕命你教去病惩戒李敢后如何奏报


    ——或‘酒后争言互殴’,或‘争执推搡致伤’,此数者,孰不胜于‘一箭贯胸’耶?朕为你铺就之路,尽毁于你手!今李敢死於猎场,箭簇乃霍氏所制,当如何处置?”


    苏礼额触于地,声气沉稳:


    “臣罪当死!然事既至此,臣请陛下先明一事


    ——骠骑将军杀李郎中令,是少年骄纵失度,抑或是蓄意谋算?”


    “放肆!”


    陛下拍案震怒


    “彼敢於猎场动刃,尚有何事不敢为谋?”


    “陛下明鉴!”


    苏礼抬首,目光直对龙颜


    “若骠骑将军蓄意谋算,当寻幽僻处动手,岂会于柞林众目之下?当匿其箭簇,岂会用自家三棱鸣镝?归府后缄口不言,此乃少年戾气勃发,非政客深谋远虑也!”


    他旋即转向卫青,语速加急:


    “大将军素知骠骑将军性情


    ——其十六岁从军,击匈奴时便敢单骑陷阵,向来是怒则行事,未尝有半分迂回。前番李郎中令殴击大将军,彼隐忍三月方发,已属极致


    ——此乃骄纵,非谋逆也!”


    卫青眉峰微蹙,趋前半步,长揖奏曰:


    “陛下,苏礼所言非虚。去病自少在军,性刚直,又素来敬臣护臣。前番李敢因李广之事怨臣,竟至当众殴击,去病当时便欲发作,是臣强压下来的。


    ——今二人同处猎场,必是李敢旧怨复起,言语必多辱慢


    ——以去病的脾性,忍无可忍而动手,实属必然。换作初出茅庐时的他,恐已拔剑相向,而非先殴后射矣。”


    张汤素立於侧,垂手无一言,至是进前一步,长揖奏曰:


    “陛下,苏礼之言,实乃救骠骑之要津。若定其‘骄纵失手’,属‘功臣恃宠偶愆’,陛下罚其闭门自省,复以恩宠补之,朝臣虽有微辞,亦无由置辩;


    ——若沾‘蓄意’二字,便是‘挟私害臣’,陛下若庇之,即属‘私护外戚’,丞相、御史台必连章劾奏,扰动朝纲。”


    陛下喉间作哼,指节稍弛:


    “你善言辞。然则今事当如何了结?李蔡尚在相府,其府中此刻恐已聚李广旧部矣。”


    “臣有三策以解之。”


    苏礼伏地叩首


    “其一,定性当固


    ——对外宣曰‘骠骑将军与李郎中令逐鹿时起争执,将军年少气锐,弓梢误触机括,矢乃脱手’,将‘蓄意射杀’易为‘器械之失’,与陛下所定‘鹿惊误中’互为佐证。”


    “其二,安抚当厚


    ——朝廷赙钱五十万,霍府益四十万,共九十万,逾二千石官例制一倍;李郎中令之子李禹,即召入郎署为中郎,以固李氏仕进之望。臣度之,丞相李蔡最重宗族前程,此钱此官,足以塞其口。”


    “其三,控场当峻


    ——张御史所拟禁语令,宜增一条‘敢议骠骑将军与李郎中令争执细节者,以漏泄省中语论罪’,虽‘互殴’二字亦不许妄言;验尸文牍,除陛下亲览之原本,抄本尽删‘拳痕’‘撕扯’之语,唯留‘箭伤’‘鹿毛’


    ——令李氏虽欲滋事,亦无实证可凭。”


    殿中寂然片刻,众闻苏礼之言,皆默然不语。


    张汤睨苏礼,私忖:


    果然明敏,未逾片刻,便筹万全之策。


    卫青忽进言,长揖道:


    “臣请亲往李府。苏礼所言非虚,李蔡与臣同朝十有余年,知臣素秉公心,不敢欺罔。臣亲往宣谕,较宗正府属吏往说,更能安其心。”


    张汤复奏:


    “臣请上即刻下旨,令廷尉府将‘李敢逐鹿殒命’之文牍,连夜传檄各郡国都尉府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边郡多李广旧部,先杜流言于长安,勿使彼等借‘功臣枉死’鼓噪生事。”


    陛下未即应,只徐行两步,目注卫青,语含审视:


    “卿往李府,仅持此策,能令李蔡心折乎?徒以钱官相诱,能塞其口,不能平其心;更恐边郡李广旧部流言不止。”


    卫青躬身道:


    “上所虑极是。臣尚有一策,可令李氏永绝滋事之念


    ——李敢有女,年方十二,淑慎端方。今太子年甫十岁,虽未及冠,可先下旨‘择吉纳为东宫孺子,待太子成年后正位’。”


    陛下足音顿止,回首问:


    “卿之意,将李敢之女予据儿?”


    “正是。”


    卫青伏地顿首


    “李蔡最重宗族荣宠,李广一生欲附凤攀龙而不可得。今其侄女入侍东宫,此荣远胜封侯赐邑。且太子为卫氏所出,臣为太子舅公,此举既显上‘不念旧隙,优渥功臣之后’之德,亦令李氏明晓


    ——卫霍与东宫本为一体,彼若滋事,是敌太子,敌卫氏,终是敌上。”


    张汤急趋前附和:


    “陛下,大将军此策乃万全之计!联姻之效,远胜赙钱


    ——边郡李广旧部若闻‘李敢之女入东宫’,必赞上仁厚,断不敢以‘功臣枉死’妄议;李蔡纵有怨怼,顾念其女前程,亦必压服宗族。”


    苏礼也叩首补充:


    “陛下明鉴!臣仅算及‘利’,未及‘名’。大将军此策,化‘利禄安抚’为‘皇室恩宠’


    ——李氏得荣,上得安靖,骠骑之事永无翻覆之虞。”


    陛下沉吟半晌:


    “即依卿言,拟口谕付宗正府,先往李府宣旨


    ——‘朕念李敢忠勤,其女择日入东宫为孺子,宗正府择吉操办’。但须言明:若李氏借故拿捏,此谕即刻作废。”


    他转向苏礼,目光仍带寒意:


    “苏礼,卿之三策,乃‘堵’;仲卿之策,乃‘收’。堵可安一时,收能固一世。你若再有误漏,你及全家,皆代去病偿命。”


    苏礼额头贴地:


    “臣死罪!臣受教!必全力协大将军、张御史办妥此事,绝无差池。”


    陛下又看向张汤:


    “檄文增一句


    ——‘骠骑将军以同僚殒命,自请闭门思过三月,以谢其罪’。将其‘罚’,书为其‘义’。明日朝会,卿先奏李敢死讯,依‘鹿惊误中’奏报。有敢多问者,即以‘禁语令’斥之


    ——朕倒要观之,孰敢触此锋?”


    他挥了挥手,语露疲色:


    “皆退下。卫青,即往李府;张汤,连夜拟禁语令与验尸文牍;苏礼,归霍府监视去病,勿令再生他故。”


    “臣等遵旨!”


    三人齐声叩首。


    偏殿门启,谒者引退。


    苏礼后背的冷汗终干


    ——他赌对了,陛下所惧者,非去病杀人,实乃去病“能”杀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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