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谁说的清是真心还是提防?

作品:《退婚后,不小心怀了权臣的崽

    秋闱期间贡院朱门紧闭,除偶有突发急症的考生被抬出来的骚动。路过的百姓都下意识踮起脚尖,蹑手蹑脚生怕惊扰了里头读书郎。


    直到第三日夜里狂风骤起,吹得号舍门前悬挂的油灯哐啷作响。


    一道惨白电光劈开雨幕,惊雷炸响的刹那,狂风猛地将雕窗吹开。雨水哗哗四溅。


    “下那么大的雨,也不知他们如何了。”


    明老太太毫无睡意,眉头紧锁。


    “我这心里实在慌。”


    “那号舍本就狭小,若是进了水,可如何睡?答的题被水浸湿,糊了卷面,又如何是好?”


    明岱宗倒没那么忧心:“卓哥儿向来心细,母亲放心。”


    明蕴不语,起身去关窗。


    明老太太:“也不知他们冷不冷?卓哥儿的身子骨一向没昱哥儿健朗,要是染了风寒……”


    “岱宗,你想想法子,可否给卓哥儿送件毯子去。”


    明蕴关窗的动作微顿。


    别看祖母疼阿昱,可潜意识从不觉得他能真正挑起明家大梁。


    也许所有人都在默认,阿昱只能做个混吃等死的公子哥。


    明蕴对老太太恭敬孝顺,样样周到,样样挑不出错来。可亲昵之下藏着的是真心多些,还是提防多些,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老太太盼着明卓能一朝高中,金榜题名,能骑着高头大马在御街上走一遭,能让明家门楣光耀,从此蒸蒸日上。


    这期盼沉甸甸的。


    可比她将阿昱搂在怀里心肝喊着,私房银子一匣匣往他屋里送,那能上秤称量的真金白银……可要珍贵罕得多。


    可惜了。


    明卓心态崩了,注定榜上无名。


    “母亲这是什么话?”


    明岱宗摇头:“便是冻着,贡院冻的何止是咱家儿郎?这毯子要是送去,只怕明日御史台的折子就呈到御前了。”


    明老太太失望。


    话是那么说不错。


    可……可长公主就明目张胆给儿子送去了毯子,也没见谁敢揪把柄。


    说到底……


    说到底还是明家的地位不够显赫。


    明蕴缓步走回来,温顺给两人煮着茶。


    明老太太摸了摸她的手,暖呼呼的,倒也不凉。


    “天色已晚,早些回去歇着,别担心昱哥儿。”


    “不担心。”


    “嘴硬。”


    明蕴含笑:“真不担心。”


    她轻飘飘道。


    “没有父亲责备打骂,在贡院里头,他只怕比在家还舒坦。”


    明老太太沉默。


    还真这样。


    明岱宗:??


    “你——”


    他黑脸,正要发怒,却被明老太太拉住手腕。


    “好了,哪家父女似你们这样,见着面就吵的?”


    她看向明蕴。


    “你父亲这几日心里头不好过,你也体贴些,别说话气他。”


    她当母亲看着明岱宗瘦了太多,心里也难受。


    明蕴应声。


    “孙女知错。”


    明老太太:“你是个好孩子。”


    明蕴:“就是不改。”


    明老太太:……


    倔驴!


    她催明蕴快点走,免得又吵起来。


    明蕴倒也乖顺,抬步朝外,路过明岱宗时,幽幽补刀:“不就是死了妻子。”


    “又不是头遭了。”


    矫情什么?


    ————


    下了一夜的雨,翌日也不见转小。


    明蕴得知滁州来人,今日抵达的消息,就出了京都去了别庄。


    这别庄接近码头,临水而踞,白墙青瓦,不算阔气,却占尽了码头往来的要冲。


    是她刚入京都盘下的。


    掏光了缩在深闺,数年积攒下来的体己钱囊,还向老太太借了不少,赌上了所有的眼光与胆魄。


    她心思灵巧,专做那南北转运的买卖。将异域的香料,琉璃器贩入京都繁华地,再将玉刻、绸缎等风雅物运出去。


    不过半年,当初砸出去的钱已滚回腰包。


    明蕴倚着窗,去听外头的雨声。


    “估摸着江南新调的香料这几日也该随漕船到了,这雨下得绵缠,怕是一时半刻歇不了。”


    映荷闻言蹙眉。


    “若是浸了水气,怕是馥郁都要折损三分。”


    明蕴决定。


    “那就等回头货到了,卸了,再回京都。”


    “吩咐下去,卸货时都用油布裹严实了,抬箱的脚夫每人加二十文。”


    映荷笑着应下。


    明蕴百无聊赖望着院门:“去码头瞧瞧,滁州那边人来了没。


    映荷应:“是。”


    下着雨,明蕴都不愿出去,免得湿了鞋袜。


    都没有事消遣了。


    官道皆是泥泞。


    郊外官道被雨雾浸得模糊,一辆牛车碾着泥泞缓缓前行。


    驾车的黝黑汉子裹着厚重蓑衣,竹笠檐下不断淌下水线,他时不时抬起被雨水泡得发皱的手,胡乱抹一把糊住视线的脸。


    “呸!这鬼天气!”


    牛车没有蓬,粗布妇人怀里紧紧抱着个小脸被烧的通红的奶娃娃。


    气息又轻又急,伴着轻微的呜咽。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吐出游丝般的呼唤:“娘亲……”


    妇人神色焦急,小心翼翼出声。


    “当家的,这孩子烧糊涂了,神志不清的,怕是不行了,送去医馆吧。”


    汉子张嘴就骂:“你当老子的钱大风刮来的?家里米缸都垫底了。”


    “不过是林子里捡的,又不是你我亲生的。”


    “都说让你不要管。”


    “愣着作甚?等会趁着人少找个地儿就丢了!别惹我不痛快,不然我打死你!”


    妇人吓得哆嗦:“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牛车在码头停下。


    虽下雨,可码头上人声鼎沸。挑担的小贩在人群中游鱼般穿梭。有扛着麻袋的苦力,也有岸边衣饰精雅的贵人踩着脚夫背脊下船。


    汉子跳下去,看看能不能把家里挖的山菇卖了。


    吃的就是新鲜,不少老爷愿意买呢。


    他眼尖瞧见不远处青篷船靠了岸,搭板尚未架稳,先钻出两个穿锦罗的体面人。


    汉子眼睛霎时亮了,猫着腰窜上前,将竹筐往上送,掀开湿布角:“老爷赏眼!今晨刚破土的山野鲜货,炖老母鸡滋味最好了。”


    明家叔公用帕子捂住嘴,嫌他一身汗臭味。


    身后的小厮上冷声斥责:“没长眼的东西,滚开!”


    汉子讪讪摸了摸鼻子,往后退,不敢造次。


    明家叔公转身同身边的明忠实道:“虽没入京都,可这里比滁州瞧着繁华多了。”


    “可惜了,谁知道明家后辈里头最后出息的是你那侄子。”


    “当初他在滁州也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芝麻官,不足为惧,后来被调任别处,也就断了联系,谁曾想如今……”


    “你也是,为何非要让我来,我上了年纪……”


    明忠实脸色不太好。


    “当初的事,是叔公同样利欲熏心帮忙促成的。你总不能得了好处,什么也不管了吧。”


    明家叔公一哽:“走吧,到底是一家子骨肉,便是你我有错,可那么多年过去了,如何不能化干戈为玉帛了。”


    “是。”


    小厮给他们撑伞:“老爷,马车都备好了,请您动身。”


    就在这时。


    映荷领着三五个小厮朝他们那边走去。


    “敢问是滁州来的老爷?”


    “还请您往这边走,我们娘子已等候多时。”


    “对了,我们娘子姓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