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


    那尊顶天立地的法相，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


    祂那六只俯瞰星辰的眼眸，第一次，从那颗正在演化的五彩光球上移开，投向了四面八方。


    祂“看”到了。


    祂看到了，从这个国家的每一座城市，每一个村庄，每一个人的心中，升腾起的一缕缕微弱的、却又无比坚韧的“信念之光”。


    这些光芒，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条横贯天地的，无边无际的……


    赤色长河！


    那不是五行中的任何力量。


    那是……


    人道龙气！


    “吼——！！！”


    一声发自十三亿人灵魂深处的咆哮，响彻云霄！


    那条赤色的人道长河，化作了一条比之前那五条元素巨龙加起来还要庞大，还要凝实的巨龙！


    它没有华丽的外表，没有璀璨的光芒。


    它的龙鳞，是每一张普通人的脸。


    它的龙爪，是每一双辛勤劳动的手。


    它的龙角，是这个民族五千年来，从未被磨灭的，不屈的脊梁！


    它笑了！


    这个天下。


    大汉曾经存在过！


    “就是现在！”


    陆瑾第一个反应过来，他那只完好的手臂猛地一拍地面，整个人借力弹起。


    断臂的剧痛和体内翻江倒海的伤势，在这一刻全都被他抛之脑后。


    “趁他心神被‘人道’所夺，全力出手！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他仰天长啸，声音如同龙吟，响彻整个山谷。


    “通天箓，开！”


    刹那间，陆瑾的身体变成了一个发光体。


    无数比之前凝实百倍的蓝色符箓，从他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中喷涌而出，不再是虚影，而是化作了实质。


    这些符箓在空中飞速组合，不再是单一的攻击或防御符，而是构成了一个个复杂无比的连环符阵。


    雷电、火焰、狂风、冰霜……


    各种由符箓演化出的攻击形态，如同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在他的意志下，排列组合，蓄势待发。


    被那道目光“看”了一眼，陆瑾的通天箓虽然被解析得底裤都不剩，但同样的，他也从那浩如烟海的“道”中，窥见了属于符箓本源的真意。


    他的通天箓，在被强行“降维”之后，又在绝境中，完成了一次匪夷所思的“升维”！


    “说得对！干他娘的！”


    吕慈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他那只瞎掉的眼睛里流出的血已经凝固，剩下的那只独眼，燃烧着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疯狂的火焰。


    被看穿所有秘密的羞辱，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最深处的狠厉。


    “既然被看光了，那就没什么好藏的了！”


    他双手猛地合十，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气息，从他体内爆发出来。


    不再是单纯的明魂术，也不再是刚猛的如意劲。


    而是……


    融合！


    只见他左手掌心浮现出一团扭曲的，能吞噬灵魂的黑气，那是明魂术的极致体现。


    而右手掌心，则浮现出一团纯粹的，充满了生命气息的莹莹白光。


    “双全手……这才是真正的‘双全’！”


    吕慈嘶吼着，将双手猛地向前推出。


    一黑一白两股力量，在空中交织、缠绕，化作一条首尾相连的阴阳鱼，那阴阳鱼飞速旋转，所过之处，空间都在微微扭曲，要被其磨灭。


    性与命，灵魂与肉体，创造与毁灭！


    这才是端木瑛留下的“双全手”的真意！


    吕慈参悟了一辈子，直到刚才被那神祇的目光强行“点拨”，才在生死之间，勘破了这最后一道门槛！


    “阿弥陀佛！”


    解空和尚盘膝而坐，他没有站起，但身上那件破烂的僧袍却无风自动。


    他宝相庄严，低声念诵着谁也听不懂的古老经文。


    随着他的念诵，一尊巨大的金色佛陀虚影，在他身后缓缓浮现。


    那佛陀虚影，与之前单纯的金光咒不同，它面带微笑，手持莲花，脑后有一圈圈的功德金轮。


    “贫僧修了一辈子‘空’，到头来却发现，执着于‘空’，本身就是‘有’。”


    解空和尚睁开眼，眼中一片澄澈。


    “今日，贫僧便以这‘有’，换一次‘悟空’！”


    他话音落下，身后的金色佛陀虚影，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睛里，没有慈悲，只有一片寂灭。


    佛陀手中的莲花，花瓣片片凋零，每凋零一片，佛陀的虚影就凝实一分。


    当所有莲花都凋零殆尽时，那尊佛陀，已经宛若实质，它抬起手，一掌拍出。


    “大慈大悲，掌中佛国！”


    这一掌，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但掌心之中，包含了三千世界，无数信徒的念力在其中汇聚、压缩，化作了最纯粹的“镇压”之力。


    “吼！”


    那如虎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他那本就魁梧的身躯再次膨胀，古铜色的皮肤上，那些野兽图腾活了过来，在他身上游走。


    他没有使用任何精妙的招式，只是用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将自己所有的生命力和炁，都灌注到了双拳之上。


    “给老子……碎！”


    他双脚猛地一踏，脚下的大地瞬间塌陷出一个深坑，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冲天而起，双拳齐出，带起两道肉眼可见的白色音爆云，直直地轰向高空！


    另一边，王霭的脸色阴晴不定。


    他的拘灵遣将已经被废了大半，一身的本事去了七成。


    但他毕竟是王家的家主，底牌远不止于此。


    他怨毒地看了一眼高空中那尊法相，又看了一眼已经全力出手的其他人，眼中闪过狠辣。


    “既然你们都拼命了，老夫也不能藏着掖着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布满了裂纹的陶罐，猛地摔在地上。


    “出来吧！老祖宗！”


    陶罐碎裂，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阴冷、恶毒的黑气，从中狂涌而出！


    那黑气在空中迅速凝聚，化作一个巨大的，看不清面容，只长着无数只惨白手臂的恶灵！


    这恶灵一出现，周围的温度都骤然下降，连空气似乎都要被冻结。


    “这是……王家供奉了八百年的‘家仙’！”


    风正豪脸色一变。


    拘灵遣将，最高深的境界，不是驱使普通的山精野怪，而是与自己家族的祖先之灵签订契约，将其化为“家仙”，世代供奉，关键时刻，可以借用其力量。


    这王家的“家仙”，显然不是什么善类，而是由历代家主中，心性最狠、手段最毒的那些人的残魂，用秘法炼化而成，其凶戾程度，远超的恶鬼！


    那巨大的恶灵，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张开那无数只手臂，如同一片乌云，朝着天空中的五彩光球扑去！


    “呵呵，王兄果然好手段。”


    风正豪笑了笑，他扶了扶碎裂的眼镜，眼神却变得无比锐利。


    “既然如此，我天下会也不能落于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