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朝中的势力很顽固,但可惜他们遇着了李相爷

作品:《三国:昭烈谋主,三兴炎汉

    章武九年秋,


    洛阳南宫,却非殿内烛火通明。


    刘备端坐案上,虽已年近六旬,此刻双目仍炯炯有神。


    他轻轻抚过案上那卷以工整楷书撰写的《科举章程》。


    指尖在“寒门亦可入仕”六字上停留良久。


    “子玉,”


    刘备抬首望向肃立案前的内阁首相李翊。


    “此制若行,天下寒士可有晋身之阶否?”


    李翊躬身应道:


    “……陛下圣明。”


    “臣观前朝选官,多囿于察举征辟。”


    “权操于州郡,利归于豪族。”


    “虽有名士辈出,然寒门才俊,若无引荐,终老林泉者不可胜数。”


    “今科举之制,以文取士,不论门第。”


    “实乃开千古未有之良法,大势所趋,不可不行也。”


    这些年,李翊的精力、时间几乎全扑到了科举之上。


    虽然科举看起来,就是拟定一个简单的流程,然后推行下去就可以了。


    但现实情况,却要复杂得多。


    它毕竟是此前前所未有的,且是打破原有的阶级固化。


    全面推行,其所造成的影响是难以估量的。


    故这几年,李翊的心思几乎都在科举上,以及与地方豪族斗智斗勇。


    光是提拔起来的地方官吏,与章武元年相比,足足增加了六倍有余!


    虽然国家的行政体系已经显得有些臃肿了。


    但李翊的控制欲一直很强,他一直推崇加强中央集权,加强对地方的控制。


    所以宁愿顶着巨大的开销以及臃肿的官僚体系,也要增加地方的“吏”。


    以此来加强对国家的掌控。


    李翊一门心思扑在科举上,只有征南伐吴之事,分走了他部分时间精力。


    饶是如此,李翊依然以科举为主。


    直到昨夜与刘备谈心之后,李翊便觉得可以开始推行科举制度了。


    刘备微微颔首,目光深邃:


    “朕起于微末,织席贩履之身。


    “”幸得子玉、云长、益德等不弃,方有今日。”


    “深知民间多遗珠,卿此策甚合朕心。”


    “陛下,”


    李翊近前一步,“臣请先于河北、徐州、京畿三地试行。”


    “此三处,豪强未固,国家掌控之强,可以推行。”


    这里李翊说的豪强未固,并不是说河北、徐州的豪强不强。


    而是最强的就是李翊本人。


    李翊本就是河北最强大的家族,以其在朝中的权势。


    以及在北方的人脉、资源、故吏。


    在向河北试点推行,几乎遇不着什么阻力。


    徐州算是刘备的龙兴之地,加之李翊在这里开发多年。


    想在此处推行,也不难。


    至于京畿重镇就更不必说,天子脚下,易控局面。


    “可先试行一载,观其成效,再推及全国。”


    李翊保持自己一贯温水煮青蛙的态度。


    一步一个脚印走,不想步子迈得太大扯着蛋。


    “准奏。”


    刘备执笔毫批复。


    但落笔的一瞬,心中仍有一丝担忧。


    “然世家大族必不甘心,卿当如何应对?”


    李翊从容答道:


    “臣已经拟定了几条章程。”


    “一曰渐进,初行时仍予世家一定名额,缓其抵触。”


    “二曰分立,文武分科,各地另设武举,招纳勇略之士。”


    “三曰陛下面试,最终及第者皆由陛下亲试,定其名次。”


    “使天下士子皆感陛下知遇之恩。”


    刘备闻言,这才展颜:


    “善!朕便做这科举之主考。”


    “然卿需谨记,此事关国本,不可不慎。”


    “臣遵旨。”


    李翊再拜,“科举章程已备,请陛下御览。”


    九月庚午,科举诏书颁布。


    洛阳城内,告示甫一张贴,便引来众人围观。


    只见告示上写着:


    “朕闻周室之兴,庠序育才。”


    “汉祚之盛,孝廉举贤。”


    “今承高祖之基,光武之烈,克复炎汉,都于洛阳。”


    “念天下初定,疮痍待抚,而社稷之固,莫重于得人。”


    “昔董仲舒对策天人,贾长沙治安陈策,皆由明经通术而显于时。”


    “故特开科举,广纳贤良,以彰文教。”


    “自章武十年年始,每岁仲春州郡荐士,秋闱会试于京师。”


    “其科分明经、治术、策论三途:”


    “明经者考五经奥义,治术者问刑名钱谷,策论者试时务对策。”


    “布衣寒素,皆得自荐。”


    “州县长吏,毋得阻抑。”


    “朕当亲策殿试,拔其尤者授以官秩。”


    “夫科举之制,务在至公。”


    “若遇怀瑾握瑜之士,虽贩夫牧竖亦不弃也。”


    “倘有徇私舞弊之徒,虽公侯子弟必加严惩。”


    “着首相翊总领其事,御史台监临考校。”


    “敢有营私者,以枉法论。”


    “咨尔四海,体朕意焉!”


    “庶使野无遗贤,朝多柱石,共兴大汉之隆。”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


    众围观群众看望告示,议论纷纷。


    一青衫书生朗声读道:


    “……今开科举,分文武两科。”


    “文科试经义、策论、诗赋。”


    “武科考骑射、兵法、技勇……”


    “凡我齐汉子民,不论门第,皆可应试……”


    “初试于郡,复试于州,终试于京……”


    人群中顿时哗然。


    “不论门第?寒门亦可参考?”


    一布衣少年喃喃自语,眼中闪动希望。


    旁侧锦衣公子冷笑:


    “千年规制,岂能说改就改?”


    “怕是雷声大,雨点小。”


    此言一出,立马有人不服道:


    “李相爷可向来是有什么就做什么。”


    “此前相爷推行新币,不也是说推行就推行吗?”


    “你!!”


    那锦衣公子恼羞成怒,见此人衣着穿束不是本地人,当即反讥道:


    “哼,原来是外地人。”


    “你们乡下人,就爱跑到京城里来要饭。”


    “乡下人怎的?乡下人若非活不下去了,又怎会跑到京城里来谋生?”


    就在众人争吵之时,


    不远处茶楼上,几位衣着华贵之人临窗而坐,面色凝重。


    “李翊此贼,欲绝我世家根本耶!”


    中年男子捏紧茶盏,指尖发白。


    “不论品第,人人皆可科举考试,入朝为官。”


    “这完全是瞎胡闹!”


    “如此一来,寒门子弟岂非是有资格与王公贵族一起竞争了?”


    年长者捻须沉吟:


    “……唉,李翊此人向来雷厉风行,其手段之强硬,你我都见识过的。”


    “且观其变吧。”


    “科举取士非易事,其中可操作处甚多。”


    “况朝廷仍需我等出力,未必敢彻底撕破脸面。”


    “叔父不知,”


    另一青年压低声音。


    “听闻河北崔氏已暗中联络,欲在初试时让族中子弟全数参考,包揽名额。”


    “使寒门无人得中,如此科举自然名存实亡。”


    年长者眼中精光一闪,连连颔首:


    “告知崔公,我洛阳郑家愿共举此事。”


    十月,各地初试在即。


    李翊坐镇京师,每日皆有快马送来各地情报。


    这日黄昏,他正批阅公文,忽有心腹幕僚疾步入内。


    “相爷,河北急报。”


    幕呈上密信,“地方大姓串联,欲垄断科考名额。”


    “且散布谣言,称科举仅为形式,录取仍以门第为准。”


    对此,李翊并不意外,只问道:


    “寒门士子反应如何?”


    “多半疑虑观望,恐白费心力。”


    “可知崔氏子弟中,何人学问最佳?”


    “当推崔琰之侄崔曜,年方二十,已有才名。”


    李翊颔首,笑道:


    “传书河北学政,本月十五我将于邺城明伦堂讲学,论科举之要义。”


    幕僚诧异道:


    “相爷要亲赴河北?此事何须劳动大驾?”


    李翊微笑道:


    “非如此,不足破坚冰。”


    “况河北也算老夫半个故乡,许久不曾回去。”


    “也该回去见见‘江东父老’了。”


    数日后,邺城明伦堂内,人头攒动。


    李翊端坐台上,目光扫过台下:


    前排华服锦衣者,皆世家子弟。


    后排布衣朴素者,多是寒门士子。


    两侧还有几位当地大族族长,面无表情。


    李翊虽是河北领袖,但其实很多人是没见过李翊的。


    毕竟首相这种国家二把手,不是旁人想见就能见的。


    尤其是那些寒门子弟,只是听说其名你,未见其人。


    如今,听说李相爷亲临河北明伦堂。


    许多士子,学问不好的,都跑来凑热闹。


    见一见,这位帝国的风云人物。


    也算是做到了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这就叫人气,口碑。


    “这便是李相爷吧?”


    “看起来比想象中要和蔼许多啊。”


    “废话,你以为相爷应该是凶巴巴的吗?”


    “当然,我听我叔父说了,当官儿的大部分都是不怒自威,官儿越是大越是如此。”


    “因为如果长得不凶,镇不住手下人。”


    “可看李相爷和蔼可亲,不像是凶巴巴的人呐。”


    众人对李翊的第一印象就是:


    身材高瘦,风姿隽爽。


    萧疏轩举,湛然若神。


    “诸君,”


    李翊开言,打断了众人的嘈杂之声。


    “今日不论君臣,只谈学问。”


    “有疑科举者,皆可发问。”


    “本相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沉默片刻,一华服青年起身问道:


    “相爷好,学生崔曜敢问首相:”


    “科举不论门第,然寒门无钱购书,无师授业,如何与世家竞争?”


    “此非表面公平,实则不公乎?”


    纸张不管怎么发展,怎么推行,那都是有成本的。


    不可能真让国家来负担这个钱。


    只有成本这个东西还在,寒门就是不可能竞争得赢世家的。


    此言一出,堂内哗然。


    此问尖锐,直指要害。


    李翊不怒反笑,有条不紊地说道:


    “这世上不存在绝对公平,只有相对公平。”


    “科举推行,是为了让更多人能够有机会入朝为官,光耀门楣。”


    “至于崔生提到的成本问题,朝廷已有对策。”


    “各郡将设官学,贫寒士子可申请助学钱粮。”


    “宫中藏书将抄录分送州郡,供士子阅览。”


    “更鼓励民间捐书助学,功德碑立于学宫之外,流芳百世。”


    崔曜恭恭敬敬拱手作揖,表示感谢李翊的回答。


    方一坐下,又一人起身:


    “即便寒门得中,无家族奥援,仕途岂能顺畅?”


    “学生不解,请相爷为学生解惑。”


    “科举及第者,皆为天子门生。”


    李翊正色答道,“陛下将亲授官职,考绩升迁。”


    “一切以能力为准,不问出身。”


    他目光忽视崔曜,笑道:


    “闻崔公子才学出众,可惧与寒门同场较技?”


    崔曜年轻气盛,当即扬首:


    “学生不才,愿与任何人比试!”


    “善!”


    李翊抚掌,“今日便请诸位作策论一篇,题目是《论治河北水患》。、”


    “最佳者,本相可破例提拔。”


    “亲自将他荐于陛下殿前,破格录用。”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无人料到李翊会突然开展考试。


    有的人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今天有考试,他们昨天就该恶补一下功课。


    毕竟这场考试,是直接一步登天、平步青云的机会。


    两个时辰后,文章收齐。


    李翊当场阅卷,堂下鸦雀无声。


    每一个人都屏气凝神,堂内静的针落可闻。


    当他读到一篇字迹工整的文章时,不禁点头。


    文中所提治理水患之策,既承古法,又有新意,切实可行。


    “清河县士子,赵深。”李翊抬头,“何在?”


    后排一布衣青年迟疑起身:


    “学生在此。”


    众人侧目,见其衣衫虽旧,却气度不凡。


    “汝文中言:‘导水于沙丘之地,蓄而为湖,旱可溉,涝可蓄’,此想法从何而来?”


    赵深恭声答:


    “学生家乡常遭水患,故常年观察水文,此策乃多年思索所得。”


    “且学生曾实地勘察,发现邺城以北确有地势低洼处,可作蓄水之用。”


    李翊又问几个问题,赵深皆对答如流。


    旁观的崔曜面色渐沉。


    最终,李翊宣布赵深策论最佳。


    当即赠钱五千,以为鼓励。


    并当着众人的面宣布:


    “科考面前,人人平等。”


    “有才者,虽布衣亦可晋身。”


    “无学者,虽世家绝不录用。”


    消息传开,河北寒门士气大振。


    李翊毕竟对河北的掌控力很强,亲自去了一趟后,便轻松稳定住了这里的局势。


    没过几天,便回去了。


    回洛阳途中,有幕僚问李翊道:


    “相爷特意褒奖寒门,这样做是否过于刺激世家?”


    李翊遥望远处田野,摇手指道:


    “你看那田中之禾,有杂草争肥,则稻苗不壮。”


    “治国亦然,若世家垄断仕途,则国家不得真才。”


    “今陛下三兴汉室,正当除旧布新。”


    “然世家根深蒂固,恐生变故。”


    “故需刚柔并济。”


    李翊有条不紊道。


    “吾已请陛下下诏,科举中第者,其家族可免三年徭役。”


    “推荐寒门中举者,亦有奖赏。”


    “如此,开明世家或会转变态度。”


    幕僚叹服,“相爷深谋远虑,可若有顽固不化的呢?”


    对此,李翊没有回话,只是以沉默应对。


    那幕僚便不再继续追问了。


    初试之日,各地考场外人群涌动。


    京畿考场前,一老者颤巍巍送孙儿入场:


    “我老李家三代为农,今竟能参与选官。”


    “无论中与不中,皆感皇恩浩荡。”


    由于科举考试可以不论出身,所以很多人都只是来凑个热闹,重在参与。


    甚至连没读过几篇书的人都来参加考试了。


    因为这个新推行的制度,对老百姓来说太过新鲜了。


    有路人在旁边笑道:


    “那你可撞大运了,你们与当今相爷是本家,说不定给你破格录取了哩。”


    “胡说!”


    立马有路人出声反驳,“朝廷的诏书都下来了,说好科举是公平公正的,哪有走后门的可能。”


    徐州考场外,


    有富家子带着书童仆役,携精美食盒参考。


    亦有寒门子弟怀揣干粮,独自赴考。


    不过科举新政推行之初,也并非都是一帆风顺。


    诏书下达州郡,


    要求各地设学馆、开乡试,选拔人才赴京会试。


    然各地官员阳奉阴违者甚众。


    “什么不论门第,唯才是举?”


    “若让寒门子弟与吾等同朝为官,成何体统!””


    徐州刺史府内,几个官员聚饮时愤愤不平。


    “刺史已上书朝廷,言徐州去岁逢山贼作乱。”


    “内乱方平,不宜骤行新政,请缓三年施行。”


    “善!倘各地若皆如此,这科举便名存实亡矣。”


    类似的情形在其他州郡等地同时上演。


    一些世家大族出身的官员暗中串联,以“地方特殊情况”为由拖延科举推行。


    消息传回洛阳,李翊震怒。


    次日早朝,御史大夫出班奏报各地推行科举受阻之事。


    刘备眉头微蹙,却只温言道:


    “新政推行,难免有些阻碍。”


    “诸卿有何高见?”


    朝堂上一片寂静。


    许多官员眼观鼻鼻观心,实则暗中观察皇帝与首相的反应。


    李翊出列,声如洪钟:


    “陛下,科举取士乃国之大计。”


    “既有阻挠者,当以国法论处!”


    刘备沉吟片刻,道:


    “……李相言之有理。”


    “然各地或有难处,还须体察,不可妄断。”


    “陛下仁德!”


    李翊躬身,“然国法不容轻慢。”


    “臣请旨彻查各地推行科举不力者,以正朝纲。”


    刘备颔首:


    “便依李相之意。”


    “只是……勿要太过严苛,给人以改过之机。”


    “臣领旨。”


    李翊目光如电,扫过朝堂,不少官员纷纷低头。


    这个感觉众人再熟悉不过了。


    经典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朝堂上,至少在刘备一朝,


    一直都是刘备与李翊君臣的“二人转”。


    还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


    早在徐州时就是如此,


    刘备扮演他一贯的老好人角色。


    而李翊在得到了刘备的默许后,也开始着手动刀了。


    三日后,


    李翊以雷霆手段连罢三州刺史、五郡太守。


    皆因“怠慢科举,有负圣恩”。


    更有朝中两位为地方求情的重臣,被外放边远郡县。


    一时间,朝野震动。


    “李相这是要借科举之名,清除异己啊!”


    散朝后,几个官员在偏殿窃窃私语。


    “嘘!慎言!”


    “没见连皇亲国戚说情都没用么?”


    “听说陛下虽未明确表态,却将御笔赐予李相,许他先斩后奏之权。”


    “陛下仁德,不欲严惩。”


    “李相刚厉,执法如山。”


    话未说完,


    忽见李翊走来,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李翊冷眼扫过:


    “诸公似有闲情逸致?不如多想想如何为陛下分忧,推行新政。”


    “是是是,相爷说的是。”


    众人唯唯诺诺而退。


    许是多年不曾见过李翊的手段,让众人忘了李翊不是不愿开刀,而是一直主张以和为贵。


    在许多人看来,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


    那一定是一个目中无人,狂妄自大,见谁都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除皇帝外,那一定是想杀谁就杀谁,想罢免谁就罢免谁。


    历史上确实有这样的人,


    王莽、董卓就是这样的人。


    那他们下场、风评是怎样的自不必说。


    即便是历史上的曹操,也没有肆无忌惮到这种程度。


    事实上,曹操在历史上很多时候都是比较克制的。


    而对比某三国里的大佐曹操,


    他的形象塑造,就是怎么狂、怎么洒脱怎么来。


    可以让名士给自己当马夫,当脚垫子。


    可以因为一时的喜好,就随意杀死一个守大门的。


    这时会有人说,以曹操的权势,杀死一个守大门的有什么不可以?


    确实是可以,


    但杀一般来说,都要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而曹大佐给出的理由是“这就是我的规矩”。


    在很多中二少年看来这很酷。


    因为生杀大权,就掌握在其人的一瞬之间。


    然而现实情况就是,


    你越是滥用权力,越是会损害你的权威。


    还是那句万变不离其宗的话,权力本质是人的认可。


    所以那些真正高明的政治人物,都是不喜欢随意去收拾别人的。


    得到更多人的拥护与支持,比树立一个敌人要好很多。


    所以朝中许多人的一些毛病,李翊都是可以包容的。


    李翊都快满五十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刚刚出山的毛头小伙子了。


    也不可能因为你一句话顶撞了我,我就一定要报复你,甚至杀了你


    是中二少年才会干的事。


    对于政治人物来说,即便是一个与自己不怎么对付的人交往。


    他也会优先看这人的价值,然后再谈生存合作。


    ……


    是夜,皇宫内烛火通明。


    刘备轻抚着一封密奏,对侍立一旁的李翊叹道:


    “一日罢八员大臣,朝野皆言朕纵容首相专权矣。”


    “坊间还有人说,李相这是借科举之名,排除异己。”


    “所以朕今晚召你来,就是想劝你悠着点儿。”


    “别一次性搞得太过激了。”


    李翊躬身道:


    “……臣甘愿担此恶名。”


    “科举乃国之根本,若非雷厉风行,难破数百年门阀之弊。”


    只要不涉及李翊的原则问题,李翊基本上都是主张以和为贵。


    但涉及到了李翊的底线,那就是化身绝对的政治机器。


    稍微有点儿眼力见的,都能看出来。


    李翊这几年的重心,都放在了科举上。


    所以大部分聪明人,都会在此时积极配合。


    而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这时候就遭了殃了。


    刘备微微颔首:


    “……朕非怪卿。”


    “昔日光武中兴,亦需强项令董宣。”


    “今日三兴汉室,岂能无霹雳手段?”


    “卿放心去做,朕在背后支持。”


    稍顿,又道:


    “只是……那些被罢官员中,亦有能吏。”


    “可否酌情……”


    刘备到底还是心软了,毕竟那些官员中有不少人跟了他很多年,对他也挺忠心的。


    关键人确实有能力。


    李翊这说罢免就罢免,饶是刘备一开始也没想到,他一次会罢免这么多人。


    李翊摇了摇头,不容妥协道:


    “……陛下,法不容情。”


    “今姑息一人,明日便有十人效仿。”


    “待科举已成大势,再招贤纳士不迟。”


    刘备默然良久,终道:


    “……唉,便依卿言罢。”


    次日,李翊再出重手。


    将阻挠科举最甚的幽州刺史下狱查办,其党羽纷纷落马。


    同时颁布《科举推行令》,明定奖惩:


    推行有力者,不拘品阶,破格提拔。


    敷衍塞责者,虽皇亲国戚,亦严惩不贷。


    各地官员见朝廷动真格,再不敢怠慢。


    学馆纷纷设立,乡试如火如荼展开。


    寒门士子欢呼雀跃,称颂“:


    陛下圣明,李相刚正”。


    有趣的是,那些最初被罢黜的官员中。


    有人痛定思痛,令子弟刻苦攻读。


    竟也通过科举重返仕途,此为后话。


    总之,在李翊的坚决贯彻下,科举总算是走向正途。


    诏书传至各州郡,天下寒门士子奔走相告。


    携书负笈,千里迢迢奔赴洛阳。


    时值章武十年,仲春。


    洛水两岸杨柳吐绿。


    通往京城的官道上,车马络绎不绝,尽是赴考学子。


    有骑驴的寒士,亦有乘轿的富家子弟。


    更有徒步而行的布衣书生。


    沿途客栈爆满,酒肆生意兴隆。


    连道旁卖炊饼的老翁都忙得不可开交。


    “听闻今年应试者逾三千人,洛阳城内一房难求啊!”


    茶棚下,几个书生边歇脚边议论。


    “可不是么,我家书童提前半月来京,竟只能租得城东一柴房暂住。”


    正说话间,


    忽见远处尘土飞扬,一队官兵护着几辆马车疾驰而过。


    “那是何处官员?”有人问道。


    茶博士边斟茶边笑答:


    “客官外地来的吧?那是内阁首相李翊李大人的车驾。”


    “近日为着科举之事,李相爷连日出入宫中,与陛下商议大计呢。”


    众人闻言,皆起身肃立,待车驾远去方才落座。


    人群中,有个青衫少年独自坐着。


    他面容清瘦,目光如炬。


    腰间佩剑,却不似寻常书生。


    他默默饮尽杯中粗茶,留下两文大钱,背起书箱继续赶路。


    洛阳城内,万人空巷。


    科举考试前三日,京城九门涌入考生及随行人员数以万计。


    客栈早已客满,许多人家腾出空房租赁,价格翻了几番仍供不应求。


    纸墨笔砚店铺前排起长龙,书坊里历年试题被抢购一空。


    连代写家信的摊子都兼做起考前辅导的营生。


    城南贡院外已搭起无数帐篷,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


    “状元糕诶,状元糕!”


    “吃了必中状元哟!”


    “文昌笔,文昌笔。”


    “孔圣人开过光的!”


    是夜,李翊微服巡访至贡院外。


    见如此盛况,捋须微笑。


    随从问道:“相爷因何发笑?”


    李翊背着手,唇角笑意不减:


    “我笑商贾机巧,借科举牟利。”


    “然转念思之,若非陛下开科取士,洛阳安得如此繁荣?”


    “强兵富民,本就是相辅相成啊。”


    那随从见缝插针地说道:


    “这些都是相爷您多年的功劳,若非您一时操持此事。”


    “国家安能将科举推行下来。”


    李翊笑着摇了摇头,笑意直达眼底。


    “我不过是做了一点微末的小事,不求世人记住。”


    “倘若侥幸,后人再提到老夫之时。”


    “说李某确实为百姓做了一点实事,那老夫就心满意足了。”


    大考之日,晨钟未响。


    贡院外已是人山人海。


    兵士持戟而立,维持秩序。


    “诸生听令!按籍贯列队,查验身份后方可入场!”


    礼官高声呼喊。


    一名青衫少年排在天水郡的队伍中,前后多是年长之士。


    有人见他年轻,笑问:


    “小兄弟年几何?便来应试?”


    少年剑眉星目,朗声拱手答:


    “虚度十八春秋。”


    “闻圣天子不拘年齿取士,故来一试。”


    众人皆惊讶不已。


    正议论间,忽听鼓乐齐鸣,一顶八抬大轿抵达贡院正门。


    原是内阁首相李翊身着紫袍玉带,步出轿门,众官员齐齐躬身行礼。


    “恭迎相爷监临!”


    “恭迎相爷监临!!”


    “……”


    李翊登上高台,目光如电扫视全场,朗声道:


    “诸生静听!今日圣上亲临贡院,特为尔等鼓劲!”


    话音未落,


    但见黄罗伞盖迤逦而来,刘备竟亲自驾临。


    万众跪拜,山呼万岁。


    刘备颔首,温言道:


    “朕起身布衣,知民间疾苦。”


    “今开科举,惟愿野无遗贤。”


    “诸生尽展所学,勿负平生志气。”


    言毕,登楼观考。


    李翊遂大声宣读考场规则:


    “诸生入号舍后,不得交头接耳,不得挟带纸条。”


    “不得左顾右盼……”


    “违者逐出考场,永不录用!”


    钟鸣三响,考生们鱼贯入场。


    那名青衫少年也找到地字柒拾叁号舍。


    整理笔墨,静待试题。


    日上三竿,试题牌高悬:


    《论强兵与富民孰先》。


    号舍内顿时响起一片嗟叹之声。


    此题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


    关乎国策方向,答不好便会触怒天颜。


    尤其当今相爷的治国论,相当独到。


    与古人有类同之处,却不乏自己的独立思考。


    可以说是相当难得考题。


    而这么难的考题,正是李翊亲自出的。


    全国的考卷,其实全都是李翊编写的。


    而题目的核心思想,就是鼓励学生要有独立思考的能力。


    因为李翊是反对后世那种八股文取士的。


    思想一旦被禁锢,就注定会落后。


    这也是李翊用人的原则,


    鼓励手下人自由竞争,谁优秀谁上位。


    青衫少年略思片刻,嘴角微扬,研墨铺纸,挥毫落笔。


    “学生闻之:兵者,国之利器也。”


    “民者,国之根本也。”


    “利器无根本则不立,根本无利器则不固……”


    “昔齐桓公富国强兵,九合诸侯,非先富而后强耶?”


    “然秦孝公变法图强,卒并六国,似又强在先而富在后。”


    他笔下生风,纵横捭阖,既引经据典,又联系当下:


    “今陛下初登大宝,天下初定,宜轻徭薄赋使民富裕。”


    “然诸侯未完全臣服,边关烽火时起,强兵亦不可缓。”


    “窃以为强兵与富民,如车之两轮,鸟之双翼,孰先孰后,当审时度势。”


    洋洋洒洒三千言,一气呵成。


    最后写道:


    “故曰:审天下之势而应之,酌民情而为之。”


    “富不以养兵,则富无保障。”


    “强不以护民,则强无意义。”


    “圣天子明鉴万里,必能使二者相得益彰。”


    阅卷连经三日,李翊亲自主持。


    当他看到这封试卷时,眼前陡然一亮,反复阅读三遍之后。


    乃对左右人道:


    “此子竟将矛盾二者统一,提出:‘富兵于民,强民以兵’之策,确实有思考。”


    “本相一直鼓励学生要多思考,并非死读书,读死书。”


    “此子倒是与诸子有所不同。”


    正说间,刘备也走了过来。


    见李翊神态喜悦,便问李翊什么事这么高兴,是不是为国家发掘了一个新的人才?


    李翊便把手上的试卷交给刘备。


    刘备接过,览阅,只见试卷上写道:


    “臣对:窃闻天子垂问强兵富民孰先,此乃社稷之本也。”


    “臣观三汉以来,未有民贫而兵强者,亦未有兵弱而国存者。”


    “然审时度势,当以富民为根,强兵为干,二者犹阴阳之相济也。”


    “昔管仲治齐,开盐铁之利。”


    “仓廪实而后整军旅,遂九合诸侯。”


    “勾践复国,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乃能雪耻吴门。”


    “今陛下新承大统,中国疲弊。”


    “若遽求扩军备武,犹涸泽而渔,非长治久安之道。”


    “当仿文景之治,轻徭薄赋,劝课农桑。”


    “使百姓戴陛下如日月,则兵源自广,粮秣自足。”


    “然富民非废武备也。”


    “昔始皇穷兵黩武而失其民,刘表坐保江汉而丧其土。”


    “臣谓宜分三等治之:”


    “于荆州故地,民富而敌近,当寓兵于农,修械屯田。”


    “于江南新附,地僻而民疲,宜减戍卒,兴水利。”


    “于汉中前线,则用李相“十二更代”之法,兵不疲而民不乏。”


    “至若统一大计,当效陶朱公之智。”


    “以商贾通陇右骏马,中原盐糖换南中铜铁。”


    “则民富而兵械精。”


    “待三仓粟满,五营械足。”


    “乃命一上将军出关中,陛下自将出宛洛。”


    “则中原士民必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矣。”


    “臣谨对:富民者,种谷也。”


    “强兵者,收获也。”


    “不种而求获,虽神农不能。”


    “愿陛下深植富民之根,待时而动。”


    “则汉室之隆可计日而待也。”


    刘备看罢,亦是啧啧称奇。


    知道为什么李翊为欣赏这一篇试卷了。


    不单单只是文笔好,引用了大量典故。


    更重要的是,此子针砭时弊,一直在关注着国家大事。


    甚至国家的每一条政策,他都一直在关注着。


    所以才能在考题中应答如流。


    过于国家政策的把握,既是态度问题,也是判断一个人是否具有政治敏锐性的重要因素之一。


    而李翊一直都很看重这一点。


    也难怪再发掘此子后,他会如此兴奋。


    “此子可堪为状元否?”


    刘备问李翊道。


    李翊笑道:


    “陛下心中已如明镜,又何必在拷问在下呢?”


    二人相视一笑。


    随后,


    刘备提起笔墨,在试卷上批注了这一行字:


    章武十年,殿试甲等第一名姜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