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君不见,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作品:《三国:昭烈谋主,三兴炎汉

    代郡,塞外风寒,旌旗猎猎。


    鲜卑王庭大帐之内,炭火熊熊。


    汉商部侍郎甄尧,奉皇命跋涉至此。


    终于见到了那位名震塞外的鲜卑大人——轲比能。


    轲比能端坐于铺着完整虎皮的主位之上。


    他身形魁梧,面容粗犷。


    一双鹰目锐利有神,顾盼间自有统御诸部的威严。


    他虽向汉朝称臣,受封为“附义王”。


    然其势力已控弦十万,雄踞代郡、上谷之外。


    实为汉室北疆大患。


    昔日部落统一之战受汉廷干涉挫败。


    使其心怀怨望,表面恭顺,内里却无时无刻不在积蓄力量。


    此刻,他亲自接见汉使,已是给足了面子。


    只因轲比能心里清楚,此时四分五裂的鲜卑,根本不具备挑战汉庭的能力。


    更别说鲜卑大量贵族老爷们,有不少期货牛羊在汉朝商人手里。


    一旦撕破脸了,这些贵族们该不高兴了。


    “尊使远来辛苦。”


    轲比能声音洪亮,抬手示意。


    “塞外苦寒,且饮热酒驱寒。”


    甄尧拱手为礼,声音不卑不亢。


    “……多谢大王。”


    “尧奉我朝天子之命,特来拜会大王,实为有一事相求。”


    “哦?”


    轲比能目光微闪,“大汉天子富有四海,还有何事需求到我这塞外部落?”


    甄尧坦然说道:


    “今岁寒冬酷烈,我朝前线将士戍边辛苦。”


    “亟待牛羊犒劳,以振士气。”


    “素闻大王部众畜产丰饶,故愿以重礼,向大王购置一批牛羊,以解燃眉之急。”


    轲比能闻言,脸上立刻浮现为难之色,捶胸顿足般叹道:


    “尊使!你有所不知啊!”


    “今冬这场白灾,百年罕见!”


    “大雪封山,草场尽没,冻毙的牛羊堆积如山!”


    “我各部子民,不知多少已冻饿而死,存活者亦朝不保夕!”


    “本王虽有心相助汉朝天子,然……然实在是有心无力。”


    “部众存续尚且艰难,哪里还有多余的牛羊可以出售?”


    “唉!!”


    他叹息连连,表情痛心疾首。


    甄尧早料到对方会以此推脱,乃从容说道:


    “……大王之忧,我朝亦深表同情。”


    “然我朝所需并非无偿索取,愿以等值之物交换。”


    他示意随从呈上样品。


    “此乃我中原上等精盐,洁白如雪,再无苦涩。”


    “此乃交州新产之白糖,其甜赛蜜。”


    “还有中原锦缎,苏杭丝绸,以及江南香茗。”


    “皆可用来交换。”


    轲比能瞥了一眼那些精美的货物,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却迅速掩去,摇头道:


    “尊使,非是本王不近人情。”


    “你这些确是好东西,然不能吃,不能穿,解不了我部众眼前的饥寒之苦啊!”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甄尧心知对方待价而沽,便直接问道:


    “既如此,大王究竟需要何物,方可允准交易?”


    “但请明言无妨,我朝富有四海,定有解决办法。”


    轲比能等的便是这句话。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


    “尊使快人快语!本王确有一难处。”


    “若汉朝能助我,莫说些许牛羊,便是再多,也好商量!”


    “大王请讲。”


    “我部落西面,有步度根一部,向来与本王为敌,屡犯我界。”


    轲比能语气转冷,恨恨说道:


    “今岁雪灾,其部所处之地受灾颇轻,牛羊损失甚微。”


    “若汉朝能默许本王率军征讨步度根,并予以些许粮草、铁器支援……”


    “待本王扫平此患,其部牲畜尽归我有。”


    “届时,莫说尊使所需之数,便是翻上一番。”


    “献与天子,亦非难事!”


    甄尧心中一震,此事关乎边境格局,绝非他一个商部侍郎可擅自应允。


    不过,他仍是面色不变,沉吟道:


    “大王所言之事,关系重大,非尧所能决断。”


    “请容我等暂歇,内部商议之后,再回复大王。”


    轲比能哈哈一笑,大手一挥:


    “理应如此!尊使请便!本王静候佳音。”


    甄尧退出王帐,立刻秘密寻至护鲜卑校尉田豫处。


    田豫常年镇守北疆,深知鲜卑内情。


    听甄尧转述后,田豫捻须沉思片刻,眼中闪过精光:


    “甄侍郎,此计……或可行之!”


    他有条不紊地认真分析道:


    “轲比能狼子野心,日渐坐大,迟早为祸。”


    “步度根亦非善类,二者皆我朝隐患。”


    “今其欲互斗,正合我朝‘以夷制夷’之策!”


    “让其二虎相争,互相削弱,我朝方可坐收渔利。”


    “北疆亦可得数年安宁。”


    “彼等内斗愈烈,于我愈是有利!”


    “只需控制支援尺度,勿使其一方速胜即可。”


    甄尧深以为然:


    “田校尉高见!如此,既可得牛羊解前线之急。”


    “又可令胡虏自相残杀,确是一石二鸟之策!”


    两人计议已定。


    次日,甄尧再入王帐,见到轲比能,朗声道:


    “大王之请,我等已禀明上官。”


    “上官以为,鲜卑内部之事,我朝不便直接干预。”


    “然若大王能自行解决纷争,维护部落安宁,我朝乐见其成。”


    “至于些许粮草、铁器,作为此次购羊之预付,亦无不可。”


    轲比能闻言大喜,他本就不指望汉朝直接出兵。


    能得到默许和物资支持,已是意外之喜!


    他当即拍案而起:


    “好!大汉果然是我鲜卑真诚的朋友!”


    “既如此,本王亦不吝啬!”


    “即刻传令各部,凑齐肥壮牛羊四万头,交付尊使!”


    “愿汉鲜永结盟好!”


    “多谢大王!”


    甄尧闻得此言,亦含笑拱手。


    草原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牲口。


    没想到遭受了雪灾的鲜卑部落,居然仍能够轻易凑出四万头牛羊出来。


    难怪相爷敢一个“期货”贸易出来。


    因为草原上的生产资料有的是。


    很快,四万头牛羊从各部落汇集起来,浩浩荡荡,开始南迁。


    而汉朝交付的精盐、白糖、茶叶、锦缎等物,也送到了轲比能手中。


    双方皆大欢喜,一场各怀鬼胎的交易就此达成。


    ……


    洛阳城外,蹄声如雷,烟尘滚滚。


    四万余头牛羊组成的庞大队伍,如同移动的云彩,缓缓抵达京畿之地。


    这般景象,在冬日萧索的中原可谓罕见,立时引来了无数百姓的围观。


    人们挤在道路两旁,指着那哞哞嘶鸣的壮硕牲畜,议论纷纷。


    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惊奇与喜悦。


    更有不少消息灵通的权贵之家,遣了家仆远远眺望,打听这批珍贵物资的来历与去向。


    率领这支“活物大军”的,正是风尘仆仆却难掩喜色的商部侍郎甄尧。


    他并未多做停留,交割手续完毕后。


    便即刻入城,前往相府复命。


    相府书房内,炭火温暖,茶香袅袅。


    李翊闻报,亲自出迎。


    见到甄尧,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


    “……尧卿!辛苦了!”


    “此番北上,深入不毛,竟能携如此巨数而归。”


    “真乃不辱使命,功在社稷!”


    甄尧风尘仆仆,恭敬长揖:


    “相爷谬赞了!”


    “此乃下官分内之事。”


    “仰赖陛下洪福、相爷运筹,及前方将士威名。”


    “那轲比能方能如此痛快交易,下官不敢居功。”


    李翊携他手步入书房,透过轩窗。


    望着远处校场上正被清点安置、浩浩荡荡的牛羊群,不禁感慨:


    “四万余口……尧卿此行,实乃解了我军燃眉之急,更远超预期!”


    “前线将士若知,必感念陛下恩德,士气亦可大振矣!”


    甄尧谦逊几句,神色转而一正,低声道:


    “相爷,下官此行,尚有一事需密报。”


    “那鲜卑大人轲比能,之所以如此爽快交出大批牛羊。”


    “其条件乃是要求我朝默许,甚至暗中支持其出兵攻打西面的步度根部。”


    李翊闻言,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


    眼中闪过一丝锐芒,随即恢复平静。


    他沉吟半晌,方道:


    “轲比能……此人勇健有余。”


    “然野心勃勃,非久居人下之辈。”


    “去岁,他便曾擅自抬价,甚至中断交付。”


    “破坏了我与诸部定下的期货条约。”


    “彼时虑及北疆大局,未便深究,只命人稍加申饬。”


    “如今看来,其桀骜不驯,包藏祸心,日甚一日。”


    他踱步至窗前,望着北方天际,冷冷一笑:


    “不过,他既要与步度根厮并,倒也非坏事。”


    “胡虏内斗,互相消耗,我朝正可坐山观虎斗,于中取利。”


    “总好过其联合一气,南下寇边。”


    “此事你处理得宜。”


    他转身对甄尧颔首。


    “吾会即刻密令护鲜卑校尉田豫,密切关注北方动向。”


    “一旦那步度根呈现不支之势,便暗中予以些许支援。”


    “务必令其双方缠斗不休,谁也无力坐大!”


    “相爷英明!”甄尧由衷道。


    正事议定,李翊看了眼窗外天色。


    日头已然偏西,寒风渐起。


    他语气转为温和,却带着不容推卸的重托。


    “尧卿,如今已是隆冬最酷寒之时。”


    “江淮之地,冰天雪地,前线将士最为难熬。”


    “这批牛羊早一日送达,便能早一日安稳军心。”


    “可否再辛苦你一程,亲自押送这批犒赏。”


    “前往淮南大营,交予陈元龙?”


    “此事关乎重大,非你这等干练之员,吾不能放心。”


    甄尧毫无迟疑,当即躬身应道:


    “此乃下官职责所在,敢不效命?”


    “必亲自押送,确保牛羊一头不少地交到陈征南手中!”


    李翊欣慰地点点头,亲自为他斟上一杯热茶:


    “……如此甚好。”


    “且饮杯茶暖暖身子再动身不迟。”


    他似想起什么,语气更为亲和。


    “对了,令妹在府中一切安好,勿须挂念。”


    “你那个小外甥女,今年也已十一岁了。”


    “聪慧伶俐,颇有其母之风。”


    “待你此番差事毕,回京述职时,正好可来府中团聚,看看她。”


    甄尧听到家妹安好,外甥女健康成长,脸上露出温暖笑意,连连道:


    “多谢相爷告知!宓妹得相爷照顾,是她的福气。”


    “下官……下官定当尽快办妥差事,回京复命!”


    李翊摆手笑道:


    “私下里,不必如此拘礼。”


    “你既是宓儿兄长,唤我一声妹婿亦可。”


    甄尧却慌忙摆手,神色惶恐而恭谨:


    “相爷说笑了!礼不可废!”


    “朝堂之上,尊卑有序,下官万万不敢僭越!”


    说着,再次向李翊深深一揖。


    李翊知他性情谨慎恪礼,也不强求,笑道:


    “罢了罢了,随你。”


    “一路小心,保重身体。”


    “谢相爷!相爷亦请保重贵体!下官告退!”


    甄尧再拜,方才退出书房。


    他离了相府,即刻点齐随行人员与护卫军队。


    未有丝毫耽搁,引领着那浩浩荡荡的牛羊大军,再次启程。


    顶着凛冽的寒风,向着淮南前线方向,迤逦行去。


    身后洛阳城的繁华与温暖渐渐远去,唯有肩负的王命与对家国的责任,在寒风中愈发清晰。


    时值岁末,


    淮南之地,朔风卷地。


    草木凋零,汉军江北大营在寒风中更显肃穆。


    然而,这一日的平静却被一阵由远及近、如同闷雷般的蹄声与嘈杂鸣叫打破。


    营外高耸的哨塔上,值守的斥候极目远眺。


    只见地平线上,烟尘滚滚。


    似有无数移动的黑点,正缓缓向大营而来。


    那景象,绝非敌军袭营,倒像是……


    “是牛羊!好多的牛羊!”


    斥候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地惊呼。


    他不敢怠慢,即刻飞马出营,前往探查。


    心中念头急转——


    若是敌军粮队,便可寻机劫掠。


    若是内地商队,或可商议购买。


    若当真是朝廷所遣……那便是天大的喜讯!


    待他策马近前,看清那支庞大队伍前打的汉家旗帜,以及为首那位虽风尘仆仆却官威俨然的中年官员时。


    心中巨石落地,狂喜瞬间涌上心头!


    他冲至近前,滚鞍下马,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可是……可是朝廷犒军使者?”


    甄尧勒住马,看着眼前激动的军士,虽然疲惫不堪,却也不禁莞尔:


    “本官乃商部侍郎甄尧,奉陛下与相爷之命。”


    “押送牛羊至此,犒劳三军。”


    那斥候闻言,竟欢喜得抓耳挠腮,脱口而出:


    “哎呀!真是朝廷的!”


    “将军!我等盼这些肉食,真是望眼欲穿矣!”


    甄尧闻言,故意板起脸调侃道:


    “哦?如此说来,倒是本官来得迟了,让弟兄们久等了?”


    斥候这才意识到失言,连忙赔罪:


    “不敢不敢!小人失言!将军恕罪!”


    “实在是……实在是弟兄们苦寒已久。”


    “乍见惊喜,语无伦次了!将军一路辛苦!辛苦!!”


    甄尧哈哈一笑:


    “无妨!与本官说笑,何必拘礼?”


    “速去通报陈征南吧!”


    “是!是!”


    斥候翻身上马,如箭般射回大营报信。


    不久,营门大开。


    以陈登为首,张郃、臧霸、高顺等一众高级将领全都亲自出迎。


    陈登快步上前,对着甄尧拱手笑道:


    “甄侍郎!千里劳军,雪中送炭,辛苦了!”


    “登,代江北全军将士,谢过侍郎!”


    甄尧连忙下马还礼:


    “陈征南言重了!”


    “尧奉王命而行,分内之事,何足言谢?”


    “倒是都督与诸位将军,戍边御敌,餐风露宿。”


    “那才是真正的辛苦!”


    陈登闻言大笑,执起甄尧之手,拉他入内。


    “……侍郎不必过谦!”


    “牛羊入营,三军雀跃,此乃实打实的恩德!”


    “我已命人准备宴席,今日定要请侍郎与我等共谋一醉,聊表谢意!”


    甄尧推辞不过,便笑道:


    “既然如此,尧却之不恭了。”


    当下,陈登一声令下,营中顿时热闹起来。


    兵士们欢声雷动,协助驱赶牛羊入栏。


    庖厨之地,更是热火朝天。


    当即挑选肥壮者,烹羊宰牛,气氛如同年节。


    陈登特意吩咐:


    “多备馅料,今日全军,包饺子食!”


    有偏将疑惑不解问:


    “将军,为何不炙烤炖煮,岂不更加痛快?”


    陈登笑道:


    “汝等不知,饺子虽费工,然能以少量肉糜混以菜蔬。”


    “包出万千个,人人皆可得食,最是省料饱腹!”


    “且热汤沸煮,连汤带食。”


    “冬日里食之,暖身暖胃,再好不过!”


    包饺子既能吃饱,也能节省肉料。


    陈登当然是选择最经济的打法。


    众将皆服其思虑周详。


    很快,大锅支起,水汽蒸腾。


    无数兵士围坐,欢声笑语中,包出万千只形貌各异却饱含期待的饺子。


    当那一个个白胖的饺子滚入沸水,再捞入粗陶大碗中,浓郁的香气弥漫整个军营。


    开饭前,陈登命人敲响聚将鼓,登上一处高台。


    面对底下无数期盼的目光,朗声道:


    “弟兄们!我等在此江畔熬冬。”


    “今日能在年关之前,吃上这一碗热腾腾的羊肉饺子。”


    “全赖甄侍郎不辞辛劳,千里驱驰,为我等送来陛下天恩!”


    “我等,共敬甄侍郎一碗!”


    全军将士轰然应诺,举起手中汤碗。


    甄尧忙出列,向四方拱手,高声道:


    “陈征南、诸位将士!折煞甄尧了!”


    “尧不过奉旨行事,一切皆是陛下念将士辛苦,相爷居中调度之功!”


    “尧岂敢贪天之功?”


    “诸位若要谢,当谢陛下天恩浩荡,谢相爷运筹帷幄!”


    说着,他率先面向北方,肃然躬身。


    陈登亦点头,带领全军将士,齐刷刷面向北方,轰然拜倒:


    “谢陛下天恩!谢相爷!”


    声震四野,忠诚之气冲霄汉。


    礼毕,陈登大手一挥:


    “众弟兄!不必拘礼了!开吃!”


    “咱们一起吃饺子!!”


    刹那间,整个军营只剩下吸溜饺子和喝汤的声响。


    那热汤、那肉馅、那面皮,


    对于啃了许久干粮冷饭的军士来说,无疑是世间极致的美味。


    许多粗豪的汉子,吃着吃着,竟忍不住眼圈发红,甚至落下泪来。


    一边抹泪一边大口吞咽,喃喃道:


    “好吃……真好吃……陛下还没忘了咱们……”


    所有的羊骨、牛骨也未浪费,尽数投入巨釜中熬煮。


    成了乳白浓郁的骨汤。


    随将士任意取用,用以暖胃驱寒。


    这一顿饺子宴,


    不仅填饱了肚子,更极大地温暖了军心,提振了士气。


    得益于这批及时的牛羊滋补,在这个最难熬的寒冬里,汉军将士们的体质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面颊渐显红润,身体愈发强壮。


    为来年春天那场注定惨烈的渡江战役,积蓄了至关重要的力量。


    全军上下,对朝廷的感戴之心,亦达到了顶点。


    有人欢喜,有人愁。


    就在汉军大快朵颐吃肉之时,


    江南,吴军大营。


    湿冷的寒气如同附骨之疽,钻入营帐的每一个缝隙,渗透进每一位士卒的骨髓。


    这种江南特有的阴冷潮湿,远比北方的干冷更难熬。


    营中虽尽力筹措柴炭,然杯水车薪,难以驱散那无孔不入的寒意。


    士卒们蜷缩在单薄的被褥中,瑟瑟发抖,苦不堪言。


    这日,一队沿江巡逻的吴军士卒,无精打采地行走在泥泞的江岸。


    忽然,一名眼尖的士兵指着江面喊道:


    “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浑浊的江水上,漂浮着几根硕大、被啃噬得异常干净的骨头。


    看形状,似是牛骨羊骨。


    “是骨头!肉骨头!”


    有人失声惊呼。


    饥饿和寒冷瞬间压倒了理智。


    几个士卒不顾江水冰冷,连滚带爬地冲入浅滩。


    七手八脚地将那些漂浮的骨头捞了上来。


    一个饿急了的年轻士卒,抢过一根最大的牛腿骨。


    双眼放光,如同饿狼般扑上去。


    拼命地吮吸、啃咬,试图从上面找到一丝残存的肉沫或油渍。


    然而,那骨头被处理得极其干净,光滑得如同打磨过一般。


    莫说肉沫,连一点油星都无。


    努力半晌,徒劳无功。


    极度的失望和屈辱瞬间转化为暴怒,他猛地将骨头砸在地上,跳脚大骂:


    “是哪个天杀的王八蛋!”


    “吃得这般干净!”


    “骨头缝里的髓油都舔净了!忒也无耻!”


    闻讯赶来的队率较为清醒,察觉此事蹊跷。


    不敢隐瞒,即刻将情况上报。


    很快,大都督孙韶得报,心中疑窦丛生。


    亲自率领一众将佐来到江边勘查。


    恰在此时,江心又慢悠悠漂来一具更为完整的牛骨架。


    白骨森森,在灰暗的江水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捞上来!”


    孙韶下令。


    军士们将牛骨架拖上岸,军中老功曹仔细查验后,面色凝重,


    对孙韶拱手说道:


    “都督……观此骨新鲜程度,及水流方向,无疑是从北岸漂来。”


    “看来……看来江北齐军,近日必是进行了一场大规模犒军。”


    “宰杀了大量的牛羊牲畜。”


    此言一出,


    如同在滚油中滴入冷水,瞬间在周围吴军士卒中炸开!


    所有听到这句话的吴兵,几乎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唾沫。


    眼前仿佛出现了江北汉军营中篝火熊熊、肉香四溢、汉军大块吃肉、大碗喝汤的热闹景象。


    对比自己营中每日的清汤寡水、冷粟饭。


    强烈的反差让腹中的饥饿感如同火烧般灼痛起来。


    口水不受控制地分泌,眼中尽是羡慕与渴望。


    孙韶脸色难看,却强自镇定,存着一丝侥幸问道:


    “这些骨头……可能再熬煮一番否?”


    “纵然无肉,有些油腥汤水,也能让弟兄们暖暖身子。”


    随军的老庖厨上前,捡起一根骨头看了看。


    又用手指使劲擦了擦,无奈摇头:


    “回都督,您看……这骨头……刮得比老朽的脸还干净。”


    “莫说油花,便是骨髓都早已吸空。”


    “便是投入巨釜,熬上三天三夜。”


    “也休想熬出半点滋味来……实在是……榨得一干二净了。”


    恰在此时,军医官亦匆匆赶来,面带忧色:


    “都督,正欲寻您禀报!”


    “今岁寒冬异常,营中感染伤寒之兵卒日益增多。”


    “药物短缺,若再无肉食滋补,增强体魄。”


    “只怕……只怕未等来年春战,我军已十病六七,无人可用了!”


    孙韶心头一紧,急问:


    “如之奈何?”


    军医叹道:“


    别无他法,唯有补充肉食,增强抗力。”


    “或可……或可渡过此劫。”


    孙韶立刻转向军需官:


    “营中尚存肉食几何?”


    “尽数取出,优先供给病弱士卒!”


    军需官面露难色,低声道:


    “都督……肉食本就有限……”


    “前些时日重修江防工事,已优先供给那些出苦力的弟兄了……”


    “如今……如今营中库存,实在……实在无几……”


    孙韶闻言,看着周围士卒那渴望又绝望的眼神,听着风中传来的压抑咳嗽声。


    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沉默良久,猛地一挥手,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固执。


    “不能让我江东儿郎,连口肉汤都盼不上!”


    “传令!多派小船,于江面巡逻。”


    “但凡见有北岸漂来之骨,尽数打捞!”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


    “熬!给吾狠狠地熬!”


    “就算熬不出油水,也要让弟兄们知道——”


    “锅里煮的是牛骨、是羊骨!”


    “让他们……让他们至少有个念想!”


    此令一下,吴军水寨中竟真的支起数口大锅。


    日夜不停地熬煮着那些从江中捞起的、光洁如新的汉军弃骨。


    锅中清水翻滚,白骨沉浮,却无一丝油星,无半点肉香。


    唯有那一点自欺欺人的名头——“牛骨汤”、“羊骨汤”。


    每当开饭,士卒们捧着碗中那清澈见底、寡淡无味的“骨汤”,面面相觑。


    心中那份屈辱与悲凉,难以言表。


    不久,江北汉军哨探便将吴军打捞骨头熬汤的窘状报知陈登。


    陈登闻报,抚掌大笑:


    “妙哉!孙韶小儿,竟窘迫至此!”


    “也罢,吾便再助他一臂之力!”


    他当即下令:


    “传令各营!日后所食牛羊之骨,务必啃噬干净,骨髓吸尽。”


    “再投入江中,任其南漂!”


    “本督要让孙韶和他的兵,好好尝尝我大汉的‘余泽’!”


    汉军将士闻此趣令,皆哄然大笑。


    乐此不疲,啃骨愈发仔细。


    随后将那些干干净净的骨头尽情抛入长江。


    时日一长,吴军士卒岂能不知这每日“恩赐”的骨头从何而来?


    真相如同毒刺,扎在每个人的心上。


    几名实在无法忍受的士卒聚在营帐角落,捧着清澈的“骨汤”。


    一人终于爆发,将陶碗狠狠摔在地上,嘶声大吼:


    “凭什么!!”


    “凭什么汉狗就能大块吃肉!”


    “咱们就只能像条野狗一样,舔他们啃剩的骨头!”


    “喝这洗锅水都不如的玩意儿!”


    “就是!这哪是汤?这分明是尿!”


    “是汉军泼过来的尿!羞辱咱们!”


    “当兵吃粮,卖命打仗,连口肉腥都见不着!这仗还打个屁!”


    怨气如同干柴,瞬间被点燃。


    愤怒的士卒开始砸毁熬汤的大锅,推倒营帐。


    聚众喧哗,怒吼声、咒骂声此起彼伏。


    一场针对粮秣不公的营啸,眼看就要爆发……


    江南大营的军心,在这寒冬与屈辱的双重煎熬下,已濒临崩溃的边缘。


    骚乱很快如同野火般开始蔓延。


    被饥饿、寒冷和屈辱逼至极限的士卒们,砸毁了熬煮“骨汤”的大锅,推倒了营栅。


    怒吼与咒骂声汇聚成一片,眼看就要酿成大规模营啸。


    “反了!都反了!”


    闻讯疾驰而来的孙韶,望着眼前混乱的景象,又惊又怒。


    他银甲白袍,此刻却因愤恨而面容扭曲。


    新败之余,军心本就不稳。


    若再纵容此等哗变,毋须汉军来攻,自家营盘便要顷刻瓦解!


    “亲卫营!”


    孙韶猛地抽出佩剑,寒光直指骚动的人群。


    声音冰冷彻骨,不带一丝情感。


    “弹压乱军!!”


    “敢有抗命不遵、聚众喧哗者,格杀勿论!以儆效尤!”


    “得令!”


    如狼似虎的亲卫士兵早已严阵以待,闻令立刻结阵冲入乱军之中。


    刀光闪处,血光迸溅!


    几个冲在最前面、叫嚷得最凶的士卒瞬间被砍翻在地。


    血腥的镇压瞬间震慑住了失控的人群。


    骚动迅速平息,剩下的士卒惊恐地看着地上同伴的尸体和持刀逼来的亲卫,纷纷后退。


    眼中原有的愤怒化为了恐惧与更深的怨怼。


    孙韶持剑立于血泊之中,厉声道:


    “再有惑乱军心、聚众闹事者,犹如此例!”


    “各部将官,严束本部,再有差池,军法连坐!”


    在铁血手段的高压下,营寨暂时恢复了秩序。


    但那股压抑的绝望与怨恨,却如同地火,在每一个士卒心中无声燃烧。


    经此一闹,孙韶也彻底清醒过来。


    他望着江面上依旧零星漂来的森森白骨,恍然大悟,咬牙切齿道:


    “陈元龙!好毒辣的攻心之计!”


    “以区区弃骨,乱我三军!”


    他即刻下令:


    “传令!自即日起,严禁再打捞江北漂来之物!”


    “更不许以之熬汤!!”


    “违令者,斩!”


    然而,堵不如疏。


    禁止了这自欺欺人的“骨汤”,士卒们腹中的饥饿和身体的虚弱却是实打实的。


    军医再次呈报,伤寒之症有增无减。


    孙韶无计可施,只得将最后希望寄托于后方。


    他亲笔书写奏章,言辞恳切甚至带了几分哀恳。


    详细陈述前线将士饥寒交迫、疫病蔓延的困境。


    恳请吴王孙权务必拨发一批肉食劳军,以维系军心,稳固江防。


    使者怀揣奏章,星夜兼程,飞奔建业。


    吴王宫中,


    孙权看着案头堆积如雪花般飞来的前线告急文书,尤其是孙韶那封字字泣血的奏章。


    不禁面露忧色,对身旁的吕壹叹道:


    “前线将士,竟已困苦至此了吗?”


    “连肉食都如此短缺……”


    吕壹闻言,却微微一笑,从容道:


    ……“大王多虑了。”


    “如今天寒地冻,四海皆然,岂独前线艰难?”


    “大王治下,物阜民丰,乃有目共睹。”


    “孙都督或是求功心切,言辞难免夸大些许。”


    他为让孙权安心,竟当即吩咐下去:


    “来人,为大王排宴!”


    不久,一席极其丰盛的宴席摆上。


    炙烤得金黄流油的全羊、肥嫩喷香的蒸豚、精心烹制的牛腩、各色鲜鱼禽鸟……


    琳琅满目,香气扑鼻。


    吕壹亲自为孙权布菜,笑道:


    “大王请看,我建业城中,酒肉充盈如是。”


    “大王英明神武,泽被苍生,百姓富足。”


    “前线将士又岂会饿着?”


    “想必是孙都督治军严苛,士卒稍觉清苦,便心生怨言罢了。”


    孙权看着满桌佳肴,听着吕壹的奉承,心中的疑虑渐渐消散,点头道:


    “爱卿所言……亦有道理。”


    “然,将士戍边辛苦,纵无大碍,犒赏亦不可废。”


    “便拨发牛羊一千头,家禽五千只。”


    “送往军前,以示孤王体恤之意。”


    吕壹眼中闪过一丝诡谲,立刻躬身道:


    “大王仁德!臣即刻去办!”


    一出宫门,吕壹便唤来心腹官员,低声吩咐:


    “大王有旨,劳军之物,数目减半执行。”


    “所省之资,你我……”


    他比了个手势,“……皆有益处。”


    那官员面露惧色:


    “吕公,这……克扣军需。”


    “若是大王或是孙都督怪罪下来……”


    吕壹冷笑一声:


    “怕什么?前线战事吃紧,路途遥远。”


    “牲畜染病倒毙几头,又有何稀奇?”


    “一切自有本官替你周全掩饰。”


    “汝只管照办便是!”


    “是……是……”


    官员不敢再言。


    于是,


    自建业出发时,那劳军的队伍声势已然缩水。


    沿途经手官吏,见吕壹心腹皆如此。


    更是胆大妄为,层层盘剥克扣。


    待到这支“犒军”队伍历经“千辛万苦”抵达长江前线大营时。


    只剩下瘦弱的牛羊三百余头,蔫头耷脑的家禽一千来只。


    孙韶闻讯,亲自出迎。


    看到那稀稀拉拉、可怜巴巴的牲畜家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强压怒火,询问押运官:


    “此……便是大王所赐全部?”


    押运官早已得了吕壹吩咐,一脸苦相道:


    “都督明鉴!本不止此数。”


    “奈何天寒路远,沿途病毙甚多,下官等已是竭力保全了……”


    孙韶默然,他虽觉蹊跷,却万想不到建业城中竟腐败至斯。


    只道是路途艰难所致,或是国库确实空虚。


    然而,这点东西对于庞大的吴军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


    更令他心寒的是,物资尚未分发,军中各级将官——


    许多是宗室或大族子弟——已闻风而来。


    或以军务辛劳,或以身份尊贵为由。


    每人至少要分走一只家禽或相当份额的肉食。


    真正能落到底层士卒口中的,已是寥寥无几。


    望着营中士卒们依旧渴望却又逐渐麻木的眼神,看着那点可怜的犒赏被迅速瓜分殆尽。


    孙韶只觉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心底升起,远比江南的冬天更加冰冷。


    他独自走上点将台,望着灰蒙蒙的江北。


    仰天长叹,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迷茫。


    “吾欲知之……吴王心中……”


    “可知此战于其王座,究竟意味几何?”


    “我等将士于此江畔捱冻受饥,浴血搏命……”


    “究竟……所为何而战?”


    寒风呼啸,卷走他的叹息,无人应答。唯


    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默然见证着这江东基业,从内部的根茎处,开始缓缓腐烂。


    此时的江南吴军大营,愁云惨淡,士气低迷已至冰点。


    那区区三百头牛羊、千只家禽,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水。


    非但未能缓解饥荒,反而激起了更深的怨愤与绝望。


    军医每日呈报的伤寒病例有增无减,士卒面有菜色。


    巡逻时脚步虚浮,眼中再无锐气,只有对食物最原始的渴望。


    帅帐之内,气氛比帐外寒冬更加凝固。


    孙韶面色铁青,来回踱步,最终猛地停下。


    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不能再等了!!”


    “若再无肉食滋补军士,莫说来年春战。”


    “便是这个冬天,我军亦将不战自溃!”


    老将朱然闻言,眉头紧锁,出列沉声道:


    “都督!三思啊!”


    “军中缺粮,固然危急,然岂能再行劫掠百姓之事?”


    “此前强行征丁,已使民间怨声载道,田园荒芜。”


    “若再夺其过冬之粮、赖以生存之牲畜。”


    “无异于杀鸡取卵,必致民变蜂起!”


    “届时内外交困,大势去矣!”


    丁奉亦虬髯戟张,厉声附和:


    “朱将军所言极是!”


    “我等身为国家大将,当保境安民。”


    “岂可反效盗匪之行,自毁根基?”


    “此事万万不可行!!”


    孙韶猛地转身,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二将,声音陡然提高:


    “保境安民?根基?”


    “若军队没了,还谈何保境?”


    “若士卒哗变,这江南之地,顷刻便为陈登所有!”


    “届时,你我皆为阶下之囚,百姓亦沦为齐军奴仆!”


    “朱将军!丁将军!”


    “你们告诉我,是眼睁睁看着军队即刻溃散严重。”


    “还是冒险激起民变、或许尚能拖延一时严重?”


    他逼近一步,语气冰冷如刀:


    “百姓造反,尚可调兵镇压!”


    “军队若是哗变,你我用什么去平叛?”


    “用这空空如也的双手吗?!”


    “如今之势,已是刀架脖颈!”


    “二者皆反,吾等只能择其一而保之!”


    “是保眼前这十五万大军,还是保那些或许会反、或许不会反的百姓?”


    “这个选择,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朱然与丁奉被孙韶这番近乎疯狂的言论噎得哑口无言。


    他们深知此乃饮鸩止渴,然孙韶所言却又字字戳心。


    将军队溃散的可怕后果血淋淋地摆在他们面前。


    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力与悲凉。


    最终化作一声长叹,默然垂首,不再强谏。


    孙韶见二人默认,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即刻下令:


    “传令!各营抽调精壮,组成征粮队!”


    “分赴沿岸各县、各乡、各村!”


    “征收军粮!”


    “凡牛羊猪犬、鸡鸭鹅畜、粮秣果蔬,只要是能入口之物,尽数征收!”


    “胆敢藏匿抗命者,以军法论处!”


    此令一下,如同放出笼的饿虎。


    早已饥肠辘辘的吴军士卒,闻听可以“征收”食物,哪还顾得上什么军纪王法?


    一支支如狼似虎的征粮队扑向江南的村镇。


    一时间,吴地哀鸿遍野。


    百姓们哭喊着,跪地哀求:


    “军爷!行行好!”


    “这是俺家最后过冬的粮种啊!”


    “求求你们!留下这头牛吧!”


    “没了它,明年怎么耕地啊!”


    “狗!军爷连看门的狗都不放过吗?”


    然而,哀求换来的只是粗暴的推搡和冰冷的呵斥。


    饿急了的军士眼中只有食物,他们冲入百姓家中。


    翻箱倒柜,抢走一切可以吃的东西。


    鸡飞狗跳,哭声震天。


    终于,


    在一处村庄,当几名吴军士兵强行要拖走一户老农视若生命的唯一一头瘦猪时。


    老农的儿子,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再也无法忍受。


    他双眼赤红,猛地操起墙角的锄头,指着那些士兵,嘶声怒吼:


    “你们这些天杀的!到底是官兵还是强盗!”


    “这猪是俺爹的命!!”


    “你们抢了去,就是要俺全家的命!”


    “俺跟你们拼了!!”


    说着,他挥舞锄头便向一名士兵劈去!


    那士兵猝不及防,下意识挥刀格挡,只听“当”的一声。


    锄头被荡开,那士兵也被激怒。


    反手一刀,便刺入了青年的胸膛!


    鲜血瞬间染红了土地。


    “儿啊!”


    老农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扑倒在儿子身上。


    周围的村民彻底被这一幕点燃了!


    长久积压的愤怒、恐惧与绝望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他们杀人啦!官兵杀人啦!”


    “跟他们拼了!反正也是饿死!”


    “反了!反了!”


    锄头、镰刀、木棍……


    凡是能拿到手的东西,都成了武器。


    村民们如同潮水般涌向那些吴军士兵。


    带队的吴军将校见状,脸色煞白,心知此事已无法善了。


    若让民变扩散,他性命难保。


    把心一横,厉声下令:


    “刁民抗法,袭击官军!”


    “形同造反!给我杀!镇压叛乱!”


    冰冷的刀枪对准了手无寸铁、或是仅有简陋农具的百姓。


    惨叫声、怒骂声、哭嚎声瞬间响彻村庄上空。


    铁血镇压开始了。


    鲜血,再一次染红了江南的土地。


    却并非洒在抵御外敌的战场上,而是流淌在吴国军队与自己子民之间。


    那原本或许尚存一丝的军民情谊,


    在此刻,被彻底斩断,化作了刻骨的仇恨。


    正是: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