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拍卖会即将开始，主持人走上台前，用温和却有力的声音引导各位嘉宾落座。


    围在林阳身边的人这才依依不舍地散去，临走前还不忘递上名片、加上微信，反复邀请他“务必赏光参加下周的私人酒会，高端论坛，游艇派对”。


    林阳微笑着——应下，心里却轻轻松了口气。


    真累啊。


    还好公司大多数对外应酬、商务洽谈都是胡倩出面打理。


    她处事圆融、手腕灵活，又深得林阳信任，几乎成了他在外界的“代言人”。


    若非这次拍卖会与那条“随机情报”有关，林阳恐怕也会让胡倩代为出席。


    他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带着陈青青走向第一排最中央的位置——那是全场最尊贵的席位。


    陈振国已经坐在左侧，见他过来，笑着点了点头。


    而右侧的位置上，赵德坤正端坐着，面色看似平静，可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和略显僵硬的坐姿，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赵德坤用余光扫了一眼身旁这个年轻人。


    太年轻了。


    年轻得让他有些恍惚。


    他像林阳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工地里摸爬滚打，为了第一桶金熬夜应酬喝到胃出血。


    而眼前这个人，却已经轻描淡写地坐上了他梦寐以求的“湘南首富”之位。


    凭什么？


    就凭那几次神乎其神的“精准投资”？


    买烂尾楼第二天通地铁，入股濒临破产的药企转眼研发出抗癌神药，投资新能源电池厂正赶上全球风口……


    一次是运气，两次是眼光，三次四次呢？


    圈子里私下没少议论，都说林阳简直像能“预知未来”。


    当然，没人真信这种玄乎事，最后都归结于他拥有恐怖的市场洞察力和商业天赋，背后或许还有一个顶尖的情报分析团队。


    但即便如此，也足够让人嫉妒到发狂。


    赵德坤攥了攥手心。


    他自问拼搏大半生，眼光、魄力、资源都不缺，缺的就是那么一点“玄之又玄”的运气，或者说——预判未来的能力。


    如果他也有那种能力……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思绪。


    今晚，就在这个慈善拍卖会上，他一定要压过林阳一头。


    钱，他不缺。他要的是面子，是重新成为全场焦点的感觉。


    很快，拍卖会正式开始。


    礼仪小姐捧上第一件拍品——一幅当代名家的水墨画。


    起拍价三十万。


    主持人话音刚落，场中便陆续有人举牌。


    林阳却始终端坐，没有任何动作。


    他的目光看似落在拍品上，实则不着痕迹地扫过主办席位的方向，留意着承办人李泽明的神情举止，并默默回忆着情报中提到的那些关键点——虚高估价、操纵拍卖、资金流向……


    赵德坤则一直用眼角余光紧盯着林阳。


    见他迟迟不出价，心里有些纳闷，又有些焦躁。他打定主意，只要林阳一举牌，他立刻跟上，而且必须压过对方。


    第二件，一件清代官窑瓷瓶，起拍价八十万。


    竞价颇为热烈，最终以两百万落槌。


    林阳依旧沉默。


    第三件，第四件……拍卖会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赵德坤渐渐有些沉不住气了。


    林阳到底来干嘛的？


    真是纯粹做慈善？


    还是看不起这些拍品？


    他不由又想起那些关于林阳“预知未来”的传言。


    难道……他能预知这些拍品不值那个价？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又被赵德坤自己否定。


    荒谬。


    终于，到了第五件拍品——一条据说曾属于某位欧洲皇室成员的蓝宝石项链，起拍价高达三百万。


    这件珠宝璀璨夺目，来历故事也吸引人，顿时引来不少女士的关注。


    陈青青也多看了几眼。


    就在这时，林阳忽然举起了手中的号牌。


    “三百五十万。”


    他的声音平静而清晰。


    赵德坤精神一振，几乎在林阳话音落下的同时，毫不犹豫地举牌，声音洪亮：


    “四百万！”


    全场目光瞬间聚焦到第一排。


    新老首富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似乎就要在这条项链上展开。


    林阳微微侧头，看了赵德坤一眼，眼神平静无波，再次举牌：


    “四百五十万。”


    “五百万！”


    赵德坤紧跟而上，势在必得。


    场内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这条项链虽然珍贵，但市场估价也就在四百万左右。


    赵德坤这明显是在赌气，或者说，是在“争一口气”。


    林阳似乎沉吟了一下，在主持人询问“五百万元第一次”时，才再次缓缓举牌：


    “五百二十万。”


    “五百五十万！”


    赵德坤几乎是抢着喊出价格，脸上甚至隐隐浮现出一丝得色。


    他仿佛已经看到林阳无奈放弃，而自己最终拍得宝物、挽回颜面的场景。


    然而，林阳却不再举牌了。


    他只是对赵德坤的方向，几不可察地微笑了一下，那笑容里似乎带着一丝……了然？


    赵德坤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五百五十万元第一次！


    五百五十万元第二次！


    五百五十万元第三次！


    成交！


    恭喜赵德坤先生！”


    槌音落定。


    掌声响起。


    赵德坤却感觉那掌声有些刺耳。


    他如愿以偿地拍下了项链，可为什么一点胜利的喜悦都没有？


    反而有种掉进坑里的别扭感？


    尤其林阳最后那个微笑……


    林阳不再关注身后的竞价。


    拍卖会继续进行。


    赵德坤又出手拍下两件价格不菲的古董，每次出价都带着一股狠劲，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证明什么。


    而林阳除了中间又象征性地参与了一幅油画竞价，其余时间都安静坐着，偶尔与身旁的陈青青低声耳语，或与陈振国交换一个眼神。


    赵德坤看着林阳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胸口那口闷气非但没出，反而越积越厚。


    他砸出去的真金白银，好像都成了打在棉花上的拳头。


    而林阳，似乎从头到尾，都没真正把他当成对手。


    这种无视，比直接的竞争更让他难受。


    终于，拍卖会接近尾声。


    最后一件压轴拍品亮相，是一条限量版翡翠珠链，起拍价一千万。


    竞价主要在几位实力雄厚的富豪间展开，赵德坤犹豫了一下，没有加入——今晚他已经支出不少，而且这条珠链的升值空间似乎并不明确。


    最终，珠链以一千八百万的价格被一位外地富商拍得。


    拍卖会正式结束，宾客们纷纷起身，宴会厅内重新充满了寒暄与交谈声。


    赵德坤整理了一下西装，心中那股憋闷之气却愈发强烈。


    他特意留意了林阳的最终成果——整场拍卖会下来，这位新晋首富虽然举了几次牌，但竟然一件拍品都未曾真正拿下！


    这在慈善拍卖会上可是极为罕见的。


    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参与拍卖既是做慈善，也是彰显地位和面子的社交行为。


    无论如何，大家都会象征性地拍下一两件，既是捧场，也是表明态度。


    像林阳这样“一毛不拔”地全程旁观，简直是……


    赵德坤眼珠一转，觉得抓住了机会。


    他调整了一下表情，端着酒杯，朝正与陈振国、陈青青站在一起的林阳走了过去。


    “林总，恭喜啊。”


    赵德坤脸上堆起笑容，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听清：


    “今晚拍卖会真是精彩，大家为慈善事业都很踊跃。


    我看林总也频频举牌，颇有眼光，怎么最后……”


    他故作疑惑地顿了顿，目光扫过林阳空着的手：


    “一件都没收入囊中？


    是不是这些拍品都入不了林总的法眼？


    还是说……林总对慈善事业，另有高见？”


    这话看似关心，实则夹枪带棒。


    既暗指林阳挑剔、架子大，又隐隐讽刺他对慈善不够热心，作为新首富却吝于付出。


    周围几位还没离开的富豪和名流闻言，目光也若有若无地飘了过来。


    确实，林阳今晚的“零成交”有些反常。


    陈青青眉头微蹙，陈振国脸色也沉了沉，正要开口。


    林阳却轻轻拍了拍陈青青的手背，示意无妨。


    他转向赵德坤，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温和的笑容，仿佛没听出对方话里的机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