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同期

作品:《东京1994,从研修医开始

    桐生和介把摩托车停在医院后勤专用的车棚里。


    从后门进入更衣室。


    只见第一外科的专修医泷川拓平,还有跟他同期的研修医田中健司,两个人正瘫坐在长椅上。


    他们的左手手臂上都扎着止血带,上面插着针头,连着输液管。


    高高挂在衣架上的输液袋里,装着亮黄色的液体,那是高浓度的葡萄糖混合了大量的维生素B1、B2和C。


    阿利那敏F,也就是俗称的“大蒜针”。


    这种静脉注射液因为含有硫胺素衍生物,在注射时亦或是注射后,口腔和鼻腔里会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大蒜味,因而得名。


    能快速消除疲劳,更能加速酒精代谢。


    甚至在某些私人诊所,还被包装成“恢复元气”的高级疗法,以此向有钱的太太们收取高额费用。


    桐生和介看着眼前这两位前辈。


    泷川拓平面色潮红,闭着眼睛,一副快要死掉的样子。


    田中健司更惨,手里还抱着一个垃圾桶,不时地往里面吐两口酸水。


    “桐生君……你来了……”


    田中健司听到动静,艰难地睁开一只眼睛,有气无力地打了个招呼。


    “怎么喝成这样?”


    桐生和介换上深蓝色的刷手服,系紧裤带。


    田中健司虚弱地摆了摆手。


    “别提了。”


    “我们在卡拉OK喝了一轮,后来又去吃了拉面,本来以为今晚能睡个好觉的……”


    “谁知道突然就全员参集了。”


    “我和泷川前辈刚才在车上差点就吐出来了,现在脑子里还是晕的。”


    “要是这样上台,别说拿刀了,站都站不稳。”


    他一边抱怨,一边调整了一下输液管的流速,把滚轮推到了最大。


    虽然静脉炎会很痛,但现在顾不上了。


    如果不尽快把血液里的乙醛代谢掉,等会上手术台手抖,那就不是挨骂能解决的问题了,那是医疗事故。


    泷川拓平则闭着眼睛,靠在墙上,一言不发。


    桐生和介看了一眼两人的状态。


    两人虽然看起来狼狈,但还算清醒,没有出现共济失调,经过高浓度葡萄糖和大蒜针的强力代谢,再加上吸氧,应该能勉强应付接下来的工作。


    当然,泷川拓平想要主刀肯定是不行,在旁边拉一下钩是没有问题的。


    “我先下去了。”


    桐生和介也没有多说什么。


    在忘年会上,除了给西村教授和水谷助教授敬的两杯酒之外,他全程都在喝乌龙茶。


    当时坐在旁边的泷川拓平已经喝高了,根本没空检查他的忠诚度和根性,反而拉着艺伎的手在那儿唱《北国之春》。


    那田中健司?


    纯粹是他自己作的,说什么好不容易来一次这种高级料亭,喝一杯赚一杯,不喝就是亏。


    ……


    急救中心大厅。


    高浓度消毒液味和浓重的血腥气绞缠在一起。


    原本宽敞的大厅里,此刻已经挤满了平车和忙碌的医护人员。


    地上的血迹还没来得及拖干净,就被来来回回的脚步踩成了暗红色的脚印。


    “让开!让开!”


    “这边!这边的血压掉下去了!”


    “血袋呢?O型血怎么还没送来!”


    护士们的叫喊声、监护仪的报警声、伤员的呻吟声混成一片,此起彼伏。


    这就是全员参集的现场。


    桐生和介刚走进大厅,就看到了站在护士站中央的助教授水谷光真。


    对方穿着一件有些不合身的白大褂,里面的西装领带还歪着,红着一张大脸,显然也是刚从酒桌上撤下来的。


    “桐生!这边!”


    同样的,水谷光真也看到了他,用力地招了招手。


    主要是桐生和介一副清醒、甚至可以说是干净的样子,在一群满脸通红、衣衫不整的医生中间,实在是太扎眼了。


    “水谷教授。”


    桐生和介快步走过去。


    “嗯。”


    水谷光真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油汗,指了指旁边的一排平车。


    “那边几个病人。”


    “都是开放性伤口,需要立刻清创,市川那家伙搞了这么久都还没搞好。”


    “你赶紧过去帮他。”


    “记住,动作要快,止血要彻底,缝合漂亮点,别给医局丢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拔开钢笔盖子,在护士递来的文件末尾签下名字并盖章。


    “是。”


    桐生和介点了点头。


    现场应该是没有身份尊贵的VIP伤员,否则此时在这里协调资源的就该是西村教授了。


    他看了一眼那边的几个病人。


    都是些头皮撕裂伤、软组织挫裂伤,虽然看起来血肉模糊,但并不致命。


    桐生和介走到处置室的角落。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正满头大汗地弯着腰,手里拿着持针钳,在一个伤员的后背上操作着。


    市川眀夫。


    第一外科的同期研修医。


    桐生和介看着他手上略显笨拙的动作,脑海里的记忆翻涌上来。


    市川眀夫和原主是群马大学医学部的同班同学,在一起上了整整六年的学。


    但两人之间的关系,止步于“知道名字”和“借过笔记”。


    在大学的小社会里,阶级划分是很明显的。


    市川眀夫属于那种最普通的学生,成绩中游,加入了网球社团,有一群同样普通的狐朋狗友,每天讨论的话题是联谊和哪个医院的护士漂亮。


    而原主,因为父母双亡,背负着沉重的经济压力和心理阴影,是一个彻底的边缘人。


    不参加社团,不参加联谊,下课就去打工。


    在大家的眼里,原主就是一个阴沉、无趣的存在,是被群体孤立的个体。


    “市川君。”


    桐生和介走上前,开口叫了一声。


    市川眀夫手一抖,差点把持针钳掉在地上。


    他抬起头,护目镜上全是雾气,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


    “啊,是桐生君啊。”


    “你来了就好,这边实在是忙不过来了。”


    “帮大忙了。”


    市川眀夫让开了半个身位。


    他对桐生和介的印象还停留在大学时期。


    在医局这半年,大家虽然都在第一外科,但因为分组不同,交集并不多。


    所以,他并不认为桐生和介能有什么高超的技术。


    只不过,多个人多双手,也能让人稍微喘口气了。


    “我来吧。”


    桐生和介没有废话,戴上手套,站在了操作台的另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