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艘破旧的飞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摇摇晃晃地穿过云层。


    前方，数座山峰如利剑刺破云海，悬浮在半空。


    峰与峰之间，有虹桥相连，瀑布从万丈悬崖垂落，水声在千百里外都能听见。


    仙鹤成群结队地飞过，发出的鸣叫清越悠长。


    山门前，一座巨大的白玉牌坊矗立，上面刻着三个古字：流云宗。


    牌坊下，灵气浓郁得化作了实质的白雾，在地面上缓缓流动。


    “这地方，灵气够了。”


    韩林喃喃自语，他能感觉到体内的伤势在这种环境下，恢复速度都快了一分。


    他操控着飞舟，在距离山门百丈远的一处空地上降落。


    飞舟落地时，发出一声巨响，船体都震颤了一下。


    山门前，几名身穿青色道袍的守山弟子立刻投来警惕的目光。


    他们看见从那艘破烂飞舟上走下来一个衣衫褴褛，满身血污的男人。


    男人还背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


    “站住！”


    一名年轻弟子拔出长剑，遥遥指着韩林。


    “什么人？敢擅闯我流云宗山门！”


    其他几名弟子也围了上来，脸上全是戒备和厌恶。


    “这人哪来的？跟个叫花子一样。”


    “那飞舟，怕不是从哪个垃圾堆里捡来的吧？”


    韩林没有理会他们的议论，他放下背上的刘月娥，让她靠着飞舟船体。


    然后，他从怀里掏出那枚紫金色的令牌，向前抛了过去。


    令牌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为首的弟子皱着眉，伸手接住。


    他低头一看，手抖了一下。


    令牌上那两个古朴的“流云”二字，以及背面那朵祥云图案，他再熟悉不过。


    “升仙令！”


    他失声叫了出来。


    另外几名弟子的议论声戛然而止，他们看着那名弟子手里的令牌，眼神都变了。


    “师兄，真的是升仙令？”


    “没错，是韩家二长老的那一枚。”


    为首的弟子将令牌还给韩林，态度虽然不再那么戒备，但眼神里的轻蔑却更重了。


    他上下打量着韩林，目光像是在看一堆泥。


    “你就是韩林？”


    “是我。”


    韩林平静地回答。


    “拿着令牌，跟我来吧。”


    那名弟子转身，向山门内走去。


    “按照规矩，持升仙令者，可免去考核，但依旧要过问心路，测灵根，以分配去处。”


    他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像是在背诵条文。


    韩林扶起刘月娥，跟了上去。


    他能感觉到，身后那几名弟子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的背上。


    穿过白玉牌坊，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数千级白玉石阶蜿蜒向上，没入云雾深处。


    石阶两侧，是雕梁画栋的楼阁殿宇，不时有御剑飞行的修士从头顶掠过。


    “问心路就在前面。”


    带路的弟子指着那条看不到尽头的石阶。


    “走完它，自然会有人接引你们。”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一刻也不想多待。


    韩林没有说话，他背起刘月娥，踏上了第一级台阶。


    脚踩上石阶的瞬间，他感觉周围的景象变了。


    喊杀声，惨叫声，还有韩家人惊恐的面孔，在他眼前一一闪过。


    他看见了韩峰怨毒的眼神，看见了二长老临死前的不甘。


    他还看见了赵家族长那张暴怒的脸。


    幻象丛生。


    韩林面无表情，一步一步向上走。


    他的道心，早在地球那个信息爆炸的世界里，就被锤炼得坚如磐石。


    这些幻象，动摇不了他分毫。


    他只是走着，脚步不快，却异常平稳。


    半个时辰后，他走完了最后一级台阶。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白玉广场。


    广场中央，立着一块十丈高的黑色石碑。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见韩林走上来，他才缓缓睁开眼。


    “问心路，用时半个时辰，心性中等。”


    老者声音平淡。


    “把手放到测灵碑上。”


    韩林依言照做，将右手按在了冰冷的石碑上。


    嗡。


    石碑发出一声轻鸣，表面浮现出五种驳杂的颜色，光芒黯淡，如同风中残烛。


    “五行伪灵根。”


    老者看了一眼，便失去了兴趣，重新闭上了眼。


    “资质下下等。”


    他挥了挥手，像是在赶苍蝇。


    “去杂役处报道吧。”


    广场周围，一些同样在等待测试的新晋弟子，发出了毫不掩饰的嘲笑声。


    “哈哈，伪灵根？这种废物也能进我们流云宗？”


    “走了狗屎运，拿到一枚升仙令罢了。”


    “去杂役处扫地，倒是挺适合他的。”


    韩林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


    他走到一旁，将刘月娥小心地放下。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刘月娥，眼皮动了一下。


    她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还有些迷茫，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


    “韩林？”


    她看见了身边的男人，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醒了？”


    韩林扶着她。


    “感觉怎么样？”


    “我……我这是在哪？”


    刘月娥的声音还有些虚弱。


    “流云宗。”


    韩林简单地回答。


    “你先别动。”


    “下一位！”


    广场中央，那名长老不耐烦地催促道。


    韩林扶着刘月娥，慢慢走到测灵碑前。


    “她也需要测试。”


    长老睁开眼，不耐烦地看了刘月娥一眼。


    “凡人？”


    他看出了刘月娥身上没有一丝灵力波动，眉头皱得更深了。


    “罢了，测一下吧，走个过场。”


    韩林扶着刘月娥的手，慢慢伸向那块黑色的石碑。


    周围的嘲笑声更大了。


    “一个废物，还带着一个凡人妻子？”


    “这下好了，杂役处多了两个扫地的。”


    就在刘月娥那只白皙的手掌，触碰到石碑的瞬间。


    轰！


    天地间，仿佛响起了一声炸雷。


    那块屹立了千年的测灵碑，猛地剧烈震动起来。


    一道粗壮的金色光柱，从石碑上冲天而起，直接撕裂了广场上方的云层，将天空都染成了一片金色。


    灼热的气浪以石碑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广场上所有人都被这股力量推得连连后退，修为低的弟子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名原本闭目养神的老者，从太师椅上弹了起来，手里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死死盯着那道贯穿天地的金色光柱，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这是……”


    嘲笑声消失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根金色光柱，还有光柱下那个身形单薄的女子。


    下一刻。


    咻！咻！咻！


    数道颜色各异的长虹，从流云宗深处的各个山峰冲天而起，以恐怖的速度向着广场飞来。


    人未到，声音先至。


    “天灵根！是我流云宗大兴之兆！”


    一个苍老而激动的声音在天空炸响。


    “放屁！这股炽热精纯的灵力，分明是变异火灵根！天生的炼丹奇才！她应该拜入我丹鼎峰！”


    另一个暴躁的声音立刻反驳。


    “都滚开！此女剑心通明，与我剑阁传承完美契合！谁敢跟我抢，我跟他拼命！”


    几道身影落在广场上，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金丹期的恐怖威压。


    他们看都没看其他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刘月娥，像是在看一件绝世珍宝。


    这几位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长老，此刻为了争抢一个弟子，吵得面红耳赤，差点当场动手。


    “都住口！”


    就在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从最高那座主峰的峰顶传来。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志。


    争吵的长老们立刻安静下来。


    他们齐齐朝着主峰方向躬身行礼。


    “参见宗主！”


    “此女，本座收为亲传弟子。”


    那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一锤定音。


    话音落下，一道柔和的白光从主峰射下，将刘月娥笼罩。


    刘月娥的身体缓缓飘起，向着主峰飞去。


    她回头，有些慌乱地看向韩林。


    韩林对她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直到刘月娥的身影消失在主峰的云雾中，广场上的威压才缓缓散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韩林身上。


    那些目光里，有嫉妒，有鄙夷，有不屑，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羡慕。


    宗主的亲传弟子，一步登天。


    而这个男人，作为她的丈夫，一个五行伪灵根的废物，竟然也能因此留在宗门。


    “这小子运气真好，居然能吃上这种级别的软饭。”


    有人低声议论。


    “是啊，一步登天，以后在宗门里可以横着走了。”


    “哼，一个靠女人的废物罢了。”


    韩林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只是在心里，轻轻笑了一声。


    “你们懂个屁。”


    “这碗软饭，是我亲手做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