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吕惠卿的攻势

作品:《北宋:我真的只想被贬官啊!

    章惇嘴角扯动了一下,露出苦涩的笑容。


    他对着王安石深深一揖,动作恭敬,却透着一股子疏离。


    “王副相。”


    章惇直起腰,声音平静。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随后起身,看向王安石的眼神里已经只有淡淡的陌生感。


    而其他朝臣则面面相觑。


    这是翻脸了?


    大殿内响起一阵压抑的低语声。


    “王副相?”


    “这称呼……”


    王安石现在是参知政事,叫副相,确实没啥问题。


    但花花轿子人人抬,官场上谁会刻意加个“副”字上去啊?


    平日里,章惇都是一口一个“相公”,叫得亲热。


    如今这一声“王副相”,分明就是划清界限,是要割席断义了。


    新党众人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章惇帮赵野说话,他们想到了,毕竟昨天的事他们也有耳闻。


    但章惇居然为了赵野,直接跟王安石撕破脸,甚至在大殿上公然叫板,他们是万万没想到的。


    这是内讧。


    是分裂。


    赵野站在一旁,人也麻了。


    他看着章惇那挺拔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这怎么回事?


    史书记载,章惇的性子很烈,他是知道的。


    但没想到烈到这种地步,比自己还莽?


    为了帮自己,章惇这是把自己的前程都搭进去了。


    自己跟他也不算熟啊。


    他看向王安石。


    王安石此时已经气得有些颤抖,手指着章惇,胡须都在哆嗦,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吕惠卿见状,向前一步,冲着章惇怒斥道。


    “章子厚,你……”


    他刚想骂章惇小人,居然背叛王安石的时候,突然想到。


    这是在朝堂。


    若是骂出脏话,或者把党争的事摆到台面上,那才是真的授人以柄。


    所以只能忍下,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然后改口说道。


    “你说我大不敬,此话怎讲?”


    “我吕惠卿上奏弹劾,乃是履行一个大宋官员的职责,何来大不敬?”


    “你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今日便是你咆哮朝堂,构陷大臣!”


    章惇冷笑一声,刚欲开口说话。


    一道身影却比他更快。


    赵野从旁边窜了出来,两步冲到大殿中央,挡在了章惇身前。


    然后高呼。


    “臣有本奏!”


    事情到现在这个地步,他已经没得选了。


    不管如何,他也不可能让两人因为自己的事而出事。


    苏轼为了他,去游说学子。


    章惇为了他,跟恩师决裂。


    这份情,太重。


    他赵野虽然想当个逍遥县令,想躲清静,但他不是缩头乌龟,更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


    他心中苦笑。


    这古人的君子之交,让他有些不适应的同时,又十分感动。


    既然你们为了我豁出去了。


    那我赵野,也不能负了你们。


    赵野对着御座方向躬身一揖,声音清晰地说道。


    “官家,臣有几句话,想与吕朝奉郎分说明白。”


    赵顼嘴角一扬,点了点头:“准。”


    他话音方落,殿内便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


    朝臣们面面相觑——吕惠卿的职事官是“制置三司条例司检详文字”,按官场惯例,该称一声“吕检详”才是。


    若在平日,以其寄禄官相称,是表尊敬。


    可如今他刚被连降三级,赵野再这么叫,便是赤裸裸的戳心窝子,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了。


    果然,吕惠卿额角青筋暴起,一双眼睛死死盯住赵野,几乎要喷出火来。


    赵野却浑不在意那杀人般的目光,只淡淡道。


    “方才你弹劾我的那些,我认了。但你的事,咱们得好好说道说道。”


    吕惠卿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有何事?”


    “你的事多了。”


    赵野语气平稳。


    “真宗皇帝《劝学诗》中,白纸黑字写着‘千钟粟’、‘黄金屋’,这难道不是言利?”


    “你口口声声弹劾我‘有违圣人之道’,岂不是在影射作此诗的真宗皇帝?”


    “此等行径,不是大不敬,又是什么?”


    他话音一落,不少朝臣恍然大悟,终于明白方才章惇指控吕惠卿“大不敬”时,那股熟悉的狠辣劲儿是从何而来了。


    分明是得了赵野的真传!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吕惠卿非但没有暴怒,脸上反而出现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冷哼一声,持笏的手稳如磐石,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殿中:


    “赵伯虎!休要在此断章取义,妄图以诡辩淆乱圣听!”


    “你方才所言,才是真正的曲解圣意,其心可诛!”


    他踏前一步,语速陡然加快,显得成竹在胸。


    “真宗皇帝《劝学诗》中,确有‘千钟粟’、‘黄金屋’、‘颜如玉’之语。”


    “然此乃天子勉励寒窗学子之具象期许,犹如父母以蜜饯诱孩童读书识字,其最终目的,乃是期望学子们‘五经勤向窗前读’,明理成才,以报效家国!”


    “此诗精髓,在于‘男儿欲遂平生志’!何谓平生志?”


    “绝非你赵野所蛊惑的那般,仅是跨马游街、名利双收之私欲!”


    “真宗皇帝所言之‘志’,乃是范仲淹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襟怀。”


    “是以学问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大道!”


    吕惠卿越说越是激昂,霍然转身,面向御座深深一揖:


    “官家!真宗皇帝以‘利’为引,意在导引天下士子追寻‘义’之根本,此乃圣人教化之权变,王道荡荡之体现!”


    “而赵野,却故意割裂诗文,只取‘利’字皮毛,大肆宣扬。”


    “将其庸俗化为赤裸裸的功利追逐,全然无视‘平生志’所承载的忠君爱国之核心!”


    他猛地再次指向赵野,声调陡然拔高。


    “这才是真正的大不敬!”


    你赵野将祖宗劝学之深意,歪曲成满足一己私欲的妄言,玷污圣训,误导士林,动摇国本!”


    “你究竟是何居心?莫非是想让天下读书人都变成只知逐利、不识大义的禄蠹,使我大宋士风败坏,再无栋梁之材吗?!”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就连司马光等人闻言,也不由得微微颔首,显然认为吕惠卿这番辨析,确实切中了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