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你们听我说

作品:《北宋:我真的只想被贬官啊!

    东城,章府。


    卧房内,烛火只剩下一截残芯,在铜台上跳动,昏黄的光晕将屋内的陈设拉得影影绰绰。


    赵野这一觉睡得极沉。


    身下的被褥软得像云,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混着炭盆里银霜炭燃尽后的余温,让人骨头缝里都透着舒坦。


    只是这舒坦没持续太久。


    那种令人烦躁的推搡感,像是恼人的苍蝇,怎么挥都挥不去。


    耳边还有人在聒噪。


    “伯虎……伯虎……”


    声音由远及近,像是隔着水膜,又像是就在耳边炸响。


    “别睡了,快醒醒!要误了时辰了!”


    赵野眉头紧锁,喉咙里发出两声含糊不清的咕哝,身子一扭,扯过被子蒙住头,翻身向里。


    “别闹……再睡会……”


    床榻边。


    苏轼一身绿袍,头戴展脚幞头,早已收拾得整整齐齐。


    他看着像只蚕蛹般缩在床角的赵野,急得直跺脚,转头看向正在系腰带的章惇。


    “子厚,这都什么时候了?怎没早些喊醒他?”


    章惇整理着身上的玉带,闻言翻了个白眼,一脸的无奈。


    “我喊了。”


    他指了指床上的那坨“蚕蛹”。


    “喊了三遍,推了五回,这厮睡得跟死猪一样,雷打不动。”


    苏轼看了看窗外。


    窗纸上依然是一片漆黑,但更漏声已报了寅时三刻。


    再不走,早朝真要迟到了。


    “没法子了。”


    苏轼咬了咬牙,撸起宽大的袖口,露出半截手腕。


    他几步走到脸盆架旁。


    铜盆里的水放了一夜,早已凉透。


    苏轼伸出双手,在那冰凉的水里捧起一掬。


    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答。


    他快步走到床边,对准赵野露在被子外面的那张脸。


    “哗啦——”


    一捧凉水,结结实实地浇了下去。


    “啊——!”


    一声嚎叫,在安静的卧房内炸响。


    赵野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冰凉的水顺着脸颊流进脖颈,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胡乱地用袖子抹着脸上的水渍,眼睛还没睁开,起床气先爆发了。


    “谁?干嘛呢!下雨了?”


    苏轼哪顾得上跟他解释,一把抓起搭在屏风上的那套绯色官袍,直接扔到赵野头上。


    “子厚!快来帮忙!”


    “给伯虎更衣!”


    章惇闻言,也不含糊,两步跨过来,一左一右,如同两个强盗,直接上手。


    “伸手!”


    “抬腿!”


    “哎呀,这扣子怎么这么紧!”


    赵野刚把脸上的水擦干,就感觉两双大手在自己身上上下其手。


    里衣被扯开,冰凉的空气灌进来,紧接着又是厚重的官袍往身上套。


    他猛地睁开眼。


    只见苏轼和章惇两人,脸贴着脸,正对着自己“施暴”。


    赵野大惊失色,双手护胸,拼命往床角缩。


    “你们干嘛?!”


    “这是哪?!”


    “不要啊!我不喜欢男的!我有龙阳之好……不对,我没有龙阳之好!”


    赵野语无伦次,脑子里的浆糊还没化开,只觉得眼前这一幕极其惊悚。


    两个大男人,大半夜的扒自己衣服,这传出去还能做人吗?


    章惇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伯虎,别闹了!”


    “赶紧换衣服!寅时三刻了!今日是朝会,迟到了可就麻烦了!”


    苏轼则趁机将腰带往赵野腰上一勒,用力一扣。


    “呃……”


    赵野被勒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翻了个白眼。


    “轻……轻点……”


    一番折腾,鸡飞狗跳。


    在两人的暴力协助下,赵野总算是穿戴整齐。


    绯袍加身,银鱼袋挂在腰间,只是头上的幞头有些歪,脸上还带着没睡醒的懵逼。


    他坐在床沿上,看着这陌生的屋子,又看看面前这两个气喘吁吁的男人。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我怎么会在这?”


    苏轼和章惇对视一眼,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


    两人一左一右,直接架起赵野的胳膊。


    “路上说!路上说!”


    “再不走真来不及了!”


    赵野双脚离地,像是被绑架的人质,直接被架出了房门。


    穿过回廊,越过庭院。


    府门口,一辆马车早已备好,马匹打着响鼻,嘴里喷出白色的雾气。


    “上去吧你!”


    章惇一用力,将赵野推进了车厢。


    紧接着,苏轼和章惇也钻了进来。


    “走!去东华门!”


    马车启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车厢内,挂着一盏风灯,光线昏暗。


    赵野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被冷风一吹,酒劲散了大半,脑子也终于开始转动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


    赵野总算是捋清楚了来龙去脉。


    自己昨天在清风楼喝断片了。


    吕惠卿那个老阴货,纠集了太学和国子监的一帮老夫子,准备在今天的早朝上,拿他在清风楼的“言利”之语做文章,要弹劾他败坏士风。


    章惇和苏轼怕他出事,就把他从清风楼弄到了章府,就是为了今天能第一时间把他带上朝堂,应对吕惠卿的发难。


    而且……


    苏轼一脸兴奋,凑到赵野面前,压低声音说道。


    “伯虎,你放心。”


    “我与子厚昨夜已入宫面圣。”


    “官家说了,真宗皇帝亦有劝学诗。”


    “今日吕惠卿若是敢发难,自有官家替你撑腰,太学的学子们我们也联系了一些,到时候舆论必能反转!”


    章惇也是点了点头,拍了拍赵野的膝盖。


    “没错。”


    “我们已经为你备好了申辩的腹稿,到时候你只需咬死‘真宗遗训’这一条,吕惠卿便拿你没有丝毫办法。”


    两人眼中闪烁着战斗的光芒,那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义气,也是即将痛打落水狗的兴奋。


    赵野听完,整个人都麻了。


    他张着嘴,看着面前两人。


    神情复杂。


    特别是章惇,居然因为吕惠卿想弄自己而跟他叫板反目,如今还这样帮自己。


    让他有些感动,心头热乎乎的。


    但是,他更想说的是...


    谁让你们帮我申辩了?


    他吕惠卿想弹劾自己就弹劾呗。


    那个罪名多好啊!


    “言利”、“败坏士风”、“教坏学子”。


    这罪名不大不小,刚刚好。


    只要这个罪名坐实了,自己就能顺理成章地被贬出汴京,激活系统,去个山清水秀的小县城当个逍遥县令。


    日子多美?


    赵野深吸一口气,脸色比哭还难看。


    “那个……子瞻兄,子厚兄……”


    “有没有一种可能……”


    赵野试探着开口。


    “咱们不用这么费劲?”


    “让他弹劾呗?反正我也不是很想在京城待着……”


    苏轼闻言,脸色一肃,一把抓住赵野的手。


    “伯虎!切莫说此丧气话!”


    “我知道你厌倦了朝堂争斗,但此次不同!”


    “若是让吕惠卿得逞,你背上的就是‘毁坏名教’的骂名,以后还如何在士林立足?”


    章惇也接过话茬,语气坚定。


    “正是!”


    “伯虎,你且放宽心。”


    “今日有我们在,有官家在,绝对不会让你被奸人所害!”


    “你看我们的就行,不用担心!”


    赵野嘴角抽搐。


    “不是……”


    “吁——”


    马车猛地一顿,停了下来。


    外头传来嘈杂的人声和马蹄声。


    苏轼掀开车帘看了一眼。


    “到了!东华门到了!”


    “快!时间快来不及了!”


    苏轼也不管赵野想说什么,拉着他就往车下跳。


    章惇紧随其后。


    赵野被两人裹挟着,无奈地跳下马车。


    东华门外。


    无数官员正排着队,等待宫门开启。


    寒风呼啸,吹得灯笼乱晃。


    赵野看着苏轼和章惇,想要开口说明。


    “子瞻兄,子厚兄,你们听我说……”


    “伯虎!”


    章惇直接打断他的话,眼神坚毅。


    “你先听我们说!”


    “待会上朝,你千万别冲动,别跟吕惠卿硬顶。”


    “等官家开口,一定要沉住气!”


    苏轼也在一旁帮腔。


    “对对对,勿虑,官家都在帮你,放心吧,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哎哟,我是想说……”


    赵野急得直跺脚。


    就在这时。


    一道急促的声音从侧面传来。


    “赵侍御!赵侍御!”


    几人转头看去。


    只见一名身穿绿色官袍的官员,手里拿着个名册,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


    这人是御史台殿院的御史,算是赵野的下属。


    他看到赵野,就像是看到了救星,赶忙跑上来行礼。


    “侍御,您可算来了!”


    “快!马上就要排班入宫了!”


    “您得赶紧过去看着点!”


    “那边几个新晋的官员不懂规矩,站位都乱了,您得去纠正啊!”


    苏轼和章惇闻言,对视一眼,松开了赵野的胳膊。


    苏轼拍了拍赵野的肩膀,一脸的鼓励。


    “去吧伯虎。”


    “你可是殿中侍御史,别忘了正事。”


    “我们在班列里等你,到时候看我们眼色行事!”


    说完,两人整理了一下衣袍,转身朝着各自的班列走去。


    留下赵野一个人,站在寒风中凌乱。


    那名御史还在旁边催促。


    “侍御?赵侍御?”


    “咱们赶紧过去吧。”


    赵野转过头,看着那名下属,眼神幽怨得像个深闺怨妇。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特么叫什么事啊!


    “走吧。”


    赵野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


    “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