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奇怪的夜景

作品:《北宋:我真的只想被贬官啊!

    垂拱殿厚重的木门缓缓合上。


    赵野站在台阶上,脸上满是疲惫。


    累。


    是真的累。


    这十来天,从汴京到魏县,从魏县到大名府,再杀回来。


    神经一直崩得像根拉满的弓弦。


    现在这根弦松了。


    那种疲惫感就像是潮水一样袭来。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干。


    就想找张床,把被子一蒙,睡他个昏天黑地。


    “伯虎。”


    忽然身后传来苏颂的呼喊声。


    赵野连忙转身,拱手行礼。


    “苏公。”


    “恭喜了。”


    苏颂看着赵野,伸手捋了捋胡须。


    “直秘阁,特进绯。”


    “这可是多少人熬了一辈子都求不来的恩典。”


    “你这一步,算是跨过去了。”


    赵野苦笑一声。


    他抬起头,看着苏颂。


    “苏公就别取笑下官了。”


    “今日可是得罪了不少人。”


    苏颂闻言,莞尔一笑。


    “你也不是第一次得罪了,你怕过?”


    “再者说。”


    “只要你心正,只要你身后站着理,站着百姓。”


    苏颂伸手指了指头顶的天,又指了指远处的宫门。


    “官家看得见。”


    “天下人也看得见。”


    “今日朝堂之事,加上你那首词,天下读书人哪怕不认同你的手段,也得敬你三分。”


    赵野笑笑,没有回话,只是再次深深一揖。


    “今日殿上,多谢苏公仗义执言。”


    这满朝文武。


    看着他被吕惠卿围攻,看着他被周正等人发难。


    只有苏颂。


    只有这个老头,肯站出来,替他说句公道话。


    这份情,赵野记下了。


    苏颂摆了摆手,一脸的云淡风轻。


    “谢我做甚?”


    “老夫帮你,非是为了私情。”


    “而是出于公心。”


    苏颂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台阶边缘,望着这巍峨的皇城。


    “大宋需要你这样的臣子。”


    “敢说话,敢做事。”


    苏颂转过头,看着赵野,眼神里透着股子长辈的慈爱。


    “伯虎啊。”


    “你还年轻。”


    “官家也年轻。”


    “你有品行,有才情,更有为天下万民请命的决心。”


    “将来必能辅佐官家,成就一段伟业。”


    “老夫老了,能做的不多了。”


    “但这路,还得有人接着走。”


    苏颂伸出手,拍了拍赵野的肩膀。


    赵野听着这些话。


    心里有些无奈。


    他其实真没想那么多。


    什么伟业,什么万民。


    他只想贬到山区当个小官,然后激活系统当个富家翁,每天喝喝茶,听听曲,晒晒太阳。


    现在这一切,都是被逼出来的。


    都是阴差阳错。


    但此时他也只能陪着笑,时不时点点头。


    “苏公教诲,下官铭记在心。”


    “定不敢忘。”


    苏颂见赵野态度恭顺,满意地点了点头。


    “行了。”


    “早些回去歇着吧。”


    “你也累坏了。”


    苏颂说完,迈步走下了台阶。


    赵野目送苏颂走远。


    直到那道灰色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他才收回目光。


    “唉。”


    赵野叹了口气。


    紧了紧身上的袍子,也往宫外走去。


    出了东华门。


    天已经彻底黑了。


    路边的灯笼亮了起来,昏黄的光晕在风中摇曳。


    各家的马车,都停在宫门外的广场上,等着自家的官人们散朝。


    赵野站在门口,左右张望了一圈。


    没人。


    没车。


    他这才想起来。


    他那辆从大名府坐回来的马车,是赃物。


    进宫后,就被皇城司的人拉去充公了。


    “得。”


    “十一路,最稳当。”


    赵野迈开腿,往城南方向走去。


    汴京城的冬夜,是真冷。


    风不大,但是阴。


    赵野一边走,一边搓着手。


    时不时还跺两下脚。


    “嘶——”


    “这鬼天气。”


    “还好没下雪。”


    赵野嘴里碎碎念着,以此来分散注意力,对抗寒冷。


    而在后面。


    司马光在一群官员的簇拥下,走出了宫门。


    “相公,车备好了。”


    司马府的老管家赶紧迎了上来,手里捧着一件厚实的狐裘大氅,想要给司马光披上。


    那马车也是特制的,车厢里早就生好了炭盆,暖烘烘的,连车帘子都是用的厚毛毡。


    司马光点了点头,伸手接过大氅。


    刚要往身上披,他的动作忽然停住了。


    目光越过管家的肩膀,落在了前面那个在此刻显得格外单薄的背影上。


    那是赵野。


    在那宽阔且空旷的御街上,那个穿着单薄绿袍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有些萧索。


    司马光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那是……赵伯虎?”


    旁边的富弼也走了出来,顺着司马光的目光看去,叹了口气。


    “是他。”


    司马光沉默了。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狐裘那柔顺的毛领。


    暖和。


    真暖和。


    可这暖和,此刻却让他觉得有些烫手,有些刺挠。


    “相公?上车吧,外头风大。”


    管家见司马光发愣,小声催促了一句。


    司马光回过神来。


    他看了一眼那辆暖烘烘的马车,又看了一眼前面那个瑟瑟发抖的背影。


    突然。


    他把手里的狐裘大氅往管家怀里一塞。


    “不坐了。”


    管家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相公?您说什么?”


    “我说,不坐了。”


    司马光声音透着股子倔强。


    “我要走回去。”


    “啊?”


    管家彻底懵了,看了一眼这黑灯瞎火的御街,又看了一眼自家老爷那把老骨头。


    “相公,这……这离府上还有好几里地呢。”


    “这天寒地冻的,您这身子骨……”


    “多嘴!”


    司马光瞪了他一眼。


    “赵伯虎能走。”


    “老夫难道就走不得?”


    司马光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官袍,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深邃。


    “赵伯虎虽行事狂悖,手段酷烈,老夫不喜。”


    “但若论品行,吾亦不如矣。”


    司马光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敬佩。


    “此乃纯臣。”


    “面对如此纯臣,老夫若是坐在这暖车里,心不安。”


    说完,司马光不再理会管家,迈开步子,踩着青石板,朝着赵野的方向走去。


    管家没办法,只能苦着脸,牵着空马车,跟在后面。


    这一幕,被刚出来的文彦博、吕公著等人看在了眼里。


    文彦博正准备上轿子,一只脚都跨进去了。


    看到司马光这番做派,他又把脚缩了回来。


    “君实,这是作甚?”


    文彦博问向一旁的富弼。


    富弼指了指前面。


    “你看那边。”


    文彦博望过去,随即苦笑一声。


    “这...”


    “他这一走,咱们怎么办?”


    “若是坐了,岂不是显得咱们贪图安逸,不如他司马君实,更不如那个赵野了?”


    文彦博摇了摇头,挥手让侍从退下。


    “罢了,罢了。”


    “走走也好,活动活动筋骨。”


    说完,这位枢密使也背着手,加入了步行的行列。


    这一下,直接产生了连锁反应。


    旧党的大佬们都步行了。


    后面的官员一看,这哪敢坐车啊?


    文坛领袖,宰相、枢密使都走着呢,你一个小官坐车里舒坦?


    明天还要不要在官场里混了?


    于是乎。


    东华门外出现了奇景。


    几十辆马车、轿子,空荡荡地跟在后面。


    几十名穿着紫袍、绯袍、绿袍的朝廷大员,在那寒风呼啸的御街上,甩着袖子,一步一步地往前挪。


    没有交谈。


    只有整齐的脚步声,还有偶尔传来的咳嗽声。


    气氛肃穆得像是在进行什么神圣的仪式。


    ……


    赵野走在最前面。


    他根本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他只觉得今晚这风,有点邪门。


    怎么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像是被人盯着一样?


    不过他也没多想,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家,躲进自己的被窝好好睡一觉。


    想到这,他脚下的速度不由得加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