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望崖闻听太后欲收其为义女，眼神愈发深沉。


    更令其心灰意冷的是李凝玉谈及此事的态度，令他那深藏于心的想法难以启齿。


    空气凝滞片刻，她才听到上方之人开口说道：“哦，听你所言，朕的母后甚是喜爱你，那你留在宫中多陪伴她几日可好？也算是了却了她对你的母女之情。”


    李望崖的眼神异常坚定，言辞间似是在征询她的意见，实则不容拒绝。


    李凝玉心中万般不情愿，要她留在宫中，还不如给她一刀来得干脆。


    尽管深知他不愿听到自己拒绝，她还是鼓足勇气道：“多谢陛下与太后娘娘厚爱，只是民女恐怕无法在宫中多做停留，毕竟民女家中尚有年幼未断奶的孩子需要照料，他们素来爱哭爱闹，若是见不到民女，定然茶饭不思。”


    她话已至此，总不至于还强求吧？


    然而，李望崖显然并不认可她的托词，在龙椅上坐下道：“此事易办，朕会下令，将他们一同接入宫中，母后钟爱幼子，见到他们定然满心欢喜。”


    李凝玉只觉眼前发黑，脑海中飞速运转，寻思自己是否还有其他借口可以推脱进宫之事。


    这时，守在门口的小太监忽然出声，“陛下，叶侯爷觐见。”


    大哥！


    李凝玉顿时如释重负，眼中闪过欣喜之色。


    高坐于上的李望崖将她眼底的欣喜尽收眼底，心中不禁一沉。


    难道自己在她心中就如此不堪吗？


    许久未见殿内有声音传出，门口的小太监又传了一次。


    侍奉李望崖的大半不禁出声提醒，“陛下？是否要传侯爷觐见？”


    此时，李凝玉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了，皇帝不会因此怪罪大哥吧？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李望崖吐出胸口的浊气，闭眼挥手。


    大半侍奉他数月，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小步快走出门，告诉小太监让叶青山进来。


    不消片刻，熟悉而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李凝玉微微侧目，看到大哥身着一身绣有暗金色花纹的黑色玄装，衣袖摆动，气势如虹。


    叶青山眉梢微挑，低眉扫了一眼，很快又收回眼神，对上座一直盯着自己眼神不善的李望崖行了君臣礼。


    李望崖很轻微的哼笑一声，意味深长道：“叶大人来的可真是时候，朕正在与令内商议进宫陪朕母后的事，你这消息倒是灵通。”


    李凝玉闻听话中有话，心里不免为大哥担心。


    反倒是叶青山这个当事人，对皇帝的讽刺不以为意，低眉顺眼道：“微臣谢陛下夸奖，诚太后娘娘宅心仁厚，体恤微臣，责令臣处理完事务便来御书房接内人前往宫宴。”


    话落，空气顿时变得凝重起来，李凝玉咽了口唾沫，心里暗暗为大哥捏了把汗。


    李望崖深吸一口气，只觉命运对他不公。


    他不过是想追求自己的幸福，却遭到世俗的非议，至亲的反对，甚至连臣子也要上书弹劾他。


    别以为他不知道，那些指责他违背伦理道德的奏折是谁在背后操纵。


    今日叶青山此举，几乎就是明着面告知他，自己与李凝玉之事绝无可能。


    可他好不甘心！


    李望崖将眼神投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凝玉身上，声音发沉。


    “朕之前所言你仔细考虑，宫宴结束后，将你的答案告知于朕。”


    李凝玉冷汗涔涔，这还用考虑吗？


    她本想效仿大哥一口回绝，岂料大哥却在此时开口。


    “微臣告退。”


    与皇帝打过招呼后，叶青山这才转身牵起她的手，轻声对她道：“此处距举办宫宴的大殿尚有一段路途，知晓你不识路，随我一起。”


    李凝玉赶忙向李望崖行礼辞别，脚下生风，紧紧跟随大哥出了御书房，生怕自己被皇帝叫住。


    直至两人远离御书房，李凝玉才如释重负地拍拍胸口，亲昵地挽住大哥的胳膊，凑近与他低语。


    “方才吓死我了，大哥你也忒勇敢了，竟敢假借太后娘娘的名义堵住皇帝的嘴。”


    叶青山目视前方，言辞坦荡荡道：“我可没有假借太后娘娘的名义，太后娘娘确实派人通知了我。”


    “况且你又非他人，即便没有太后娘娘，我作为你的夫君，也理当护你周全。”


    李凝玉惊愕不已，这太后在宫中的眼线可真是无处不在，不仅在皇帝那里安插，连大臣那里也有，她究竟意欲何为？


    难道是想干政吗？


    念及此处，她心中竟莫名地有些激动。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曾翻阅过这个世界的史书，此朝之前从未有过女子掌权。


    倘若太后能够开辟一条崭新的道路，日后女子增多，或许能有更多自由。


    然而，想是一回事，做起来却难如登天。


    更何况，身处那个位置的人，权力永远凌驾于其他，仅依靠单一的性别联系，这联系未免太过薄弱。


    “大哥，你说女子难道就没有可能成为天下的主宰吗？”


    李凝玉对叶青山充满信任，而且她总会不由自主地依赖他，所以在他面前毫无顾忌。


    叶青山不知道她为何会想到这里，但对于她的敏感依然感到十分惊讶。


    他并不觉得这个话题有什么敏感不可言的，毕竟百米之内并没有人暗中窥视。


    于是他说道：“未必不能，从未有过并不代表着就应该如此，世间万物皆在变化，人心更是如此。”


    “当今圣上虽然正直，但他的私欲过重，又嫉恶如仇，对于贪污腐败之类的行为喜欢斩草除根。”


    “这样做虽然可以迅速肃清朝堂，但也让满朝文武都人心惶惶，不敢与之坦诚相待。”


    “所以向来以仁爱之名行事的太后，自然就成为了官员们拉拢的对象，都想从她口中探听皇上的口风，以此来逃避劫难。”


    李凝玉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呢。


    她虽然也赞同李望崖对腐败之人严惩不贷，但这样做确实容易导致君臣之间产生隔阂。


    毕竟当官的又有谁不贪呢，小贪的就略施薄惩呗。


    要知道这世界并非非黑即白，还有许多灰色地带。


    在她看来，李望崖还是太过年轻，阅历不足。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前任皇帝不喜欢他，舅家又是一群见利忘义之人，只把他当作追求荣华富贵的工具，自然有很多不足之处需要他去学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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