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免谈

作品:《恶毒女修只想苟命却修为自涨

    龙宫会客大殿的陈设依旧金碧辉煌。


    重重水精帘幕后,珊瑚雕琢的桌案错落有致,莫染即便已经受过一回冲击,此刻再见这铺陈开来的奢华,仍免不了在心底暗叹一声:


    龙族这哪是疲敝,分明是穷得只剩下钱了。


    而屠洪与苏怀月的关注点显然没在那些地砖缝里的明珠上,他们环顾四周,谈论起西牛贺州那些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西洲近些年来的天才修士层出不穷,门派互斗也越来越激烈,能像这样组织一场盛会的机会实在难得。”


    屠洪压低声音说道。


    以他那至纯的火灵根,本该是截教火德宗最为心仪的弟子人选。即便后来他在少年修士中崭露头角,火德宗也曾数次抛出橄榄枝。


    莫染摩挲着下巴,随口问道:


    “之前邀你的那火德宗,是哪家的道承?”


    屠洪一脸佩服,似乎早已习惯了自家这位师姐对天下大势的“不上心”,解释道:


    “是截教一脉,火德星君的道承。我要是真去了,怕是和太玄门就彻底断了因果,和小苏妹妹也会分开。”


    莫染撇撇嘴,心说还是太玄门好,虽然穷了点,但养出来的弟子个个都是随性的人才。


    照理说,以她的天资才该是各宗抢破头的对象,偏生她这人行事实在低调,唯一一次“扬名”,还是个顶风臭十里的骂名。


    果不其然,几名穿着华贵的年轻修士从旁经过,目光落在莫染身上,瞬间变了脸色。


    “瞧,那不是在火云洞秘境引发兽潮的女修吗?”


    “可不就是她,听说手段邪门得很,险些让落清宗的段大师兄折在那儿。”


    屠洪听得满头黑线,甚至开始怀疑带着苏怀月跟在莫染身后是不是个错误:


    “师姐,你什么时候去落清宗证明一下自己?现在外面都传咱们太玄门是四处搞事的黑恶势力,专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妖人。”


    莫染却满不在乎地弹了弹指甲。


    闹个火云洞而已,又没出人命,这帮名门正派的心理承受能力未免也太弱了些。


    正说着,几人走到了太玄门的席位前,却见一个壮如铁塔、满面横肉的男子死死横在那儿,挡住了去路。


    “顾安!什么时候把九头刀还回来!”那男子一开口,声震殿梁。


    顾安甚至连眼角都没扫他一下,只自顾自地整理着袖口,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日早饭吃了什么:


    “自己有能耐,就亲自拿回去。血刀门的脸面,难道是靠耍嘴皮子挣回来的?”


    莫染嘴角一抽,得,太玄门这“黑恶势力”的名头看来不是空穴来风,自家大师兄在外面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刺儿头。


    “这是血刀门的黄成,他要的九头刀,就是小苏手上那把。”屠洪悄悄介绍。


    莫染只觉麻烦,这种宗门间的零碎恩怨最是消磨耐心。


    她眯起眼打量着那黑汉:“真名就叫黄成?”


    屠洪愣住:“真名?应该是吧。血刀门人以血祭刀,若是用道号,法力无法与血刀因果沟通。师姐,你问这个干嘛?”


    话音未落,莫染已从储物袋中抽出那本《因果笔谈》。


    她神色如常地并指如剑,在那泛黄的册子上龙飞凤舞地写下几个字。


    【黄成,落座。】


    说来也怪,那正准备掀桌子的黑壮大汉像是突然被抽走了神魂,原本狰狞的表情僵在脸上。


    他竟然鬼使神差地闭了嘴,甚至还极其礼貌地对着顾安拱了拱手,然后乖乖转过身,一言不发地回到了血刀门的席位上。


    屠洪与苏怀月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这……这是什么奇术?!”


    莫染收起小册子,故作玄虚的拍了拍两个小家伙的脑袋:


    “不方便透露,我们也落座吧。”


    她心中暗自窃喜,这《因果笔谈》简直是处理“低端纷争”的神器,不枉她把那一身挂机修为分出了三成来提升这本书的熟练度。


    随着各宗门青少的虚伪寒暄告一段落,龙宫大议正式拉开了帷幕。


    试炼大会那边不过是给年轻后生准备的幌子,真正的大戏,都在莫染此时身处的顶层议政殿内。


    作为被老君遮掩了天机的“人道行走”,莫染此刻正坐在一个极其微妙的位置上。


    她感受着周遭投来的审视目光,那些都是平时难得一见的宗门大佬。


    西海龙王作为东道主,率先站起身。


    他那苍老的龙目扫过全场,声音低沉而威严:


    “诸位,西牛贺州苦旱涝久矣。”


    “老君降下行走法师,专程为天下苍生而来。”


    “得了老君授意,本王欲以西洲为试点,行‘人龙共治’之策。龙族负责疏通江河、调配水力,而人族只需在河道的福泽区域修建庙堂,供奉三教祖师与龙王。福佑苍生千秋万代,是造福世间的伟业。”


    莫染的纸人甲此刻微微的散出一丝金光,显示自己的特殊身份。


    她接着老君赐下的紫气遮蔽天机,让自家的太玄祖师也没能看穿她的伪装。


    既然作为人教唯一在西洲的话事人,她也立刻表态。


    感受着神识中青牛印记的灼热,轻咳一声,清悦的声音响彻大殿:


    “此策利在千秋。既然龙族愿出人力,我代表人教,赞成此方案。”


    然而,莫染的话音刚落,议政殿内的空气便瞬间凝固。


    “赞成?”


    一声嗤笑响起。


    只见火德宗的一位赤发长老猛地拍案而起。


    他浑身散发着暴戾的火息:


    “三教圣人何其尊贵?出手福泽苍生是天下幸事,四海调理风调雨顺这本就是龙王们的职责,做些分内的事,也要图一点功德,岂不是寒了仙庭昊天上帝的心?”


    这话吐出,龙王座下的几名龙子瞬间皱了皱眉头,龙吟之声在海底隐隐回荡。


    其余截教道承的宗门门主一样发难,“老君倒是说的轻巧,人教在西洲又无具体派别,不必亲自出力,又不承凡间因果,白白得一份功德可不是同意的畅快?”


    莫染没想到人教在西洲根本一点话语权都没有,没有真正的人教道承,不过一两个行走帮老君传播道义,基本就是个座上宾,说两句漂亮话就能打发的角色。


    可恶的老君,比天天在梨雨堂睡大觉的自己还要摆!


    场面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莫染正要出言反击,却见坐在上席的太玄老祖,缓缓睁开了眼。


    老祖捋着胡须,笑呵呵地做起了和事佬:


    “火德长老息怒。龙族治水确实有功,但尊卑有别亦是天经地义。依老夫看,不如折中一下,庙宇照修,但圣人庙与龙王庙必须分开修建,分居河道两头。如此,既全了圣人之尊,也显了龙王之劳,岂不两全其美?”


    莫染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好一个“两全其美”!


    一旦庙宇分开,香火愿力便会截然断开。


    世间凡人多是趋炎附势,若有高高在上的圣人庙在前,谁还会去拜那孤零零的龙王庙?


    这看似公平的方案,实则是将龙族想要绑定人族气运的生路彻底封死,让他们白干活却拿不到半点功德护身。


    西海龙王的龙爪死死扣在王座扶手上,青筋暴起,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即便太玄老祖已经抛出了“分开建庙”这种牺牲龙族利益的软刀子,试图给人族修士匀出一亩三分地的功德,截教火德宗的那位长老却依旧不依不饶。


    “自古以来,人族治水何时需仰仗龙王抬举了?”


    赤发长老冷哼一声,周身散发的火毒将周围的海水灼烧得滋滋作响,“上古人皇大禹,倾人族之力亦能使天下苍生安居。如今凡界旱涝不断,说到底是四海龙王降雨不时、尸位素餐所致。龙族不思悔改,竟还想借此机会窃取圣人香火?”


    这话简直是把西海龙王的老脸揭下来往泥里踩。


    太玄老祖半眯着眼,指尖轻点桌面,他愿意给龙族一点甜头,是因为阐教背后也有联合龙族制衡截教的打算。


    可截教势大,门徒万千,如今竟是摆出了一副完全不合作的横蛮姿态。


    “你们截教莫要欺人太甚!”


    席间一名龙首道人猛然拍案而起,那是龙月教的掌门,这一脉虽在阐教名下,却与龙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血脉牵连。


    他目眦欲裂,直视火德长老:


    “谁人不知你们截教门下弟子众多,道承最广?若真任由你们这般垄断,将龙族排挤在外,咱们阐教门人怕是连半点功德汤水都分不到了!”


    火德宗长老哈哈大笑,眼中尽是不屑:


    “龙月教?黄龙真人从未传下过你这一脉的正式道统,不过是些自认祖宗的杂鱼,也敢代表阐教管人族的事?便是你们那位黄龙老祖,在玉虚宫也不过是个挂名的‘三无’真人,哪来的底气在此叫嚣!”


    这一番连嘲带讽,直接撕开了阐教内部的血淋淋的位阶差异。


    太玄老祖眼皮微跳,他知道阐教高层确实有与龙族修好的意图,一来是受了黄龙真人的推波助澜,二来也是元始天尊打算联合四海,以此来消磨截教如今如日中天的气运。


    “火德道友,火气何必如此之重?”


    太玄老祖缓缓开口,声音如钟磬和鸣,强行压下了大殿内的躁动,“天下共修,本就是互惠互利的好事。若能合力治水,对你我两教的功德积累皆有大益。”


    “不必多言!”


    火德长老拂袖而起,赤色的道袍在水中卷起一阵暴戾的红芒:


    “今日之事,我截教一行,绝不参与你们阐教这些藏头露尾的谋划!想要人族气运,大可各凭本事,龙族这种‘因果赘疣’,我们不稀罕!”


    这已经不是在谈生意,这是在当众扇龙族的耳光。


    一直沉默不值的西海龙王,此时那双苍老的龙爪已将王座的扶手捏成了粉末。


    他缓缓抬起头,龙目中原本压抑的威严化作了实质化的冰寒。


    “啪!”


    龙王重重一拍案板,巨大的龙吟声震得整座水晶宫颤了几颤,连带着大殿外的巡海妖兽都瑟瑟发抖。


    “火德长老的意思是,今日这议程,便是免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