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北纬16度，东经112度。


    暴雨如注。


    原本因为台风过境而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此刻却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这种平静不是风平浪静，而是一种暴风雨前极度压抑的死寂。


    十几艘搜救船正在海面上徘徊。


    原来当张雪等人被吸入归墟之后，刘花藤还有华夏海军方面便派出了十几艘搜救船来到了这个区域进行搜索。


    这时。


    其中一艘名为“海神号”的搜救船甲板上，大副正举着望远镜，死死盯着那片被标记为“归墟海眼”的区域。


    “报告船长！声呐探测到海底有极其剧烈的震动！震源深度……无法估测！能量级正在指数级上升！”声呐员的声音都在颤抖：“这不像是地震，倒像是……火山爆发！”


    “撤退！立刻全速撤退！离开那片海域！”船长一把抓起对讲机，嘶吼道。


    但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那一瞬间，大海“裂”开了。


    没有任何征兆，海面上方圆两公里的海水突然向下塌陷，仿佛海底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漏斗。


    紧接着，伴随着一声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龙吟般的巨响——


    “昂——！！！”


    一道直径超过两百米的黑色水柱，如同冲破封印的魔龙，轰然破水而出！


    那场面壮观到令人窒息，也恐怖到让人腿软。


    黑色的水柱裹挟着白色的蒸汽和地底的碎石，以一种不可阻挡的气势直插云霄，瞬间击穿了低垂的阴云。


    这就是传说中的“龙吸水”，也是大自然最狂暴的威力。


    “上帝啊……”甲板上，所有人都惊呆了，甚至忘记了逃跑。


    而在那道冲天而起的水柱顶端，几个渺小的黑点，正在几百米的高空中被抛洒出来。


    那正是吴晶他们。


    那种感觉无法形容。


    上一秒还在地底承受着几百个大气压的挤压，下一秒，他们就被喷射到了几百米的高空，失重感瞬间袭来。


    “我们……出来了？”


    吴晶在空中艰难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幽暗的地下城和恶心的肉壁，而是灰色的天空，翻滚的乌云，以及那种久违的、凛冽的台风雨。


    这一刻，空气是如此的甜美，哪怕它夹杂着海水的咸腥。


    但危机并没有解除。


    他们此刻正处于近百米的高空自由落体。


    虽然下方是海水，但从这个高度摔下去，水面和水泥地差别不大。


    “做好入水姿势！快！”


    吴晶大吼着，紧接着整个人尽量保持竖着的姿态。


    “噗——”


    紧接着，骚猪、大马猴、呆小妹、李叔……一个个在空中调整姿态。


    虽然他们的姿态并不专业。


    但也总比平着摔入海面要强。


    但就在这时，有人发现陆红豆并没有做出入水动作。


    她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向着下方那狂暴翻涌的海面急速坠落。


    她好像在刚刚的冲击中昏迷了！


    “红豆！！！”吴晶嘶吼着，想要去抓她，但距离太远了。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瞬间，张雪在空中调整了姿态。


    她并没有惊慌，而是像一名专业跳伞的运动员，也像是一只捕食的鱼鹰，飞快朝着陆红豆飞去。


    来到近前，她伸手抓住陆红豆的手臂，直接将其往怀中一揽，随后将她和陆红豆的身体绷成一条直线，最大限度地减少接触面积。


    在即将入水的瞬间，她手中的黑金古刀猛地向下一挥，那锋利的刀气竟然硬生生劈开了下方的波浪，为她制造了一个微小的入水缓冲区。


    “噗通——！”


    几声巨大的落水声接连响起。


    冰冷的海水瞬间包裹了全身。


    但这不再是归墟里那种粘稠的、带着恶意的死水，而是充满活力的、真实的太平洋海水。


    吴晶拼命划水，浮出水面。


    “点名！报数！”他一把扯下破碎的氧气面罩，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带着雨水的空气。


    “骚猪活着！咳咳咳……”


    “呆小妹晕过去了！”


    “李叔……李叔腿断了，但我抓着他！”


    “张雪和红豆呢？！”吴晶的心脏狂跳。


    海面上波涛汹涌，那道巨大的黑色水柱正在缓缓回落，砸起漫天的浪花。


    视线极其模糊。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海面上，一只苍白的手举着一把黑色的长刀，破水而出。


    张雪浮上来了。


    虽然她的潜水服已经破烂不堪，脸上满是血污，但那双眼睛依然亮得吓人。


    她抱着昏迷的陆红豆，对着吴晶的方向，缓缓比了一个“安全”的手势。


    嗡嗡嗡——


    “海神号”的救援艇像疯了一样冲了过来。


    当众人被七手八脚地拉上甲板，瘫倒在那坚硬的钢铁地面上时，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骚猪抱着甲板上的缆桩，毫无形象地嚎啕大哭。


    大马猴仰面躺着，任由雨水冲刷着脸上的污垢，又哭又笑。


    李叔虽然断了腿，却还在哆嗦着从怀里摸出一根已经湿透的烟卷，试图点燃。


    吴晶挣扎着爬到船舷边，回头望去。


    那道连接天地的黑色水柱已经彻底消失了。


    海面上出现了一个直径数公里的巨大漩涡，那是归墟正在重新关闭它的“嘴巴”。


    在这个巨大的漩涡中心，隐约可以看到一些白色的东西在沉浮——那是之前看到的那些“尸茧”，以及无数被喷出的史前生物残骸。


    它们像是在为这场持续了数千年的文明悲剧，举行最后的水葬。


    直播间的信号在这一刻终于恢复了。


    虽然画面剧烈抖动，虽然只有模糊的背影，但那几亿守在屏幕前的观众，亲眼目睹了那个巨大漩涡缓缓抚平，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深蓝。


    弹幕在这一刻出奇的安静，没有了之前的喧嚣和玩梗。


    过了许久，才飘过一行字：


    “他们回来了。从地狱回来了。”


    吴晶看着那片渐渐恢复平静的大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那股来自远古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终于随着那个漩涡的消失，彻底消散了。


    “结束了。”张雪走到他身边，身上的麒麟纹身正在雨水中慢慢淡去。


    “是啊。”吴晶看着远处的搜救船队：“结束了。”


    但他没有看到的是，在张雪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她手中那把黑金古刀的刀身上，一抹幽蓝色的光芒微微闪烁了一下，仿佛是来自深渊的一只眼睛，在做最后的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