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窗时，嬴子墨才放开浑身痕迹的周燃，起身穿衣要走。


    “不再歇会儿？”


    周燃看着他身上未愈的伤疤，心疼地问道。


    “西北战事吃紧，耽搁不得。”


    嬴子墨束好衣带，眸光一转，忽然问：“张相的案子，查得如何？”


    “有些眉目了。”周燃斟酌道，“凶手似与张氏大家主有旧怨。”


    “张云崇？”


    嬴子墨神情中闪过一丝惊讶，脸色立时变得凝重，说道，


    “这案子你先放放，朕另派人暗查。”


    “为什么？”周燃一下子急了，满脸不服气，“我刚查到些线索，你凭——”


    “你忘了康妃是谁的女儿？”嬴子墨打断他。


    周燃一怔。


    康妃，先废太子生母，正是张云崇的幼女。


    被嬴子墨这么一提醒，周燃猛地反应过来，他险些忘了，自己曾帮嬴子墨设计对付先废太子，设计了一场宫变，因而致使康妃自缢身亡。


    “我暗中查便是。”周燃仍不甘心，“你别派旁人了。”


    据史书记载，张氏大家主张云崇曾意图勾结敌国谋反。


    此次西北战事屡屡失利，一定与张氏那边脱不了干系。


    周燃已下定决心，一定要借此机会查出张氏大家主与敌国勾结的证据。


    嬴子墨盯他片刻，见他已然铁了心要查下去，终是让步：


    “可以继续查，但尽量不要招惹张氏大家主那边的人，以免不好收场。”


    顿了顿，他又道：“朕派个人助你。”


    “你要派谁来助我？”


    周燃急忙追问。


    他知晓嬴子墨说派人来帮他，多半是来监视他。


    “是李午吗？”


    一想到他，周燃就头疼，李午的跟踪本事太强了。他即便吃了“长生药”，也未必能甩掉他的追踪。


    嬴子墨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苦笑道：“我倒是想派他来帮你……只是他身为大嬴第一斥候，前线战场需他探查敌情，实在是走不开。”


    听到这话，周燃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过，若他知晓嬴子墨派来的是“关雪宁”，定会大吃一惊。


    临走前，嬴子墨忽然捧起周燃的脸，狠狠地亲了几下，随后语气危险地威胁道：


    “千万不要乱来……否则，朕饶不了你。”


    “好……我答应你，不会乱来。”


    周燃望着满脸煞气的嬴子墨，冷汗直流，心里发虚地道。


    他怎么可能不乱来。


    ……


    次日清晨，周燃推开房门时，整个人僵在原地。


    庭院中站着关雪宁。


    看到他，周燃吓得猛然后退回屋，然后将门关上、锁死。


    “什么情况？！”


    周燃满头雾水，他不明白关雪宁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院子里。


    最让他疑惑的是，嬴子墨留下的玄冰卫竟毫无动静。


    难道关雪宁将他们都杀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周燃立刻摇头否定了。


    玄冰卫本就是为了克制杀戮组织而设，关雪宁没那么容易得手。


    那门外的人又是什么情况？


    正当他满心惊疑间，敲门声响起——


    “下官邢玉，新任大理寺少卿，奉旨协查张相一案。”


    门外的“关雪宁”拱手作揖道。


    声音恭谨有礼，与那张脸格格不入。


    “邢玉？”


    周燃愣住了。


    记忆中，邢玉眉目英气十足，与门外之人判若两人。


    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气呼呼地拉开房门，盯着那张与关雪宁别无二致的面孔，咬牙问：“是陛下让你易容成这般模样？”


    邢玉尴尬颔首。


    周燃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又问：“陛下他还说了什么？”


    “陛下吩咐……”邢玉低声道，“若大人主动与‘我’交谈，便即刻将大人禁足。”


    听到这话，周燃气得咬牙切齿，牙齿咯咯作响。


    这果然是嬴子墨故意弄的一场试探。


    好在他下意识及时躲了起来，若上前再多跟“关雪宁”搭上两句话，恐怕就直接暴露了与关雪宁“联盟”一事。


    “这小子……未免也太狡猾了！”


    周燃心里忍不住抱怨道，“差点就着了他的道。”


    随后，他立刻引邢玉到后院歇息喝茶，顺道聊起了“张御相”被灭门的案子。


    邢玉表示，嬴子墨派他前来，是为了帮周燃暗中查访张氏一族。


    周燃早就听闻邢玉的易容之术十分了得，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不禁感叹道：


    “不知少卿大人这易容术是师承哪位高人，竟如此高超，近乎以假乱真。”


    单从脸上来看，周燃还真分不出真假。


    这易容术，当真是厉害。


    邢玉微微一笑，说道：“年少时，曾有幸得天下第一幻术大师，红尘先生的点拨。”


    “红尘？”周燃皱眉，心中暗道，“难道是关雪宁身边的那个家伙？”


    见周燃面色难看，邢玉连忙拱手，转移话题：“大人若有需要帮忙查访的线索，尽管吩咐下官去做即可。”


    “既然如此，”周燃从袖中掏出一份书信递给邢玉，“那就劳烦邢少卿帮我查一下信上的几个人了。”


    邢玉连忙接过书信，态度恭谨：“下官定当竭尽全力，为大人分忧。”


    看到顶着关雪宁面容却一本正经的邢玉，周燃感觉很是别扭。


    不知是不是错觉，送邢玉离开时，周燃总感觉有道视线在暗处窥视着自己。


    周燃却不知，他送邢玉离开时，关雪宁本人正躲在府邸大门斜对面的巷子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嬴子墨啊嬴子墨……”


    关雪宁盯着那易容成自己模样的身影，低声笑道，“你可真够阴的。”


    他一想到这是嬴子墨安排的，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


    接着，他对着躺在自己身下、充当人肉垫子的红尘调侃道：“你的好学生，扮我倒也像模像样。”


    闻言，红尘缓缓起身，目光紧紧锁定街道上易容成关雪宁模样的邢玉。不一会儿，寒意渐渐爬上他的双眸。


    过了许久，红尘缓缓开口：“不，他一点儿也不像你……”


    说罢，他便站起身，身影如鬼魅般，迅速跟上了邢玉。


    巷口只剩关雪宁一人，他抹去脸上污渍，望向周府紧闭的大门，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这场棋局，愈发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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