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嚏！啊嚏！”


    “真的没事吗？维恩先生。”


    伊比利亚的夜晚并不算寒冷，带着湿气的海风袭来，让火堆旁的几人依旧感到几分凉意。


    “没事没事……”


    维恩揉了揉鼻子，脸上露出困惑，


    “大概是有人在背后念叨我吧。”


    他小声嘀咕着，心里却满是疑问——


    【不朽之躯】的一直维持着，怎么还会打喷嚏？


    “累了便去休息吧。”坐在火堆另一侧的达里奥闭目养神，声音平稳，


    “今夜由我守夜。”


    “哦，那谢啦。”


    维恩答得干脆，直接向后一躺，自然得让达里奥和艾丽妮都愣了一下。


    艾丽妮忍不住问道：


    “您……就一点不担心吗？”


    维恩背对着二人翻了个白眼——有【不朽之躯】顶着，你们能破防算我输。


    但表面上，他慵懒地翻了个身，嘴角勾起轻松的弧度：


    “我相信你们啊～”


    艾丽妮闻言，立刻显出十二分的严肃，郑重地点头：


    “感谢您的信任！我一定会保护好您的！”


    “额……倒也不必这么严肃。”


    “咕～”


    “……”X3


    维恩的目光玩味，艾丽妮脸色涨红，急忙摆手：


    “不、不是我！”


    “我也没说是你啊……”


    维恩拖长了语调，视线转向了声音的来源——那个一直瑟缩的阿戈尔少年。


    达里奥默默从衣兜里取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颜色暗沉的压缩饼块。


    “吃点吧。”


    少年迟疑接过，小口地啃咬起来。


    达里奥又掰下两块，递了向另外两名俘虏。


    “你的口粮很充裕吗？还分给他们。”


    维恩不知何时坐了起来，伸手拈了一小块，丢进嘴里嚼了两下，


    “嗯……好难吃，像在啃木头渣混了盐。”


    “补充体力的应急食品，自然谈不上美味。”


    达里奥语气平淡，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维恩干脆挪到达里奥和那两个黑袍人中间，胳膊一伸揽住了达里奥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达利园啊……你搞清楚，他们可是深海教会的欸？”


    “是达里奥。”


    审判官冷静地纠正，并未推开维恩的胳膊，


    “在未经正式审判前，他们仍是受伊比利亚律法管辖的个体。保障其基本生存，是程序，也是职责。”


    “即便他们罪大恶极？”维恩挑眉。


    “……”


    “即便他们刚才，”


    维恩的指尖转向阿戈尔少年，声音压低了些，


    “差点把他当成祭品扔进海里？这样，你也能容忍吗？”


    “……”


    见他不答，维恩无趣的松开手，又躺了回去。


    “算了算了～反正人现在是你的了，随你便。”


    达里奥不再言语，继续将手中最后的饼块分完。


    就在他整理油纸包时，维恩的声音幽幽飘来：


    “……可别后悔哦，审判官大人。”


    达里奥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将油纸仔细折好，收回怀中，声音平稳：


    “身为审判官，我早有觉悟。”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一旁的艾丽妮听得云里雾里，——不就是分点吃的吗？怎么又扯到觉悟上去了？


    “没事～”维恩冲她笑了笑，打了个哈欠，


    “晚安啦，小黎博利。”


    “诶？哦……晚安，维恩先生。”


    艾丽妮还是有些茫然，但还是礼貌地回应。


    维恩不再说话，营地渐渐安静下来。


    夜深了……


    在达里奥的坚持下，艾丽妮也靠着岩石沉沉睡去。


    达里奥依旧保持着盘坐的姿势，慢慢闭上了眼睛，也进入了浅眠。


    时间悄然流逝，一阵极其轻微的窸窣声传来。


    “你最好别动。”


    少年身体僵住，达里奥的声音依旧平稳。


    “安静等到天明，对你我都好。”


    “……”


    潮声依旧。


    ……


    “哈啊……睡了个好觉。”


    天光微亮，维恩伸着懒腰惬意地活动了一下脖子。


    他瞥了一眼旁边姿势都没变过的达里奥，调侃道：


    “你不会真在这儿干坐了一晚上吧？审判官不用睡觉的吗？”


    达里奥没有回答，眼底并无多少倦色。


    “该出发了。”


    ---


    “嗯……这就是你们的村子？”


    维恩停下脚步，打量着眼前这座低矮石墙环绕的聚居地。


    房屋多是就地取材的石头和木板搭建，看起来朴实无华，一切都显得……过于正常了。


    阿戈尔少年点了点头，手指绞着衣角。


    维恩环顾四周，语气带着一丝玩味：


    “看起来……你们过得还挺安稳嘛。”


    在这片被海嗣威胁的海岸线上，一个看起来“一切如常”的村庄，本身就透着不寻常的气息。


    “附近好几个类似的聚落早就荒废了，你们是怎么一直安稳待在这儿的？”


    少年无法回答，维恩的目光移向被捆缚着的黑袍人


    “解释一下？”


    “是、是有好心人帮我们修缮房屋，我们才能……”


    “好心人？那我可得好好看看这样的珍稀物种。”


    维恩说着，扛起镰刀就要往村里走去。


    “维恩先生！请等一下！”


    艾丽妮小跑几步挡在维恩面前，


    “您这样扛着武器直接进去，会吓到村民的！我们应该先表明身份和来意……”


    维恩停下脚步，审视的看着艾丽妮。


    “你信不信……比起我这个‘扛着镰刀的怪人’，他们可能更怕你们。”


    艾丽妮愣住了，一时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就在这时，达里奥已经越过了他们，径直向着村口走去。


    “看看，这才叫效率。”


    不再理会还在发愣的艾丽妮，维恩跟上达里奥，顺手拉了一把还站在原地的阿戈尔少年。


    “走了，小家伙，回‘家’了。”


    “等等我！”


    艾丽妮回过神来，急忙小跑着追了上去。


    他们的出现显然引起了注意，村口的村民在看到他们后动作一滞。


    有人立刻转身朝着村里跑去，另外几人则放下了手里的东西，面色不善地迎了上来。


    “审判庭的人……”


    满脸风霜的中年渔民挡在了路中间，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这里不欢迎你们！离开！”


    艾丽妮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友善，上前一步道：


    “各位请不要误会，我们是来提供帮助的。”


    她侧过身，让两个黑袍人暴露在村民的视线中。


    “我们在海岸边发现了这两个人，他们正在进行深海教会祭祀仪式，并试图伤害这位阿戈尔少年。”


    她指了指被维恩拉着的少年，


    “据他们自己说，他们是这个村子的居民，名叫吉姆和……”


    “【伊比利亚粗口！】”


    艾丽妮的话还没说完，中年渔民脸色涨红，指着艾丽妮的鼻子骂道：


    “吉姆和卡尔是好人！你们想抓人去邀功想疯了吧？！竟然编造这种鬼话！”


    他猛地回头，朝着村中嘶吼：


    “来人啊！审判官乱抓人了！！他们要毁了咱们村子！！！”


    原本还在观望的村民们瞬间骚动起来，不过片刻功夫，维恩等人便被面带怒容的村民们团团围住。


    男女老少都有，他们手中大多拿着鱼叉、草叉、木棍，眼神不善，形成了一道充满敌意的人墙。


    “你刚才说了什么？”


    维恩戳了戳艾丽妮的羽饰，


    “他们怎么这么激动？”


    艾丽妮有些恼火又委屈地瞪了他一眼：


    “我只是实话实说！陈述我们逮捕他们的原因！”


    “欸～”


    维恩环视着周围激动的面孔，声音在嘈杂中依然清晰，


    “可‘实话’好像让对面更生气了呢。”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为首的中年渔民再次挤到人群前面，手指几人唾沫横飞地骂道：


    “【伊比利亚粗口！】滚出我们的村子！你们就是想找借口把我们也都抓走！像对待其他地方的人一样！”


    锵——！


    金铁交击之音猛然炸响，压过了周围的喧嚣。


    血镰的刃尖停在了渔民鼻尖，达里奥手中杖剑稳稳地架住了镰刀，阻止了它继续前进。


    周围的村民们发出一片惊呼，包围圈瞬间扩大。


    维恩歪了歪头，透过交叉的武器看向面色凝重的达里奥：


    “为什么要拦我？”


    “你承诺过，不会主动伤害伊比利亚的民众。”


    “可是他用手指着我欸？而且他语气那么冲，说的应该不是什么好话吧？”


    慢了半拍的艾丽妮反应过来，尖叫一声冲上前，用力想把两人隔开：


    “你们在做什么啊！！！维恩先生！您怎么能对平民动手！还有老师！快把武器收起来！”


    然而……


    “看到了吗？！他们原形毕露了！想杀人灭口了！” 村民趁机高喊，


    刚刚被吓住的村民们情绪更加激动，各种咒骂和威胁声此起彼伏，场面眼看就要失控。


    维恩扫过周围光怪陆离的脸，手腕微微用力，镰刀在达里奥的杖剑上摩擦出牙酸的声响，


    “达里奥，如果你不能让他们安静下来……我不介意让他们永远闭嘴。”


    达里奥眼神一凛，收回了杖剑的同时，左手抬起，铳炮直指上空。


    轰！！！


    巨大的声响和炫目的光芒，瞬间震慑住了所有人。


    达里奥上前一步，站到了人群中央，审判官的威严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我是大审判官，达里奥。”


    他指向地上的两个黑袍人。


    “吉姆与卡尔二人，明确进行了向深海献祭活体的邪恶仪式，目标正是这位阿戈尔少年。”


    “证据确凿，当场擒获。”


    达里奥扫视全场，带着沉重的压力：


    “审判庭会保护每一位民众的安全。我们不会，也无意伤害无辜者。”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许，但依旧坚定：


    “现在，请各位保持冷静，配合调查。”


    ……


    “真帅啊……你说是吧？”


    看着远处正在不断询问的达里奥，维恩笑着拍了拍身旁的阿戈尔少年。


    少年颤抖不已，维恩无趣的将目光瞥向另一边。


    “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不高兴？”


    “维恩先生……”


    艾丽妮与维恩一同坐在残壁上，周围气压低沉。


    “为什么大家对审判庭的敌意这么大呢？”


    艾丽妮拔出杖剑，精心保养的剑身，倒映出主人迷茫的双眼。


    “我们明明在保护大家啊……”


    “或许是因为……”


    维恩将目光瞥向达里奥，对方依旧在耐心的安抚，村民们又开始躁动了。


    向着其中几个望过来的村民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后，见到对方惊恐的眼神后，维恩恶劣的笑了出来。


    “坏人比好人要好做的多吧……”


    “……”


    达里奥那边结束谈话，已经向着这边走来。


    维恩撑着身体跳下，上去勾搭住对方的肩膀。


    “怎么样？我戏演的的不错吧？”


    “欸？”


    艾丽妮走过来的脚步一顿，不可置信的看向老师。


    “老师，刚才是在演戏吗？”


    “嗯……”


    达里奥应了一声，将还有些颤抖的右手往身后缩了缩。


    “我们是在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