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不语击中两个气球，只取回一枚币。她神色看起来有些惊惶，满头大汗，跌跌撞撞地逃了出去，连别人跟她打招呼都没看见。


    贾元钻了进来，他也交了币。


    赵元青纳闷地带上眼镜看向气球处举起枪时仔细看过去，皱眉左思右想，没觉得有什么不同，朝移动的气球先打了一枪，中了，剩下两枪也很容易。


    她放下枪，把眼镜还给小女孩，收好女孩递来的两枚币后蹲在一旁看贾元打气球。


    那气球却翻转了过来，变成红色，上面写着XX，贾元没犹豫地开了第一枪。


    小女孩礼貌道：“姐姐，你该出去了。”


    被驱赶，她只得悻悻掀开黑帘子出去，可恶，她本来也想问问这个小女孩的，越多小女孩越好。她要带着这群小女孩给那位岐女士看看慕容清芸到底是怎么干坏事的。


    出门时撞上迎面走来的一堆小丑，他们身后跟着一个新的小女孩，长相挺俊的，捧着匣子。


    她怕小丑收钱，迅速跃上树运功去别的地方，浓雾未散，前边是站在雾中的费长鸣和老道，她蹲在树上听那二人低声说话。


    “找……找到了吗？”老道声音嘶哑，听着像是受了伤。


    “未曾，大概是在娱乐设施中，真不愧是方总，短短十日凭自己也能迅速抢占先机。”


    “今日你去了哪个？”


    “旋转咖啡杯，你呢？”


    “旋转木马，有……有玩家杀了设施主人，旋转木马的规则变了，新的主人是一女童。”


    费长鸣颤巍巍吸气：“真的？谁不要命了？这次有人是来找女童的？”


    “莫管那些，得快点找到方总，这次喂哪个？”


    “币还差多少？”


    “杀了贾元便够，你杀贾元。这次真是出师不利，三层一个也没抢到。”老道吐了口痰。


    “张道长，我可不帮你报私仇，那是另外的价钱。”


    雾气中老道过了一会才开口：“小费，我一直不明白，你门精通五鬼搬运妙法又能观气，并不差钱吧？”


    “老道士，谁嫌钱多呐？这次咱们是搭着进来的，我给方总运消息，你花积分买入场券，你去酒店夜夜睡个好觉，我夜里奔波劳碌，本来我就觉得我亏，现在你还让我杀你仇人，你自己说说，该不该再分我点？”


    “杀谁不是杀？”


    “那可不一样，若我选，我选……唉我这一时还真选不出来，先找方总再说，走了。”


    “等、等等！小费，你找不出方总在何处？”


    “我又没法子和他说话，最多送点东西给他，送去的鬼还都被他吃了。快走吧，雾快散了！”


    赵元青心中狂喊小玄。


    “又干什么？”


    “花积分可以买副本的入场券？”


    “等你升升级再说。玩家900968，还有事吗？”小玄一板一眼问她。


    “……没了，你怎么总是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我没有！我不是！你可别瞎说！”小玄立刻否认三连。


    “我是太忙了，本来以为你这是个闲差，结果确实闲，因为太闲被加活，牛马一样轮着转，别说我对你不好啊，小傻瓜，我都为了你作弊给你开买衣服的权限，还能不喜欢你吗？”


    两人你来我往又聊了几句，小玄走了，赵元青蹲在树上默默垂泪。


    小玄其实就是有点不喜欢她。


    正兀自伤心时，那小孩哥蹦蹦跳跳从她下面溜达着过去，哼着爸爸的爸爸叫什么之类的歌，手中拿着线。


    她迅速跟上，一直跟到那小孩哥停在一处淘气堡，他坐下后晃着腿，不再走了，但线还在动，它钻入儿童堡内的海洋球池中待命。


    她克制想剪断那线的冲动，自己慢慢在雾气中摸索，最后找到一个户外儿童爬爬洞转来转去反复熟悉地形之后，开始做准备工作。


    “叮咚！今日‘重要的人’已刷新，请各位游客尽快寻找！”


    小女孩出现时被她迅速甩勾勾中凭空出现的匣子惊到，呆滞一瞬即将尖叫时已经被她塞入一枚欢乐币，她人都没看见，只看到一道人影跑远。


    赵元青迅速钻入鬼屋医院内时先取出匣里的金瓜子，以及十枚币放到兜里后看向这个A级设施。


    半圆弧的前台，大厅，老旧生潮发霉的墙壁。


    ……忘给币了，她又退了出去，小女孩森冷地看着她。


    “抱歉，忘了。”她迅速塞她五枚，重新钻入。


    规则她刚刚找爬爬洞时已经看过。


    禁止使用任何照明工具


    请保持安静，不要惊动医生。


    若听到婴儿哭声，请立即躲进最近的柜子


    找到院长办公室的钥匙即可通关


    不要破坏设备。


    身后的铁门就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缓缓闭合，很浓厚的消毒水和霉腐味，"欢迎来到A级设施——亡复医院。"广播里传来森然鬼气的磁性男声，伴随着电流的杂音，很黑，看不见什么，有东西在朝她爬来，是一个女人。


    她拿出朱碧，此时藤纹的碧色全部消失，反倒朱色蔓延，那女人四肢着地爬到一半，又迅速爬走。


    周围很安静，只有剑的暗芒，一共两层小楼的医院，她按照习惯先上二楼寻找院长室，但没有，二楼全是手术室。


    “朱碧，你自己去吧，我没耐心解谜，找广播里那个男鬼，杀了他。”她松手，朱碧迅速没入墙中，周围漆黑时一只青灰色的手从墙壁里猛地伸出，五指张开朝她抓来。赵元青侧身避开，那手却突然软化，像沥青般流淌在地上，化作一滩蠕动的黑影。影子中缓缓立起一个人形，没有五官，而身后，明明一片漆黑的环境，墙上她自己的影子正缓缓脱离，扭曲着变成一个高大的人形。它比赵元青高出两个头，肩膀处延伸出六条手臂的影子。


    腹背受敌时两个影子迅速扑来，被她按住后一人一崩拳砸碎。


    完全无声的战斗，她一边下楼一边一一捏碎它们，重新走到大厅时墙壁中突然出现慌乱男鬼，身后紧追不舍的朱碧插入他体内，“砰”地一声，男鬼凄厉惨叫消失。


    赵元青开始数数：“一，二，三……还剩七个，剩下的我不杀，什么原因你们心里清楚。”


    她走出去时没看女童，只朝酒店走去，远远瞧见那位半边脸酱猪肝颜色的“岐女士”在酒店门口。


    她主动走了过去。


    “你忘了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


    那位岐女士有些不解。


    “这位客人，我从未见过你，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进去聊。”


    她说完率先走入酒店站在前台处等，稍晚些，那位“岐女士”才入内，她走到柜台后站在无舌女人的身侧。


    无舌女人睁开眼。


    “说吧。”她插剑入地面，对面无舌女人微微皱眉。


    “客人，这酒店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赵元青身后的墙突然出现无数如血管一样的细手，纷纷试图抓住她的肩膀，但朱碧红光大作，血手纷纷变白垂落。


    墙壁突然如肉壁缩紧，无舌女人突然张口深深喘气，大概因为过于急促导致喉间发出“嗬嗬”声音。


    赵元青放出塔内女童，她懵然睁开眼，视线缓慢扫视酒店内三女回到自己身上后，最终泣看赵元青道：“你不能这么对我，我现在觉得自己很难看。”


    无舌女人看向猪肝脸女人。


    “我不……不喜欢那种生活！如果我从没感受到幸福，我就不需要幸福！”女童抽泣。


    “我本来想多叫些小孩的，但你今天来找我，大概也猜得到，我说，让小孩来成全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她一步一步凑到前台看向无舌女人。


    “是……欠我。”她口中生舌，睁开眼也望着赵元青，四周空间变换逐渐变成蠕动血肉组成的内壁，唯二人伫立对视。


    “是……不能，是……做不到。”女人伸出手指一点微弱萤光留于她的指尖。


    赵元青摇摇头：“我不看。你选哪种？把慕容清芸处理掉，了解你们因果。”


    “为何？”


    “不稀奇，因为不稀奇。不管你们如何认识的，她知道你是谁后，我想得到她跟你说什么，什么如此多的孩子，总要有个先来后到，不如就选功德多的让他们先托生，并全情告知她从前的种种历程以感情裹挟你，之后你负责干活，她负责收币，又换你庇护。”


    “她说出口的初衷都是好的，是光明正大为了大家都好，用大义占据道德最高点，可实际操作就变了。她一直这样。”


    “游乐园原本的主人呢？”


    “躲……起来了。乐园……我要。”


    “你都没管过那些孩子，有多大金刚钻揽多大瓷器活，她们受你吸引来此却没得到应有的庇护。人又不是牲畜，不说只给一顿饭就行，他们有社交，劳动，自由等等各种需求，更何况你连一顿饭都不给。我明白你心中苦楚，也无容身之地，但总不能如此堕落，我之所以还愿意跟你说话，是因为你是被环境变得如此，并非恶人。”


    “你把这一园子的鬼都生下送他们去投胎也不过徒劳，他们必定早逝，你也会死。这里不会容你。”


    “乐园……”


    “别乐了，你根本不会迎来送往，不适合当前台，你去当保洁，我有个工作很适合你。但你得答应我，不许再生孩子，不许杀人。碰到问题你去报官……啊不是，报警，人的事让人去处理。把这里还给小丑，你和慕容清芸的事情了一下，我回去后接你去。”


    “友……”


    “我道理懂的少，一个人如果对别人都不好的话，对你特别好一定是另有所图。她利用别人，当然也利用你。”


    已经接近堕落的神突然睁开全目，一声婴儿啼哭出现，紧接着成千上万个婴儿在不停啼哭，尖锐刺耳的声音伴随着墙壁急速震颤，哭声突然拔高，紧接着是一阵诡异的咕噜声，像是有什么粘稠的液体在喉咙里翻滚，对面的神女岐脖子突然像蛇一样细长，弯曲成一个不可能的角度，头颅几乎贴到了肚皮。她的皮肤呈现出病态的灰白色，上面布满了青紫色的血管，像蛛网一样在皮下蔓延，血管一鼓一鼓在震颤，女人痛苦的喘着气发出呻.吟，她的下面在流血，像河流一样的血自她脚下蔓延。


    赵元青懵了，她……


    她是要生了？


    有人攒够了欢乐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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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到能托生的鬼？


    外面游乐园的天彻底变了。


    血色的云层翻滚，如同被搅动的血浆，原本漆黑的夜空被染成暗红。旋转木马的彩灯忽明忽暗，照出扭曲的影子；摩天轮吱呀作响，每一个座舱里都探出惨白的手臂；鬼屋的门被撞开，无数黑影如潮水般涌出，吴用抱着一个小女孩正跃向树上躲避，他紧咬牙关低头安慰：“囡囡，爸爸绝不会再让你死的，爸爸会让你投胎的，你相信爸爸，爸爸从前错了，你原谅爸爸，爸爸不当好人了，爸爸这次当坏人，爸爸会有用的，我手中的币只要再攒两日……你就……你就能投胎。”


    可那女孩被鬼气冲击之下一口咬上他肩膀大口吸吮血，吴用咬牙抽泣，他知道来不及了，他的血会引其他鬼……


    上方突然落下袋子套住他伤口也隔绝了女童，白胖的贾元踢了吴用一脚。


    “老哥，会死的，你别搭命啊，哪有活人给死人陪葬的道理，咱这不兴那套。”


    可吴用却双目凶戾狰狞朝贾元扑来，他要让把贾元喂给女儿！


    贾元有不同的理解，他觉得吴用是不想活了，但罪不至死，他一袋子连吴用和他女儿一起套起背在身上，望向远处酒店。


    花不语坐在飞在半空的毯子上刚巧瞧见他：“上来吗？”


    贾元纵身一跃坐到毯子上叹气。


    “这哪个碎怂干的？我也搞不了。”


    “额早说咧，这副本额做不了，瞧瞧。”花不语啧啧两声，叹了口气，她被游戏区那打气球震慑得已经放弃了——谁能拿自己父母娃儿下手。


    “你不干，你不干额回去咋个交代？咱是官方机构，晓得不？影响到人家咧！不要生活咧？小心额捶你！”贾元瞪她一眼，提高声调。


    “那这多鬼，咋个办嘛？额搞不了，完成任务额还能活，还得回去看娃咧！唉！你看，那是不是那个娃娃？”


    贾元顺着花不语手指看去，瞧见那个男娃娃混在鬼堆里，手上绑着许多线，连忙大喊：“娃娃，娃娃，来，上来，一道商量商量！”


    那男童似乎没听见，他连头都没抬，顺着一众鬼走入酒店内消失。


    这时费长鸣和老道也齐齐赶来，二人倒自觉，不等花不语招呼迅速跑到毯子坐下，费长鸣稀奇地摸了摸毯子：“噢哟，了不得了不得，蛊婆的发毯，这得大恩人家才愿意给你的。”


    老道面如金纸喉咙鼓动，强咽下去涌上来的血，闭口不言。


    “额说——”


    “你说普通话，贾队长。”花不语推推他。


    “大家有什么办法没？乱了套了！我说，老道士，我拍你，你心里是有数的，我是拦着你拿钱办事救人，可……可这不是这个规矩啊！”贾元愁得一下子老了不少。


    “我……”老道士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我是没办法，我要钱，但我也没存坏心思，我那道观再不凑钱……就被拆了，你问他，他有钱就办事，和鬼打交道得也多。”


    费长鸣忧忧愁愁开口：“张老道，做撒子不早说？我还以为……唉。咱几个全误会了，我是师门派过来处理这件事的，那大傻子方总早死了，骗了你不好意思啊，你道观在哪？回头我找人捐你不完了？”


    老道又咽了口血沫：“让姓方的买了，不是钱的事。钱是一方面，救不出方总，我道观也别想要了。”


    花不语坐起身：“方氏？这游乐园好像也是他们买下来的。”


    “先别管方不方，我说，能来A级副本的，都是被筛过一轮又一轮的，我信你们，我先说！”贾元拿刀割肚子，他动作太快，众人来不及拦，但瞧见时都微微怔住，里面是脂肪，黄色的，恶心的脂肪，还有很丰厚的油脂像蜂巢和蜂蜜一样低落。。


    “我没事，我是官方的人，前几年在处理鬼怪时没谨慎死了，我这脂肪你们一人拿一块，鬼不喜欢，会躲你们远远的。你们信我，我来只为解决这件事，这里已经影响到普通人的生活了！”他又掏出证件。


    花不语露出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额滴神啊贾队长，额毯子还要不要咧？能到这儿来，谁还没点儿屁本事哩？”


    他本来是一个很白很胖的人，大概得有三百斤，甚至可以称得上肥头大耳，但此刻似乎瘦了些。


    贾元刚想回话，但突然远处传来一声震天响的女人凄厉尖啸，酒店的门已经变为女子的肚脐，众人立刻望去，发现那肚子“砰咚”“砰咚”不断鼓动，众鬼纷纷仰头，天空降下血雨时老道士一扫拂尘大喝：“去！”


    一方五色石砚横置在众人上空，那老道士脸色愈发差，甚至直不起身倒在毯子上喘息。


    贾元有些吃惊：“我……我没打得他这么重啊，被谁伤了？”


    “今天在游乐区出了些事。唉，贾哥，我老实说吧，你这东西没用，鬼母一但生产时唤鬼，什么都没用，我精通五鬼搬运术，刚已经试过了，那些鬼都不听我的。”费长鸣叹了口气。


    花不语左掏掏右掏掏，掏出个荷包取出只虫塞进老道士嘴里让他吞下，见老道士面色好转也悠悠叹气：“贾哥，我是来做任务的，不是来送死的，说实话，咱们拿她都没办法，别白费力气了，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但下一瞬，他们全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