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云烨不由得上下打量了这老和尚一眼，而后淡笑道：“你这老家伙，少在这里跟本侯打什么机锋。”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反正你我都心知肚明，若是你真的完全断了生的念想，又岂会在圆寂之前，特意见本侯一面？”


    “万一本侯赌气，非要把你治活，你当如何？”


    玉林大师哈哈大笑，当即态度光棍地说道：“云侯果然敞亮！”


    “既然如此，贫僧也就直说了，如今白玉京出世，道门有孙道长坐镇，又对外宣称得了仙人传承，已然有了一家独大，道统大昌的迹象。”


    “然阴阳平衡，此消彼长。”


    “我佛门之未来，便如贫僧这具残躯，看似表面如常，实则命数已至。”


    说到这里，玉林大师长叹一声，神色悲怆地说道：“内忧外患，尚未解决，时代洪流便滚滚而来，贫僧与佛门无力抵挡。”


    “是生是死，皆在云侯一念之间罢了！”


    云烨饶有兴趣地望着玉林大师道：“你倒是看得明白……怎么，想求本侯大发慈悲，救你佛门一救？”


    玉林大师收起悲容，正色道：“云侯乃天人也，所思所想，天马行空，无拘无束，岂会因贫僧几句禅机便改变想法？”


    “只是值此之际，云侯不在长安度日，却突然造访嵩山。”


    “这般举动，意味深远，实在是令我等凡夫俗子，忍不住浮想联翩啊！”


    很好！


    既然这老秃驴什么都懂，那接下来的天，就好聊多了！


    云烨嘴角微翘，轻笑着说道：“玉林大师，你可知，白玉京为何要出世？”


    见云烨突然转移话题，玉林大师心中一动，知道对方这是要进入主题了，于是当即神色一肃，合十行礼道：


    “求云侯解惑！”


    “好说！”


    云烨轻笑一声，当即转过身来，背对着玉林大师，语气悠悠地忽悠起来。


    什么上古时代，人神混居，什么灵气消散，末法时代……


    总之，就是灵气复苏的那一套通用背景，被云烨强行贴合史实，讲给了玉林大师听。


    待听完后，玉林大师坐在床榻上沉默了一会，突然轻声道：“云侯所言，确实有相当一部分符合贫僧的认知，但有部分史料，却与我少林寺的记载有所不同……”


    “……”


    云烨挑了挑眉，转过身来，笑眯眯道：“那你觉得，是谁错了呢？”


    “自然是我少林寺！”


    玉林大师毫不犹豫地作出回答，而后神色肃穆地说道：


    “既是末法时代，那么传承断代，史料有缺，也是应有之事！”


    “还请云侯放心，待今日过后，贫僧定会命人查缺补漏，填补空白，让这段消亡的隐史重现人间！”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


    云烨嘴角勾起，笑容愉悦地说道：“方丈果然是有道高僧，佛门支柱，不过，有件事你可能误会了……”


    说着，云烨笑容收敛，转而淡淡地望着玉林大师道：


    “本侯所言，句句属实，可没有半点虚假之处！”


    话音未落，他右手一抬，合掌向着身侧一拍。


    刹那间，狂风骤起，呼啸的气流自他掌心汹涌而出，化作狂风向四周席卷，将身侧的木椅咯吱咯吱地绞碎成漫天木屑。


    眨眼的功夫，原本完好的实木椅子便在狂风中消失不见。


    漫天木屑簌簌而下，但却没有弥漫到整个房间，反而在某种力量的驱使下，整齐地堆积成一座小小的木屑堆。


    看到这一幕，玉林大师瞳孔骤缩，心中惊骇。


    云烨右手轻抬，操控着水汽在掌心凝成佛像，淡淡道：


    “嵩山偏远，对于白玉京，或许没有什么准确的认知。”


    “但没关系，本侯乃白玉京天下行走，方丈若是心有怀疑，本侯便使些微末伎俩，展示给方丈看看便是！”


    话音未落，那晶莹剔透的冰佛便啪嗒一声，落在了床头。


    玉林大师回过神来，强忍着惊骇，目光炯炯地盯着那散发寒气的冰佛。


    他原以为云侯方才之举，是想让少林寺配合白玉京行事，但看如今的模样，似乎是他自以为是，误会了云侯。


    莫非那上古时代，还有灵气复苏，都是真的不成？！


    玉林大师心中思绪翻腾不休。


    待稍稍平静，他突然开口，神色复杂地问道：“依云侯之意，末法时代已近终结，正要衰极而盛，灵气复苏……”


    云烨点头道：“不错！”


    玉林大师缓缓道：“此等天地辛秘，云侯为何要告知贫僧？”


    云烨诧异地望着他道：“你刚才不是听懂了吗？”


    玉林大师摇了摇头，直言道：“贫僧只是以为自己听懂了，但如今，见识过云侯神秘莫测的仙人手段，贫僧突然发现，自己原来只是一只井底之蛙。”


    “真想窥得天地宽广，还得求云侯这位井外之人提点一二啊……”


    提点？


    是要个保证吧！


    云烨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本侯的要求很简单，既然是灵气复苏，那就是整个华夏大地的事情，怎能让我白玉京一家独大？”


    “这样一来，白玉京岂不是成了你们这群人的挡箭牌？”


    “虽然我这个挡箭牌足够强硬，能抗得下万箭齐发，但有些事情，缺员不是单纯的武力所能解决的，所以……”


    说到这里，云烨故意拖着长腔，没有说完。


    而这一次，玉林大师倒是很干脆地接了话茬。


    “所以，白玉京需要在我佛门也扶持一个挡箭牌，而贫僧就是云侯挑选的代言人。”


    “嗯，可以这么说。”


    “……”


    玉林大师犹豫一二，轻声问道：“贫僧尚有一事不解。”


    “说。”


    玉林大师目光炯炯，缓缓问道：“这世间……当真有佛吗？”


    云烨挑了挑眉，瞥着玉林大师道：“你念了八十年的佛，这种问题，还要问我？”


    玉林大师摇了摇头：“在今日之前，贫僧自以为粗通佛理，对我来说，狗屎是佛，泥土是佛，世间万物，人生百态，皆是佛。”


    “但这种佛，是贫僧心里的佛，而贫僧方才所问，是那供桌上的佛……”


    云烨笑着道：“你倒是看得通透，这种大逆不道的问题也敢明说。”


    “行吧，那我就正面回答你——这世间确实有佛！”


    什么？！


    玉林大师瞳孔骤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但紧接着，云烨便话锋一转，语气悠悠道：“不过，神佛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咱们这个世界只是亿万世界中的一个小世界，还入不得他们的法眼！”


    “你这老和尚也莫要多虑，天塌了，自有个高的顶着。”


    “就算神佛当真归来，也无需尔等佛道之人操心……”


    玉林大师怔怔地望着云烨，口中不停喃喃念诵，似乎在消化云烨透露的信息，将其与自己所认知的事情进行对比。


    云烨没有给他消化的时间，再次大手一挥，从储物戒中取出十六张度牒，摆在了玉林大师面前。


    这种凭空取物的神通手段，自然又震慑到了玉林大师。


    他怔怔地望着面前的度牒，发现这十六张度牒都不是普通度牒，而是大和尚度牒。


    有了这十六张度牒，少林寺就可以派出十六位僧人，在大唐境内建立起十六座寺庙。


    当然，在关内，河东，河北，陇右这些地方是不行的，但草原和岭南肯定没有问题。


    毫无疑问，这是云烨从长安带过来的，也是朝廷和李二的意思。


    佛道两家，孰优孰劣，暂且不提，但在归化外民方面，佛家确实比道家要擅长的多。


    朝廷让佛家在岭南和草原上建庙，自然是想借宗教之力汉化蛮夷。


    说实话，如果是之前，看到这十六张度牒，玉林大师必然会立刻表态，什么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之类的宏愿也会不要钱般撒出来。


    但现在，比起大和尚度牒，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迎着玉林大师的目光，云烨微微一笑，语气悠悠道：


    “除却度牒之外，本侯尚有佛经三卷，佛功六部，皆是佛道正统！”


    “若以佛理修至巅峰，至少也可塑成金身，得罗汉果位！”


    此言一出，玉林大师苍老的身躯顿时激动地颤抖起来。


    云烨也不卖关子，直接大手一挥，取出了燕赤霞提供的佛经与功法。


    玉林大师不顾形象地奔下床，双手颤抖地捧起佛经，翻阅起来。


    不得不说，玉林大师确实是一代高僧。


    他在翻阅佛经的过程中，竟是喃喃自语，无意识地运转起了功法，引得周遭的天地灵气自行向着他体内汇聚。


    这些灵气皆是云烨刚刚埋下的灵脉所出，自然纯净无比。


    待翻阅完经书，玉林大师抬起头来，双眸神光绽放，脸上皱纹消退，头发与眉毛也泛出一抹黑意，仿佛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左右。


    “这位是……入道了？”


    云烨颇有些惊讶地望着玉林大师。


    待回过神来，他不由得心中感慨。


    难怪大哥总说，仙道靠修，佛道靠悟。


    寻常修道者需要多年才能寻到的气感，玉林老僧竟是片刻间便已修成。


    这其中固然有他一生念佛的积累，但也是佛门功法独有的特点。


    当然，成也悟性，败也悟性。


    佛修一旦陷入瓶颈，那是真有可能卡上一辈子。


    哪怕是悟性高绝者，在修为突飞猛进的同时，也有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的巨大风险。


    在这方面，仙修一步一个脚印的积累，反倒是更占优势。


    “好好好，果然是真经！”


    玉林大师手指佛摸着经书，激动地颤抖起来。


    但很快，他便抬起了头，疑惑道：“云侯不是说，有佛经三卷，佛功六部吗，那现在为何佛经只有两卷，佛功只有四部？”


    云烨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玄奘法师西行取经，乃整个大唐的盛事，本侯与玄奘法师私交不错，故而已将最重要的三卷真经放到了天竺。”


    “待玄奘法师抵达天竺，自会有人将真经双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