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落在高台边缘，苏砚将那截漆黑骨片握在掌心。它不再发烫，但表面纹路仍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波动。


    他抬起头，看向其余三人。


    洛九璃靠在石堆旁，指尖搭在腕脉上，正在检查自己的恢复情况。她睁开眼，目光落在苏砚手上。


    萧千绝站在断剑插着的地方，左手按着肩头旧伤，听见动静后转过身来。


    玄月坐在断柱边，右手缓缓从袖中抽出一段影丝，缠在指间绕了半圈又松开。


    “这东西不是夜无殇的。”苏砚说，“它是被人做出来的，用来承载某种力量。”


    没有人说话。


    他继续道：“他可能早就死了，或者从一开始就没真正存在过。我们打倒的，只是一个被塞进这具躯壳里的东西。”


    洛九璃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接过骨片。她翻看片刻，眉头微皱。


    “这种刻印手法不在天机阁记载里。”她说，“但它和上古阵法有相似之处，尤其是连接点的位置。如果这是更大结构的一部分，那么完整的形态应该是一座容器。”


    “就像你说过的祭坛？”苏砚问玄月。


    她点头：“十年前那场献祭，用的就是类似的东西。他们把活人放进石棺，再用黑气灌满经脉。最后裂开的不是身体，是骨头。”


    萧千绝开口：“我查过家族三个月内的调动记录。三支暗卫北上，路线都绕不开那片区域。他们对外说是清剿残党，可带的是封印工具和引灵符。”


    “他们在找东西。”洛九璃说。


    “不是找。”苏砚纠正，“是在回收。夜无殇失败了，但他们知道计划没完全断掉。双子灵核还有一块没出现。”


    空气静了一瞬。


    “我们必须去北境。”他说，“不能等他们先动手。”


    萧千绝看了他一眼：“我可以带路，但不能保证全程安全。家族在外围设了巡哨，一旦发现异常就会封锁通道。”


    “你有办法避开？”玄月问。


    “有。”他答，“但我需要一个理由回去报信，否则会引起怀疑。”


    “那就给你一个任务。”苏砚说，“你先走一步，把巡哨调离主道。我们在两天后于鹰嘴崖汇合。”


    洛九璃将骨片递还给他：“我去天机阁取一份古图。那里有北境地底脉络的标注，如果祭坛真连着上古阵眼，我能认出来。”


    “你什么时候能动身？”


    “今天下午就能出发。”她说，“只要恢复到能撑起一道护体灵光的程度。”


    玄月站起身，拍掉斗篷上的灰：“我跟你们一起走。影渊层只有穿过影脉才能通行，普通人走不到一半就会被吸干气息。我可以带路。”


    “你的影丝够用吗？”苏砚看着她手腕。


    “还能撑三次短途穿行。”她说，“等到了地方再休整也不迟。”


    四人站定位置，围成一圈。


    苏砚把手伸出来：“这次不是为了守住一次。是要把门彻底焊死。”


    萧千绝沉默片刻，伸手放在他手上。接着是洛九璃。最后玄月也抬手搭了上去。


    谁都没说话。


    他们收回手，各自开始收拾。


    苏砚把铁牌贴身放好，又将骨片包进布条塞进怀里。他走到高台中央，在夜无殇倒下的地方蹲下，手指划过地面焦痕。


    一道淡青色的纹路从指尖延伸出去，沿着裂缝蔓延数尺后停下。地面轻微震动了一下，随即归于平静。


    他站起来，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战场。


    洛九璃取出一枚银符，捏碎后抛向空中。符纸化作细光洒落，扫过每一处残留黑气的地方。那些地方微微泛起波纹，然后彻底安静下来。


    萧千绝拔出断剑，折成两段扔进废墟。他从背囊里取出一把短刃，刀身窄而直，没有花纹。他试了试握感，插进腰侧皮鞘。


    玄月解下染血的披风，换上深灰斗篷。她活动了下手腕，影丝重新隐入皮肤之下。


    四人走向高台边缘。


    山风比昨夜温和，吹得衣角轻摆。远处荒原开阔，山脊如刀刃般切开地平线。云层流动，阳光时隐时现。


    他们顺着石阶往下走，脚步踩在碎石上发出清晰声响。


    走出百步后，苏砚停下。


    “我们之前太被动。”他说，“每次都是敌人先出手，我们才反应。现在不一样了。他们怕我们找到真相。”


    “所以他们会设陷阱。”洛九璃说。


    “那就一个个拆。”萧千绝接话，“只要他们还在动，就会留下痕迹。”


    玄月走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高台。那里已经看不出战斗过的模样，只剩下几道浅痕和断裂的石柱。


    “我不后悔留下。”她说，“有些人活着就是为了关上门。我们不一样。”


    队伍继续前行。


    中午时分，他们穿过一片干涸河床。河床上横着几根枯木，像是很久以前被冲下来的。


    苏砚走在最前，突然抬手示意停下。


    前方地面有一小块泥土颜色不同，呈深褐色。


    他蹲下，用手拨开表层土。


    下面埋着一块铜片，上面刻着半个符号。


    洛九璃立刻靠近，看清符号后脸色微变。


    “这是萧家禁用的标记。”她说，“二十年前因为私自研究禁忌阵法被封印。凡是持有这个符号的人，都被处决了。”


    萧千绝盯着那块铜片，眼神冷了下来。


    “他们不仅没停。”他说，“还在用死人的名字做事。”


    苏砚把铜片收进怀里：“这不是意外掉落的。是有人故意留下的。”


    “挑衅？”玄月问。


    “不是。”苏砚摇头，“是指路。他们想让我们去。”


    “那就去。”萧千绝说，“看看是谁在背后叫我的名字。”


    他们重新启程。


    太阳偏西时，进入丘陵地带。地形开始起伏，视野受限。


    洛九璃走在中间，时不时抬头看天。她察觉到灵气流动有些紊乱，但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


    玄月忽然伸手拉住她的袖子。


    “别往左边走。”她说，“那边地下有空洞，影丝感应到了。”


    洛九璃退后一步。


    苏砚绕到左侧探查，发现草丛中有几道拖痕，通向一处塌陷口。他蹲下查看，坑底散落着几枚破碎的陶片，上面有烧灼痕迹。


    “有人不久前经过。”他说，“带着火器。”


    “追吗？”玄月问。


    “不。”苏砚站起身，“他们是故意露行踪的。我们现在要的是情报，不是交手。”


    队伍改变方向，转向西北。


    天黑前，他们在一处岩壁下扎营。


    生火时，洛九璃取出一张薄纸铺在地上。她咬破指尖，在纸上画出一道符线。符线亮起微光，随即指向北方。


    “天机阁的方向。”她说，“古图在那里，等我拿到就会来找你们。”


    “你什么时候走？”苏砚问。


    “明早。”她说，“赶路的话，三天能来回。”


    众人沉默吃下干粮，轮流守夜。


    半夜，苏砚醒来换岗。他坐在火堆旁，摸出那块漆黑骨片。


    火光照在上面，纹路隐约闪了一下。


    他盯着看了很久，把骨片收回怀里。


    远处山峦轮廓模糊，风从谷口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


    玄月不知何时醒了，坐到他旁边。


    “你在想那个容器的事。”她说。


    他点头。


    “如果夜无殇只是个壳。”她低声说，“那真正的核心在哪里？”


    他没回答。


    火堆跳了一下，火星飞向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