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之前去，自然也是零点之前回。


    穿越空间附带的天旋地转感尚未完全消散，四人如上次那般在高专操场上堆作一团。


    东京咒高坐落在山顶，海拔比平地高出不少，十二月的风毫不留情地呼啸而过，裹挟着浸骨寒意，给倒在地上的人提供了免费唤醒服务。


    趴在最上层的家入硝子最先感受到这股冷意，她捂住裸露在外的小腿，利落地翻身起来，一边搓着手臂一边摸出手机确认时间。


    屏幕的冷光照亮平静无波的脸，家入硝子得出答案之余迅速将手抄回兜里。


    “还是11时29分。要么是树理的术式自带精准的时空间定位功能，要么就是我们到侏罗纪时代和恐龙比龇牙的时候，现世时间近乎停滞。你们觉得哪种可能性更大？”


    “111111！”五条悟从眩晕中清醒，猛地一掌掀开压在他腿上的夏油杰，一个挺身便坐起来。


    他这次看得清清楚楚，中森树理体内刻印的术式纹路以及发动形式已经清晰展现在他眼前。


    五条悟眼睛发亮，嘴角弯出一道兴奋的弧度——


    这一届还真是英才荟萃，【反转术式】和【咒灵操术】碰头已经是百年罕见的事了，现在更是添了个没有历史记录的强力术式。


    树理管她的术式叫什么来着？【界渡】？


    不太贴切。


    树理的术式纹路非常完整，和他的【无下限】一样具备两极，即能够做到术式顺转，也能进行术式反转。


    而穿越只是术式顺转的其中一个效果。


    中森树理对自己的术式心存抗拒，使用术式时习惯性达到发动基准就停了，两次灌注咒力都没到封顶程度，自然也只能激发被动技能。


    这个术式发动到极致会是什么模样？会产生强大攻击性么？术式反转又是什么效果？


    未知与想象在脑中缠绕，五条悟眼底满是兴味，只觉趋于平静的校园日常在新可能的掺和下又有沸腾趋势，叫他不自觉兴奋起来。


    中森树理全然不知五条悟已经安排好了一张魔鬼训练时间表，或者说她完全无视了紧盯着自己那道目光。反正五条悟也不会起什么害自己的心思，那管那么多作什么？


    她微蹙着眉立在发动术式前所站位置，低头仔细端详脚下。充盈咒力的瞳孔闪动微光，地面上、空气中经她咒力洗刷留下的莹绿残秽瞬间无所遁形。


    “我的咒力残秽……绿得好显眼。”她轻声抽气，复杂之余还带着点新奇，“和使用咒具留下的那些混杂颜色差别太大了。”


    “不是什么大问题，覆盖掉就好。”夏油杰呼出一口在低温下凝成的白气，语气平静。幽暗黑洞在他身侧无声伸展开，丑得千奇百怪的咒灵们窸窸窣窣爬出洞口。


    “干活了，悟。”


    “嗨嗨~”五条悟咧嘴一笑，苍蓝色莹光在指尖跃动，轻飘而乖顺，让人想不到砸出去能造成怎样的破坏。


    下一秒，咒力破开空气的轰鸣与咒灵的嘎哑嘶吼相互交织，将那片醒目的绿色残秽淹没在更具个人特色的苍蓝与深紫咒力痕迹之下。


    家入硝子见状，毫不犹豫地后退了十几米，快速逃离即将变成“枪林弹雨”和丑陋咒灵肆虐的现场——这是半年相处得来的经验，此时不跑就会被认定团伙作案，明天不跟着一起挨夜蛾老师的铁拳才是闯鬼了。


    凌晨时分·五条本家。


    二长老五条良介披着薄外衫，直挺挺立在电话机旁，嗓音拖着世家独有的腔调，慢悠悠的，言辞间四两拨千斤，大幅度削减电话那头总监部来电的严重程度。


    “……动静大亦是好事，咒术师们在闲暇时刻不忘精进技艺、锤炼自身，此等勤勉，东京咒高未来发展光明灿烂啊……


    这样说来悟大人即便在生辰之日仍勤加修行，是天性敏而好学，实乃我五条家之福，咒术界之幸！”


    好不容易挂断电话，结束鬼扯的二长老长长舒了口气，转身对着不知在他背后站了多久、正端着茶杯慢饮的大长老发起火来。


    “你看看，这像什么话！我就说拦着悟大人，你还阻止我？”二长老找到宣泄口，声音里满是不忿。


    “我看八成又是那个【咒灵操使】，真真不是个东西！悟大人以前虽说也……也颇具主见，行事不拘小节，可终究还是个知道分寸的好孩子。


    这才入学半年多，已经给施工队打了十几次电话，回回都是因为和咒灵操使打架。再这样下去，不如干脆养一支专用于东京咒高常驻的施工队算了！”


    大长老五条胜则砸了咂嘴，没敢反驳。此刻提出自己的观点就是在触堂弟眉头，只会导致两个小时还走不出会客厅。


    他心里其实觉得没什么，甚至隐隐希望这种“连结”能再深些。悟大人若是真能和那位潜力无穷的咒灵操使建立起牢固羁绊，乃至将来能为五条家招揽来一位特级咒术师，那绝对是家族稳赚不赔的买卖。


    悟大人身边另外两位同级也还不错，一个拥有珍稀的【反转术式】，另一个虽在术式强度上有所欠缺，但泛用性却罕见，都没必要说什么过多接触不好。


    五条胜则接着喝茶动作开始走神，老二那一通抱怨听听就好。哦，现在开始说“联姻该看起来了”、“虽然知道【六眼】从未血脉遗传，但万一呢”……


    大长老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家族历史上【六眼】就没有不深居简出、心思难测的。即便偶而出了两位战斗狂人，也未曾对同等级强者或是当时的美人产生过什么强烈的……“交流欲”。


    找他们谈老婆孩子？是嫌他们战绩不够闪耀？


    ————————


    术式练习在“五条老师”生日过后开始密集起来。


    中森树理从未想过，她梦寐以求的学习目标大跨步向她奔来，而她现在只想跑


    距生日那晚只过去了短短两周，她却已经开始熟悉身体被掏空的虚弱，感觉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咒力透支后的沉重。


    她相信，五条家找来那支已经在山脚下安营扎寨、随时待命的专业施工队，心情大概也和她此刻的空茫有几分相似。


    课堂已经快到末尾，夜蛾老师也累了吗？他声音没那么洪亮了，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传来，嗡嗡作响、不甚真切。


    她思绪发卡，只有由一个念头在脑中跑圈：没力气的话嘴巴可以不用张那么大，眉头紧锁也耗力气的……说来，这表情有点熟悉，是在骂人？骂谁？她吗？


    事实上，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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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受班主任雷霆之怒的正是班上唯二的男生们。


    为了完美掩盖中森树理练习术式时留下的咒力残秽，五条悟和夏油杰开始高频率“日常切磋”，这一活动听起来正常，实际却该写作“高专公物常态化破坏”。


    可能两人前一天刚把操场犁了一遍，后一天就转炸后山森林，昨天更是联手嚯嚯了校门口那两列神气非常的大树。


    别说是夜蛾正道这样珍惜学校一草一木的教职工，就算是五条家见惯了“大场面”的王牌施工队，也无法昧着良心说修复得毫无区别。


    新栽下去的两排树苗细伶伶的，与两旁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的原住民一比，显眼得如同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晃晃昭示着遭到暴力对待。


    被五条悟盯着练习导致中森树理的咒力储备天天被压榨到极致，而这位不做人的白毛同期更是以“不止是练习精细操作，还必须靠极限压榨来扩容咒力总量”为由，明令禁止家入硝子对她使用【反转术式】。


    于是乎，在身体极度疲的情况下，她的意志力也如摇曳残烛，甚至能将夜蛾老师那并不算催眠的怒吼当作背景音，在与睡意的抗争中成功败北。


    她就这样一点点耷拉下眼皮，意识逐渐沉入一片昏暗。


    滴答、滴答……


    水滴声由远及近，清晰的敲打在耳膜上。周遭一片漆黑，只有一束不知来源的冷光直直打在她脸上。


    身体沉得像被灌满铅块，牢牢镶在原地，只有最前端的指节还能依循残存的意志弯一弯，其他部位完全不听使唤。


    她心里蓦然生出一阵惶恐，负面情绪仿若奔流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口鼻。


    她想挣扎呼救，喉咙却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徒劳挣扎过后，深深的无力感充斥在整具躯体，随眼泪向外冲去，洇湿一片。


    眼前似乎是被什么布条绑缚住了，那布条湿漉漉的贴在眼皮上，带来一种黏腻的不适。


    哒、哒、哒——


    脚步不紧不慢，一点一点靠近她。鞋底与水泥地面发出的敲击声在空旷空间里回荡，带来无形压迫。


    中森树理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浑身肌肉都绷紧了。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头上那力道与其说是折磨，不如说是提醒。


    她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起初，声音模糊得很，像是透过水面跑进来，带着咕噜噜的气泡音。但很快，声音逐渐清晰响亮，甚至带着点震耳欲聋——


    “中森树理！”


    她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班主任那张极具压迫感的硬汉脸几乎挤满了刚刚恢复焦距的视野。


    夜蛾正道皱眉看着一道冷汗从中森树理额角滑下，又见她眼中惊悸尚未完全褪去，终究还是将已经到嘴边的严厉训斥咽了回去。：


    “你最近是怎么回事？上课走神甚至公然睡觉，已经有不止一位任课老师向我反映你状态有问题了。”


    夜蛾正道顿了顿，拿着教案往外走：“身体不舒服就及时回去休息，调整好了再回来，下次注意。”


    中森树理深吸了口气，强行压下胸腔中残存的心悸，强笑道：“好的。”


    她垂下眼睫，指尖在课桌下微微蜷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