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


    篝火在山风中跳跃着，间或蹦出两三个火星。


    帐篷内，短发女人紧紧抓住睡袋，瑟缩着靠向男友，直到温热的触感传过来才稍稍平静。


    四周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直未断，她隔个几分钟就要朝篝火方向望一眼，看见帐篷上跳跃的橘黄色光晕才罢休。


    “感觉篝火小了些，会不会熄？信也，要不我们回木屋营地休息？”


    作为实打实的小白，她的不安始终无法散去。她总觉得四周有什么在窥伺，男友却说是风带来的错觉。


    “你不要这么紧张，鲜有人至的地方才有绝佳风景。从今晚露营的地方去山顶更方便，我们约好一起看日出不是吗？”


    正说这话，篝火“噗”得一声熄灭了，短发女人一阵惊慌，双手不自觉紧紧环上男友脖颈，片刻不敢放松。


    “是风吗？今天的风有这么大？喂信也，我们回去吧！”


    紧搂着女友发颤的身体，被唤作信也的男子不免觉得好笑：“就算要回营地，也得先把篝火升起来，把东西都装上才行。”


    男子享受着恋人的依靠，将温热的气息喷吐在爱人头顶，带来一点山间营地缺乏的温热：“你先松开我，我去看看篝火。真这么不想在野外露营我就带你下山……”


    话音未落，女友高亢的尖叫声将男子吓得一震，目光条件反射般朝着女友手指的方向望去。


    下一秒，他也被吓得惊声尖叫。


    有什么东西正在向内试探，拉链边上已经被压出两个凹陷。


    男子呼吸一窒，他认出了那是什么爪印。


    逃！


    他火速拉开女友睡袋，将刀刃捏在手上，试图从另一边逃出去。


    就在手挨上另一侧拉链时，这面再次出现一道黑影，一张可怖的兽首被帐篷布料勾勒出来，贴上他的脸，大张的嘴仿佛正发出嘲笑。


    叶片在山风不间断的刮蹭中猎猎作响，摇动着将惨淡的月光分割成一片一片。


    好在自然声响掩不住异动，吼叫声、拖拽声、撕裂声、凄厉的求救声……不同寻常的声音穿过高耸入云的毛榉林，向着更远处的营地进发，直至微不可查。


    ————————


    7日后——


    “五条，西北方向跑了两个，你能锁定位置吗？”


    强压住蓦然上涌的痛感，中森树理散去附在拳头上的咒力，转而切换出[枭]，利落斩断携劲风砸向她脑袋的拳头。


    放跑杂鱼的郁闷显然不能用一只手填补，她眼冒寒光，随闷雷声一道消失在原地，身影再显现却已是踩在一堆碎肉当中。


    第二道声音在林间响起——


    “已经跑到猎场边了，老子去解决，over。”


    听到这一声“over”，中森树理没憋住笑。很显然，五条悟对对讲机这东西的新鲜劲还没过。


    秋田县自然资源丰富，多山多湖，任务目标所在的白神山地更有世界最大规模的山毛榉原始林。


    手机在这地方用处不大。


    因而在进山前，中森树理就跑去租了三台对讲机和两套野外徒步设备。


    有了通讯工具，她和五条悟才分头行动，将“帐”范围扩大到一整匹山，顺带把追踪任务玩成猎杀任务，让这周围的低端咒灵遭了大殃。


    而这一批里唯一一只踩到一级水准的倒霉咒灵，正是中森树理脚下这堆。


    刚想问问情况，西北方向适时一闪。


    蓝光在白日离不甚醒目，却也有相当优秀的定位效果。中森树理没再浪费时间，抓起消化完咒灵的大食花杯跃上枝头，快速向五条悟方向奔进。


    她行进速度不慢，但显然五条悟对等人不太有耐心。对讲机在腰间响起来，开始不间歇地搞人心态。


    什么“没有咒具就不会打了”，什么“这种弱得伤心的东西到底为什么会放跑”，还有那用乱七八糟语调叫出来的“树理”。


    这张叭叭作响的嘴还挺能说，中森树理如是想到。


    日光透过毛榉林映在身上，带起些微灼热。前方是大片光亮，应该就是五条悟所在的地方。


    果不其然，白毛大帅哥披着一层浅金色，站在残根败枝中间目露凶光。


    “为什么一句都不回？”


    中森树理淡定跃下，敷衍道：“这不是在听你讲？你声音质感不错，我多听几句怎么了？”


    “……算你有审美。”


    很显然，五条悟非常好哄，哪怕他知道夸赞并不走心。


    以他脚下站立的地方为中心，深紫色的血液呈螺旋状溅了一地。跟咒灵一起旋转的还有地面和这周遭的植物，被扭了180度的还在苟延残喘，最惨的是那些被拦腰扯断的。


    “四棵毛榉两棵松，我们还是跑快点比较好。”中森树理给杯子盖上盖，小心将其塞进登山包里，又指着地上那个背包提醒：“最好背上，你装固执驴友也走心点。之前那根登山杖又被你扔哪去了？”


    “嗯，”五条悟沉默一秒，抬手向后指。


    中森树理循着他的动作向前走几步，发现聊天内容正插在某棵斜立着的树上，其上沾染的咒灵血液正静静冒出黑烟。


    中森树理眼皮一跳，伸手握住杖身时顿觉情况不妙。果不其然，她稍一使劲，登山杖便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吧声。


    杖身上那几道裂缝明明白白的传达出一个意思：莫扯，否则断你手上。


    她眼角抽搐，把这棵无辜的树当成慢吞吞走来的五条悟，倏地一拳打上去。


    可怜的毛榉应声倒地，中拳处残留着大量细碎的木片木块，连带着登山杖一起裂开。


    拾起明显带有圆形弧度的木块和登山杖，中森树理转头看五条悟，有些不太确定：“我们几乎将整匹山都跑完，应该没有遗漏？也没有找错咒灵？”


    “唔。”五条悟拉高墨镜，半晌才回复，“没有，如果你们没有搞错任务地点的话。”


    地点应该没什么问题，中森树理如是想到。


    她习惯情报先行，对任务简述常逐字逐句地抠，力求不出任何设想外的状况。


    【窗】在观测地点一栏填写着「秋田县-白神山地」，给出的任务评定也是二级，与现状刚好吻合。


    他们排查的区域覆盖了秋田县境内整个白神山地，再往北就是青森县范围。比起这块区域，那边是大片大片原生林，更不像诞生二级咒灵的地方。


    两个人同时遗漏咒灵的几率有多大？


    犹豫不到一秒，中森树理拿起对讲机：“任务结束，我和五条将沿原路返回，麻烦青木监督将车开到早上我们进山的地方。”


    无需考虑工作，两人自然轻松愉悦，更兼五条悟时不时在野道上滑个一脚，气氛比早上进山时热烈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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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也能吃，凯撒菇。虽然是显眼的橘红色，但无毒，比刚采的灰褐色普通蘑菇漂亮不少吧？”


    无视掉五条悟脚下那朵，中森树理眼疾手快将周遭的凯撒菇扔进帽中。随后五条悟的登山帽迎来揶揄眼神。


    “没事，我不嫌弃空军佬同学。再来两朵我的帽子就满了，等会儿我换给你。”


    那句小声的“看来眼睛弥补不了经验”没被五条悟漏掉。


    中森树理见他张口要说什么，刚做好抬杠准备，却见他扭头看向斜上方。


    “喂，前面的！你们怎么进来的？”


    一道声音传林而过，远远的，不甚清楚。


    没两分钟，步道上方的林子里探出好几颗脑袋。为首那个一身橘红制服，抬手扶正帽子，气势汹汹道：


    “景区已经封闭，正门还特地设了卡，你们是从哪里钻进来的？”


    这位尖下巴男士明明是在问进入途径，经气势加成却仿佛在说“你们不要命了？”


    语气怎的这般严重？


    疑惑在眼神中交换，中森树理不动声色道：“不是快到白神山地的蘑菇采摘季了？我们只是想上来碰碰运气……”


    这话一出，对面瞬间黑脸，吼声震天响：“你们是没看新闻播报，还是想成为第四起失踪事件？立刻下山听到了吗？”


    中森树理完全理解这人的怒气。他该是搜救队的队长，搜救任务不轻，舆论压力不小，他对贸然闯进来给他加工作的人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只是——


    第三起失踪案还没有定论？


    “对不起。”中森树理眼神微动，立刻做出害怕姿态。


    果然，立刻有人出面调节气氛：“队长，这个年纪的孩子好奇心强很正常。既然他们知道错了就让他们直接下山吧。”


    “哦对，例行询问，你们见过这两人吗？”确认队长怒气渐消，圆脸搜救队员从外口袋掏出两张照片，展示给两人看。


    “这是他们失踪前在山下拍摄的照片，你有见过他们吗？男性是个一米八三的高个，穿着灰绿色速干T恤和速干裤，登山背包上还绑着橙色魔术头巾；女性也是短发，身穿藏青色外套和牛仔裤，头戴一顶渔夫帽，背着米黄色的小背包……谢谢配合，果然没见过啊。”


    圆脸搜救队员本就没抱希望，对这一黑一白两颗脑袋整齐划一摇头也不意外。


    搜救队长深呼吸，费劲巴拉地掏出手机，怼着中森树理和五条悟就是两拍：“这个方向再走500米左右就能回到徒步道上，记得不要往野林里钻。我会和门口的同事联系，确认你们出山。再敢四处乱跑，就等着被家访！”


    要不是搜救队里抗绳索的抗绳索、拿定位设备的拿定位设备，每个人都有要做的事，估计搜救队会分出一个人手护送他们下山。


    两人乖巧称好，却在搜救队转身离开后不约而同地向前迈步。


    中森树理抬眼看向五条悟，下巴朝救援人员方向微抬。


    “要不要去排除一下？”她眼里明确传达出这个信号。


    “不是挺有意思？”五条悟突然想起什么，突出对讲机道：“青山监督，午饭晚点吃哦，over。”


    没等那头回复，中森树理已经手锤【无下限】：“你第几次叫错了？人家姓青木！”


    总有一天要扯烂这层防御，把拳头怼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