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野爽来了，大野爽真的来了！”


    平壤王宫之中，高宝延显得异常的焦躁，在走廊上走的时候，还念叨着。


    前线的探报发来，秦王李爽发五部胡并铁勒诸部万骑，在柔然国相、单于大都护贺拔胜的带领下，进攻高句丽北部。


    又征召江淮之地万余兵，自光州渡海，进攻卑沙城。


    李爽则率领长安、洛阳三千精锐，并调河北、河南府兵四万人，水陆并发，亲征辽东。


    一时间，高句丽上下风声鹤唳。


    虽然高句丽内部勾心斗角，可在这个时候，谁都不可能说辽东不重要，要不还是给了这些话。


    高宝延作为王，拿出了足够的利益，让麾下诸臣达成了一致救援辽东的决意。


    辽东是高句丽内部除了王畿之外最重要的农业区，不可能让。


    再说了，辽东是故土，那汉四郡又是不是故土呢？


    真的让李爽拿下辽东，他的兵锋到了鸭绿江，汉时的玄菟、乐浪两郡会不会是李爽口中下一片故土？


    哪怕将辽东留下，作为缓冲区，对于其余人来说也是有利可图的。


    不过，高句丽众臣虽然都同意了，可出力多少却是不同的。


    离得近的出得也多，离得远的不但出力少，而且动作很慢。


    这也是高宝延焦躁的原因之一。


    某种程度上说，高宝延遇到的是和吐谷浑夸吕一样的问题。


    高句丽的军队是高句丽王位的附属品。高宝延能发号施令，乃是因为他是王，而不是因为他是高宝延。而且，高宝延也只能掌控王室的军队。


    高句丽内部其余诸加、各城城主都有着自己的地盘、军队。


    所谓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


    高宝延的一道王令，不可能让国中有着不同利益的地方军队都听令而行。


    不然，高句丽内部如同国相一般重要的职位大对卢，也不会是各部相互攻伐，胜者担任了。


    对面则不一样。


    六镇之乱与尔朱氏之乱后，北朝的整个秩序都是李爽重塑的。


    河北、河南的府兵，江淮之地由流民组成的军队，乃至是草原上的胡骑，在他一声令下，都听调而行。


    这份令行禁止的本事，不是高宝延具备的。


    正因为高宝延不是什么都不明白的昏君，相反，他还相当的精明，所以才更加明白敌我之间的差距。


    此时的高句丽，并不能在历史上找到多少大胜中原军队的战例。


    过往的战例都是相当的惨痛，唯一的值得称颂的便是百年前夺得辽东，当时的高句丽好太王屡屡击败后燕的军队。


    可那时的后燕已然快要亡国了，打败了它，又能说明什么？


    高句丽的将领和士兵并不会因此而多么振奋。


    高宝延的焦躁，他的大夫人看在眼中，轻声问道：


    “王，何以如此？”


    “大野爽出兵了，号为十万大军，欲得辽东之地。”


    大夫人听了这话，还没有说什么，高宝延便握住了她的手，道：


    “此时，唯有汝父，可为我国之柱石，安稳北疆了。”


    大夫人听完，看着自己夫君的眼睛，并没有如高宝延所想的立刻表态，也不如他在其余两位夫人那里见到的那般发誓效忠。


    “妾身之父这些年所作所为，妾身远在平壤也有所得知。若无外患，他会是大王的重臣，或许一辈子都是。”


    高宝延的目光之中很是疑惑，问道：


    “你何意？”


    “以妾身对父的了解，辽东之战若赢了，他会是大王最忠心的臣子，否则，他亦会是天可汗麾下之臣，为王前驱！”


    “你说他们要谋反？”


    高宝延听了大夫人的话，下意识的开口道，说完，便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天可汗之名，妾在深宫亦闻之。破六韩拔陵、郁久闾阿那瓌何等英雄，在北地亦无法与之争锋；尔朱氏强横至极，号为百万大军，亦败在其手；梁帝命世之英，如今龙归洛阳。这些年，北夷皆臣，西戎献款，南面请服，只剩下了王。”


    高宝延越听心里越不满，哪个男人都不希望从自己老婆嘴里听到另一个男人如何如何。


    “你是让本王投降，乖乖献出辽东？”


    “不，妾身只是让王做好战败之备——”


    “够了！”


    高宝延没有听完，便打断了她。


    “平日里真是看不出来，你是这种人。麁群氏和细群氏平日里不管如何争斗，此时都知道共克时艰，而你却让本王投降。”


    说着，高宝延再也听不下去，挥了挥袖子便离开了。


    大夫人看着自己的夫君，面容之中，种种情绪，似笑又虑。


    她既为自己夫君的志气而喜，又担心若是战败，怕他承受不住压力。


    ……


    “你阿姐写这封信是什么意思？”


    扶余城城主收到了从平壤传来的自己女儿的信，很是不满。


    “什么叫‘尽忠臣节，则女与父同荣’，她是说我会背叛安原王？”


    李阿遥在旁，微微摇了摇头，叹道：


    “阿姐也太不了解阿父了，阿父怎么可能立刻就投降呢？”


    乌世听了女儿的话，先是点了点头，后来又发觉不对，斥道：


    “什么话，我是那种……怎么说来着？”


    正当乌世词穷的时候，李阿遥在旁提醒道：


    “朝秦暮楚！”


    “我用你说！”


    乌世很是不满，此时，城中响起了警报声。


    “何事如此？”


    乌世一时间也弄不清楚状况，不过，很快，守城的士兵传来了最新的消息。


    “烽火点燃了，有胡骑入侵！”


    高句丽自号小中华，并不是在吹嘘。数百年来，高句丽不但吸收了中原的礼仪制度、农耕技术，便是军事上，也是类似。


    在烽火示警下，扶余城外围的戍垒都收拢了百姓，关闭了城门。


    不过这支胡骑并没有劫掠的打算，而是直接来到了扶余城城下。


    千骑列张，其势之盛，众皆惊骇。


    扶余城城主看着城外的骑兵，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自己的女儿。


    “他这是何意，派这些人来，逼降么！”


    李阿瑶看着自己父亲愤怒的模样，不知如何开口，却听他道：


    “我李乌世是那种没心没肺不知天可汗恩德的人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