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辽水，对岸高句丽军的旗帜连绵。


    宇文泰率领十数骑，于辽水旁侦查敌形。


    “差一点！”


    “主公，差什么？”


    面对手下大将刘亮的问题，宇文泰只是道：


    “若是这支大军早来十日，我等未必能在此站稳脚跟。”


    宇文泰率领三千先锋逆击武厉逻的高句丽军，占据了周围大片的土地。


    原本居住在武厉逻的高句丽军覆灭，连带着当地高句丽豪族和他们的族人，没其为奴，掠其财货。


    正是靠着如此手段，很快便稳住了形势。


    因为，宇文泰能够从麾下找到相当多的人，替代这些高句丽人的生态位。


    如今，后续增援的五千大军已至，加上契丹、奚族的仆从军，宇文泰并不担忧与对方交战。


    甚至，听闻交战，宇文泰隐隐有着一股兴奋之意。


    “走，回去！”


    宇文泰虽是东北道行台，掌控幽、营二州的兵马，但不能完全将所有人马都调到这里。


    一来大冬日后勤跟不上，二来调过来也无法像是如今一般起到奇袭的效果。


    宇文泰熟读史书，也渐渐在实战中掌控了与高句丽人交战的节奏。


    那便是备选精兵，用人数少的优势，将高句丽人从城中引出来，通过野战歼灭敌军的有生力量。


    只是，回到了武厉逻的宇文泰，却听到了一个让他非常不满的消息。


    险渎城让高欢、侯景占了，而且是一仗未打，对方主动献城的。


    “这帮怀朔人，我们在这里血战，他们趁机偷城？”


    “辽东城、安市城、建安城的守军为何没有动静，放任他们占据险渎城？”


    “这帮高句丽人，大军都用来对付我们了么？”


    ……


    帐中诸将之语，抱怨者有，疑惑者有，甚至咒骂者也有，宇文泰尽管心中不满，可却忽然想通了一些事。


    “我说高欢好好的在邺城待着，怎么忽然也来营州，要掺和高句丽之事！”


    “主公是说他们与高句丽人早有勾结？”


    宇文泰想了想，他以前只考虑过军事的问题，而高欢则与他看得不同，他并没有将高句丽看成一个整体。


    “事已至此，不重要了，我们守好此地便够了。欲复辽东，我等已占头筹。”


    “诺！”


    ……


    险渎城。


    高句丽南部大加的使者秘密来到了险渎城，带来了两个箱子。


    一个箱子里装满了百年野山参，另一个箱子里则是珍贵的黑貂皮。


    这两箱东西，只要拿回营州，随便找个富有的粟特商人，立马能够换到大笔的财货。


    山参与黑貂皮，都是辽东乃至整个东北的硬通货，甚至有粟特商人从西域穿过万里草原，来东北进货，堪比丝绸。


    “魏郡公，按照事前的约定，我部大加使辽东城傉萨不出兵救援。如今，险渎城已被汝军占据，事成之后，我部大加还会再送上十箱。”


    高欢看着这两箱东西，不觉点了点头。


    “告诉汝部大加，险渎城中让他讨厌的人我都已经替他解决了。”


    “有劳了，这座城中的人口和财货，魏郡公皆可尽取，我部大加只要这座城便够了。”


    高欢听完，却是笑了笑，道：


    “这城中百姓的财货，我不打算取。”


    “为何？”


    “若是尽取，如何得民心！”


    使者面色一变，已然听出了高欢的言下之意。


    “魏郡公，你何以失信，别忘了，辽东城的大军随时可来，你这几千人，挡得住么？”


    略带威胁的话语吐出，高欢却浑不在意，只是一笑。


    “辽东城傉萨不救险渎城，今又如何使其攻我？”


    高欢只是一语，便洞穿了使者的虚张声势。


    说着，高欢关上了这两个盒子，将之还给了使者。


    “告诉汝部大加，这城我要了，货我就不收了。”


    “告辞！”


    ……


    使者走后，侯景走了进来，道：


    “就让他走了？”


    “不然呢？”高欢一笑，“总要留几分余地，以后还可以继续谈。”


    侯景嘿嘿一笑，问道：


    “都这样了，那个高句丽人还愿意谈么？”


    “是聪明人，便可知形势之变，城已然被我们占了，他既夺不回，和我们撕破脸皮，对他没有好处。”


    ——


    平壤。


    前方的战报传来，让高宝延很是烦躁。


    因为他发现，尽管宇文泰、高欢已然占据了辽水以西的两座重镇，可整个高句丽依旧没有如他所想，团结起来。


    相反，平壤城中的纷争越发激烈了，各派势力相互推诿，将战败的责任推给对方。


    盖牟城、辽东城的守军，也没有渡过辽水，夺回失土，反用天气原因，请求暂缓进军，等到气候回暖再动兵。


    更让高宝延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武厉逻、险渎城相继失陷后，造成这一切之人并没有消停，还派出了使者前来问罪。


    北魏天子的使者从光州出发，横渡渤海，到达卑沙城后，从陆路到达了平壤。


    高句丽向北魏进贡，高宝延乃是北魏天子名义上的属臣。当然，高句丽并没有实际的义务，只是名义上的臣服。


    高宝延没有办法，只能召集臣子见了使者。


    使者拿着元宝炬的诏书，在殿宇之中劈头盖脸就骂了他一通。


    大意就是，我打你，你还敢还手？


    高宝延忍着将使者烹了冲动，待他走后，才发飙。


    “大野爽，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不过殿宇之中其他的官员，相当一部分人并没有主辱臣死的觉悟，反而纷纷相劝。


    和大野爽计较什么！


    你现在能做什么？


    杀了北魏朝廷的使者泄愤，这不正给了大野爽兴兵的借口么？


    犯不上！


    一众官员以委婉的口气劝着高宝延，对方也知道他们说的是对的，不然早就将这使者烹了。


    可自己想明白是一回事，听别人劝又是一回事。


    便在此时，殿外又传来了一声。


    “王，那使者又回来了！”


    “他回来作甚，嫌骂本王骂的还不够么！”


    “他说他要宣读天子的诏书！”


    高宝延很是疑惑，元宝炬写两份诏书作甚？


    “他说他这次宣读的是大梁天子的诏书！”


    高宝延站了起来，怒骂道：


    “大野爽，我xxx！”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