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四十一章

作品:《春色将阑

    次日晨起,榻上无人,只闻琴声。


    我起身去寻。


    却原来,谢灵仙正披着我的衣衫,在廊下为我弹琴,夏蝉嘶鸣月色如水,如枯花般的沉香在她的琴边静燃,袅袅之中我窥她容颜,恍惚之中似是梦魂颠倒。


    我真想,永远停留在这时候。


    我们正当好年岁,汹涌的感情就像是抑制不住的潮汐,随着身体里充斥的冲动和激情一起,填满了朝朝暮暮。在这静谧的时候,我无比清楚地听到了内心的声音——我爱她。


    我爱谢灵仙,因此我却忽然生出胆怯,以至于我怎么也张不开口来,只能坐在她身边,安静地听完这一曲。


    好想让时光凝滞在这一刻,直到面对死亡。


    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我们离开姑苏前,有场暴雨,耽搁了几日行程,索性就在太殊行宫待着了。


    这时候,莲花开的正好。


    风雨欲来之时湖中接天莲叶就如同泼墨一般的在砚池中荡漾,因狂风而翻浪般若隐若现的莲花,仿佛无意间滴落其中的粉玉,颇有一种向来娴静的文弱书生撕破衣衫换上罗裙,执笔在其中作狂舞的气势。


    暴雨过后,我同谢灵仙泛舟湖上。


    我着黑色衬裙,外面随意披着件绛紫色丝绸衣袍,腰间堪堪系着条黑玉琳琅带,不至于令衣襟大敞。


    据母后宫中出来的老宫人说,我幼时多病,有隐世高人批出我命格矜贵易早夭,最好在腰间带金挂玉,贵上加贵,方能破之,后来我便有了许多专门为女儿家打造的细玉带。


    皇室之中只有得了封号的王亲贵族才可将麒麟纹样绣在服制之上。


    记得在我五岁生辰时,皇帝送了我一条白玉带,上面缀着一只娇憨可爱的玉麒麟,我幼时就已知道这玉带与寻常腰带不同,属于皇帝破格赏赐,故而尤为喜爱这条带子。


    我就常常穿着去东宫给兄长显摆。


    他才比我年长两岁,虽然做太子得到的封赏也不少,可他还是很眼馋。


    我将玉带借给他,但是他的腰身比我大不少,根本围不下去,为此他还沮丧了好些天,不过小孩总是长得很快,很快便它就束不住我的腰了,只能收进明王宫的府库中落灰去了。


    谢灵仙依旧是一身白衣。


    干净无尘。


    发髻之中只别了一根浅翠色的玉簪,她素手弹琴,眉目低垂,夹着莲香的风吹进船篷之中,谢灵仙鬓边的发丝扑在脸颊上,耳边的玉坠也不住摇曳。


    我的绛紫色丝袍与她的白裙交缠在一起,诉不尽的缠绵。


    我与谢灵仙胡扯道:“若有朝一日本宫因夺权下了诏狱,谢卿还是赶快跑的为好。”


    她琴音不该面色如旧,缓缓道来:“如今陛下圣体康健,而太子殿下就在不远处的岸边与太子妃闲谈,殿下说这话不仅不妥,还为时过早。”


    我见话有几分踟蹰,问:“怎么?你觉得我和他兄妹关系不错,怕我做不出来?”


    “我确实没想到。”


    她没继续往下说,我叹道:“若是不装一装,怎么在这水深火热的禁宫存活下去。”


    谢灵仙神情微顿,双手轻轻摁在琴弦上,看着我道:“不过若真有那一天,我会为殿下收尸。”


    我抚掌大笑,将手边的莲花拽在身旁轻嗅,又随手松开让它慌张摇曳,留在上面的晶莹水珠肆意惊走。


    乐此不疲,顽劣之极。


    我屈指将指尖的水滴弹在她的白裳上,施施然道:“那本宫定然要你陪葬,生同裘死同穴才好。”


    谢灵仙道:“殿下不怕后人编排谩骂?”


    我嗤笑一声,道:“本宫都打算做争权夺势的勾当,即便太子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哥兄弟,可是自古皇家之中兵戈相向的至亲数不胜数,后人几句不痛不痒的评头论足算什么。”


    这也不是我一时一日冒出来的冲动想法,但是具体多早之前,我也不记得了。


    只是在我思索这皇权之时,自然而言从我的思绪中流淌出来,呈现在我眼前。


    太子与我感情是好,在朝中也对我多有助力,可我若想夺位,他就很碍事了。


    弑父杀兄什么的,听起来可怕,其实也就那样。毕竟,很久以前,我就不信亲情这东西了。


    我迷恋的是滔天的权势,在别人看来我已经是万人之上,但这些被打发施舍来的东西,与我而言——根本不够。


    谢灵仙一时不语,随意拨弄了几下琴弦,问我:“殿下还想听什么曲子。”


    我道:“江南惯常有的采莲曲吧,就像刚到太殊行宫那天早晨,你给我弹的,后来我和那些权贵子弟出游时,无意间听到了这曲子,觉得耳熟,问了名字,便记了下来。”


    谢灵仙笑着看我。


    我又添了一句:“没你弹的好听。”


    说罢我将她袖口的丝帕抽出,倒在船头闭眼假寐,把谢灵仙的丝帕展开揪住两角盖在脸上,就这样遮住了从船篷顶漏下的阳光。


    谢灵仙一曲终了,将琴放到一边。


    她躺在我的身侧,在我耳畔轻哼着方才她弹过的曲调,唱的我昏昏沉沉,懒懒散散,不过片刻就睡了过去。


    我醒来时,小舟已经停在了岸边。


    有侍从提灯接应着我们,我枕着谢灵仙的双腿,她用手拂过我的眉尾和眼角,我倏忽睁大双眼,抓住她的手腕。


    她道:“殿下,天凉了,我们该回去了,不日便要启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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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这几日不能睡得太晚。”


    天色欲晚,凉风拂岸,我竟然睡了这么久,谢灵仙率先上岸,拿过侍从手中的莲花灯笼走到岸边,我起身借着她向我伸出的手,上了岸。


    恰逢七月七,姑苏城浸在藕花香气里,河岸上张灯结彩,数不清的莲灯顺着水流漂向远方,烛光映得水面如天河倒映,据佛家传说,寄托着思念的水上灯能顺着水流飘向冥河,让已故的亲人听到思念。


    我和谢灵仙也凑了个热闹,买了一盏胭脂色的花盏,一起把它放到了水里。我感叹道:“在长安,宫人们放灯还要顾忌规矩,哪有这般自在。”


    谢灵仙笑话我一时的自在还勉强受得住,若是半点事都没得做,我就要慌了。她也没说错,毕竟我可不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了。


    刚起身,一个儒生打扮的男子上前来,我看也不看,带着谢灵仙就绕过他。


    他却锲而不舍,追上来问道:“两位可是第一次来姑苏放灯?请恕我冒昧,你们姐妹二人真真是天香国色,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呢?”


    又被认成姐妹了,我颇觉好笑。


    “你能不能滚蛋?”


    谢灵仙扑哧一声笑出来。


    他傻了,指着我:“你你你,你一个女儿家没女儿家的样子,怎么如此粗俗,满口污言秽语?”


    我抬起一脚,给他揣进河里,掀翻了好几个河灯。儒生恼羞成怒,抹着脸上的水珠,大叫:“我要报官,我要报官!”


    我翻了个白眼,牵着谢灵仙离开了。


    路上忍不住抱怨了两句:“真是脑子有病吧,为什么他要与人说话,旁人就得搭理他,还什么,女儿家的样子,我什么样还需要他来指点指点了?”


    谢灵仙道:“读书读傻了吧。”


    我点头:“这种人千万别考进朝廷,我怕脑病会传染。”


    我好歹还能忙里偷闲去湖中泛舟,结果刚回太殊行宫没多久,忙了整日的谢宛便来邀谢灵仙一起去集市买些要带回去的小玩意,我本来也想跟着去,结果太子把我拉住,于是我只能在行宫中与太子大眼瞪小眼。


    他如是说道:“到了姑苏,除了谢灵仙回家,你出去和那些世家子弟玩了半晌,平日总是霸占着谢灵仙,如今人家姐妹两个说说小话,你怎么还跟着去。”


    我道:“我也是女子,怎么不算做姐妹,难道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要不是因为帝子去臣子家的章程过于麻烦,我还真不至于和那些人玩到一处,没意思的紧,只能在画舫上听曲喝酒,那江南第一花魁也不过如此。


    论技艺还不如明王宫那俩男的。


    太子看出了我的想法,让我坐在园中消停会儿,等谢家姐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