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之还未细问如何算计就听蓝珩又问了一次。


    “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垂眸道：“我叫……齐越。”


    这回答让谢韫之眉头微蹙。


    蓝珩只轻笑一声示意手下将齐越带上。


    又对谢韫之道：“谢郎君咱们两支队伍还可勉强同行四五日。刚好我再护送你们些时日免得氐人回头。”


    谢韫之道了声谢回到了马车上队伍继续启程。


    此时她才细细与洛柠讨论。


    【你觉得他何处算计？】


    “他的计划有很大问题经不起推敲。”


    【其实我也觉得他的回答有不对的地方】


    “那我先说。这个药粉驱兽漏洞太多。”


    “你们现在走在竟陵根据华中地区的自然环境狼群数量一般不会超过十五匹。”


    “就算战乱时期人口数量锐减兽群能够扩大地盘扩大生存空间狼群也不会超过三十匹。”


    这是谢韫之未曾接触过的知识她听得很入迷。


    【为什么？】


    “狼是高度社会化的动物它们的群居规模有一个非常科学的系数。”


    “当狼群的数量超过20-30匹的时候就会因为内耗协调困难食物分配问题而**一个狼群超过五十已经属于生态学上极端罕见的例子了。”


    “需要的条件是食物极度丰富领地非常辽阔很显然你们所处的位置不符合这个条件。”


    从这方面找寻齐越说话的漏洞是谢韫之从未设想过的角度。


    她询问道：


    【那其他野兽呢？】


    “其他野兽就更少了一座山林中老虎通常只有一头其他的都是它带的幼崽。”


    “熊和豹基本也是独行至于豺数量一般不会超过十五只。”


    “而且这里面还要考虑到一个问题如果一座山林中有这么多掠食者生存那就必须有保证它们生存的食草动物群


    “可是野猪通常不会主动攻击人除非是受到威胁被挑衅或者护崽如果有几十只狼群存在于山林中野猪也不会无限繁殖族群数量通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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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控制在十五头左右。”


    洛柠的一番计算已经让谢韫之明白了齐越的计划中想靠野兽制造混乱的这一环基本很难实现。


    这里面最关键的还有氐人快百人的战斗队伍。


    洛柠也提到了这点：“野兽数量的漏洞说完之后


    “我刚才观察过这群氐人队伍不过百但看眼神和动作都是善战之辈应该属于牟婆延手下精锐。”


    “上过战场杀敌的和新兵蛋子那精神面貌完全不是一个等级这些人的身上就有杀气。”


    “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手持利器能够良好调度即便在地形狭窄区域限制了队形展开夜间视线受阻的情况下他们能对抗的野兽群数量上限也在五十左右。”


    五十头野兽的抵抗力是氐人队伍在受限环境时的上限。


    但绿林山的生态不会出现这么多掠食动物。


    所以齐越所说的计划没有实施的条件。


    谢韫之此时道：


    【难怪你说他在算计蓝珩】


    【他的这个计划乍一听很像回事既展现了聪明才智又让人看到他的狠辣和血性蓝珩是将军本就过的是厮杀生活这算是投其所好】


    洛柠点头“其实他的算计不止于此。才智和血性很重要但乱世之中只有才华还不足以让人伸出援手他还需要获得对方的同情。”


    “他说的那些委身于副将的话用身体当筹码博得生机的手段其实都是为了获取蓝珩同情。”


    蓝珩同情了吗？


    或许吧。


    蓝珩的出身也不好这一路走来经历的心酸不比齐越少。


    听到一个孩子为了活命挣扎会生出同情也是情理之中。


    只不过洛柠和谢韫之都不觉得蓝珩会这么笨一点问题都没看出来。


    但是不是从洛柠这个角度分析出问题的那就不知道了。


    关于这点谢韫之倒是有些看法：


    【我觉得蓝将军应当也察觉出了问题不过不是什么野兽数量而是在齐越关于读书的回答上】


    这方面谢韫之和蓝珩是专业的。


    他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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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属于儒玄双通的顶级人才有自己看问题的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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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度。


    这一点，洛柠就不行了，她只能安静听着。


    【洛柠可知，如今，什么人会将墨子作为启蒙读物？】


    “有权势的人家？”


    【差不多】


    【如今世人好玄学，或通儒入玄，墨学并非显学，或说衰微也不为过。自汉以来，为墨子作注的传世之作寥寥无几，名盛如鲁胜之《墨辩》恐怕士人也研读不多】


    【如此乱世，将墨子做稚子读物启蒙的，不是南北高门氏族，便是北方崇尚汉学的戎狄皇族，这孩子身份不一般】


    洛柠听懂了，原来是以读书启蒙的教材，区分阶级。


    可以说，非常具有时代特性了。


    蓝珩跟谢韫之一样通儒玄，应该也能看出这一点。


    洛柠想了想道：“这孩子，心性非常复杂！”


    “蓝珩问他，是不是读过书，其实他只要回答读过或者没读过就行，非要说墨子，那就是故意露出破绽。”


    “否则，以他的才智，完全可以规避这个漏洞。”


    既要骗人，又不想骗的太彻底，很矛盾的做法。


    谢韫之笑了笑：


    【恐怕他是在算计蓝珩的时候，也在考验他】


    【若是这个漏洞蓝珩看不出来，那他就可以判断，蓝珩只是一介莽夫，书读的不多】


    【一个书读的不多，手上又有兵权的人，应该很好掌握】


    可怕！


    实在是可怕！


    这小孩可以说是心思深沉到一定境界了。


    洛柠很好奇，他受过什么样的教育，经历了怎样的事情，才把自己打磨成这样的？


    “其实，所谓考验蓝珩，不止这一重。”


    “博取同情成功是第一步，他能判断出蓝珩的基本性格底色。故意露出破绽是第二步，无论蓝珩是否能看出来，他都能判断这个人的文化水平。”


    “第三步其实对他很关键，那就是假如蓝珩看出来，会如何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