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的影子跌进床铺，厉鬼俯下身，垂落的长发遮住神情


    掌心的拳头是软的，她无声笑了笑，松开手，敲动床沿冰凉的一点


    光如丝般缠绞


    长风随蔓延的热度缠绕，不容置疑地渗进躯壳的每一寸缝隙


    警报不再响了，顶灯昏暗下来。艰难起身的人类靠上冰冷墙壁，胸膛起伏着，望见那双居高临下的黑色眼睛


    警告、惊怒、挣扎、囚禁


    讲述时方法黑暗向一点的话，或许可以用上这四个词


    但为了衔接本节目的上集画风，让我们暂时关闭系统更新时顺手给镜头套上的滤镜——


    “没想到这床居然还有烘干作用，不愧是科幻栏目”


    对感知里时不时抽风的镜头早已视若无睹的厉鬼好奇地望着指腹触碰时光幕漾出的波纹，一双墨瞳被映得亮闪闪的，扒在光幕上探头探脑往里瞄的时候像个干了坏事返回作案现场的大狗：“莫黎莫黎”


    灰色的眼睛无声转来视线


    狗狗思考，狗狗心虚，狗狗努力寻找话题


    狗狗选择遗忘让自己心虚的事情


    “你现在好像烘干箱里的小猫”她笑


    被打包强行塞进床里烘干の聂某：）


    懒得理你（不乐）


    狗狗碰壁，狗狗HP-0.01，狗狗再接再厉


    某人兴致勃勃又摸出（划掉）手机（划掉）通讯器：“能拍一张吗？”


    聂莫黎：“。”


    聂莫黎：“敢拍捏碎你的手机”


    萧潇（遗憾）：“好吧”


    咔嚓


    聂莫黎：“？”


    偷拍成功の萧潇：“嘿嘿”


    聂莫黎深吸一口气


    自己养的、自己养的，还有用、孩子还小、修身养性修身养性，成仙者应当断情绝念切勿劳心、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空乏其身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莫黎莫黎我跟你讲..”


    忍不了了


    垂在颈侧的发带又活过来，啪的一声捂住萧潇的嘴。聂莫黎看着自家祭品冒着泪花瞄过来的眼神，皮笑肉不笑：“真以为我不舍得收拾你是不是？滚回修复仓里去！”


    脑子都差点被仿生人玩坏了还在她面前装没事人，现在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儿又在这瞎闹，真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也看出那一下真把萧潇拍疼了，她顺着那不愿再收紧的分神的本能松开法力，蹭过人眼尾擦掉那点生理性的泪花，轻轻敲了敲眼前人的额角：“这不是跟以前一样怕痛吗？拍你一下就哭成这样，脑袋痛怎么就忍得了？”


    “快去治，一觉睡醒就都不疼了”


    “我没有哭呀...”


    她轻声辩驳着，看不到自己眼底依旧潋滟的水光。一进门就被扫描警报宣布了健康危机的萧潇摸摸手机里的照片，又看看眼前的聂莫黎，苍白的指尖眷恋地贴上光幕：


    “我想看着你”


    你在就好了，只要你在，就比什么都好


    冰冷的液体顺着流动的血脉消磨着情绪，她望着近在咫尺却无法触及的家人，无意识地轻轻抖着。


    “莫黎...”


    疼到发抖了还撑什么撑


    不知道萧潇又在倔个什么，聂莫黎忍无可忍掐诀，法力便膨胀起来将人拎小动物似的丢进修复仓：


    “变成笨蛋就再也别想看见我了，老实点”


    “呜”


    催人休眠的液体倾泻而下，风水轮流转被家人强行关起来的小动物手掌撑上透明的舱门，执着地撑起耷下的眼皮。


    “真是..”


    终于叹了口气，聂莫黎抬手也覆上自己面前的光幕，和自家祭品隔空对了个掌，承诺道：“睡吧，我看着你”


    挣扎的墨瞳终于阖上了，吐着泡泡不知说了句什么，隐隐藏着惶恐的神情安宁下来，手掌也滑下去


    聂莫黎看着自家垂下脑袋的祭品，在这片难得的安静里一时竟有些发怔


    为了夺舍还阳，能够饰演到这个地步么


    不过一副肉身而已——


    胸中被外界筑起的屏障吸收着情绪，吐出成仙的欲念时自己也在向外扩展


    某个感情累积的瞬间，它探出新的根系


    灰色眼瞳内挣扎的迷惘就随着那蔓延的冷意一点一点沉寂下去。聂莫黎勾了勾手指，缠绕着祭品的红绸就又散开，划过动脉与喉骨，抚过下颌与耳垂，绕过双目在脑后重新系紧


    ‘如果能真的盲目，倒也不错’


    总是牢牢占据着大脑后台的情感终于少了点存在的分量，聂莫黎望着不远处毫无防备的人，目光里多出些对物品的评估。


    ‘成仙祭祀的位置，或许可以安排在葬铃村’


    叩叩


    有人敲门。


    放松的肢体瞬间回归警惕的状态。聂莫黎活动活动，感知到身体已经基本恢复，就拍下床铺边关闭设备的按钮，扬声应道：


    “请进”


    是云笙


    “居然还在修复吗”


    这次来倒是没带小尾巴，云笙很自然地走进来，关上门，相当自觉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坐下：“还以为和你一起她会更小心点”


    聂莫黎不置可否，望着治疗仓内悬浮的影子随口道：“我倒是希望这样”


    警惕我、忤逆我、违抗我、把我教过你的东西一点点吃透、让它们浸透你的所有——


    这样，才有意思啊


    我的，祭品


    云笙观察着她，悄悄凝重了眼神


    “休息时间专门过来，不止是为了看萧潇一眼吧？”终于向不请自来的客人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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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目光，聂莫黎动动手指，新的法力就从虚空中浮现，很讲礼节地从萧潇脱下的外衣内兜里摸出几颗糖递过去：“招待不周，”


    时隔良久难得在好友的领地范围里成了客人の云笙：嘿，新鲜


    很难说自己是个什么心情，总之不算特别美妙。云笙道了谢，收起糖以后也没了喝茶的兴致，就寻思着先找点话题铺垫一下：“通知说晚上有射击训练，我和萧潇组别分配一致，来叫一下你们到时候一起”


    这聂莫黎知道，通讯器里给了通知，除开分往孕山、制备厂之类一看就是后勤岗位的那么几个以外，剩下的名单都被放入了战备采集单位的外勤或内部岗


    毕竟人数不多，一眼就能看清


    “嗯，你的搭档..江时对吧？跟我在一起”


    云笙唇角的弧度一僵


    整理整理自己的衣着，聂莫黎又道，像是随口感叹：“你确实和诺澜很像”


    云笙就笑：“可没听她这么说过”


    诺澜，萧潇的表姐，因为特殊的家庭状态跟她比起寻常的亲姐妹可能还要更亲近些


    在萧潇的描述里，算是父母忙碌时最可靠的大家长，弟弟妹妹面前的食物链顶端


    “怎么，你想她了？”抿了口茶让自己升起的不安稍微平复下去，她笑吟吟望过去：“想借我重温一下家人之间毛茸茸暖洋洋的小情绪？”


    嗯，因为三月之差失去了老大地位的聂莫黎也是拿诺澜没办法的一员


    温柔腹黑这一款实在太过强大拼尽全力无法战胜ORZ


    这份情感没有被什么阻隔转换，聂莫黎眼神又软下来，凉凉道：“只有那个笨蛋才会在意这种小事吧”


    炸起的寒毛终于稍稍松懈下来，云笙指尖用力擦了擦椅子的扶手，问：“为什么要强迫自己不在意呢？”


    她看先前两人互动的表现，分明眼前人也不完全是铁石心肠，为什么却总给人一种要舍弃包括萧潇在内的所有换取什么的狠厉错觉？


    很多话作为外人不好多说，她却还是放心不下。怕自己说得过多暴露了好友的弱点，也怕自己说得不够多让那个脆弱的魂魄在家人的无意间就变成日光下消失的泡沫。云笙斟酌着，想着萧潇总是念叨的‘莫黎其实很温柔’的各种言论和好友眼里满腔的信任，还是隐晦道：“上次副本出来以后，她的执念基本都系在你身上了”


    锋利的唇舌也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句磨钝了刃锋，聂莫黎没再说话，整个房间就静下来


    云笙转着手中的杯盏，好一会儿，又道：“算了，当我没说”


    到底是错付了信任的敌人，还是嘴硬心软的家人...


    她望向修复仓里沉睡的好友，似乎想透过红绸看进那双眼睛


    你真的清楚吗，萧潇？


    或者说，这对你来说，真的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