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
作品:《岁有所安(重生)》 说实话,沈云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将她拦下,只是一想到这姑娘日后都要屁颠屁颠地跟在李均身后师父长师父短的在他耳边叫着,就莫名烦躁,待反应过来时,手里就已经攥着人姑娘的手腕了。
暮春的气候凉爽宜人,偶有微风吹过,将人身上那不时产生的热气一一吹走,让人心旷神怡。
而此时隔着一层薄薄的粉色纱袖,少年手掌灼热的温度从手腕处传来,姜绾下意识地小幅度挣扎了一下,想要逃离那股热源。
少年似是有所察觉,意识到这似乎有些失礼,迅速松开了右手,只是,脸上还残留着几分不明显的、极不自然的神色。
反观姜绾,一到这种时候,倒真像是一副没心没肺的孩童模样,察觉不到丝毫异样。
说实话,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只当是沈云溪对她仍有所怀疑,怕她认李均为师后打好关系,从而离间他们兄弟二人。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反正他已经答应要教她武功,堂堂镇远侯府的世子,应当不会轻易出尔反尔。
手上的热气渐渐散去,自从沈云溪发话后,空气便陡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中,一时之间,三人心里各怀鬼胎。
姜绾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才不会惹他怀疑,索性耐着性子等他发话,好在沈云溪并未让她等太久。
沈云溪:“教可以,但不能拜他为师。”
姜绾心想,果然,他还是对她有所怀疑。
不过这也正常,试想一下,突然有个八竿子和你都打不着的人过来和你说你那战无不胜的爹七年后会死,而且还说是梦到的,任谁都会骂一句有病。
他能在短时间内试着信任她,已然是她之幸。
而整个过程仿佛一直被排除在外的李均:“沈云溪!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教可以,但不能拜我为师?虽然小爷我武课成绩确实比不上你,但在天字学堂也算名列前茅,何来不行一说?”
说完他还将手上的剑径直一扔,脸上摆着明晃晃的怒气,仿佛刚才沈云溪说的“你行吗?”对他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被李均这么一通质问,沈云溪这才想起来他刚刚冲动之下脱口而出了什么话,不过,就算他现在想起来了,也没怎么当回事。
过了好半晌,他才悠悠开口。
“你自小习武全靠蛮力,若不是有我在旁提点,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头、走多少弯路。”
“‘师’之一字,如何堪配?”
沈云溪说的确实没错,李均当初初学时觉得学堂射师教的什么“身如磐石,臂如满月”他早就融会贯通了,可无论他怎么用功,箭的准头总是差那么点。
多亏了他的好兄弟对射御之术门道颇深,后来他整日缠着沈云溪要他陪他练箭,这才明白原来弓箭并不只是工具,而是要把它想象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想象你的敌人,就是它的敌人,明白“箭之所指,心之所向”,这样,才能做到真正的百发百中。
被堵的没话说的李均:“沈云溪!你,你……,哼!小爷我不教了,你自个教去吧。”
这下他是真的撂挑子不干了。
姜绾看着少年愈行愈远的身影,好心扯了扯沈云溪的衣袖,提醒他:“他好像真的生气了,你要不,去哄哄他?”
再怎么说,姜绾也是个实际年龄为十九岁的姑娘,早就过了及笄之年,像李均这种十二岁的少年,在她心里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孩。
高兴了需要人捧着,生气了需要人哄着。
想到这,姜绾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沈云溪,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劲装,身姿挺拔,腰佩一条玄色七孔蹀躞带,马尾高束,额前几缕碎发落于眉间,底下的一双黑色眼睛,似两汪清可见底的深潭。
她收回眼,轻低了下头。
尤其是像他们这样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的世家少年。
只是她平日里和沈云溪这种多智近妖的人接触久了,都快忘了,按理说,真正十二三岁的少年,是李均这幅模样,虽然相比二十二岁的他来说,他确实是嚣张恣意了许多,但她总觉得,有时候,他防备心也太重了。
比如此时,为了不让李均成为她的师父,给她挑拨离间的机会,连那么重的话都说了。
思及此,姜绾又抬眼看向沈云溪。
而对姜绾的心里活动浑然不知的沈云溪只看了眼李均的背影,而后漠然收回视线:“不用,他自己会消气。”
姜绾点点头,也没多在李均的事上纠结,毕竟和李均有交情的人不是她,也许这是他们兄弟二人间独特的相处模式,吵架了只需要分开一段时间就好了。
眼下,重要的是谁来教她。
想清楚其中利弊的姜绾试探出声:“那……李公子走了,接下来是你来教我吧?”
沈云溪颔首,觉得自己今日实在是得不偿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既伤了兄弟情谊,又把自己给搭进去了,早知道不答应她了。
啧,不行,事关父亲,还是得答应。
觉得自己今日吃了个大亏的沈云溪:“不然?明日你又在广博院堵我?”
想起自己昨日做的囧事,姜绾尴尬地笑了一下,自动忽视他言语中暗暗的讥讽,开始暗戳戳地转移话题,“那我现在要拜你为师吗?”
沈云溪睨她一眼,意味深长:“想借拜师之名加深你我之间的羁绊,想的倒挺美。”
姜绾讪讪,换了个问题:“那我们现在可以开始教学了吗?”
沈云溪向右侧院角的扫把歪了歪头,不怀好意的笑了下:“当然。”
一个时辰之后,姜绾被沈云溪指挥着扫了整整一个时辰的院子,而他则继续悠哉悠哉地躺在树上指挥,美名其曰是帮她强筋健骨,但她知道,实际上他还是不信她。
不止不信她说的话,也不信她说要习武的决心。
他在等,等下一次她梦到的片段。
但那只是姜绾为了让他相信随口编的谎话,说实话,她前世不是被困在深宅就是后宫,哪来那么多信息渠道,她只隐约记得几件自己身边的事件,有关他父亲的貌似就那两件人尽皆知的,她也无能为力。
让她扫地,无非就是想让她吃点苦头,好让她知道这不是扮家家,从而自己放弃习武。
没关系,她会慢慢让他知道,她从来都不是吃不了苦的人,姜绾握着扫把,毫无怨言地听他指挥,而树上那人还在不停挑刺。
“这,对,这有叶子,看见没?还有那,记得扫干净一点,别偷懒。”
扫完最后一片叶子,姜绾放好扫把,用袖子擦了擦汗,然后双手插腰,平静道:“好了,接下来练什么?”
听见这话,树上的沈云溪挑眉,竟然没有心生不满?
紧接着,他纵身一跃跳下树干,看向姜绾,眼里难得多了几分欣赏:“今日就到这吧,门口李家小姐的马车在门口等你,回去让你家婢女给你捏捏手臂,免得改日叫苦不迭。”
姜绾福身行礼,同沈云溪道别:“多谢沈公子今日授业之恩,也劳烦沈公子代我向李小姐道声谢。”
语毕,姜绾丝毫不拖泥带水,眨眼就出了院门,飞快没了人影。
刚想吩咐府中下人送她出去的沈云溪:“……”
呵,这小兔子,跑的还挺快。
姜绾自出了李均院内后便凭着来时的记忆一路畅通无阻,坐上了李府的马车。
不一会儿,姜绾就被安全送到了姜府。
早早便在房门口等她的杏月打一见到自家小姐,便忧心忡忡地说出自己的担忧:“小姐,你何时结识的李家小姐和沈府夫人啊?这要是被老爷和夫人知晓,指不定要怎么利用你攀附这两位贵人呢。”
姜绾莞尔,她很感谢杏月真心实意地为她着想,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她既走了这条路,就要承担随之而来的代价。
姜绾浅浅地笑了一下:“无妨,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办法总比困难多。”
另一边,李均院内的堂屋。
沈云溪将将坐下,执杯饮茶,李均就从一旁的耳房出来,笑嘻嘻地开口:“沈云溪,你不想教她真本事就早说嘛,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你让我教她是什么意思。”
“你还真别说,要是真被她拜了我这个师,我必定会倾囊相授,让她给占了便宜去,还好你给及时阻止了。”
“但我可告诉你,下次可万万不能用这种方法了,多扎心啊。”
说完这话,他还顺手捞了个盘里的苹果,一边啃一边叽叽喳喳地同他讲着什么。
沈云溪喝茶的动作一顿,既没反驳,也没应下。
他原本以为,李均这回怎么着也要个三五日才会同他讲话,毕竟他说的那些都是真心的。
可这小子自顾自的讲了一大推,而且看起来好像也确实是那么回事,沈云溪便没再辩解。
刚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叽里咕噜了半天的李均:“对了,这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沈云溪不动声色地继续饮茶,喉结微微滑动,仰头一饮而尽,随着杯盏落桌的一声轻响而来的,是少年一句无关紧要的回答。
“没什么,一个小骗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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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聊,陪她玩玩。”
暮色四合,新月如钩。
千万盏花灯自大街小巷的坊市门檐垂落,京中夜市,热闹无比,而这万家灯火中,有一盏,是为姜绾而亮。
是夜,昏黄的花灯光晕下,姜绾沐浴后爬到母亲房内的美人榻上,白色寝衣轻薄柔软,少女乖巧地趴在榻上,枕着双臂,一头青丝如瀑垂下,白日里所有的沉稳与镇静通通褪去,独在此刻,姜绾才显现出真正属于这幅身体、九岁孩童的活泼与灵动。
姜绾撒着娇:“娘,我今日在安国公府弹了好久的琴,手都酸了,您给我揉揉呗。”
陆蕴雪一听自家女儿如此软声软气地同自己讲话,哪还抵的住内心的母爱泛滥,连忙笑着答应:“好,袅袅,你乖乖趴着,娘给你好好揉揉。”
月影渐移,陆蕴雪看着女儿纤细的身影,一颗心渐渐往下沉:“袅袅,你可否告知娘亲,你与安国公府的嫡女和镇国公府的夫人是如何结识的?”
话音落,空气滞凝了片刻,姜绾避重就轻:“没什么,娘,你不用担心我,我有分寸的。”
陆蕴雪叹了口气,没再追问。
当娘的再清楚不过,自家孩子自小便心思深重,为了在后宅里保住她,拼了命的在姜家一众女眷中跻身前流。
她知道,她不爱弹琴,说她没有天赋,需要练好久好久才能熟悉一首曲子。
她不爱读女戒女训,说那些都是男子给她们写的约束,这天下女子就该是万种模样,千种姿态,要有会弹琴的,也要有不会弹琴的,要有爱打扮的,也要有不爱打扮的……
她还说,她不爱当这姜府小姐,她说如果可以,她宁愿当个寻常人家的女儿,和母亲和杏月相伴一生便好。
可这些,她都给不了她。
“袅袅,你不想说,娘就不问。”
“但今日,你被安国公府的嫡女带走之事,已在府中传开,老爷和夫人此刻恐怕已经盯上了你,若是他们让你在贵人面前说些阿谀奉承的话,好让姜家借机攀龙附凤,偶尔阳奉阴违,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姜绾从美人榻上坐起身子,几缕长长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落在肩颈,衬得她肤若凝脂,目若点漆。
她动了动发酸的肩颈,笑着回她:“好,娘亲,我记下了。”
接下来的几日,姜绾都默默随着李嫣进出李府习武,虽然沈云溪好像从未打算认真教她,但他绕了这么大个弯借李小姐之名让她在姜府之外游荡,确实为她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李嫣本人倒是没什么感觉,既然沈家小子亲自开口,还送了她不少新奇玩意儿,虽然她并不知晓个中缘由,但也断没有拒绝他的道理,毕竟这是桩无比划算的买卖,无非就是进出学堂时多捎个人罢了。
况且这姑娘娇憨清丽,从不刻意与她亲络,一双眼睛明亮干净,倒是讨喜。
李均躺在院中大树下的躺椅里,玩也似的向空中抛着桑葚,然后精准接住,在嘴里惬意地嚼啊嚼:“唉,沈云溪,你这都耍了这小骗子七八日了,她还任劳任怨的,这姜家小姑娘耐力了得啊。”
听到其中“姜家”两个字眼,沈云溪就知道他已派人查过她。
他枕着双臂,顺着李均的视线望去,对此不做点评。
在二人不远处,姜绾一个人,手执一把斧头,艰难地劈着柴火,劈了半天,也只堪堪劈了七根算不上太粗的木柴,她微微皱眉,似是不满,然后又紧了紧手中粗糙的木棍,继续用力劈着。
太弱了,还是太弱了,凭她现今的能力,根本不足以支撑她日后走出宅院,保护母亲和杏月,是该多练些。
半晌,满头大汗的姜绾走到二人身边,礼貌道别:“多谢二位公子今日的教学,时辰不早了,小女先行告退。”
躺椅的嘎吱声在寂静的庭院中格外突出,方才还在私下议论他人的李均被人一谢,倒是生出些不好意思来,连忙从躺椅上坐起,傻笑着挠了挠头:“哈哈,谢什么,不用谢,我也没教你什么……”
反倒是“罪魁祸首”沈云溪依旧躺在金丝楠木椅里,垂下眸子,瞥了她一眼,随后又漫不经心地阖上,仿佛这话只是对李均一个人说的。
气氛陷入尴尬,姜绾也不在乎,该做的都做了后,她径直走出李府。
院中的沈云溪刚闭上眼,脑子里就浮现出方才看见的一幕。
姜绾白皙柔嫩的虎口之间,是被粗糙的斧子摩的清可见肉的大片伤口,而那个一直用力劈柴的人,却一脸平静
平静到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