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奕的表情变了。


    刚刚还好好的，这突然之间就沉了脸，很奇怪，很让人费解。


    两人再次相处之后，季清奕给尹澄的大部分感觉都是奇怪，疑惑，不懂他在想什么，为什么要一直冷脸，为什么要突然冷脸。


    就是因为他这样，尹澄才觉得很难跟他相处下去，很麻烦，莫名其妙，还什么都不说。


    尹澄看着他，疑惑地皱了下眉，又等了他几秒，见他依旧不开口，便侧身将身后房子的门关上。


    不轻不重的响声传来，尹澄叫上季清奕离开，却在转身的一瞬间却被季清奕拉住了手腕。


    他回头：“怎么了？”


    “算了。”季清奕又松开了他。


    没什么好问的，是他自作多情了。


    季清奕松开他后，率先往楼下走去，独留尹澄一头雾水地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满脸疑惑地跟上去。


    -


    季清奕不理尹澄了。


    明明在来的路上，两人坐飞机时，季清奕还会偶尔跟他说上一两句话，比如问他这些年，有没有再回过南城，外公的身体怎么样，这次回去，要不要去看看外公之类的。


    话不算多，偶尔主动跟他聊聊，气氛也算是和谐友好。


    可是在回去的飞机上，季清奕却一言不发，气压很低。


    尹澄不解，回头看了季清奕两次，季清奕都不理他，还主动错开视线，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好吧。


    尹澄决定也不理季清奕了，他戴上眼罩。


    “尹澄，你觉得我们只是在联姻吗？”刚戴上，听到季清奕的声音。


    嗯……？


    尹澄又取下眼罩。


    他的脸上写着不然呢。


    联姻这件事本身就是季清奕提出来的，而且季清奕跟他提的时候，还特意否定了不是结婚，而是联姻，难道他现在又因为这件事不高兴了吗？


    他怎么这么奇怪呢？


    尹澄皱着眉头，歪了歪脑袋，仔细去看季清奕的表情。


    脸色倒是比在他家那会儿好多了，但还是有点儿阴沉，但鉴于同居大半个月以来，季清奕基本都是这种表情，尹澄一时之间还真分不清他到底有没有在生气，思考了两秒后选择直接询问：“季清奕，你又在生气了吗？”


    又这个词就很灵性。


    季清奕没有回答他这句话，只是闭了闭眼后转头，同样用“又”来问他：“我生气的话你又要退婚吗？”


    啊。


    好问题。


    尹澄仔细想了想。


    季清奕：“……”


    他竟然真的思考起来了！


    季清奕本来就不高兴，从听见尹澄那句“结婚而已”之后，就一直有股郁气堵在胸口顺不下去，现在又看见尹澄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这股郁气愈演愈烈，已经从堵变成噎了，在胸膛里猛烈翻涌。


    很生气，但又无可奈何，还得主动咬着牙开口：“没有生气，别乱想。”


    硬邦邦的声音，牙根咬得紧紧的。


    尹澄听出来了，又啊了一声，下意识地开口：“……不太像呢。”


    季清奕：“……”


    “尹澄。”季清奕闭了闭眼，一瞬间胸膛起伏得厉害：“你在找我茬吗？”


    尹澄难道真的不知道他否认是什么意思？


    他有那么笨吗？还是说又想闹一次退婚？又或者是，就是想借着口角吵架又由头，心安理得地提出退婚。


    这就是他的阴谋和计划。


    但很可惜，季清奕不会再上当，也不会再如他所愿。


    他不会再被尹澄的三言两语气得失去理智，让尹澄有机会找到退婚的理由。


    他就要把尹澄绑在什么，哪怕尹澄不爱他。


    季清奕冷笑一声，再睁开眼时，眸光锋利了很多。


    尹澄压根就不知道他内心那些千回百转的想法，听到这话后只觉得非常不可思议，马上否认：“我没有啊。”


    他说：“是你在找我的茬吧。”


    突然之间变脸，不是在找茬是在干什么？还好意思恶人先告状。


    尹澄不想搭理季清奕了，季清奕也不再开口说话，两人的沉默持续了十来分钟，尹澄再次戴上眼罩。


    可这次又是他刚戴上，季清奕的声音随之响起。


    “联姻对你来说难道真的就只是两个家庭公司的利益交换，一点感情都不能有？”


    “说到底联姻也是结婚，结婚是两个人的结合。”季清奕将人这个字咬得很重：“要一起度过下半辈子，就算是以利益交换为前提，也不必一丁点儿的感情都不愿意投入吧？”


    “还是说你吝啬到这点都不愿意给。”


    “又或者是。”季清奕努力平复着心情，目光快要透过眼罩，灼伤到什么都没有搞明白的小少爷。


    “如果跟我结婚，你就不愿意给。”


    “尹澄，你真的很无情。”


    “……”一连串控诉听得尹澄的脑袋晕晕的。


    ……哪里又有这种事啊。


    说得好像他在故意针对季清奕似的，他没有啊。


    尹澄修长的手指拉开眼罩的一角，只露出一边的眼眸，清澈的瞳孔里除了疑惑还是疑惑。


    他真的不明白季清奕是什么意思。


    “又怎么了嘛。”尹澄很苦恼，很不解：“我怎么无情了？”


    “你一直都很无情。”季清奕冷冷地说。


    当年尹澄提分手的时候就是这样，前一天两人还很甜蜜，分别的时候尹澄主动吻他。结果第二天就被提了分手，还要断得干干净净，把他送的礼物还有花过的钱全部都要还给他，说以后再也不要见面了，他要回家了。


    季清奕不是没有想过，尹澄是因为家里的压力才不能继续跟他在一起，但是后来的尹澄也很无情。


    高考前所有联系方式被拉黑，季清奕不理解，大学赚到后的第一笔钱是买机票。


    他不知道尹澄具体在哪里念书，只能一个个学校去找，妄想着哪天能跟他偶遇。


    遇到过一次，尹澄让他不要再来了。


    后来回国后的慈善晚宴上，尹澄喊他季先生，那陌生疏离的语气，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是季清奕的梦魇。


    现在也是。


    现在更加无情。


    他们都要结婚了，尹澄竟然连一点爱都不愿意给他。


    他要得很多吗？


    为什么那么吝啬。


    “你当时跟隋闻章怎么说的，你还记得吗？”季清奕看着他，一字一句：“你说商业联姻也不一定全无感情，下半辈子还那么长，日久生情的夫妻不少，如果结婚的话，也会努力跟对方培养感情。”


    啊？？？


    “……”尹澄听得目瞪口呆。


    确实是他说过的话没错，但是……但是他和隋闻章相亲那都多久以前了啊！为什么季清奕能记得那么清楚，并且完完全全，一字不落地口述出来了？！


    清晰得仿佛昨天刚听到似的。


    “为什么隋闻章可以，我就不行？”季清奕追问。


    “……我没有说不行啊。”尹澄被他记忆力吓到了：“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天啊。


    那至少都是三年前的事了吧？


    他刚回国没多久的时候。


    记得清楚不可怕，可怕的是完整的复述。


    尹澄还在念书的时候，那就是标准的，看书马冬梅，盖书马春梅，考试马春夏秋……算了随便蒙一个吧的类型。


    他的记忆力就这样，所以真的很惊讶季清奕竟然能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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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那么久的话再口述一遍。


    然而更让他惊讶的还在后面。


    “我岂止是记得这些。”季清奕语气冰冷：“我还记得隋闻章问你有没有过恋爱经历，你说有，高中，初恋。”


    尹澄说自己在高二谈过一段，隋闻章问是不是初恋，还说很多人都对初恋念念不忘，那你呢，是不是对你来说也很难忘。


    尹澄当时的语气很冷淡。


    “‘还好吧，不难忘，过去很久了，只是年少时的一段恋爱经历而已。’原句是这样吧，尹澄。”


    尹澄：“……”


    不是。


    尹澄脑袋又开始晕了。


    季清奕这是在用偷听来的话跟他翻旧账吗？


    尹澄不仅晕还很懵，手足无措。他没有处理过眼下这种情况，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控诉，不满，翻旧账，还有季清奕语气里那种酸溜溜的感觉，不甘又怨忿，更是让尹澄觉得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他接下来应该说什么啊？


    讲道理吗……？


    比如，那时候我们已经分手很多年了，我这样说没有问题。


    可是尹澄拉下眼罩，看见季清奕眼神里面的复杂情感，想了想，又将那些话全部咽了回去。


    “要、要不回到一开始的问题吧。”尹澄的大脑飞速运转，难得记性很好地想到了季清奕最初的问题：“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是什么来着，结婚，对，我觉得结婚对我们来说……”


    尹澄正准备好好发表下自己对这句话的看法——


    “过去的事情你就忘得那么彻底？”反正都说到这里了，季清奕索性干脆全部都说出来。


    就算尹澄觉得他很可笑也无所谓。


    “尹澄，分手之后你就真的一丁点儿爱都没有了吗？”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明明很开心，为什么能忘得那么彻底？”


    “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分开的这些年你有想起过我哪怕一次吗？”


    “……”尹澄被逼问得难以招架，季清奕偏偏还就要从他嘴里得到一个真切的答案。


    尹澄张了张嘴：“……想过。”


    想起来就会觉得难受，所以不让自己想，久而久之忘了。


    后来再记起季清奕的时候，他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能很自然地说出“前男友”三个字了。


    尹澄觉得自己没错，他不能一直沉浸在悲伤中，被失恋的阴影笼罩。


    他没觉得自己哪里对不起季清奕，可是此刻，面对季清奕，他的声音却变小了：“我们分手已经很久了，那么多年过去……”


    “可是分手了，我还爱着你。”季清奕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忘记你，一直都爱着你。”


    “那三个月对我来说并不短暂，而是足以让我铭记一生的记忆。”


    “你说得对，尹澄。时间确实很长，长到我每天都要回忆一遍我们相处的点点滴滴，才能避免遗忘那三个月，我把自己困在过往的记忆里等着你回来。”


    “我等你回国，等你家有联姻的需求，甚至如果你真的和隋闻章结婚了，我也可以等到你离婚。”


    尹澄：“……”


    什么……？


    尹澄很震惊。


    季清奕：“但是你很无情。”


    “尹澄，你可能不记得了，我在很多宴会拍卖会上都‘偶遇’过你，见到你的时候我很高兴，可是你对我跟对别人从来没有任何区别，所以我每见你一次，对你的怨恨就多一分。”


    “我真的很恨你。”


    “我再也不会爱你了。”


    “我如你所愿。”季清奕语气冷漠：“你觉得我们只是结婚，那就只结婚吧。我们就当一对没有感情的联姻夫妻。”


    尹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