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奕破防了。


    尹澄先是说宁愿和陌生人结婚，也不跟他结婚，只有他不行，接着又说他变得好陌生，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更是很明确的，冷酷无情地说讨厌他。


    这一套伤人的话说下来，再坚硬的心肠都会被说死。季清奕胸口起伏得厉害，垂在身侧的手掌慢慢收紧，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凸显，目光死死地看着尹澄。


    其实正常来说，尹澄讨不讨厌他，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尹澄早就不爱他了，他也没必要再继续爱尹澄。明明刚才已经做了决定，他和尹澄的过往不过只是年少时的短暂冲动而已，谁会走不出去？


    他现在和尹澄结婚，也只是表面上的商业联姻而已，有没有爱都无所谓。


    他只是想要借助尹家在平城的关系而已，和尹澄没有半点关系。


    对，没有半点关系。


    季清奕此刻头脑很混乱，他不停地暗示自己，但脑海里响起的，全部都是尹澄认真又清晰无比的“讨厌。”


    一遍遍地响起，让他头脑无法思考，很难受，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阿嚏。”


    大概是在寒风里站得太久，尹澄有些受凉。


    他抬着下巴将脸从大衣里露出来，打了个喷嚏。


    眼眶涌上湿润的感觉，瞳孔氤氲得模糊一片，尹澄抬手擦了擦眼睛，看着前方的季清奕朝他走来。


    他下意识后退，但很快被季清奕抓住了手腕。


    “松开我，我不要你碰我……我要回家了。”


    尹澄拒绝他的碰触，强调：“我回我自己的家。”


    季清奕：“……”


    大部分时间，尹澄的脾气性格真的很好，还很讲道理。可他一旦生起气来，也是真的很难缠。


    很倔，难缠，只认定自己认定的事情，情绪主宰理智，谁也说服不了他。


    被宠坏的少爷脾气其实很大。


    “你先跟我回去。”季清奕抓着尹澄的手不放。


    这次他不再像刚刚追出来时，用很重的力气把尹澄拽到身前，也没有了先前那样强势的，令人觉得压迫的感觉。


    季清奕不知道自己是已经冷静了下来，还是没从那句“我讨厌你”中恢复过来。他闭了闭眼，心平气和地说：“这个时间我不会让你自己走，你这样我不放心。”


    “稍微乖一点。”


    可听到这话的尹澄挣扎得更厉害了，使劲掰着季清奕的手：“你松开！”


    “……”


    “别闹了，尹澄。”季清奕叹了口气。


    他拿尹澄没有半点办法，担心再僵持下去他会感冒，只好先哄他：“先回去，我让你哥来接你回家。”


    -


    尹澄好像真的受凉了。


    回到温暖的别墅，刚进门，王妈来门口接他，说他穿那么少出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尹澄顺手将季清奕的衣服脱在地上，乖乖巧巧地回答王妈的话：“我觉得喉咙有点不舒服，咽口水刺刺的。”


    “那快进来。”王妈心疼坏了：“我给你冲杯感冒灵喝。”


    “好。”尹澄点头，跟着王妈走了。


    季清奕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这才弯腰下去捡起自己的大衣。


    原本只是想捡起来挂好，但弯腰时，衣服领口处一股很淡的橙子清香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橙子的香味和冷冽的杜松子气味混合交缠到了一起，季清奕脑海里忽然闪现一幕画面——尹澄把大半张脸缩在衣服里，和他对峙说话的样子。


    他的嘴唇被领口遮住，正好就是他现在看的位置。


    季清奕抬了下眼，又低头。


    高挺的鼻梁抵在熟悉的位置嗅闻了片刻，季清奕若无其事地将衣服挂在了门口的衣架上。


    客厅里，尹澄披着山羊绒毛毯坐在沙发上，双手捧着王妈给他冲泡好的感冒灵，暖了一会儿手后慢吞吞地喝着。


    喝到一半的时候，他看见了季清奕。


    季清奕站在大厅的屏风前没有过来，尹澄也就没有理他。


    喝完了感冒灵，尹澄手上又捧上了一杯热茶，纤细修长的手指被热气熏得泛出粉红的颜色。


    王妈觉得受凉了，只要前一天喝的热水足够多，第二天就不会感冒。尹澄很乖很听话，给什么喝什么。


    他垂着眼，轻轻吹了吹茶水，还不忘自己的正事：“你联系我哥没有，我哥还有多久到？”


    季清奕的目光从尹澄的手指处挪开，低头看了眼时间：“半个小时左右。”


    尹澄哦了声，没有再开口说话。


    他喝完了茶水，身体一歪，缩在了沙发角落，随手拿起旁边的漫画书开始看。


    两个人，一个窝在沙发上，一个站在屏风处，等着尹淮瑾过来，主持公道/劝他。


    尹澄觉得今天的事，全部的错都在季清奕，是季清奕在故意找他的麻烦，很过分。


    而在季清奕看来联姻是早就决定好了的事，请柬都发出去了，不是尹澄现在一句不结婚了就可以收场的。


    就算尹澄不爱他，他也决定不爱尹澄了，这个婚还是得结。


    两人沉默地等待着尹淮瑾，而尹淮瑾也在半个小时后，不负众望地赶过来了。


    近几个月家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他一直在处理自己的烂摊子，处理好之后，还要和季清奕那边的人对接项目重启，尹淮瑾忙得要命，眉眼间不可避免地染上了疲惫神色。


    每天属于他自己的休息时间就只有十点后，回家在按摩浴缸里躺着的半个小时。


    躺完还得做计划书，这对毫无经商天赋的纨绔富二代来说真的非常折磨。


    而今天他的私人时间被破坏，好不容易熬到下班，结果被季清奕一个电话叫过来处理他的感情问题。


    谁愿意理他。


    但事情涉及到尹澄就不一样了。


    尹淮瑾火急火燎地赶过去，随着一句大嗓音的“小澄”响起，别墅的大门被猛地推开，尹淮瑾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脚步急切：“季清奕今天真欺负你了？！这个混蛋！他怎么欺负你的？接电话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没想到他竟然欺负你到晚上！”


    季清奕：“。”


    季清奕冷眼看着尹淮瑾小跑进来，用威胁的眼神示意他说话小心点。


    尹淮瑾看到他就烦，压根不理。


    季清奕这个人，在尹淮瑾那儿简直就是罪孽深重。


    高中时就诱哄尹澄谈恋爱。天杀的，他弟弟还那么小就要吃爱情的苦，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竟然敢惦记他弟弟，还敢亲他。


    尹淮瑾这辈子都忘不了他从纹身店离开，哼着歌回家，结果在巷子口看见季清奕在路灯下亲尹澄，是何等崩溃的心情。


    自家的嫩白菜，就这么被个穷小子给拱了！


    受不了。


    还有尹澄要回平城，他们分手的时候，他的弟弟那么难过。


    整整两个月啊，他弟弟就没有笑过一次！


    尹淮瑾别提有多烦季清奕了，白了他一眼后，直奔沙发上的尹澄。


    尹澄听到声音抬头，喊了声哥哥就开始告状：“季清奕他——”


    尹淮瑾闻声立马撸起袖子。


    他今天要是从尹澄嘴里听到任何有关于季清奕不尊重他，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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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话，自己拼着破产都得揍季清奕一顿，给季清奕个好看！


    就算他家现在很需要季清奕，他也不会让季清奕有胆子欺负他弟弟的！


    谁都不能欺负他弟弟！


    小澄那么乖巧，那么听话的一个人，季清奕得把他逼成什么样，他才会说出退婚，干出离家出走这种事？！


    尹淮瑾眼里闪着怒火。


    “季清奕他不让我回家。”尹澄说。


    “什么？！他竟然敢不让你回家？！他怎么能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他——”


    话说到一半，尹淮瑾生生地顿住。


    “啊？”他眼神一瞬间清澈了不少：“不让你回家？”


    “嗯。”尹澄觉得很委屈，将下午的事完整叙述了一遍，嗓音闷闷的：“他从今天下午开始就在找我的麻烦，我不喜欢那种礼服，我要手工定制的，那些衣服款式很难看，很俗气。可是季清奕说我是因为不满意他，当着很多人的面给我难堪。”


    “还有我刚刚要离开，季清奕还说我会走丢。”尹澄现在对季清奕是真的很不满意：“我为什么会在我从小生活的城市走丢？他在嘲讽我，故意找我的麻烦。”


    “……”


    尹淮瑾又看向季清奕。


    “我没有故意找你麻烦。”季清奕否认。


    原来尹澄对礼服不满意是想要手工定制，不是在针对他。


    可是这件事，尹澄也没有跟他说。


    同居的大半个月，尹澄几乎没有主动跟他交流过，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尹澄在想什么，需要什么。


    季清奕跟他说：“你想手工定制可以跟我说，能满足你的我全部会做。”


    “我还没来得及说你就在给我难堪。”尹澄抿着唇角反驳。


    尹淮瑾：“……”


    尹淮瑾的目光从尹澄身上移开，又转头看向季清奕。


    “没来得及说？”季清奕对这种说法表示怀疑。


    因为以尹澄前段时间对他的态度来看，这个会不会说，得打个很大的问号。


    他们难得的相处时间是在餐桌上，可是最近，尹澄每天下午都给自己做甜品吃，然后再借口自己很饱，晚餐不吃了，不去餐厅。


    季清奕的心眼很小，这种事发生了足足三次，他全部都记得，甚至还能说出是哪一天。


    “我、我当然是没来得及说。”尹澄坚持，但略微有些心虚，唇角抿得很直。


    尹淮瑾：“……”


    尹淮瑾就这样看着他从小就脾气很好，从来没跟人红过脸的弟弟，一反常态地和季清奕吵架，争论。


    有点儿玄幻。


    “小澄。”尹淮瑾暂时打断了他们，不合时宜地问：“你从以前开始，在季清奕面前就是这样的吗？”


    “什么样？”尹澄清澈的瞳孔茫然了一瞬，随即扭开脸：“我很讨厌他，以前的事情我都忘了。”


    尹淮瑾又双叒看向季清奕。


    季清奕神情冷漠：“我也忘了。”


    “谁会一直记得年少时短暂的感情，区区三个月而已。”


    “哥，我们回家吧。”尹澄说着，从沙发上下来了：“回去退婚。”


    季清奕不让。


    “我会重新安排你的结婚礼服，尹澄，不要任性了。”


    “我没有任性，现在已经不是礼服的事情了。”尹澄纠正。


    “那现在是什么事情？”


    ……


    啊——


    唉。


    尹淮瑾听着两人之间的争吵，十分无奈地瘫进了旁边的单人沙发里。


    累了一天，赶过来给他们当判官的他疑似失去所有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