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如同在黑暗中划亮的一根火柴，瞬间点亮了明道脑海中某个模糊的角落。


    王褚的分析，精准地切中了他一直以来隐隐感到不安的那个点。


    他一直奉行的是潜藏、发育、积蓄力量的策略。但这种策略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它需要一个相对安稳的外部环境。


    而刘国栋的统治，正在变得越来越严密，越来越具有侵略性。


    那张以贡献点为核心的大网，正在一寸寸地收紧，不断压缩着所有“独行者”的生存空间。


    人口普查、物资登记，这些都是迟早会落到自己头上的利剑。


    他不可能永远藏在802室里。


    想要在这张正在合拢的铁幕之下，安稳地种田发育，就必须在它彻底闭合之前，用一把锋利的刀，从外面撕开一道属于自己的口子！


    一道能够让光透进来的口子！


    峰哥这群人……这群被刘国栋视为垃圾、视为眼中钉的“劳改犯”，不正是现成的、最好用的刀吗？


    他们是刘国栋统治体系下天生的破坏者。


    用病毒去对抗病毒，用混乱去掩盖发展。


    这，或许才是眼下唯一的破局之法。


    思及此，明道眼中的杀意，缓缓褪去。


    他终于收回了那根抵在峰哥喉咙上的撬棍。


    “呼……呼……”


    新鲜的空气瞬间涌入肺部，峰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劫后余生的巨大狂喜，让他浑身都控制不住地颤抖。


    明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道：


    “我可以不杀你。”


    “甚至，我可以给你食物。”


    食物！


    这两个字，瞬间点醒了四人。


    晕的也不装了，痛的也不喊了。


    他们猛地抬起头，眼神中迸发出一种难以置信的错愕，以及渴望！


    他们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


    “大……大哥……”峰哥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表示自己的忠诚。


    但明道只是抬了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他转过身，从那个巨大的登山包里，拎出了一样东西。


    然后，他随手将那东西扔在了四个饿鬼的面前。


    “砰！”


    一声闷响。


    那是一条腿。


    一条血淋淋的、比成年人腰还粗的黑色兽腿！


    好大！！！


    好粗！！！


    “咕咚。”


    四声清晰无比的吞咽口水的声音，在林间同时响起。


    他们的眼睛，在看到那条兽腿的瞬间，就红了。


    “想吃吗？”


    四个人猛地一激灵，瞬间从那原始的食欲中惊醒过来。


    他们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才是决定他们能否吃到这块肉的唯一主宰。


    “想！想！大哥！我们想要！”峰哥反应最快，他手脚并用地爬到明道脚边，姿态卑微到了极点。


    “很好。”


    明道满意地点了点头。


    只有最极致的饥饿，才能催生出最彻底的忠诚。


    他下达了第一个任务。


    “刘国栋不是让你们清理垃圾吗？”


    峰哥等人一愣，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继续捡。”


    “把他认为没用的所有金属垃圾，记住，是所有！无论是生锈的铁皮柜，报废的洗衣机，还是扭曲的钢筋，断裂的铝合金门窗……只要是金属，只要是他们扔掉不要的，全部，偷偷地给我运到五栋的地下车库。”


    “藏在最里面的那个消防泵房里。能做到吗？”


    运垃圾？


    还是偷偷地运？


    峰哥等人面面相觑，大脑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


    他们完全无法理解这个命令的意图。


    这个神秘强大的男人，让他们去偷运那些一文不值的废铜烂铁？


    他到底想干什么？


    但他们不敢问。


    他们只是本能地、疯狂地点着头。


    “能！能做到！大哥！保证完成任务！”


    对他们来说，别说是去偷运垃圾，就算现在明道让他们去吃屎，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照做。


    只要能活下去，只要能有口吃的。


    明道很满意他们的态度。


    他伸出脚，轻轻踢了踢面前那条硕大的黑羚兽腿，那至少有七八十斤的分量，够他们吃好久了。


    他指着那条兽腿，冷冷地说道：


    “食物对我来说，不缺。”


    “只要你们干得好，顿顿有肉吃，不难。”


    “但是……”


    明道话锋一转，一股冰冷的杀气涌现。


    “如果让我发现，你们敢耍任何花样，或者把今天的事情透露出去半个字……”


    “我保证，你们的下场，会比在劳改队里，惨一百倍。”


    这一刻，峰哥等人仿佛又回到了刚才被撬棍抵住喉咙的瞬间。


    他们毫不怀疑，这个男人说得出，就绝对做得到。


    一边是顿顿有肉吃的天堂。


    另一边，是比劳改队凄惨一百倍的地狱。


    这道选择题，根本不需要思考。


    “大哥放心！我们就算是死，也绝不敢背叛您！”


    峰哥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噗通”一声，双膝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演戏也好，发自内心也罢。


    臣服是真的！


    他身后那三个人也如梦初醒，有样学样地跟着跪了下来，赌咒发誓，赌咒发誓，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以表忠心。


    “我们对天发誓！从今以后，我们的命就是大哥您的！您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谁要是敢有二心，就让他出门被剑齿虎撕成碎片！死无全尸！”


    峰哥更是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大哥！您放心！这件事，我一定给您办得妥妥帖帖！我不但自己干，我还会立刻去联络其他被刘国栋压迫的兄弟！那些和我们一样，在劳改队里受尽折磨的，还有那些不敢加入集体，在外面快要饿死的独行者！”


    “我会把您的‘招安令’传达下去！告诉他们，跟着您，有肉吃！这帮人早就对刘国栋恨之入骨了，只要给他们一点希望，他们肯定会立刻投靠您！为您扩充势力！”


    峰哥很聪明。


    他知道，自己现在唯一的价值，就是整合这些刘国栋看不上眼的“垃圾人口”。


    他要将这份价值，发挥到极致，以此来换取自己在这个新团体中的地位。


    “嗯。”


    明道要的，本就不是一群乌合之众的效忠。


    他需要的，是一支能为他所用的“垃圾回收大队”。


    他不再多言，用撬棍的尖端，轻轻一挑，将那条巨大的黑羚兽腿，挑到了峰哥的面前。


    “这是你们的了。带回去，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