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出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废品回收站。


    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C区的天空总是这样，像是被什么东西蒙了一层洗不干净的灰纱，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去，光线就已经变得浑浊不清。


    女孩并没有走在最前面带路。


    她似乎习惯了把自己藏在别人的影子里，始终垂着头，跟在伍茗和贝拉身后大概两三步的位置，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


    那双明显不合脚的大头工装鞋在地上拖沓着，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我说。”


    贝拉终于忍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沉默，她放慢了脚步，退到伍茗身边，压低声音抱怨。


    “那死胖子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好歹也是条人命，说话难听就算了，还上手推……我看这小丫头身上全是伤，指不定平时遭了多少罪。”


    她说着，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那个瘦小的身影。


    女孩立刻像是受了惊似的一样往墙根缩了缩，脑袋埋得更低了。


    贝拉的嘴角抽了抽。


    “这鬼地方……**让人恶心。”


    伍茗轻轻摇头。


    “他没有推她，刚才那个动作是‘掩护’。”


    贝拉愣住了。


    她那只本来正准备去掏烟盒的手悬在半空，嘴里那句还没骂完的脏话硬生生卡了壳。


    “啊？掩护？老大你是说那死胖子是……”


    “那个女孩在害怕的时候，身体的第一反应是向那个男人靠近，而不是躲开。”


    “而且，那个男人推她的时候，是用手掌托住了她的后脑。”


    不是为了把她推倒，而是为了让她低下头，避开外人的视线。


    而在最后那番看似把女孩当成废品一样随手丢弃的话里，那句“别把尸体扔我门口”翻译过来其实只有一个意思——


    【如果她要死，也别让我看见。】


    或者说，【尽量别让她死。】


    这是一种很别扭的保护。


    在C区这种地方，如果表现得太在意某样东西，只会让那样东西死得更快。


    只有把她贬低成一文不值的垃圾，说她是是个没用的累赘，那些真正心怀恶意的掠食者才不会把目光投向这个残缺的女


    你的朋友正在书荒，快去帮帮他吧


    孩。


    贝拉眨了眨眼，过了好几秒，她才像是突然被冷风吹醒了似的，低低地“切了一声。


    “……行吧。


    黑客把手插回皮夹克的口袋里，用脚尖踢了踢路边一块碎裂的砖头。


    伍茗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亮起。


    那张标注着六个红点的地图浮现出来。


    【铁锈帮】


    【红蝎会】


    【黑水运输公司】


    【老约翰修理厂】


    【野狗互助社】


    【午夜快递】


    “这几个地方，你知道在哪吗？


    那个被叫做“哑巴的女孩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吓了一跳。她猛地往后退了一步，那只大大的右眼惊恐地看着伍茗。


    “别怕。


    贝拉走上前，但这次她的语气不自觉地放轻了一些。


    她也不管地上脏不脏，直接半蹲下来，尽量让自己的视线和那个女孩平齐。


    “喂……那个，小妹妹。


    “我们不是坏人……好吧，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们是来干活的。


    她指了指伍茗手里的屏幕。


    “你看看这些地方，你知道这几个帮派吗？


    女孩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阵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哑气音。


    “呃……啊……阿巴……


    她依然说不出话。


    伍茗等待着。


    过了大概十几秒，女孩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


    她指了指第一个名字【铁锈帮】。


    然后，她做了一个手势。


    两只手并拢，手掌向下，然后猛地向两边分开，做了一个类似“**或者“坍塌的动作。


    接着，她又把手在脖子上比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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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下，做了一个横切的动作。


    伍茗转头看向贝拉。


    贝拉含糊不清地翻译道：“呃……散了。老大被做了，地盘被人铲平了，连个响都没听见。


    女孩又指了指第四个名字【老约翰修理厂】。


    这次她的手势变了。


    她把两只手交叠在一起，做了一个类似


    你的朋友正在书荒，快去帮帮他吧


    “上锁”的动作，然后又指了指远处，做了一个挥手的动作。


    “关门大吉。”


    贝拉瞥了一眼，“这老头估计是听到风声跑路了，连夜卷铺盖走人的那种。”


    最后，女孩的手指落在了第五个名字【野狗互助社】上。


    她的表情变得很奇怪，用手指指了指天空，然后做了一个像是把什么东西扔进水里的动作，又做了一个摇头的动作。


    “这个有意思。”


    贝拉挑了挑眉：“她说这个帮派‘蒸发’了。”


    “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或者是死是活。反正就是……没了。”


    六个目标。不知因何原因少了一半。


    剩下的三个——


    【红蝎会】


    【黑水运输公司】


    【午夜快递】


    女孩指着这三个名字，没有再做任何手势。


    这三个，还在。


    至少现在还在。


    伍茗站起身。


    六减三等于三。


    范围缩小了一半，这是好事。


    “那就从最近的开始。”


    伍茗做出了决定。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那三个依然亮着的红点之间滑动，最后停在了位于七号街区与八号街区交界处的那个名字上。


    ——【黑水运输公司】。


    名字听起来很普通，甚至有点像那种在任何一个城市的工业园区都能看到的小物流公司。


    “带路。”


    伍茗收起手机，对那个还缩在墙根发抖的女孩说。


    “去这个黑水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