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知情的余锡面对镜头，那双眼睛引人怜悯，恰到好处地展现出误入歧途的脆弱，换作平常立刻就能唤起粉丝最高贵的同情。余锡暗自观察站在对立面的裴清维，没想到吧，你苦心教导的演技被我用得如此顺手。


    余锡压抑着扭曲的快感，卖力表演的面孔像情绪堆积的滚石，妄图将裴清维温和从容的皮囊碾烂。谴责我啊，和我对峙，让网友和你的粉丝亲眼看到，裴影帝追名逐利时也会丑陋得形象破灭。


    可裴清维在他编造谎言的那刻，在镜头前仅仅瞥了他一眼就转身离去，轻蔑、憎恨……什么都没有。


    “我不接受。”裴清维只留下一句。


    不接受道歉。


    曾被粉丝评价与裴清维有三分相似的那双眼，睁大的眼眶里布满血丝，余锡难以置信，他已经在大庭广众下低头道歉，甚至冒着脱粉的风险，凭什么！


    余锡攥紧掌心，绷紧的手臂戾气十足，却不忘在镜头里表现出遭人拒绝时被凉水淋透的可怜。


    公屏上的粉丝为余锡呐喊得更加激烈，就连网友的内心也开始摇摆。


    “叮！”


    鲜红的感叹号侵入直播间，直播间突然一分为二，左边播放着咖啡厅后院的场景，右边是余锡对付镜头的演技。


    一石激起千层浪。


    当左右两边的重要人物重合时，网友和粉丝惊觉，余锡能在直播镜头前利用眼泪博同情，也能在咖啡厅后院抢夺“证据”，控诉被陷害的裴影帝为什么不帮他。


    急于销毁证据的余锡暴躁地发泄着，与粉丝眼中温顺乖巧的阳光弟弟判若两人。


    多么敷衍的道歉。


    难怪裴影帝不接受。


    迟来的弹幕飘过许多大跌眼镜的言论，余锡通过卖惨上涨的粉丝量骤然暴跌。


    “李总，直播间关闭失败，各种方法都不能切断信号！”后台的工作人员手忙脚乱。


    “怎么可能！”李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慌张命令道，“快！快把余锡从直播间弄出来！”


    直播间一片混乱，饕星公司上下同样兵荒马乱，有工作人员急急忙忙差点撞到从直播间出来的裴清维。


    裴清维云里雾里，走进了抵达公司高层的电梯。


    而另一头的余锡就没这么轻松了，他稀里糊涂被工作人员拽下直播间，所有人投来的视线都有些莫名其妙，微妙的眼神灼烫着他的后背，偏偏连他的助理都支支吾吾不敢说。


    此时此刻，少了罪魁祸首那张脸，并没有影响公屏上的讨论：


    “余锡才是潜在霸凌咖吧？明显有暴力倾向好不好。”


    “多大脸啊，居然理直气壮指责真正的受害者。”


    “原来裴影帝是余锡的引路人，这是农夫与蛇的故事吗？”


    说到这儿，神通广大的网友很快扒出两人私底下可能存在的交集，重点把余锡从小到大的生活痕迹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发现蛛丝马迹——裴影帝一直资助余锡上学。


    还真是农夫与蛇的故事。


    余锡居然蒙骗利用了裴影帝这么久！


    公屏上对裴影帝的怜爱如潮水涌出。


    但时不时有黑粉混在其中阴阳怪气：


    “某人可比余锡恶劣多了，霸凌是假的，潜规则都有爆料实锤了，难不成都是假的？”


    “等着吧，某人绝对没有好下场！”


    “你们是说大影帝做公益搞慈善，欠高中同学五千到现在都不还？”


    眼看公屏开始掐架，卧在沙发上的幼崽一骨碌掀开丛林之王睡衣的老虎帽，拿过电脑噼里啪啦一通输出，把黑粉骂得哑口无言之后封号踢出直播间。


    忽然清静的评论区，渐渐歪楼：


    “没人好奇余锡想销毁的是什么证据吗？”


    “好熟悉的咖啡厅……大家快去看！之前有个小主播意外拍到了裴影帝，就在咖啡厅后院的外面！”


    于是公屏飘过无数问号后沉寂下来。


    躲在被窝的严雪猛地掀开被子，发型凌乱，被胸腔一口气憋得满脸通红，眼睁睁看自己无人问津的vlog记录，点赞转发直逼平台前三，她的社交账号正在嗖嗖涨粉。


    “猫猫大盗好可爱，羡慕影帝。”


    “不愧是裴影帝家的小猫咪，打猎带回来的竟然是相机。”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直播间揭露余锡的视频不会是小猫咪拍的吧？”


    严雪：“？”


    她想起小玄猫滴溜溜的琥珀圆眼，也、也不是不可以。


    而欣然享受网友夸夸的陆放，在电脑前满意地点点头。


    系统紧跟着在脑子里海豹鼓掌，【宿主，有人评论要做你的粉丝诶！】


    陆放低调地挪开电脑界面，软蓬蓬的黑发里悄悄扬起一双轻晃的尖耳朵。


    因为网友目光转移，道歉直播间的控制权终于回到了饕星公司的手里。


    办公室里，李总将vlog后半段的画面暂停，对站在不远处的裴清维热切道：“小裴啊，以后受了什么委屈别自己扛。”


    自从一系列爆料热度狂飙，裴清维的主要社交账号就被公司收回管控，谁曾想之前断崖式下跌的粉丝量回升得如此喜人。


    李总走近握住他的手，眼里充满了对裴影帝的关心。


    裴清维知道这场直播能达到理想的效果，陆放功不可没。他冷淡的面容缓和下来，跟变得客套的李总说话却咄咄逼人。


    裴清维：“余锡在直播间的行为是公司授意？”明明是疑问，李总却听出了他话里极其肯定的讽刺。


    “公司有公司的难处。”李总拍了拍他的肩。


    裴清维缓缓呼出一口气，坚定道：“我要之前账号的使用权。”


    李总皱眉：“小裴啊，外头的风向没变，公司也害怕。”


    可裴清维不想让步的态度令周围的空气变得僵硬，他想试探李总能退到什么程度，李总同样心里绕弯子，直到办公室外有人敲门。


    “李总，你在吗？”


    是余锡。


    李总清嗓，叫住余锡推门的动作，对裴清维暗示道：“裴影帝先处理好自己的麻烦，你现在负债累累，谈条件啊太早了。”


    裴清维默了默。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门外的余锡正在听墙角。


    两人视线对上，裴清维没有耐心听那些难入耳的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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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他开门见山道：“你一开始就认为，我注定翻不了身。余锡，背后捧你的人想让我身败名裂，你只是棋子。”


    “单靠实力，你对我毫无威胁。”


    裴清维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徒留身后的余锡气得脸色铁青。


    到了公司楼下，裴清维拒绝了公司送他回家的示好，独自走在不起眼的小道中央，衣兜里的手机振动片刻，屏幕亮起时听筒里传来尾音上翘的童音。


    陆放故作老成，尽量让语调下沉，说道：“裴清维，看你头顶。”


    裴清维下意识抬头，坐在树上的三岁半幼崽晃荡小短腿稳稳落地，推了推鼻梁上草环做的眼镜，走到他身前引路。


    “别叽里咕噜反驳我，直播结束了，约定失效。”


    “猫说人话在现代世界是奇闻，小孩子出现在大街上很常见吧？”陆放自觉主意很完美，脚步却略微拉开距离，防止裴清维拽他后领。


    裴清维眉宇轻轻压下，到底没有再说什么，摘下遮挡幼崽大半张脸的草环眼镜。视野一亮的瞬间，陆放落入带着暖意的怀抱，恼羞成怒，在臂弯里挣扎。


    “现代世界也没有健步如飞的三岁半小孩。”裴清维是真怕他嫌累，径直飞到马路对面。


    闹别扭的幼崽单手就能轻松抱起来，听完他的话终是不再吵着要逃开。裴清维安抚性地轻拍幼崽背脊，看不出陆放此刻正在想什么。


    系统原本躲在角落里种蘑菇，发觉宿主并未杀意涌现后，方才把心放进肚子里。它是见过宿主杀人的，修真界飞升那日，雷劫和正派围剿的阵法散开漫天血雾，宿主在尸山血海中笑了笑。


    一想到当时的场面，系统卑微地颤了颤，小心翼翼观察宿主。


    “你赢了。”


    陆放用夺过来的草环眼镜，换走了裴清维的墨镜。


    裴清维另一只手拨开遮挡目光的叶条，俊朗的面庞照常被城市投下的光影笼罩。好一个艳阳天，陆放瞅了瞅飞速行驶的铁皮车，脑子里冒出坏主意：“裴清维，你想寻找的答案或许就在对面。”


    陆放在直播间收集的信息量不少，这些有预谋的爆料一个接一个，裴清维难以招架，幕后黑手势必有点背景。他有很多办法撬开余锡的嘴，但裴清维不准。


    所以，找个软柿子捏捏好了。


    等过了马路，陆放从裴清维臂弯里跳出来，墨镜一片黑还往下掉，他随手还给裴清维，抱臂扬起脸道：“就在那儿，在网上骂你欠债不还的老同学。”


    裴清维顺着陆放扬脸的角度，视线落到进出商场奢侈品店铺的人影身上。


    音讯全无的老同学吴鹏元改头换面一番，使唤商场的工作人员给好几个不同地址寄礼品盒，人还没走出商场大门，停在显眼处的豪车就“滴滴”两声，引来路人侧目。


    吴鹏元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坐进豪车驾驶座，刚要关上车门，却被一只手拦住。


    他阴沉着脸探出头，一阵风过，破口大骂的唾沫星子倒给自己洗了个脸。


    逆着光出现的裴清维手推墨镜，露出温和的眉眼，笑道：“好久不见，老同学。”


    吴鹏元吓得险些心脏骤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