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2章 古板的孙夫子

作品:《妾本惊才

    孙夫子的脸瞬间绿了,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强压下当场发作的怒火。


    他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将目光从那扎眼的木盒上移开,但紧绷的下颌线和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都显示了他极度的不悦。


    宋明珠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夫子的怒意和周围同窗们毫不掩饰的鄙夷目光,她死死地低着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尖锐的疼痛却远不及此刻心中万分之一的屈辱。


    她仿佛能听到那些无声的嘲笑,像无数根针,将她最后的尊严刺得千疮百孔。


    拜师礼开始正常进行,最后的环节是学子们聆听夫子教诲。


    孙夫子的目光在宋明珠身上短暂停留,那眼神带着未散的寒意,随即扫视全场,正色道:


    “尔等既入清晖书院,当知‘尊师重道’四字,乃为学之本,立身之基。”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学子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何谓尊师?非仅口舌之敬,亦非仅束脩之丰。”


    他的话语微微一顿,有意无意地再次掠过那堆礼物,尤其在宋明珠那寒酸的木盒方向加重了语气,


    “心诚为本,行端为要。


    日常听讲,需静心专注;


    路上相逢,当躬身礼让;


    师长有所询,必如实以告;


    师长有所命,当尽力而为。


    此乃发自内心之敬重,见于言行之规矩。”


    他略微提高了声调:


    “若表面文章做得花团锦簇,内里却轻慢懈怠,又或以不堪之物敷衍塞责,便是对师道最大的不敬!”


    这话如同无形的鞭子,抽在宋明珠心上,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接下来,夫子的训话她都没有仔细听,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


    直到夫子训诫完毕,众学子齐声应“谨遵夫子教诲!”,宋明珠才猛地回过神,慌忙跟着众人躬身行礼,声音细若蚊蝇,混在整齐的应答声中几乎听不见。


    仪式终于结束,孙夫子拂袖而去,留下众学子三两两地散去。


    那些或明或暗的目光依旧像针一样扎在宋明珠背上,伴随着毫不避讳的窃窃私语。


    宋明珠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才强撑着没有当场失态。


    她低着头,只想尽快逃离这个让她备受羞辱的地方。


    而另一边,宋念云的拜师礼没那么多繁冗礼节,云山长只让宋念云给他奉上一盏清茶,便算全了礼数。


    “我门下不讲究那些虚礼,”


    云山长接过茶盏,浅浅啜了一口,目光温和却带着洞察,


    “心思纯粹,方能专注学问。


    你既入我门下,往后需勤勉不辍,莫要辜负你的天资。这份拜师礼为师要个砚台,其他的送给甲班的代课夫子。


    为师虽收你为弟子,但是日常你还是要在甲班学习的!”


    云山长笑呵呵地提醒道。


    “是徒儿疏忽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为了赔罪,师傅,晚上徒儿给您做一桌子大餐如何?徒儿的厨艺可好了!”


    宋念云虽然和云夫子认识不久,但是这位山长身上有种让她安心的亲切感,言语间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小辈的娇憨。


    “哦?”云山长挑眉,眼中泛起真实的兴趣,


    “你这丫头还会下厨?莫不是想用美食堵为师的嘴,好让为师日后对你宽松些?”


    “师父明鉴,”宋念云俏皮地福了一礼,“徒儿这是想先抓住师父的胃,日后若学业上偶有疏漏,师父念在这一饭之恩,也好对徒儿从轻发落呀。”


    一老一少相视而笑,气氛轻松融洽。


    屋中的江修染正坐在窗边的榻上看书,院中的谈笑声隐隐传来。


    他目光不经意间掠过窗外时,微微顿住。


    春日融融的光线仿佛格外偏爱那名少女,透过稀疏的竹叶,在她身上洒下细碎而柔和的光斑。


    她正微微侧首与云山长说笑,唇角轻扬,眉眼弯弯,那狡黠又灵动的神态,让周遭的景致都为之鲜活。


    江修染握着书卷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一瞬,随即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重新落回书页上。


    “师傅,那我就先去甲班报道了,晚上等我来给您做大餐!”


    宋念云笑着向云山长行礼告退。


    “去吧,”云山长捋须点头,眼中带着期待,“老夫倒要尝尝你的手艺。”


    宋念云转身,带着守在院外的宋壮壮,朝着甲班学堂的方向走去。


    清晖书院分为经学班和举业班。


    经学班招收的是蒙学已经毕业,将要参加或者已经参加童生试的学子。


    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班,这四个班里又根据学子的进度,细分为几个不同小班。


    举业班招收的则是已取得秀才功名,准备向乡试乃至会试发起冲击的学子。


    能进入举业班的,无一不是书院真正的精英,所学更为精深,竞争也更为激烈。


    宋念云被分配的是经学甲子班,是经学最好的班级,里面卧虎藏龙,不仅有天资聪颖的寒门学子,更有不少家学渊源的官宦子弟。


    能进入此班的,要么是才学出众,要么是背景不凡,或者二者兼有。


    她刚踏入甲子班学斋,就看到陈允礼正坐在后排听授课夫子讲学。


    她皱了皱眉头,还是走了进去。


    虽然她不想和陈允礼有太多的交集,但是学还是得上的,她也不可能因为他去低一等的班级。


    当她踏入这几乎全是男学子的学斋时,原本略显沉闷的空气仿佛被投入一颗石子的静湖,瞬间漾开了层层涟漪。


    尽管众人早已听说云山长新收了一名女弟子,会在他们甲子班上课,但亲眼见到这么一位眉目如画、气质清灵的姑娘走进来,所带来的冲击仍是实实在在的。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学袍,却难掩身姿的窈窕。


    乌发如云,仅用一支简单的玉簪挽住,几缕碎发垂在颊边,更衬得肌肤胜雪。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清澈明净,顾盼间自有沉静气度,与她娇柔的外表形成一种奇特的吸引力。


    原本还有细微讨论声的学斋,霎时安静了许多。


    不少少年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的身影,有人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有人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还有人悄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


    陈允礼看着这些同窗的目光,恨不得将他们的眼珠子挖出来,他的女人是他们能看的吗?


    还有,她身为一名女子,如此抛头露面,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