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3章 被云山长收为亲传弟子

作品:《妾本惊才

    棋局进入最后阶段,胜负只在毫厘之间。


    云山长拈着一枚黑子,久久未曾落下。


    他眉头紧锁,目光在棋盘上反复巡弋,寻找着那一丝可能逆转的胜机。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今日是真正遇到对手了。


    这小姑娘的棋风,初看温吞,实则绵里藏针,布局之深远,计算之精准,心性之沉稳,实乃他平生罕见。


    宋念云端坐不动,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入定。


    只有偶尔微颤的长睫,显示出她内心同样不轻松的推演。


    良久,云山长终于将指间那枚已被焐热的黑子,“啪”一声,轻轻落在了棋盘一角。


    这一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也带着释然与激赏。


    “罢了,老夫……输了半子。”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窗内江修染的耳中,让他心头剧震。


    外祖父……竟亲口认输了?


    宋念云闻言,并未露出丝毫得意之色,反而起身,恭敬地福了一礼:


    “山长承让。


    是学生侥幸,若非山长先前与江公子对弈耗费心神,学生断无取胜之机。”


    她这话并非全然谦逊。


    云山长年事已高,先前又与江修染酣战一局,精力确有损耗。


    而她则是以逸待劳,心神足。


    但即便如此,能赢下当代大儒,也足以证明她实力之恐怖。


    云山长看着眼前宠辱不惊的少女,眼中赞赏之意更浓。


    他挥挥手,哈哈一笑:


    “输了便是输了,老夫岂是输不起之人?你这丫头,不必为老夫找台阶下。你很好,非常好!”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宋念云,像是发现了一块稀世璞玉:


    “丫头,你师从何人?能教出你这样的弟子,你老师必非无名之辈。”


    宋念云心中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垂眸道:


    “回山长,学生并无师长教导。只是家中有些藏书,闲来无事自己翻看琢磨,胡乱下下而已。”


    “自学?”


    云山长声音陡然拔高,满是不可置信,“仅凭自学,便能到如此境界?”


    这简直匪夷所思!棋道不同于背诵经义,若无高人指点,自行摸索,极易走入歧路。


    能自学到这般地步,真的是极为聪慧和有悟性了……


    再想起眼前姑娘所写的策论,心中就释然了。


    能在这个年纪写出那般见解独到、鞭辟入里的策论,本就已非常人所能及。


    如今再看她这手精妙棋艺,云山长更是欣赏。


    他如同发现了稀世璞玉,捋着胡须道:


    “丫头,老夫一生阅人无数,如你这般天赋异禀、心性沉稳的,实属罕见。


    老夫欲收你为关门弟子,倾囊相授,你可愿意?”


    屋内,靠坐在窗边的江修染也不由得微微直起身子。


    外祖父眼界极高,多年未曾动过收徒之念,尤其是亲传弟子,如今竟对一个初见的少女如此青睐,可见宋念云带给他的震撼之大。


    宋念云唇角微扬。


    能拜入当世大儒门下,确实是个极好的契机。


    不仅能为她后续展露的才学寻个合理解释,更能借云山长的声望在这陵阳郡更快立足。


    这般送上门的机缘,她自然没有推拒的道理。


    她当即敛衽行礼,姿态恭敬却不失风骨:


    “学生宋念云,拜见老师。能得老师青眼,是念云的造化。”


    “你叫宋念云?可我看你的卷子写的是宋依白!”


    “回先生的话,宋依白是我小的时候父亲起的名,但是宋家女孩子并没有‘字’,宋念云是我打算来清晖书院后,新想的字。”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念’,‘云卷云舒自在心’的‘云’。”


    宋念云声音清越,目光澄澈,


    “学生愿以此名自勉,既要心怀天地之念,亦要保有云卷云舒的自在心境。”


    云山长知道陵阳郡大部分女子都没有‘字’,按照往常的规矩,就算是有字,也是家中长辈赐予。


    宋念云这样可以说是有些离经叛道的,但是这份离经叛道放在眼前这惊才绝艳的少女身上,却显得如此理所当然。


    他非但不以为忤,反而眼中激赏之色更浓:


    “好!”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是心怀苍生的悲悯与孤愤;


    ‘云卷云舒自在心’是勘透世情的豁达与从容。


    既有入世的担当,又有出世的洒脱。


    此字意境高远,与你方才棋风中的沉稳大气、策论里的犀利洞见,可谓相得益彰!”


    “宋念云?”


    “老夫记下了!”


    “不过,你自己自行取字,虽有魄力,但传扬出去,难免会引来一些守旧之人不必要的攻讦,于你眼下潜心求学无利。”


    宋念云眸光微动,立刻明白了老师的用意。


    她并非不懂变通之人,有师门作为倚仗和缓冲,能省去许多麻烦,她自然乐见其成。


    她微微垂首:“学生聆听老师教诲。”


    云山长见她一点即透,眼中赞许更甚,含笑点头:


    “如此,对外便说,是老夫欣赏你的志向与悟性,特为你赐字‘念云’,取‘心怀天地之念,意寄流云之闲’之意。


    既是师长所赐,旁人便再无置喙的余地。你可愿意?”


    这番话,既全了宋念云为自己命名的本心,又巧妙地借用了师长的权威为她挡去风雨,可谓两全其美。


    宋念云心领神会,再次郑重行礼,这一次,语气中带上了几分真诚的感激:


    “老师爱护之心,学生感念。如此安排,最为妥当。此后,宋念云之名,便是老师所赐。”


    “好!”


    云山长一笑,此事便算定了下来。


    他随即正色道:“既然拜入我门下,规矩不可废。每月逢五逢十,你来此听讲;


    其他时候入经学甲班学习。


    此外,你既以‘念云’为字,当时时以此自省,学问之道,贵在持之以恒,望你莫负此名,亦莫负老夫期许。”


    “学生谨记,定当勤勉不懈。”宋念云肃然应下。


    云山长挥挥手:“今日便到此,你且回去。


    三日后准时来上课。这是老夫的令牌,持此可自由出入后山。”


    他将一枚刻有“云”字的青玉令牌递过。


    “谢老师,学生告退。”


    宋念云双手接过令牌,施礼后转身离去,身影融入暮色竹影之中,从容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