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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返入无限》 第51章 既定局 我们中有人搞涩涩!
议题一出, 忻渊联系昨晚他在蛇形雕像里拿到的线索,明白了今天也用不着他发言。
小卫衣在占领土地的事上,贯彻了懒惰罪宗的行事风格, 一懒到底。
看她窝在扶手椅红色靠垫里呼呼大睡的样子, 忻渊竟感到了一丝省心。
当然了,这只是圆桌会议上的省心。
“都熟悉流程了,谁要揭发, 自己说吧?”分析家开玩笑道,“让我们看看谁是新世界的第二位有力竞争者。”
“那我可不客气了哦。”
卡特兰拎着裙子站起, 晃了晃指尖夹着的纸张, 监督者第一时间看了过来, 她笑着说:“看清喽,这只是我早上起来写的演讲稿而已。”
“拿到影后金奖,上台发表获奖感言前经纪人都会让我养成背稿的好习惯。”
监督者这才收回了视线中的警戒意味。??x?
骗到监督者似乎让她感到很开心,冲身边的飞黄吐了吐舌头。
“在我所知道的使者里, 暴食是占领土地最多的人。”
“他沉迷于囤积金钱和土地所有证明书, 将不必要的娱乐项目抬到花销单上的第一位, 通过压榨普通人的苦难获得快乐。”
答案呼之欲出, 逆流朝飞黄挑眉:“是你啊,昨天是我,今天就轮到你了。”
飞黄回她:“我可没你那么激动。”
暴食的含义不止浪费食物那么简单,它深层意义上指的是沉迷某事, 贪图其带来的快感,就像暴饮暴食一样,无止境地享用快乐,不思进取。
有关飞黄的身份,忻渊之前在贪婪和暴食中间犹豫过, 得到了答案,他仔细回忆系统在他入职时说过的话,寻找蛛丝马迹。
【笑话,无限都市政府最穷了,你过去上班有工资发就算不错了,发不出长官会自己给你垫的,积分榜上那个飞黄知不知道?他的总资产最近正好达到了政府的一百倍。】
【不过可比性不大,飞黄他动了点歪脑筋,别人通关想挣钱的直接问系统要钱,他呀,问我要保证能赚钱的方法。】
【是的,你的存款没他多,那不是你不要吗?只要渊渊你想,我马上能帮你翻身当首富……什么?无限都市的通用货币会不会变成津巴什么韦币?不可能!有我在绝对不可能!】
无限都市出现是为了给失败者第二次证明自己的机会,而飞黄在这里玩上了另一种游戏,赚钱、屯钱、花钱,只要他不耗光生命值,就能一直在这个游乐场里享受金钱带来的好处。
这样的人,就算拿到了一亿积分,恐怕也不愿意离开。
“卡特兰说得没错,我是占领土地最多的人,”在副本里拿到和真实身份相符的角色演起戏来就是没压力,飞黄展现出的姿态好像不是在陈述罪行,而是应邀完成一次成功人士经验分享会,“不止土地,应该说所有的资源,能源、材料、知识产权,全在我的手中。”
“不开圆桌会议,我也早就是世界之主了。”
逆流翻他了个白眼。
“不服气的人可以把你们掌握的东西拿出来和我比,看看谁的多。”
“这么厉害啊,”捧场王、也是最会挑漏洞的人及时出现了,小白满脸的佩服,“我们现在是在十八层开圆桌会议吧?这栋楼也是你的吗?”
“这……”
飞黄面露难色,他说不准。
卡特兰和分析家都在憋笑。
逆流心里压着昨晚发生的事,不想和人多扯皮,干脆先说了:“我本来就讨厌为了挣点破钱糊口消耗自己的生活,和恶魔契约后更不会去沾这些了,毁灭世界的办法多了去了,反正我是没走这条路子,口袋里掏不出半个子。”
飞黄的线索针对暴怒,听出逆流没撒谎后他点了点头。
“我认识的那个人嘛……”
忻渊下巴微抬,注意着逆流的神色细节。
他猜逆流的线索关联的是他,再准确一点,不出意外,是“傲慢”。
昨天她提起自己线索关联的人,是在忻渊和小卫衣之间徘徊,两人的共同点是游离于人群外,和傲慢的特征吻合。
这次,她的目光有一秒明确定在了分析家身上。
“他加入毁灭世界计划很晚,不图什么,所以也没争取什么。”
忻渊从她的微表情和话里读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也加入了小卫衣的队伍,懒懒朝后倒,窝进靠垫堆里。
小白思索道:“看来这个议题里真的是飞黄一家独大啊,我这里卡特兰小姐算是飞黄公司的附属品,也是资产的一部分,比不过的。”
卡特兰摆手:“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可是俘获了粉丝们的心呀。”
“是斩获心脏吧。”逆流冷笑。
“到我了?”分析家自觉开始交代,“我一个搞学术的,再有钱也富不过从商的吧?我认识的那个人更别提了,比我还穷,自己不动手赚,光羡慕其他人有什么用呢?”
分析家在昨天的陈述里只字不提他线索里涉及到了什么人,这回居然主动说了。
忻渊正打着字,听进耳朵里,只当他在胡编乱造。
“下一个谁来?”
忻渊举了手机。
「我和那个人都没圈地」
直截了当。
在场六个人都说完了,只剩陷入沉睡中的小卫衣,卡特兰轻咳了几声,她等着一直没透露过线索的小卫衣爆点猛料呢,当然不能让她再睡下去。
“姐妹,姐妹?醒醒。”她试探着换了个说法,“上午会议结束了,你该起来吃饭了。”
小卫衣睁开惺忪睡眼,醒了。
“吃饭?什么吃饭?今天中午吃中餐还是西餐?”
卡特兰只恨位子间隔的距离太远,不方便过去把人晃醒:“不管吃中餐还是西餐,你都得把话交代了再出去啊,昨天大家提醒你吃饭和整理房间,你照做了没?”
六双眼睛齐刷刷地往小卫衣身上扫,就是再迟钝的人也该坐起来了。
她偏不,伏低上半身趴在扶手上:“有的有的,那什么雕像……啊。”
监督者一个扫视过来,她乖乖改口:“我知道有个人,他可太奇葩了,说是恶魔和他契约的时间不早吧,但我觉得,他和恶魔契约前的日子就过得和拉人进地狱没两样了,财产方面,干这行干得出类拔萃,物质上也不会缺什么吧?”
“我们中间还有这种能人?”她的话把分析家说好奇了,“这位高手是做什么工作的?”
卡特兰:“让我听听!”
飞黄斜视。
逆流竖起了耳朵。
小白笑而不语。
忻渊已经猜到了答案,有点不想听,只是身上没带耳机。
小卫衣:“那个那个!”
卡特兰:“哪个哪个?”
小卫衣:“……就,那个嘛。”
卡特兰:“哪个!说明白点!”
小卫衣:“涩涩。”
卡特兰:“?”
小卫衣以为她没听清,扭捏一阵,鼓起勇气超大声说:“涩涩!”
……
中午一小时的休息时间,在其他人回房间前,分析家拦住人,提了个建议。
“吃完饭肯定要再去看看镜子那边的变化,吃饭前也行,”他说,“我们上次只看了一面镜子,万一两面镜子不同呢?所以我想要不这个中午大家兵分两路,有什么值得留意的地方到了下午的会议上交换。”
“可以。”早上的聊天拉近了飞黄和分析家的距离,他自然地和分析家商量,“你对分组有什么想法吗?”
“怎么分都行吧?不是大事。”
分析家推了推眼镜,装出随口一说的样子:“就你们住左边的三个人一组,我们住右边的三个人一组,方便。”
“可以啊,没问题。”
卡特兰逮到了小卫衣,在揉她的脸:“你就好好睡觉吧,下午开会别睡过了,嗯?”
小卫衣口齿不清地应了声“好”,她房间近,卡特兰一放手,就钻回屋里睡觉去了。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忻渊在房间里用了午餐,餐盘里多给了个橘子作为饭后水果,他剥了会儿白络代替小游戏打发时间,剥下来和橘子皮捏在一起,扔进垃圾桶。
丢在垃圾桶里的垃圾和放在桌子上的餐盘一样,每次睡醒后会被收拾走。
吃完饭,他带上餐刀和逆流丢在他房间里的刀出门。
分析家和逆流已经在外头等他了。
逆流看到忻渊手中的刀,表情一下子就不妙了,她想冲到忻渊身边,被分析家按着肩膀拦了下来:“不要冲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不知道另外三个人走没走,”他往左边看了一眼,压低音量,“你差走到镜子边那十分钟?”
逆流甩开他,疾步离开了。
忻渊作为衬衫领边上隐隐露出掐痕的受害人,自始至终态度平淡,他不是很想和别人并肩走在一块儿,于是没看分析家,打开手机手电筒走了。
过了几分钟。
他没刻意控制步速,渐渐地,分析家还是和他走到了一起。
逆流跑得没影,幽深的黑暗中间,两道白光在前方开路。
忻渊听见分析家在他耳边说:“你发现了,对吧?我看得出来。”
他没搭理。
分析家的声音反含了笑意。
“是的,正如你的推测,我是七罪宗使者中唯一身份不同的那个人,如果不是撒了个小谎,十二个小时前,逆流该去杀的人,是我。”
第52章 既定局 裂开了,但不是这里(倒v结束……
到了镜子前, 三个人没??x?有马上就昨晚发生的事展开讨论,逆流像是在硬撑着逃避解释,说先把镜子里的影像看了再讲别的。
议题决定了今天是暴食的主场, 时长五分钟的影像, 镜头少说有四分钟都在他身上,纪实的拍摄叙述了金钱失衡如何掀翻整个社会,其他人则只是一笔带过。
忻渊看见了自己。
他不知道是路过还是住在某个难民集中营, 有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人半躺在过道中间讨饭,被他当成了挡路石, 冷漠踢开绕过。
放完一遍, 镜面转黑。
分析家没给逆流再看一遍的机会:“我想, 你该解释你贸然动手的原因了。”
“要我解释,行啊。”
逆流下定了主意:“不过在解释之前,有件事我要问明白。”
她仰起头,直视忻渊:“你的身份和大家不一样, 是不是?”
忻渊的拇指捏在手机屏幕上, 指尖轻敲。
刚刚在过来的走廊上, 分析家不顾他的个人意愿, 输出了一大堆废话。
“因为我的身份牌和罪宗无关,所以我们中会有一个人携带双重罪宗,那个人就是你吧?上一个议题我讲述完自己编造的故事,你是唯一一个看上去没有感到困惑的人。”
“你不是没发现异常, 而是已经知道了异常出现的原因。”
“快到镜子那里了,没时间和你详细沟通,只能说现在有个可以把这件事完全藏起来的机会,怎么样,合作一次?”
合作个鬼。
让他既背锅又打工, 换了个好听说法就当他看不出来了?
忻渊每次在心底偷骂又绷着脸都显得自己很像个精神分裂,他是裂了,但没裂在这种地方。
他摇头,打字。
「只有我的线索指向卫衣女生,不是我」
“我就说是你……啊?”对方说得有理有据,逆流纳闷了,“等等,那你是谁?”
她掰起了指头:“愤怒、暴食、懒惰、贪婪……”
回忆脖子被用力掐住时的窒息感,忻渊了然,原来又是一个主打暴力通关的。
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数过来的事,分析家略感头疼地出声提醒:“要不先把你收到的特殊线索说一下吧,多个人分析起来切入点也更多。”
前一天早晨探查走廊末端就是逆流和分析家一起的,她对分析家的信任比较深,闻言思考了片刻,便不再隐瞒。
反正真要继续隐瞒下去,忻渊也肯定不会轻易和她算了。
“你们记得我和飞黄说过我能证明恶魔非我不可吧?”逆流说,“在进入副本的当晚,我检查房间里的摆件,龙形雕像内除了一本记录我加入毁灭计划故事的本子,还有一张纸条。”
这下忻渊是真感到窒息了。
别人的线索是本子,额外附加的才是纸条,他倒好,只剩个纸条。
这不相当于七个人坐在一起完剧本杀,六个人拿了真剧本,单他一个拿着空白本吗。
“纸条告诉我,我们中间存在一个未归顺恶魔的人,只要杀掉他,恶魔就会认可我,让我跳过圆桌会议成为世界之主。”
这就是恶魔给予第一个被指认的发言人的补偿。
“所以你通过第一天的会议,猜测是他,就直接动手了?未免太草率了吧。”分析家无奈道。
他认为会议到结束的时间不会太短,如果是他,一定会用更多时间确定人选,力求一次成功。
“其实也不是很草率,他不是那个人,我杀他也不算白杀。”
逆流觉得这件事别的通关者早晚会知道,就说出来了,她指了指忻渊带出来的那把刀:“这个,不是第一天雕像给我的,是凌晨十二点和新线索一起刷新出来的东西。”
“恶魔说在听完我的陈述后愿意给我个提示,要想成为新世界之主,有个最简单的办法。”
忻渊隐隐猜到了这个办法是什么,举起刀,打量它锋利的刀刃。
分析家这回反应慢了半拍:“是什么。”
“这还用说,当然是把你们全杀掉啊,”逆流耸肩,“使者只留下一个的话,那不选我,恶魔还能选谁。”
“这把刀只在我手上停留二十四小时,二十四小时后就会消失。”
“我是不要执行这个意见了,一个人杀起来都够呛,更不要说一天时间里把你们的门全敲一遍。”她心有余悸,“这副本玩的是白天和和气气、晚上自相残杀的戏码吗?就没别的通关途径吗?”
有些通关者混得比NPC可怕,来无限都市的又尽是些自带道德缺陷的配角,用自相残杀代替鬼怪追杀,死亡率会比后者高很多。
再者说,控制局面的是恶魔,恶魔嘛,对于会暴露人性之恶的游戏,肯定是乐意观赏的。
分析家立刻否定了她的说法:“不要太过悲观了,你再想想系统给的通关条件,是离开十八层,别总钻在成为世界之主的牛角尖里,打乱了自己的步调。”
他一身正气的发言,让逆流稍微放松,也引起了忻渊的侧目。
不难看出,罪宗使者身份的分配和通关者的真实性格吻合,那分析家是独一档的未归顺者,说明他是个“好人”?
是不是好人,慢慢看,总会有答案的。
……
下午一点的会议开始前,两拨人汇合,核对了镜子的情况。
通过语言描述,他们得知,两面镜子展现的内容是完全相同的,左右没有区别。
和议题直接相关的内容大家坦白得差不多了,坐回圆桌边,卡特兰开启了点别的话题:“既然卫衣妹妹看过了她的线索,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把大家分别认识的人对一对了?”
“哦对,有人会不愿意说的吧。”
每人手中拿到关于另一个人的线索,除了可以推动圆桌会议,还有个好处。
只要他们愿意开诚布公地核对身份,很快就能发现有一个被排挤在线索链外的人,结合刚进副本那会儿尸体NPC的说辞,不难猜到,未归顺于恶魔的最后一人就在席间。
“我觉得到这个份上了,没什么好不愿意的,公开了才方便,不用打谜语,”飞黄今天有议题的加成,话比昨天多,自信地主导起了会议,“那么这样,赞同公开核对的举手,少数服从多数。”
他自己先举起了手。
卡特兰和小白紧接着投了赞成票,逆流想知道她要找的人到底是谁,自然毫无异议地举手了。
人数已达四人,后面举手的分析家和伸懒腰伸直了胳膊的小卫衣无论是否举手都不影响投票结果了,飞黄开头,他们一个个报下来,确认了身份。
第一个加入计划的暴怒是逆流,在她之后加入并占领最多土地的暴食是飞黄,在暴食公司下工作的卡特兰代表着贪婪,因喜爱美貌被贪婪吸引的色/欲,是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的小白。
由于色/欲有着过度“辛劳”工作史从而注意到他的懒惰小姐感叹:“人不可貌相。”
“是啊。”
飞黄赞同道,但他看向的不是小白,是分析家和忻渊的方向:“我怎么看都没猜到,分析家是傲慢。”
明明看面相,穿黑衣服的更像傲慢,分析家是嫉妒才对,分析家的故事里还说了他眼红别人的学术成果。
逆流也是这么想的。
可即使脑海里的迷茫更重了一层,受到分析家蒙骗的她还是出来作证了:“分析家就是傲慢啊,搞学术的不都有股清高劲?”
没救了。
忻渊想。
互拿线索的好处被人硬生生磨掉了。
作伪证的傻子在一头雾水地瞎扯,顶了他身份的家伙在和人谈笑风生。
这个副本好像是特地抓他进来表演乐子的,试图给他枯燥的肝积分生活增加一点笑料。
可是这不好笑啊。
会议结束的时候,他还是第一个走的,不愿意和其他人多待。
今天是很准时的四点结束,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到了晚上,在房间里的独处时间,他要给忻鸢留今天新搜集到的信息。
八点左右,有人来敲门,有了经验,忻渊戴着眼珠领饰去看的猫眼。
是分析家,大概是为了所谓“合作”的事来找他。
但忻渊没有开门,任由分析家在外门干站着,直到等不下去回房间。
八点,除了小卫衣他们都应该没睡,他想,或许在二十四小时前的这个时间点上,分析家也是这么去找了逆流。
并用花言巧语骗他相信,他才是真正的傲慢。
忻渊清楚,一个副本里有两个不同阵营存在时,临时合作交换非致命信息是上策。
他原来是有这个想法的,可分析家不经他同意强抢身份的行为让他感到不舒服。
合作绝无可能,至于交换信息,既然对方喜欢强行,他不介意换种形式。
在此之前??x?,他要花一晚上验证一个猜想。
凌晨十二点,忻渊守在金雕像边,他看着逆流丢在他这里的匕首和眼珠领饰一起消失,房门外没有什么动静,他等了会儿,顺便看掉了今日份的线索。
直到凌晨三点,他都没等到暴食来敲门。
第53章 既定局 害死人的只能是人自己
新一天的早晨, 来得最晚的人居然不是小卫衣。
卡特兰姗姗来迟,双手合十做出抱歉的姿势,手臂上缠着的白色纱布格外引人注意。
好歹相处了两天, 卡特兰对逆流一直颇为关心, 见她受了伤,逆流忍不住多问几句:“怎么弄的,没事儿吧?”
“切水果手滑不小心划伤了而已, 别担心。”
谁切水果刀尖会滑到手臂上啊?
逆流关怀不成反被糊弄,吐槽到了嘴边因卡特兰的漂亮笑容说不出口, 憋得脸红脖子粗。
幸好会议还没开始, 不然监督者要砍脖子警告她ooc了。
一向最关注卡特兰的飞黄却没看见似的, 叫嚷着要进入正题。
「谁对恶魔最忠心」
这是今日份的议题。
“这也能比较吗?”小白半捂着嘴,惊讶道。
分析家客观地评价:“很像职场上老板给出的‘必死题’,不管说谁是最忠心的那个,剩下六个人都得遭殃。”
“那不是正好?恶魔只需要一个人, ”受了伤的卡特兰面上看不出一丝丝异常, 笑嘻嘻地说, “是谁呀?说出来让我羡慕羡慕。”
“啊不对, 这是嫉妒该做的事吧?”
她朝忻渊眨了眨眼。
有前两天的会议做例子,所有人理所当然地以为线索在握,一定会有一个人被推出来,成为话题的开端。
可经过了一圈的互相推脱, 依然无人承认自己是议题主角。
这是圆桌会议第一次碰到无法推进的情况。
忻渊把他新拿到的两张纸条带出了房间,在桌子下监督者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展开。
看到线索的时候他就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傲慢说:「除了自己,我没必要对任何人忠诚」,嫉妒说:「谁给我我想要的,我就愿意将忠诚交付给谁, 可那样的忠诚还叫忠诚吗?不廉价吗?」
都不是好人,被利益牵引着和恶魔签下契约,谈什么忠诚?
至于小卫衣……
他捏起线索,塞回口袋。
“肯定有人隐瞒了!”飞黄从到会议室开始就一直在隐忍着什么,他没法安稳地坐在位子上,一拍桌,伸出的手指恨不得戳到每一个人的鼻尖,“这难道不是个在恶魔眼前表现的大好机会吗?你们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
监督者给了激动过头的他一次警告,第一次会议时血线愈合的伤疤下方多添了一道口子。
分析家不紧不慢地开口:“飞黄,你好像很着急,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他的话正中了飞黄心口,飞黄支支吾吾,又不肯说了。
忻渊想,或许分析家和他一样,等到了凌晨,试探逆流说的话的真实性。
第一个议题是逆流的主场,当晚,恶魔给了逆流机会,送刀的同时提醒她杀了其他使者就能成为新的世界之主。
与其说刀是送给逆流的工具,不如说是一份哄她信任恶魔话的小礼物。
而二十四小时后礼物消失,是信任丢失的证据。
就像恶魔在她耳边说,“这点小事都办不到,我对你太失望了”。
二十四小时之后,新的议题出现,轮换的不止是站在议题中心的使者,还有恶魔可以哄骗的对象。
它可以装作被白日里使者说辞感动的样子,拿着刀去接近下一个人,恰好一共七个议题,能把他们每个人验一遍。
总计四十八小时,如果副本里的情况在“白天自荐,晚上就选你去杀人”这个模式下重复两次,那后五天的发展大致上也不会脱离相似的流程。
没有时限的圆桌会议,看起来毫无头绪的七选一难题。
代表恶魔眼睛的监督者在会议期间无时无刻不盯着他们,就像在千千万万……上亿、十几亿、几十亿的普通人里挑出七个一样,七个中间挑一个,毁掉其他的,不是什么出人意料的事。
只要暴食昨晚来敲忻渊的门,或者,他有意对任何一个人动手,忻渊就能坐实以上的想法。
但是他没有来。
不过,昨夜没有人死亡,只有卡特兰受了伤。
最可信的猜测是他和逆流一样,在第一个下手的人那里碰了壁。
关系越好、越是抱有信任,下手越方便,飞黄要动手,拿卡特兰开刀是最好的选择。
耳边响起了讨论声,小白把分析真相的话题往另一个方向一扭,大家勉强可以说上几句话,忻渊收拢心思,听了点进去。
“忠诚这种东西,难道不是下位者越依赖从上位者那里得到的好处越稳固吗?要不然我们比一比,谁是最依赖恶魔帮助的那个人?”
……
这是开到目前为止最无用的一次会议。
中午,飞黄想去卡特兰那里和她说些什么,但她提前叫了逆流。
两个人没回房间,而是挑了右端的走廊尽头说些私密话。
分析家趁机找上了忻渊。
“我说合作的事,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不论如何,忻渊没有立刻在其他人那里拆穿谎言就说明了他态度里的摇摆不定,再试着动摇一下,说不准会同意,“就像逆流额外知道未归顺者的存在,我也知道一些恶魔不告诉使者的内情。”
他好声好气地劝着:“我可以告诉你,这些内情对能不能离开十八层有决定性的影响,你帮我圆谎,我帮你逃走,不是互惠互利的事吗?”
忻渊一脚将自说自话差点跟着他进房的分析家踹了出去。
吃完饭,忻渊去看了镜子。
聊好天的卡特兰和逆流早已离开。
他们什么实质性的故事都没讲,镜子自然也放不出什么东西。
看着画面重新归于当下人类绝望的世界,他想到了一个奇怪的可能。
如果说,逆流杀了分析家、或是暴食清理掉了包括他在内的其他人,符合了恶魔选择新主人的条件,最后一步完成,恶魔真正的毁灭了世界,统治了人间。
那世界和地狱融为一体,不也是十八层吗?地下十八层。
十八层地狱是个东方宗教文化中的概念,但这是一场全世界范围的灾难,副本硬要拉出来成为地狱代名词也不是不行。
要是世界之主诞生后恶魔跳出来恭喜他们进入地狱,那他们岂不是每天都在商量通关失败的方式。
他想,这次出去该把房间里垫桌脚的书抽来看看了。
下午的讨论照样无用,他们像是浪费了一整天净说些废话,最终回归到了互不理睬的状态,监督者依旧对他们放弃讨论的状态持漠视态度,不过,今天早结束了两分钟。
也就是说,监督者在之前的时间段里多出现了两分钟。
在分析家想要出声询问监督者时,卡特兰站出来解释:“是我,我昨晚叫了监督者帮点小忙。”
她手上的纱布是监督者送过来的。
可以在非会议时间段里主动叫出监督者这事他们还是头一次知道。
出房间后,分析家详细询问了卡特兰找到监督者的办法。
她说雕像不是每天会给新东西么,划伤流的血实在有点多,她就试着往雕像里反投请求纸条,误打误撞试出了叫监督者的方法。
监督者能离开圆桌房给参会者送东西,每天的餐饭就是他送的。
只不过一直没让他们看见而已。
讲到这里,飞黄拦在卡特兰身边,不让她和分析家多说了。
分析家只能作罢。
不过她透露那么多也足够了。
第一天早餐里的注意事项上标注了,监督者出现的六小时里才能开会和会议的一般时间,也就是说,如果参会者故意调整,说不定别的时间里也是可以开会的。
忻渊有点想试试。
卧室他能随意翻找,但会议室一直在NPC的监视下。
要是能利用时间上的漏洞,说不定能在晚间进入会议室,从里面找到有关离开十八层的办法。
考虑到十二点是线索更新的时间,他把试验叫出NPC的时间推到了凌晨两点。
又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忻渊在零点等着线索刷新。
新的线索和使者为恶魔效力的时间有关,他的两条线索都说了,他是在毁灭世界计划的末期加入的,效力时间不长。
他几乎??x?能想象到再进入会议室,「谁效力时间最长」的议题一出,他又要被逼着承认自己这个使者当得没半点竞争力的场面。
难以接受。
算了。
忻渊已经不太在乎自己在线索里是什么样了,他着重看了指向小卫衣的线索,无声地念完,他拿出上一条指向性线索。
两个合在一起,她的身份已然明了。
难怪嫉妒谁的能力都不羡慕,就羡慕她。
无所事事地熬了两小时,忻渊把写了想要药膏的纸条扔进孔雀金雕像里,NPC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来敲门了。
敲的还不止一扇门。
他看过猫眼开门,意外发现分析家也在这个时间点叫了监督者过来。
“两位晚好,”监督者沾满血污的双手各托了一个盘子,举在忻渊面前的盘子上是他要的药膏,分析家面前的是一粒用纸巾垫着的安眠药和一杯水,“需要的东西我已经送到了。”
它说话时的音量压得很轻,只够开了门的两人听见,像是在防着什么人偷听。
分析家接过盘子,客套说:“辛苦。”
忻渊拿走放药膏的托盘,听见监督者回道:“不辛苦,不过时间很晚了,其他使者睡了,两位也尽快休息吧。”
它语气肯定,仿佛已经亲眼确认过另外五个人睡着了。
思及小卫衣的身份,忻渊明白了监督者为什么能如此确定地说出这句话。
他想多问个问题来确认NPC和小卫衣之间的关系,突然,另一边传来了巨响。
左数第二扇门被人从里面用力撞击了一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忻渊和分析家同时被巨大的动静吸引,转了头,很快,他意识到不对。
再回头看,监督者已经不见了。
该死。
“那边出状况了,是卡特兰的房间,”分析家明显对那边的事很好奇,“她早上受伤我就觉得不对劲,最好能靠近点过去……唔!”
分析家能分析清楚情况,但这不代表着看清了局面的他次次都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但忻渊不介意帮他做一次选择。
顺便报复他自说自话抢身份。
他空着的手先关上了自己的门,然后抓住分析家的肩把他推进房间,关门,两个托盘和药膏、安眠药、水杯被一并扔在地上。
分析家的武力值几近于零,他自己也很清楚这点。
没遭到什么反抗,忻渊从口袋里摸出随身携带的餐刀,抵在他的脖子上。
抛了托盘的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随即刀尖调转,刺进分析家的左手手臂——
分析家疼到镜片遮挡后的眼睛溢出了生理性泪水,却发不出一点痛呼。
他自己也在拼命咬住嘴唇。
生怕惹到忻渊不高兴,招致更可怕的报复。
破开夜晚宁静的炸音再一次作响,忻渊能听出有人重重摔门出了房间。
在走廊上的人不止一个,好像是在争吵,隔着好几个房间,距离有点远,入耳的字句只剩几个词可以听清了。
松开握刀的手,他就让刀这么留在分析家的手臂里,抽出和刀放在一起的手机,按开指纹解锁点进了录音。
“……我就知道……没真动手……原谅……”
“通关……没办法……求你……”
是飞黄。
他开始录音,顺手切了个软件,单手打字。
打完,忻渊将屏幕亮给分析家看。
「我可以现在推你出去」
「你说,走廊上的人会灭口吗」
招惹错人了。
分析家苦笑,即使想用花言巧语争辩,他现在也一个字都不说不出了。
外头说话的人变成了卡特兰。
“我也……没有信任……其他途径……”
忻渊右手敲屏幕没有停下。
「这一刀,原来该是逆流扎在你身上」
「现在还想合作吗」
就算真的敢想,分析家也不敢说。
吵架声逐渐平息,双方不知道说了什么达成暂时和解,一前一后两次关门声传来。
忻渊收回了手。
录音完成。
分析家靠着门滑了下去,捂着手臂坐在地上,额头上沁出冷汗。
忻渊审视着分析家狼狈的模样,片刻后,他的手按上了门把手,思索怎么不发出声音的拧开门回自己房间。
分析家察觉到他的意图,未受伤的手抓住了他的鞋边,声音虚弱:“你……”
忻渊猜不到他要说什么,无意识地歪了下脑袋。
“我手上的、特殊信息,你不要了吗?”他说话有些不连贯,痛的。
他已经很久没受过伤了,平时下副本都是和明灯一起,有明灯保护,他几年没出过事。
这次两个人为了点小事闹上了别扭,分析家为了气他才会一个人来下副本,没想到只这么一回,就出事了。
要不是明灯在,两人身处不同阵营,他也用不着又是骗人又是求人合作。
结果还踩到了大雷。
脾气古怪的通关者不在少数,分析家吸气,安慰自己事情还有转机,对忻渊说:“我可以无偿、无偿给你,只需要……”
「随你」
忻渊给分析家亮了这两个字,然后按紧门把手,将会因摩擦产生的细碎声音降到最低,打开门。
靠着门的分析家猝不及防上半身倒在了地上,后脑勺砸得生疼。
忻渊不觉抱歉地跨过分析家走了。
说的是“随你”,但他相信,分析家会主动把信息交给来的。
用同样的方法悄声打开门回到自己房间,他坐到床边,点开那段录音,稍微调大音量,耳朵压在放音口旁边。
差不多,可以分辨清他们争执的内容。
说话的先是飞黄。
“白天你为什么不愿意把线索说出来?现在好了,要不是我一定要看着你拿线索,我都不知道刀落在你手上了!”
“你出去后不想拍广告拍戏了?只要我一句话,你半点资源都不会有,你举刀干什么?好啊,我就知道你是真的想杀我!……等等!昨天的我没真对你动手,只是划伤而已!原谅我,就一次!”
“我也是为了通关,这个副本有给别的没办法,求你、我很困了……”
“你说是为了通关,可我也是啊,说实话,就算杀了我,你不会认为你真有能力把剩下五个人杀掉吧?”
轮到卡特兰了。
“只有钱没有本事的空壳,真会做梦。”
“你对我根本没有信任,你对手下的人都没有信任。”
“想要靠我们带你通关,又不愿意老老实实等我找通关的其他途径,看到机会就蠢蠢欲动,不是一次了吧?”
“念在你砸钱刚送我上希望待过的广告屏,原谅你最后一回,我和逆流说上话了,等着吧。”
录音播放结束。
忻渊拿开手机。
一出带着重点信息的八卦。
他知道自己应该关注的重点在卡特兰就是“忠诚”议题的主角,以及猜想没错,每个晚上议题指向的人都会被恶魔赠与刀,告知杀了其他使者就可以通关。
真是挑起矛盾的一把好手。
可他的注意力还是不由自主地偏转了。
希望待过的广告屏……郁晗,又是郁晗?
阴魂不散,是巧合吗?
*
「谁效力的时间最久」
第四个议题宣布后,一觉睡醒神清气爽的逆流惊奇发现,在场七个人,只剩下两个人准备好好讨论。
她和白衬衫。
永远在睡觉那位她管不上更懒得管,卡特兰……卡特兰朝她抛了个媚眼,算了,黑衣服那位大爷半点是管不得,吓人。
离谱的是,前几天最为积极的飞黄和分析家都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走个神还走得没精打采。
让她想起了上大学时去早八的那段日子,她也是这么精神不振地面对老师的。
监督者那对没有焦距的眼睛朝她看过来,令她时隔多年莫名产生了一种被教导主任抓包的心虚感,轻咳一声,假装生气:“那个那个、今天是谁!还不赶紧说话!”
没人理她。
她要落泪了。
在逆流真的掉眼泪前,是清醒二人组里的小白拯救了他的好同伴:“我有话说。”
他们两个的位置算是面对面的,逆流便无视掉两边几个摸鱼的混蛋,和他隔着遥远的圆桌直径交流:“说呗说呗。”
“其实刚看见议题我还感觉挺怪的呢,明明是我最先加入计划的,为什么效力时间最长的不是我呢?你指向的是卡特兰吧,她……欸?”
卡特兰昨天才私下告诉她,最忠诚于恶魔的人,是她啊?
小白长相清秀,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酒窝。
“因为这个议题轮到的人,是我呀。”
“我代表的,可是??x?人类从诞生起就存在的欲/望。”
逆流和小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到了中午,卡特兰跑过来叫逆流到她房间来一起吃午饭。
小白被拆了伙,也不生气,回了自己房间。
忻渊在进门前被人拦下:“等等。”
几小时前还满背冷汗的分析家神色温和,好像袖子下那道极深的伤口压根不是眼前人扎的:“可以进去吗。”
他侧身,让出进门的空间,分析家松了口气,走进房间。
忻渊合上门的时间里分析家已经将整个房间打量了个遍,通过观察一个人住过的房间细节分析出居住者心理是他掌握的一向基本功。
看着一间收拾得和没住过一样的屋子,他想这是个没有安全感和归属感的人。
忻渊走到分析家身边,他才停住发散思维,递了两张叠起的纸过来。
“我进副本的时候,系统给的身份是‘未归顺者’,所以在那个被当作祭刀品的男人死后,我立刻意识到了我和其他通关者的区别。”
忻渊坐到桌边,一边听分析家说话,一边打开纸。
和他拿到的线索是同一类纸张,但上面一个字也没有写。
看来不是光他一个人拿了空白剧本。
“所以我主动和NPC聊天,又引导了话题,你们并不排斥我,说明你们不知道我是未归顺者。”
“逆流想要共享信息,我试探性地先抛了通关条件,再问身份,彻底确定了我和你们的不同之处在身份上。”
既小心谨慎,又在该大胆的时候大胆了。
忻渊把纸折回原状,看向分析家,可惜在副本里很多地方暴力比语言管用,分析家应该花点钱带个人在身边的。
“有一个身份特殊的我,加上第二天飞黄揭了逆流的底,七宗罪的题材,看人数,不难猜到有个双重罪宗的人在吧?”分析家无奈地摊手,没注意手上有伤,扯到刀口疼得脸白,“所以我故意编了个逻辑不通的故事……后面你都知道了,那我说重点。”
“如你所见,我的线索是空白的。”
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扶了扶眼镜:“可镜子放了我编造的影像。”
忻渊把他的纸折成了纸盒子。
「恶魔故意放你在我们中间的」
“是。”分析家说,“留一个我在你们里面,别人才不会一开始就发现你的双重罪宗。”
“逆流第一个被揭发又拿起刀才有额外的信息补偿,圆桌会议才能在平衡中进行下去,恶魔哪天不耐烦了想停止会议才有正当理由,‘过去这么久,连一个未归顺者都发现不了,一群废物’。”
他自嘲地笑了笑。
副本给他定下的身份,是一只风箱里的老鼠,哪里都讨不到好处。
“我不是候选人,成为不了世界之主,对我来说,这个副本的结局貌似是个既定局。”
死局。
忻渊想。
“很像死局吧?”
他抬头,看见分析家手插口袋,隔着镜片,目光仍然明亮:“可副本一定是有生路的,不然就不是副本了,所以我说,我的既定局,一定是生局。”
不知为何,忻渊觉得此刻的分析家和那个主动搭救小护士的陈舒杭,拥有了同样的气质。
他凑近了些:“有两件事,只有我这个未归顺者清楚,是系统直接作为副本内的剧情记忆塞到我脑子里的。”
“你知道为什么这个毁灭世界计划,恶魔找了使者,没亲自动手吗?”
“因为真正的恶魔降临不了人间,能真正害死人的,只有人自己。”——
作者有话说:还有一点晚上再放出来
第54章 既定局 你也来半夜抛尸?
……
飞黄一整天看卡特兰看得死紧。
分析家没听过录音, 抱着一颗八卦之心和忻渊讨论:“你说飞黄要盯她盯到什么时候?”
本来被问到这种无聊的问题他是一概不予答复的。
但想到卡特兰提起的那个人,他对这件事又产生了关注的念头。
「十二点」
十二点,卡特兰失去对恶魔的信任, 飞黄就会放心了。
八卦别人的同时不能耽误了正事, 下午会议结束,他们一起去看镜子。
这一次镜子里的主角是小白。
有人类劣根性的底子在,计划实施的过程十分顺利, 一切防卫举动不过是螳臂当车。
几个国际性组织联合起来想要建设所谓的隔离带,像应对传染性疾病一样将“恶”和人类隔离开, 再对已经无可救药的人进行消杀。
具体执行起来是消毒还是杀灭就没人清楚了。
隔离带计划看上去是挽救人类的唯一办法, 国际会议中心的顶层, 人类高层齐聚一堂,要对它做出最后的决议投票。
领头组织的主席正襟危坐,正要对着话筒背出提前写好的高尚言辞,一只肤色白皙的手从他身后探出, 抚上了下巴。
看口型, 他在说。
“你舍得吗?”
白衬衫少年的突然到来像是在湖面中心落下一颗石子, 议员们交头接耳, 严格纪律压制下的寂静会场响起了涟漪般的议论。
面对再大风波也能冷静处理的主席第一次因慌张流下了冷汗。
汗珠停留在白衬衫的指尖上,他身体前倾,贴近了首席的背,也拉近了和话筒之间的距离, 重复了一遍问题。
“你舍得吗?”
他的声音被话筒扩大,传播到会议厅的每一个角落,将那些涟漪抚平,把会场送回鸦雀无声里。
就在这个所有人都被白衬衫夺走目光的时刻,无人在意的角落里, 匆匆赶到的逆流杀掉了一位议员。
播放结束,分析家想认真地向忻渊讨教白衬衫晚上拿了刀来敲门的可能性。
“他除非耍点阴损的手段,下毒之类的,不然应该拼不过你和逆流,”他一本正经地说,“这点自知之明他会有的吧?如果晚上没人出来,我们可以试试你说的想法了。”
未归顺者知道两件事。
第一件是真正的恶魔无法亲临人间,第二件,是这栋大楼所在的位置。
“这栋楼是为了圆桌会议专门建的,人类数量降到两位数后,幸存者在你们的逼迫下成为劳工,”分析家点点自己,“包括我。”
“圆桌会议房间的正下方,曾经是一条十字路口。”
十字路口是一个有特殊意义的地点。
即便没看过那本垫桌脚专属书籍,过去经历过的西方恐怖题材副本也早教会了忻渊,十字路口是邪恶势力的汇聚点。
死于恶魔之手的人、精神失常的人、自杀的人……总而言之,被视为不祥的人都会被埋在这里。
恶魔没办法降临人间,于是把人间改造成了地狱。
这样就很好解释为什么监督者只能在这间房间里召开会议,也让他更加坚信了会议室里藏了离开十八层的关键。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忻渊想过了,要钻注意事项里的漏洞其实不难。
第一条里规定了,会议在监督者监视下进行,监督者一天出现六小时,六小时外的时间里,使者不可以在房间停留。
那他把监督者拉进房间,但不开会就好了。
至于怎么骗监督者进房间,卡特兰在晚上叫出监督者的事给他提供了一条完美的思路。
在十字路口正上方,也就是身处地狱和人间交界的位置,监督者可以承载恶魔的力量,随时对他们造成威胁。
但房间外,走廊上,它只是一具送饭都只能一次次送的可怜尸体。
只要他把监督者叫出来,在走廊上就把尸体绑架了……
分析家听完他的想法,赞同道:“理论可行,实践看看。”
实践的基础建立在走廊没被占用上,当晚忻渊拿完线索后,先在门边等着听拿到刀的人会不会出来。
议题已经过去四个,剩下可选择的使者里,只余了他和小卫衣。
二选一的事,板上钉钉,不急着看。
他等了会儿,听见了有两个人开门,但他们没发生什么摩擦,很快就重新关上门了。
只这么一下,感觉不会再发生其他事了。
同样守在门边的还有分析家,他白天和忻渊互换了联系方式,这会儿发上了消息。
「分析家:试试吗?」
「寂雪:嗯」
「分析家:一点?」
「蝴蝶枪:可」
「分析家:你这名改的?」
他们约好了一点行动,忻渊在写投进雕像的纸条时特意换了个东西要,上次是药膏,这次是清凉油。
时间一到,他和分析家同时开门,监督者和昨夜一样手拿两个托盘:“您们要的东西送到了。”
分析家用和卡特兰完全一致的理由,要了一卷绷带。
他的确需要绷带,只??x?不过这个绷带可以一带多用。
拿到绷带后,用不着多说,分析家立刻将东西抛给了忻渊。
绷带的一端已经被拆了出来,忻渊扯住一截,在监督者反应过来想要闪人前,把拧成白绳的绷带套上了它的脖子。
尸体矮,抬手就能绕过脑袋把绷带往上缠。
在脸上绕了几圈后,他着重缠了眼睛的部位,阻止监督者视物。
看不见东西,就更谈不上什么监督会议了。
尸体起初还挣扎了两下,幅度大得吓人,分析家有伤在身,不敢上去搭把手,怕给忻渊添乱,后来它完全不动了,他才走近了看。
“这算成功了吗?”他问。
话音刚落,尸体突然浑身卸了力,没办法再支撑身体正常地站立,分析家猛地朝后跌了一步。
忻渊抓住了尸体的手臂,没让它真摔下去。
NPC好像变成了一个娃娃,有人抽走了寄放在它这里的灵魂。
是恶魔撤掉了控制。
他不在意恶魔对参会者这一招突然袭击是怎么想的,重要的是,现在带着变回了真尸体的监督者还能不能打开会议室的门。
忻渊转而提住尸体的后领,拖着它往会议室走。
分析家赶忙跟上。
他的房间是离会议室最远的房间之一,绷带没扯断,卷筒掉在原地,白色的纱布带就这么一路越拖越长。
路过小卫衣门口的时候,忻渊朝她的房门看了一眼。
还没走到门前,走廊上,另一扇门打开了。
左数第三间,是飞黄的房间。
走出来的却是卡特兰……不,飞黄也在。
在她的手上。
血迹隐入黑绒地毯,叫人辨识不清颜色,容貌出众的大明星像提着手提包一样提着自家老板的脑袋,漂亮得能马上开始拍广告。
忽略掉她眼中的困意的话。
看见忻渊手里也拎着尸体,一句“你也来半夜抛尸”险些脱口而出,好在专业素养保住了她的形象,她扬了个不含亲近意味的笑,问:“这是?”
小白打开一条门缝,从他的房间里探出头:“成功了吗?”
卡特兰回头对他说了句:“结束了。”
小白跑出来,接过卡特兰另一只手上拿着的刀。
一小时前,十二点,他出来把自己的刀送给了卡特兰。
“现在可以给我签个名了吗?”
她用手指就着飞黄颈部喷涌而出的血液,在小白的袖子上签下了“卡特兰”三个字。
分析家主动替忻渊回答卡特兰:“一个小小的试验而已,你们要一起来吗?”
“当然,”她空出来的手理了理垂到额前的发丝,“正好,我不想这个头离我的卧室太近,恶心得影响睡眠。”
两个拎着尸体的人一起走到了门前,忻渊试着推会议室的门,很轻松便推开了。
卡特兰若有所思地瞥了眼真陷入了死状的NPC,随即明白了他们在做什么试验,小声对忻渊说了句“谢谢”。
忻渊是没嘴回“不客气”的。
门是打开了,但里面一片漆黑,会议室里天花板上挂的是钨丝灯泡,他观察几天下来墙上却不见一个开关。
监督者每次会提前在会议室里等他们,只要监督者在,灯就是亮的。
忻渊没有直接进入房间,分析家用手机帮他往里面照了一圈,没什么异样,才问:“进去看看吧?”
他没动。
“进去看看吧?”
又一个声音劝他,是个女声,卡特兰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不是她。
正对着会议室的房间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
他们身后,一直在睡觉的小卫衣终于不再伪装,又一次露出了帽子下清醒的神色。
她打了个响指,会议室里的灯,亮了。
“大家几天都不好好睡觉,不是想要积极开会选人吗?”她穿过忻渊和卡特兰中间,自顾自地说,“那我们就现在来开会吧?”
忻渊警惕地远离了会议室一步,眼神中却没有过多的意外。
缺少信息的分析家在短暂地迷惑后恢复了镇定,等待其他人的选择。
他的心理素质已经算得上不错,不过有人比他恢复得更快。
“好啊。”
卡塔兰抓着脑袋大步跨进会议室,她把带着安详睡意表情的头颅随手扔在了飞黄的扶手椅上:“正好,我有点事想说。”
……
逆流被叫起来,整个人迷迷糊糊,坐到扶手椅上的时候不明所以。
“怎么就大半夜开会了,还让不让人睡觉啊?”她这时候了还没忘不可以ooc,不过也有起床气的加成,“再这样的话我可要生气了。”
“先等等嘛,听我把话说完。”
卡特兰哄她,然后清了清嗓子。
“前天的议题主是我。”
她深深望向小卫衣。
“由于一些私人恩怨,我没有在会议上向恶魔展现我的忠心,现在目的达成,我想要一个复述的机会。”
“我是贪婪,为了接近暴食而和恶魔签下契约,无论是他无法计数的财产、还是性命,我都想要,杀了一次,后面还有四次在等着我,在把这些全部收入囊中之前,不知足的我就是恶魔绝对的信徒。”
“所以,请放心地把偏爱交给我吧。”
第55章 既定局 手机:你清高
熟人到副本里解决私人恩怨的做法, 新闻上每天一抓一大把,不稀奇。
可卡特兰有着独一份的坦然,甚至拿它当作自己有着恶意强烈的证据。
逆流还懵着, 分析家已经想象起她和飞黄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脑补了个能顶替掉“弋鸟摆烂”话题的热搜第一出来。
忻渊在看小卫衣的反应。
或者换个称呼,他在看监督者的反应。
忠诚议题那天,他从蛇形雕像里拿到关联懒惰使者的线索是「恶魔也会具有忠诚的美德吗?」, 后一天给出的线索则写了「如果可以,懒惰小姐不想为任何人效力, 包括自己」。
因为懒惰实在是太懒了, 所以成了唯一一个没有邀请使者的恶魔。
她裁掉了不死的生命, 作为一个普通人降临人间,可即便抛弃了绝大部分的权能,她依旧强得可怕。
可怕到引起了嫉妒使者的注意。
从一开始通关者们互换信息的时候,小卫衣就没发表过“我的通关条件也是离开十八层”这样的观点, 再想, 他们几次去看镜子她也基本不在场。
系统每次都在副本结束后才公布幸存人数, 是有原因的。
不到最后没人能确定副本里一共有几个通关者, 谁说监督者和参会者不能是同一个人了?
没人说过。
诚然忻渊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懒惰不是通关者,但他个人倾向已然偏向了小卫衣是个NPC。
“你的话我收到了,不过,机会不是已经给过你一次了吗?”
褪去伪装, 懒惰话里已经将自己置于高位,只不过她的语气并不高高在上:“每个人的机会只能有一次,圆桌会议,要保证公平啊。”
卡特兰笑笑,不再说话。
“新的一天了, 把之前的议题忘掉,来看新议题吧,”懒惰把右手食指放到嘴边,咬破,在圆桌边上写下小小的一行血字,“……呼,主持会议好累。”
她写的是,「谁对世界的影响最深」。
按照一天一个的规律,这个议题指向的人,不是忻渊,就是懒惰本人。
其他人游走于三人间的目光明显是在猜测议题主是谁,而当事人在对比下就显得漫不经心了起来。
从困劲里缓过来,逆流在小白和分析家的帮助下了解了现状。
她的线索指向傲慢,看到议题就知道和傲慢无关,低声让分析家放心,今天没轮到他。
此言一出,分析家立马清楚了议题主是谁。
忻渊在桌子下打开新议题相关的纸条。
「剖开懒惰的表象,世界毁灭的尽头,是人类不再抗争命运的消极」
懒惰伸着懒腰打哈欠,困得满眼泪花:“不和你们卖关子了,对世界影响最深的人是我。”
“在这个计划的开端,到中期、到结尾,人类中间都存在一种声音——这次末日真的要来了,发出这种声音的人是坐在电脑屏幕、手机屏幕后的那批人,数量远超反抗军队。”
“不曾为反抗贡献,等愤怒持刀架到他们脖子上,又觍着脸求饶。”
忻渊第一次主动在圆桌会议上向别人询问什么:「这都是受你的影响?」
她答道:“是的。”
“所以这些人,最终陷入了永远的深眠。”
他们都死了。
“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六个小时的清醒时间对我来说还是太久了,”懒惰拉起卫衣帽子,趴在桌边嘟嘟囔囔,“好想、好想睡觉啊……”
她真的就这么睡过去了。
在小卫衣睡着的五分钟后,分析家几人??x?面面相觑,还是忻渊带的头他们才反应过来,监督者停止监督,可以趁这个时间搜查圆桌房了。
圆桌房光秃秃的,只有桌椅这几样摆设,逆流绕着那个挂过尸体NPC的锈钩子转了几圈:“真是不管仔不仔细看这里都没什么好调查的,这个钩子能看出花吗?”
恰好小白逛过她身边,她警惕地跳起来:“今天轮到你了是吧,你手里还拿着刀!快拿走,你拿着刀也打不过我,小心我把你挂钩子上去!”
小白莫名其妙被泼脏水,无辜死了:“我都没说我要按这个路子通关啊。”
忻渊半跪在椅子边上朝桌底看,分析家拿着手机给他照明:“光在外面看看不出什么来,要不爬进去看看?”
他遭到了忻渊的一瞥,冷静分析。
“书上说,嫉妒的邪眼可以一击致命,我被你杀死了,所以我没办法爬桌子。”
你怎么不说你被你自己幼稚死了。
分析家帮他保证好光线,忻渊认命地俯身爬进桌底。
地上的灰尘沾了满手,每次将手往前挪一块,他都要往下按确认有没有暗格,只能说忻鸢有先见之明,戴了手套的右手比左手少受罪多了。
到了差不多圆桌正中心的位置,他摸到了缝隙和一块松动的地砖。
分析家察觉了他动作的停滞,大声问:“发现什么了?”
靠在飞黄椅子边看着头颅发呆的卡特兰回神,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回答分析家的是一击猛响。
忻渊的手机是市面上买不到的型号,被改装过,质量奇佳,不过如果不是手边实在没有趁手的钝器,他也用不上这招。
他挥臂,用手机砸向地砖。
地砖应声裂了条缝,他紧跟着又砸了两下,硬度和其他地砖相比明显劣质了一大截的圆砖碎成几片水泥块往下掉。
但他没有听见坠落碰撞的回响。
忻渊只得打开手机手电筒自己往砖块碎掉的地方,看清究竟,他脸色微变。
圆洞下方本该看到下一层光景的区域里,挤满了红色的物体。
和走廊窗户上糊着的东西一模一样。
……
……
懒惰睡到早上七点睁眼,爬起来打开会议室的门,回房间继续睡。
满打满算,她出现了六小时,这下好了,凌晨就把一整天要露面的时间用完,剩余的时间无人监管,通关者可以自由活动。
忻渊回去洗澡,补几个小时的觉,中午起床去看镜子。
镜子中,双手插兜坐在尸山尸海上的小卫衣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不,不是自言自语,他读着她的口型,在心里复述。
「拜托我去做监督者?」
「不要……如果当初知道毁灭世界这么累,我就不会顺着你们瞎闹」
「参加会议的好处?说出来,我听听再决定」
片刻后,她说:「好」
她的影像比前面几个人短上许多,看完,忻渊返回走廊有蜡烛照亮的地方,在紧闭的会议室门口碰到了卡特兰和分析家。
卡特兰靠在墙上,不知道哪儿来的烟,点着了,叼在嘴里吞云吐雾,忻渊靠近前分析家和她说了几句,太远没听清,反正不像是劝少抽烟的。
见她无动于衷,分析家摇摇头,看见忻渊和他打了声招呼,便回房了。
忻渊敲好字,走过去:「方便聊几句吗?」
卡特兰吐出一口白雾:“也是想听八卦的?你不像好奇心重的人。”
“唔,长得不像。”
要让她失望了,他的确是来听八卦的,不过目的有点偏。
「你认识希望?」
烟从卡特兰嘴里掉了出来,砸进地毯里,为了防止火灾事故忻渊好心地帮她踩灭了。
只是一个问题,她激动得心脏快要跳出来,不敢相信地向忻渊确认:“你、记得这个人,是积分榜第二的希望,明星郁晗,说的是她吗?”
忻渊点头。
说起来自己都觉得荒谬,他竟然又为所谓直觉做出了多余的行动,就像当初骗陈舒杭进副本那样。
走都走到这里了,字都打出去了,聊两句也不会掉层皮,当随便问问吧。
卡特兰方才拒绝分析家来八卦杀飞黄的事,就是因为她一句“你认不认识郁晗?”,分析家说没什么印象,才把人赶走的。
眼下忻渊直接说了他是为了郁晗来问的,那她没什么好拒绝的。
其实她是想和别人倾吐的,有些事一直自己担着太沉重了。
只是关于郁晗的事说出去了也会被模糊掉,白讲,就像副本里两个陌生人合作默契,不交换真名出去了还是会彼此忘记。
她讨厌那种被人注定被遗忘的感觉,所以只有遇到记得郁晗的人才会偶尔回忆一次。
“你是她的粉丝吗?”卡特兰的嘴唇在颤抖,但她强装镇定,“哪怕不是粉丝,也一定听说过满分通关的纪录。”
“我是那场通关的参与者之一。”
八年前,尚是一座死城的无限都市经济萎靡。
在朝不保夕的人眼里除了生活必需品没有任何产品值得消费,更别提娱乐产品。
演员、偶像在图书馆存着的小说里可不是什么出场率极低的职业,很多前娱乐圈大咖到无限都市后迎来了当头一棒——除了演戏、唱歌、上节目,他们没有别的养活自己的手段。
要挣钱活下去且不想改行去街头摊煎饼,就只能不停通关。
通关就可能会死。
这群明星们不乏出场一次就被毙了的自大炮灰,要他们一次次下副本拿生命值去赌,还不如去加入激烈的行业竞争学摊煎饼。
就在这样一个令人焦心的时刻,一档综艺的招人广告悄悄贴上了浏览器角落。
“参与节目,即可获得丰厚报酬!明星素人皆可报名,能制造节目效果者优先!”
网上发布的广告是这么写的。
卡特兰那时候只是一个初来乍到岌岌无名的小演员。
她原著里跟着主角团混了两三个本就被祭献了,能力不足,手头又太紧,没胆子短时间内第二次下副本,看到这条广告简直就像抓到了希望,点进客服,没问节目录什么内容,先问了报酬。
听完客服报出的数字,她毫不犹豫地回复要参加。
客服问她要了份简历,叫她等着,两天后她收到了自称节目官方的短信。
可以参加节目,不过报名人数太多了,要排档期了,排到了会再发消息通知。
卡特兰就这么等啊等,等到了节目开播。
综艺全网直播,她是在开播一小时后点进去的,进入直播间的第一个镜头,她看到一个长相和自己有两分神似的姑娘脸贴着屏幕,口中呛血,不甘地死去。
随着她的倒下,身后血肉不停熔化往下掉的恶鬼出现在观众们的视野中。
弹幕刷得飞快。
【啊,第一个人死掉了】
【这人过副本没我牛逼】
【好可怜……】
【哪来的圣母?不就一条生命值吗,你没丢过?你丢不起?】
【我赌剩下三个人坚持不过两天】
【这批嘉宾的能力好垃圾哦,不过节目有点意思,好打发时间,收藏了,下期叫几个有金手指的呗?读心精神控制什么的】
【加一,想看】
在无限都市遇到和自己长得相像的人不奇怪,毕竟书里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形容词,但卡特兰握着手机,脑子里女生死掉的那幕挥之不去。
她感觉那就是自己,未来的自己。
这期节目连续播了三天,四个嘉宾,两男两女,无人通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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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评第一条:「理解原著了,还是看别人死有意思」
综艺官方用通关奖励叠加和系统交易了直播副本的权利,将无限都市和副本内的时间流速同步。
这和某些直播类无限流采用的做法相同,但吸引流量确实管用。
那些自带直播系统或有经验的通关者会在选人阶段直接被淘汰,他们没有节目效果,卡特兰这样的普通人是最合适的嘉宾人选。
时隔多年,想起那时的恐惧,她已经能报以一笑了,只不过带了苦涩。
“我去找客服退出了,可到后一次保居住资格不得不进的副本,我失败了,一分钱拿不到,我真的好怕饿啊,在无限都市饿都饿不死,等真熬到下一次进副本,我都饿得走不动了吧,还谈什么通关?”
“最后,我还是去参加了。”
忻渊默默地听着,无法说话的他早已学会如何当一个优秀的倾听者。
到了节目组安排的那天,卡特兰站上舞台。
主持人拿着话筒叫她自我介绍,头顶的灯太亮,不知道是照的还是饿的,她眼前发白,话都说??x?不清,就被站在台下的导演叫着“快进副本!”。
她进副本了。
然后和她自己预料的一样,没走几步就晕倒了。
那个副本的名称叫“意外马戏团”,随时随地会出现意外,在哪里都不安全。
照理来说她这么一倒,不出半小时就该通关失败了。
可等卡特兰再次醒来,只是身上多了几处擦伤。
她躺在后台休息室的简易床铺上,被人搂在怀里,手指点在她的嘴唇上,在抹什么闻起来很香的东西。
“感谢哥哥先见之明,幸好我随身带了营养膏,他是天才吧,教得都有用。”
看见她醒了,抱着她的那个女生弯了眉眼,想要说什么,卡特兰一个没忍住,先埋在她怀里哭了起来。
她边哭边含糊不清地喊:“我不要再录了、不要……我讨厌这样,放我走……”
女生好像是第一次看见人哭,手忙脚乱地拿袖子给她擦眼泪,可眼泪没擦干,有NPC推门进来了。
她进副本后就没干过活,这会儿NPC是来抓她走的,叫她去跳火圈。
那种动物跳的火圈。
卡特兰的哭声一下止住了,却无法停止抽泣带来的呼吸不匀,一个劲往女生身上埋,想要逃避现实。
NPC过来抓她了。
没等它伸手,那个女生捂住了她的脑袋:“我替她去吧。”
“希望,你表演一上午了,没问题?”
“没事,我永远不会累。”
“她替我上台了,”卡特兰闭上了眼,“我从床上爬起来后跌跌撞撞地往舞台那边赶,刚好看到了她被围在火海里的一幕。”
“我想,如果她因为我死了,哪怕她还有九条生命值,我也会恨自己一辈子,在这个生命被数字化的地方,她让我记住了,命还是命。”
忻渊适时地打字接她的话。
「她活下来了。」
“是,”卡特兰又有点想抽烟了,她生生压下烟瘾,勾了下唇角,“她可是郁晗啊。”
“那是唯一一期无人死亡,后面出来综艺又录了很多期,没人打破这个纪录,我出来后记住了台下导演和投资方的脸,那个投资方,就是飞黄。”
“后来那破综艺我每一期都看,趁一次和郁晗合作演了部戏……谈不上合作,她多红啊,我就是个跑龙套的,我问她如果我想报复做节目的人,她会不会觉得我坏,明明是我自己缺钱要上节目的,还迁怒别人。”
「她怎么说」
“她说,就算心怀恶意,她也爱我们。”
「我们?」
“嗯,无限都市的每一个人。”
「所以你报复了飞黄,理解」
“是啊,毕竟其他人早被我弄死了,就他命硬。”
“慢慢来,我可不急。”
*
懒惰在睡觉,没人敢去打扰。
但忻渊在桌子底下找到的那个洞口很像是逃生出口,他们商量了一下,准备在明天的会议期间尝试进一步调查。
“服了,开好几天会呢,感情口子在大家脚底下,耍我呢?”逆流不帮忙分析情况,吐槽吐得起劲。
还是分析家靠谱:“小黑不是说那里面有红色的东西堵着?也不一定是出口。”
忻·小黑·清凉油精·沉默哥·渊一个人站在角落里:“……”
小白猛一个举手:“试着驱赶它们呀!火烧、水泼、刀刮,卧室有蜡烛、水龙头和盆子,餐刀都送过来了,工具齐全!”
今天的三餐还是尸体起来送的,真是辛苦它了。
卡特兰:“好想法!所以你们谁来保证会议上懒惰一定会继续睡觉而不是一个全程盯防呢?”
逆流:“乌鸦嘴。”
分析家:“有可能,又好像不是很可能。”
但他们好像也没别的办法了,说是船到桥头自然直,等到会议再说。
做完了看上去没什么计划的作战计划,忻渊回了自己房间,十二点,他从两座雕像里倒出线索。
傲慢说:「不归顺即是傲慢」,嫉妒说:「你是表里不一,把渴望藏在心里,却不代表它不存在」
……又来谜语人?
看不出是什么议题,忻渊折起纸,把两份线索和床头柜上的一样东西塞进口袋。
他还不能睡,虽然说他在这个副本里好像就没怎么准点睡觉过。
过掉了小白的动手时间,今天刀掉在了懒惰手上。
懒惰会来敲门,把他们一个个杀掉吗?她是真恶魔,送他们几个依赖恶魔才能作恶多端的人应该不成问题。
忻渊猜测着,趴到门边,尽量不制造动静地打开一条缝。
他只朝外望了一眼。
站在走廊的那个人就立刻看了过来,敏锐得恐怖。
走廊的正中间,摇晃的烛影下,小卫衣单手抛着刀。
“出来吧。”
“我在等你。”——
作者有话说:周末回学校,昨天忙着帮老师改文件了
第56章 既定局(完) 恶魔的偏爱
既然她这么说了, 忻渊也就放弃了遮掩,大大方方地走出去,带着他的餐刀。
“其他人都睡着了。”
最后一抛, 刀在半空中转了三个圈后稳稳落回到小卫衣手中:“只有你没睡呢, 公平起见,就挑你作为我的第一个对手吧。”
“你死后,我会一扇扇打开门, 像贪婪杀死暴食那样,轻松地杀死深睡的他们。”
会议开始后的每一个晚上, 在懒惰的刻意操控下, 只有当天的议题主会清醒。
其他人想要防备就必须吊起警戒心, 就如精准防到了飞黄的卡特兰和每夜都自发熬夜的分析家、忻渊一样。
要不是犯了困,以卡特兰的能力也不会被飞黄一个砸钱找人带刷上积分榜的人伤到。
忻渊摩挲了一下餐刀的刀柄,目光微沉。
公平、又强调了公平。
他在口袋里做了点懒惰看不到的小动作。
见他迟迟未动,小卫衣也不打算再客气下去, 换了个握刀姿势, 冲了过来。
认真状态下的她和平常懒懒散散时的气势完全不同。
最近和忻渊交过手的人是逆流, 拿她们两个作比较, 说逆流是冲动行事下不计后果的迅猛,那小卫衣就是超出正常人能力的预测精准。
几次刀刃碰撞,忻渊右手手腕被震得轻微发麻。
他可以做到和小卫衣的预判同步,但武器上的差距是硬伤, 再多过几招一定会陷入劣势。
在又两次的刀具碰撞间,他快速模拟了几个可能把自己从劣势里拽出来的办法,结果都是成功率太低。
小卫衣新一次的挥刀划破了忻渊的外套,在金属拉链上刻下痕迹。
这样下去不行。
忻渊忍下又一次划伤,脑子里冒出了一个他用过很多次的策略。
副本里强大的怪物他见过没五位数也有四位数, 拥有远比人类强大大脑的他们最惯常使用的逻辑是,每一步都踩在最优解上,就一定能把比他们弱小的通关者逼上死路。
最不济,那个通关者的选择也是全对,便吹几句“算你走运”。
那要是他故意出错呢?
故意露出破绽,让怪物以为可以在下一步杀死他,并在想法产生后,先手反击。
忻渊持刀的手拉开距离,看上去是在腾空间着手下一次攻击,脆弱的腹部没了防卫,随时会被对手一刀捅上来。
小卫衣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刀没遭到任何阻碍地捅进了忻渊的肚子。
在她惊喜大局已定的瞬间,耷在身后的卫衣帽子被人一只手抓住,扯到脖子前,当作绳子勒住颈部。
她整个人也被力量直接摁在了墙上。
刚插入的冰凉刀身立马和带出的血液一起被甩到地毯上,血点飞溅,忻渊没有手去捂伤口,他抢下了小卫衣的刀代替自己扔掉的餐刀,没被伤影响到一丝一毫的动作。
局势一转。
但这还不算结束。
即使身体和普通人一样,她依旧保留了懒惰的部分特性,一和忻渊对视,她就发动了让人陷入睡眠的能力。
这么近的距离,避无可避,照理说眼前这个普通人一定会中招。
可是——
忻渊的视线只模糊了一秒就恢复了正常,手上的力气更是一秒不曾减小。
小卫衣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脸色一变,偏过头去看抓着她帽子把她按在墙上的那只手。
清凉油。
是清凉油提神的薄荷味。
“输了呢……”
她空空的双手搭在几乎要把人勒死的帽子上,并未挣扎:“和他们说的,一样啊。”
喉间溢出的铁锈味和由鼻腔进入的薄荷味同时刺激着忻渊的神经,被血浸湿导致衣服布料紧贴的腹部不适到了极点,但他思维运转得依旧清晰。
懒惰说的“他们”,是叫她来当监督者的其他恶魔吧。
“你知道,我、??x?咳,为什么答应了,来当监督者吗?”
手下的人是死到临头,他不介意施舍点遗言时间。
“他们、他们和我说,你会赢,不管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恶魔脸上露出了说得上是幸福的微笑,“你会赢……那我岂不是,可以去死了?”
口腔里积的血液过多了,从忻渊的嘴角溢出来了些许。
“毕竟,呼吸好累啊,心脏一直在跳,好累,我不想呼吸了,也不想要心跳。”
懒惰的消极影响着世界,最终也影响到了化身人类的自己,一路秉持着懒惰的行为准则,她走到这一步,不过是既定局。
忻渊满足了她的愿望,一刀砍掉头,他终于腾出手按一按伤口。
谁料,掉在地上的脑袋竟然没有合上眼睛。
她在地毯上滚了两圈,和餐刀滚在一起:“对了,闭眼前,再告诉你一件事作为你帮我忙的报酬吧?”
失去脖子,她说话终于顺畅了。
“那些红色的半固体,是人类的血肉,我们联手害死的人的血肉。”
“仇人在这里,它们就围过来了。”
待懒惰彻底闭上眼,忻渊的身形摇晃了一下,扶着墙慢慢往自己房间走。
他把纱布卷干净的部分捡回来扔抽屉里了,现在用得上。
合上门的前一秒,他想的还是死了后头颅能说话,懒惰是个NPC,不是通关者。
还好,也就这样吧。
验证完毕。
……
忻渊这一觉睡得有点久,醒来的时候手脚冰凉。
几天下来保持整洁的床铺晕了一大圈红色,他撩开衬衫下摆摸了一下睡前绑好的纱布,湿的。
喜欢穿深色衣服就这点好,放下衬衫,藏青色一挡,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洗漱顺带洗了个手,出门去会议室。
走廊还残留着昨晚打斗的痕迹,红色的弧线印在墙面上,无视掉它们,忻渊转弯进门。
另外四个人已经在那里了。
他们将桌子一整个挪开,露出被血肉堵上的那个洞,扶手椅也靠墙排在一旁。
飞黄和懒惰的尸体都被好好放在了他们的位子上。
水桶、蜡烛和小刀在一边,这几个人在做什么不言而喻,分析家看忻渊来了,就想着给他汇报一下实验进行的进度:“水泼是没什么用的,拿火烧它们往后退了一点,但很快下面会有新的红色物体涌上来,盖住烧焦的。”
“具体堆得有多深,我们也不清楚,所以也判断不可行。”
“火都不行,小刀就用不着说了吧?”讲完,他顿了一下,“今天早上,我们在走廊里看到懒惰的尸体……”
忻渊没有否认。
分析家说:“谢谢。”
在这个副本里他不是第一回收到“谢谢”这词了,其实他觉得没什么必要,但凡动手都是为了自己,会不会帮到别人不在他的行动参考范围内。
他走近,观察了一会儿堵得严严实实的洞口,调头去了圆桌边。
监督者彻底死了,照理来说圆桌中间不该再出现议题,可他在桌上还是看见了一行血字。
「谁从未归顺恶魔」
拿了刀在手上把玩的逆流走过来,冷哼一声:“好一个分析家啊,把我骗得真够狠,不过刚刚我已经给他颜色瞧了。”
远远传来分析家的声音,他弯下腰在揉腿上被踢出的淤青:“小心下个副本又被人骗进了……喂喂!”
“要你管!”逆流过去一个飞踢,小白喜闻乐见,拿着手机拍照。
反正出了副本系统会把通关者在照片上模糊掉的。
忻渊撑着桌子,脑海中在回放懒惰死前对他说的几句话,他们说他一定会赢?为什么,就因为双重罪宗吗?
不对。
没来多久,他又离开了房间,卡特兰闻到血腥味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位子上懒惰和飞黄的尸体干扰了判断,她到底没发现什么,继续钻研怎么通过这个洞离开十八层。
忻渊回到镜子前,等待着什么。
不对,今天的议题不是分析家。
他是进入必死局却没有任何身份的普通人,恶魔怎么会给他机会在夜晚拿刀。
是他,成为了使者,但从始至终在精神上没有归顺恶魔的人是他。
是傲慢。
似乎是感应到了他精神上的起伏,镜子缓缓亮起,浮现出了忻渊的身影。
他坐在图书馆的角落里,面前摊着书和笔记本。
身边偶尔路过到书柜前借书还书的人,时间线显然是世界毁灭计划诞生前。
有一小团黑影从书下钻了出来,悄悄爬上他的笔杆,和他争抢起了在笔记本上写字的权利。
抢了一会儿,可能是黑影勾起了他的兴趣,忻渊放开手,看着它写字。
「你的保送名额被姓季的同学抢走了」
镜子外的忻渊一愣。
而镜子里的他面无表情,用笔回复。
「然后?」
「你想报复回来吗?我可以帮你」
「不用」
「你说谎,你是想要名额的,和我契约,我帮你」
忻渊收拾好书本,直接离开了图书馆,把黑影抛在原地。
黑影并没有轻易放弃。
它找上了996当社畜的逆流,逆流成功翻身,黑影回去找忻渊说它有多厉害,忻渊在它的废话中写了章线性代数习题。
它又找上了飞黄,飞黄一统商圈后它跑过来找忻渊炫耀成果,忻渊给父母发了条消息,说自己会挑个难民营去躲躲,不用再多联系了。
……
再后来,他站在修建到一半的楼下,看着除了他外的幸存者辛辛苦苦地为圆桌会议盖楼,里面包括了分析家。
其余使者站在楼上,俯视着仅剩的人类。
黑影缠在他身边,问:“到了这一步,你还不选择我吗?你想和那些幸存者一起累死,还是站到楼上呢?”
他做了所有利己者都会做的选择。
只是即使到了签契约的时候,他依旧没什么身为使者的自觉,傲慢到了黑影都不解的地步。
可再怎么不解,它都没有停止对这个人的偏爱。
“马上就要召开圆桌会议了。”
“放心,你会赢的。”
*
研究了一整天都没研究出名堂来,分析家鼓励其他人不要泄气,大不了再熬个一两天,总会找办法的。
明面上是这么说的,背地里他还是跑出来偷偷找忻渊吐苦水,问到底该怎么办。
忻渊让他等等。
他有了精准的预感,第七个,最后一个议题是什么,甚至不需要等待线索。
凌晨十二点,已经没有了威胁因素,他去了会议室看议题的更新。
果然,结果和他想得一模一样。
「谁最被恶魔喜爱」
尸体从一开始就说了,要他们在圆桌会议上挣扎,但搏的不是其他,是恶魔的喜爱。
如果说整个副本是既定局,那么从故事的最初,恶魔就有一个偏爱的人选,一心期待他的胜出。
双重罪宗的安排、关键时刻的眼珠道具、透露关联监督者线索、安排在最后不用他开口的议题……
这是只在他一个人面前明目张胆的偏爱。
谈什么公平。
失血过多造成的头晕目眩终于开始影响忻渊的视物,他没办法再拖下去,只得去叫了分析家出来。
“你说你先来?直接跳下去?”他完全不明白忻渊是怎么思考出这个通关结论,大声质问,“依据在哪里?你说给我听听,万一不对怎么办,万一你直接被这些血肉吞掉了怎么办?”
不会的,他是在场唯一一个没有直接动手,在毁灭计划里杀过人的使者。
他是间接导致计划出现的人,不过死去的那些人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我说,你再想想吧……喂!小黑、蝴蝶枪!”
忻渊半蹲在洞口边上,伸出了手。
随着他的手探进洞口,那些来自逝去者尸体里,因仇恨搅和在一块儿的血肉争先朝后退,遮挡物退开,他看清了洞下面是什么。
不是十七层的地板,这栋楼只建了十八层这么一层。
正下方的十字路口,沥青路面被挖开,露出来的,是红云密布、热油翻滚的地狱。
又一个十八层。
分析家伸长了脖子往这里看,窥见一角便严肃了起来:“再想想吧,谨慎一点,我们不着急出去……你、你怎么流血了?!”
血已经淌到地上了。
忻渊不再犹豫,纵身一跃而下。
在他跳进洞口的一瞬间,耳边除了分析家的呼喊,还听到了血肉中传出的号哭和来自脚底地狱的呼唤,其中有两个声音尤为明显,好像是欣喜的、又好像在哭泣……
他们在说,快来。
可忻渊知道,他不会跳进另一个十八层,恶魔一定会让他赢的。
不管是人对人,还是人对恶魔。
鞋跟与十七层高度相接的那一刻,播报响起了。
【恭喜您通关副本,副本存活人数:5】
【剩余生命:6/10】??x?
【今日已通关副本数:1,积分结算中,详情请关注积分排行榜,您可在退出后进行奖励选择。】
他刚要松一口气,忽然意识到了不对的地方。
这不是系统的机械音。
……是郁晗的声音。
*
回到自己的房间,忻渊坐在了床边。
系统看到他回来了,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不禁怜爱了:【怎么啦什么破副本又惹你不高兴了……我去!!!那么多血!那么多血!!!止血纱布在哪!!!】
客厅里传出一阵东西乱掉的声音,忻渊没有管。
他维持着愣神的姿势和表情,直到系统再次回来,劝道:【是你自己包一下,还是用通关奖励治疗一下?】
变形记和UNO牌在记忆中闪过,如出一辙的暗示手法他联想到这个副本里的身份。
无限都市里富商成了暴食,怀有贪念的明星是贪婪,好人也拿到了好人牌,而他……
【渊渊?】
从头到尾都对他偏爱到奇怪的人。
系统,是吗?
第57章 无限都市 少爷,请喝汤
*
拒绝了系统用通关奖励治疗的提议, 忻渊去医院躺了一阵。
由于麻醉剂和止痛药对他不是很起作用,他少说也有个几年没去过医院了,这一去, 就是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遭罪。
那一刀捅得稍有些深, 伤到了脏器,给他缝针的医生在术后来单人病房连续唠叨了十几分钟,看着他把头别过去了还要说, 可见是真被病人气着了。
“我听说你是一个人过来的?还在自助机器上排队挂号?怎么,仗着出副本了死不了上医院逛街来了, 花那点钱打个急救电话要你命?”
“你是没想过半路晕街上被人踩几脚的可能吗?”
医生劈头盖脸地骂, 忻渊两眼一闭地听, 等人骂累了走了,才睁眼继续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发呆。
系统暂时离开了,说是数据库那边出了点问题,正好, 省得它待在身边烦人, 影响养伤。
……也正好免得它发现他的刻意疏远。
不管微生疑口中被复活的“郁晗”是好是坏, 她对副本做下手脚的目的都是为了暗示自己某些事, 现在看来她要暗示的东西事关和他关系极亲密的系统,那无论这件事是真是假,他都要打起警惕。
不愿意用通关奖励疗伤也是警惕和排斥的一部分。
好不容易从床上爬起来下了个副本,结果落了这么个下场, 网上那群人估计又要盯着他的积分变动做文章了。
累。
他慢慢往下缩,尽量不扯到伤口地缩回被子里,开了飞行模式玩单机游戏。
住院好就好在三餐都是准点送到房间里来的,他没人照顾,一个人也能凑合过。
医生嘱咐了近一个月不能吃固体食物, 护士一日三餐送流食,也不知道那个医生怎么回事,有一次被他撞见咬小米粥的吸管,好一顿骂;被他查房看到抱着笔记本电脑熬夜处理工作,一顿骂;想办出院回信息大楼上班,又是一顿骂。
感觉是在被欺负不能回骂过去。
不过被骂不准出院倒是提醒他了,他一个月前不是想着辞职专心下副本的吗?怎么现在变成了工作副本两边都不讨好的样子。
长官那边接到他要继续休假的消息,自然是崩溃的。
尽管她在消息回复上没有体现出来,但从反复撤回又重发一个文档可以看出她对手上工作量分摊不出去的痛苦。
痛苦也没办法,他实在不想再一次被医生突击检查当场开骂,老老实实养了两周,闲得要长蘑菇了,才换到白大褂对他有点好脸色,不管咬吸管了。
忻渊是这么打算的。
试探别人的底线要一点点来,今天咬吸管、明天熬夜、后天再提出院。
放慢脚步,说不定三天后他就能在不挨骂的前提下出院了。
他想得美好,加上无人打扰的住院生活过得实在安逸,所以会横生枝节他怎么也没料到。
事情是这样的。
某个风和但因为无限都市没太阳所以不日丽的下午,他正在实施试探底线计划中的一小环——当着医生的面外放手机声音打游戏,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啊是的,我是来找崔教授的。”
“陈舒……陈专家他在和贵院合作的研究项目上有了新想法,发邮件给崔教授但他一直没回复,担心是不是太忙了没看到,这事又急,就把整理的文件打印了托我送过来。”
“他在查房,是这间吗?谢谢,我进去看看。”
微生疑一手扶着门框,探了半个身子进来:“打扰了……诶哟我靠。”
他一眼注意了在玩手机的人:“忻渊?”
忻渊没想到住个院会和微生疑碰上,略带诧异地和他对视了。
在板子上写查房记录的崔教授耳朵一竖,听出这个穿了一身惹眼柠檬黄的小男生和自己的病人认识,转过身:“你们两个,是朋友?”
光看他俩见到对方的神情就知道两人肯定是认识的,微生疑也没多想,点头说:“是……”
“是朋友你到这个时候才来看他?!”
崔教授上了年纪,但吼人中气十足,极具震慑力,这阵子忻渊深有体会。
他看着微生疑满脸懵地被训斥。
“病人过来的时候情况很危险,伤口那么深一感染熬不到几小时就要死的,不治疗怎么搞?下个副本拖着肠子进?一进就死!当朋友的不知道关心让他这么胡来,我倒要问问你是怎么当的!”
两个副本里高高在上的人,出了副本一个不如一个。
骂着骂着,微生疑渐渐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他没出声打断解释他其实和忻渊并不熟,老老实实听了十分钟,直到小护士提醒医生该去查下一间病房了才有机会开口:“不好意思,是我的疏忽,之后几天我都来陪他,我保证。”
他说话弱气,像是真的干了亏心事。
“这个文件,拜托您看一下,陈专家他真的很急……”
崔教授一把夺过文件夹,骂骂咧咧着“不像话”,被护士推着走了。
任务完成,医生也走远了,微生疑本可以当没这回事直接走人,但他轻轻关上门,回到房间里。
Vip病房设施全,电视、给家属陪病人用的桌椅、小床都有。
盘子里摆着今早阿姨洗好送来的水果和水果刀,他坐过去,挑了个苹果削,皱着眉问:“受伤了?这么严重,要来住院?”
忻渊的想象里,微生疑要问也该是幸灾乐祸的,说点“谁这么大本事让第一名翻车啦”“你也有今天”之类的话。
这么正经实属意料之外,保持沉默会显得自己很没礼貌。
于是他没礼貌了。
希望微生疑识相一点,赶紧跑。
和他待在一起讨不到好处,也产生不了情绪价值。
当没听见话,他放下手机,打开电脑处理工作。
微生疑给忻渊削了三个苹果都等不来一句话,但凡换个人他都抄起打火机冲上去了。
可偷瞥几眼,忻渊脸色差得吓人,崔医生说养两周了还是这副样子……
他给陈舒杭发消息说事情搞定了,和一直在假装听不到他讲话的忻渊说了声“我明天再来”,起身离开。
忻渊在他走后瞧了眼小桌上的水果盘。
苹果竟然还给他切成小块了。
……
微生疑下楼恰巧遇到了那个护士,就聊了两句。
护士说崔教授脾气一直怪,但人真的很好,骂他和病人是因为真的看不过去,叫他也和病人说说,别生气。
微生疑问:“忻、病人……我朋友他来医院的时候,状态很差?”
“是啊,那天轮到我值班,真是吓死了,”小护士也抱怨了起来,“这哪止是给医生增加工作量呢,还给保洁人员增加工作量,血一路从门口滴到问诊大厅。”
“意志力在副本里坚强一下就够了,都到副本外了,何必逞强呢?”
他应和了几句说得对,心不在焉地去车库取车。
最近有关弋鸟的话题热度居高不下,十级网络评论家微生疑自然也关注了积分榜的浮动。
他没记错的话,弋鸟的积分只在赴约那晚上涨了一次。
所以说,刚分开没多久就进副本,还受伤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吗?
真有够乱来的。
回家后,他在外送软件上下单了几样食材,把前几天才从旧房子那里带过来的煲汤锅取出来清洗。
他们几个积分榜上的高排名常驻户基本上什么都会,是被逼无奈的,毕竟高频率下本那会儿鬼怪三天两头地提要求“给死去的一家做一桌团圆饭吧!”,空气弹碰不到灵体,他也只能??x?硬着头皮上。
区区做饭,区区煲汤,能难倒他?
反正厨艺是练出来了。
和医生的保证不是在开玩笑,微生疑第二天真的带着汤去看了忻渊,甚至为此放弃了去信息大楼蹭WiFi。
“喏。”
他一进来就把保温壶放到病床上支起的小桌板中间,完全没注意到被壶压住的变形记:“少爷,您请吧?”
忻渊今早在长官那里接手了个新任务,电脑放在腿上。
眼下被打断了工作,他干脆双手离开键盘,抬眼和微生疑对视。
微生疑不如昨天那么沉得住气了,他从忻渊的眼神里咂摸出了这人的心思,手在小桌板上一撑,语气恶劣至极:“不喜欢有人来?讨厌被盯着?你怎么知道我是故意过来膈应你的,快点!别逼我拿枪指着你太阳穴教你浪费别人的劳动成果是不道德的。”
忻渊没动。
微生疑眯眼:“你喝不喝……”
“咳咳!”
他们两人同时回头。
只见门不知什么时候半打开了,崔教授正靠在外头,幽幽地往这边望。
忻渊以他能做到的最快速度放下电脑靠近小桌板拧开保温壶盖子,一套动作一气呵成,微生疑低着头挪过去:“教授,陈专家的建议,您考虑好了没?”
崔教授朝他勾了勾手指:“出来。”
微生疑惊恐地回头看了眼忻渊,发现对方已经在笃悠悠地喝汤了,根本不打算管他的死活,只好一咬牙出去了。
忻渊不知道崔医生和微生疑具体都说了什么。
不过微生疑的汤……倒是做得还行。
他味觉有点问题,精神压力大会牵连到身体的各个方面,患上这种毛病不奇怪,代价就是会失去一点生活的乐趣。
反正也没指望生活的乐趣能带给他什么。
忻鸢对重甜口的偏好和他的恋苦癖都是这么来的。
所以能让他觉得还行的食物,那就是做得真的不错。
微生疑被抓走半小时,回来后手里多了份崔教授给陈舒杭的回信。
陈舒杭的专业能力无可置疑,信息大楼医务室的工作量不大,和其他医院合作是长官批准的,一声专家称呼得毫无不妥。
后来几天微生疑一直会在白天来病房坐着,偶尔几次和陈舒杭通话,忻渊得知这个合作项目在拿到回信之后就算暂告一段落了,可微生疑依旧天天跑医院。
确实是为他来的。
大概,还是在为了副本里的那条命感到抱歉吧。
过了一周,忻渊再三保证自己回家会好好自行休养,总算征得医生同意出院。
出院当天,也是微生疑借了长官的车,来送他回家的。
一坐上副驾驶,忻渊就看到导航上定位的行程终点是小区,他当即打断了微生疑发动车子的动作。
「去信息大楼」
“神经,还想着工作,我不听,听不了半点,”微生疑已经习惯了他们之间的意见不合,直接拒绝了,“回家,睡你的觉,知道到了吗?”
忻渊打字的手一顿。
他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删掉前面打好的半行字,但他就是这么做了。
「去找长官对接工作」
「五分钟」
微生疑踩下油门:“说好了,五分钟,我就在大楼下面等你,如果超过五分钟没看到你人下来,我会疯狂给你打电话!打到……打到我电话欠费为止。”
说完,他自己都没忍住,笑了一下。
「十分钟,电梯上下来回」
“好好好,那就十分钟。”
忻渊原来想再问长官讨点文件回来,结果这一趟上楼,他真的只对接了住院期间负责的文件,解释了几个长官没看懂的改动。
他只是工作量少了,完成质量没有一点下滑,长官对他的表现很满意,在临告别前,发了个二维码给他。
“回家扫一下,把通行证领了。”
“下个星期三夜市试运行,需要一批人进去试一下效果,回来写份报告,我给你留了两张票,你带朋友一起去逛逛吧,这段时间辛苦了。”
忻渊没有拒绝。
在规定时间内回到车上,微生疑很欣慰他的说话算话,正想问忻渊打算休息几天再正式复工,如果休息时间太多他就再批评几句。
没想到忻渊先发制人,堵住了他的话。
「下周三,有空吗」
第58章 无限都市 龙虾生煎,喜欢
周三当晚, 忻渊临出门在穿衣镜前停留了几秒。
镜子里的人和平时没有区别。
这是他第一次约别人一起出门。
上周拿到通行证二维码后,他就想着要把另一个名额送给微生疑,长官说可以带朋友逛, 他没有朋友, 身边就一个刚好凑上来的微生疑,不叫他叫谁。
住院时他确实承了微生疑的好意,那天迟到半小时也做得不对……
应该约微生疑的理由不细究就能抓出来一堆。
但当想法中的理所当然一点点退去, 他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不可思议。
不过这点异常太微小,不足以影响整体决策。
他还有别的动机支撑行动。
那天在车上, 微生疑也没放给忻渊退缩跑路的空间, 立马回道:“去去去!早惦记上了, 体验名额就一百个,五十个给内部员工五十个抽奖,小气鬼长官一个都不肯漏给我。”
“当天我要拍照发朋友圈,让她看看, 什么叫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好心情地打开音乐软件挑了首轻快的歌, 边开车边哼哼了一路。
去夜市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忻渊没有太多的出游经历, 唯一一次初中春游家里没给签同意单, 他在娱乐方面的想象力除了推币机和单机游戏实在是单□□惯的思考模式让他担心自己会不小心暴露常识缺乏的一面——然后惨遭微生疑嘲笑。
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压个马路而已,微生疑没那么多坏心眼针对他。
他们约在小区门口碰面。
微生疑提早了十分钟到。
几天不见,他的指甲又换了个样, 像是把金属蓝洗净得到的浅雪青色,外衣则披了身亮青配白,放哪儿都是独一档的扎眼。
忻渊才发现,他衣服的颜色好像是跟着长出来的蝴蝶鳞换着搭的。
他顶着一团黑靠过去,单看颜色, 两个人像是晴夜里无缘无故撞上的白云和乌云,产生冲突和下场雨一样简单。
偏偏他们间的氛围十分融洽,让擦肩而过的人都忍不住好奇地张望两眼。
“我看过摊位清单了,有章鱼烧、龙虾生煎、烤生蚝……套圈、打靶小游戏也有不少!你看过了没,有什么必打卡的目标吗?”
「无」
夜市建在中心城区间,用散步的速度最多十五分钟也能到了。
过马路的时候微生疑还在“孜孜不倦”地滑手机,人行道上的绿灯跳亮,忻渊不得不扯着他往前走,有辆闯红灯的晦气车子转弯时还要费心把人拖到安全范围里。
通过马路,微生疑忽然想起:“不对啊,你身体没彻底恢复,路边摊要少吃。”
忻渊:“……”
他本来就没有真的来享受什么夜市生活的想法,难为微生疑认真计较了。
“没关系,我在嘛,”正主没说什么,微生疑已经给自己圆上了,“有什么不能吃的我会提醒你,如果你硬要吃,额,我会站在道德制高点谴责你。”
那真是谢谢了。
夜市测试设在六点开始,正式启动会往后推两个小时。
忻渊和微生疑到的时候场外已经排起了队伍,几十个人很自觉地排成了两队,一队员工,一队中奖网友。
因为不想和其他人挤在一起,他特意提前问长官要了证明,向入口处的安保出示后带着微生疑绕了个特殊通道,先人一步进场享受包场的快乐。
深蓝夜幕下,五颜六色的LED灯带挂在两排摊位的顶棚上,勾勒出了星河的形状。
微生疑没想到今天还能短暂地包场,小孩子的本性又藏不住了,从忻渊身边跑进了星河里。
他打算在后面一批人进来前把大概率会人多的摊位逛了,方向是直奔着龙虾生煎去的。
差几步路的距离,他发觉人不见了,便放弃赶时间停下来等忻渊走近,忻渊不肯走快点,他就回去把人抓过来:“快一点嘛!”
忻渊就看他这么拖着自己走。
各位摊主老板早已蓄势待发,食材都放上了烤架、火炉热着,一会儿进来了最先下单的客人可以直接享用美味。
生煎摊老板看到微生疑向他这边走过来,给了邻边摊主一个得意的眼神,转头勤快地问:“两位是贵宾?来点什么?”
“超小号生煎和龙虾生煎各来一份。”听到被称呼为贵宾,微生疑喜滋滋地掏手机付钱,边和老板套起近乎来,“??x?好吃的话,以后我肯定还来,成了您家的第一位顾客,以后有什么优惠吗?”
老板是个大方人,闻言爽朗道:“可以啊。”
他看微生疑和忻渊两人是一道的,问:“那我多送你一份,你和你朋友都尝尝看?”
“他生着病,吃不了。”
微生疑果断回答:“这份长胖的痛苦还是由我一个人承担吧。”
“哈哈,行行。”
用铲子将两份热气腾腾的生煎从铁锅中盛出,黑芝麻点缀在白面皮上,淋一小勺醋,香气扑鼻。
纸盒子被送到微生疑手上后,忻渊忍不住偏头。
“想吃啊,求求我呗。”注意到身边人的动作,微生疑得意地晃了晃签子。
忻渊无视他没道理的要求,转身就走。
他没不高兴,只是单纯地猜到了结局会是什么,不出所料,三十秒后,微生疑带着他的盒子跟上来了。
“开个玩笑。”
他把两种生煎各用木签子戳了一个,递到他手上:“小心烫啊,吃太烫的对胃不好吧。”
忻渊接过签子,咬了一口。
这人明着从桶里拿了两人份的签子,怎么还敢骗他求的。
……嗯?真蛮好吃的。
他们又多逛了几个摊。
微生疑想吃的东西太多了,老是吃到一半又看到了另一家心仪的,手上小吃太多拿不下,就威胁忻渊“你也不想在公共场合因为这种理由和我大打出手吧”逼他拎着塑料袋。
好在他良心未泯,记得忻渊一晚上没吃到几口东西,自己觅食的同时不忘了偶尔投喂一下苦力。
忻渊觉得这一晚他吃到的食物种类比过去九年加起来的都多。
走走停停,时间过得飞快。
他们走到夜市的尽头,入口处差不多也要放人进来了,忻渊想着差不多和微生疑说一声结束今夜的闲逛,回去的路上有些问题要问他,却看到前面的微生疑不走了,叼着串鱼豆腐在一家游戏摊前停住脚步。
摊子里面的荧绿色幕布上挂着一整面的气球,地上还放着各种各样的奖品,摊前的桌子上摆了一排玩具枪,要怎么拿奖励一眼便知。
看摊的是个年轻人,他坐在一边的塑料矮凳上,手上拿着一大把粉红套圈。
“哥们,来玩一把?”
他眉眼弯弯,有着一张看起来很好说话的脸,玩一把也不贵,让人难以拒绝。
微生疑咽下鱼豆腐:“行啊,一把。”
“不过不是我说啊朋友,你在这里、摆这种摊子,是真不怕亏本?”
摊主看得相当开:“图个开心,你当我是散财童子就好。”
他买了一次游戏机会,总共可以开十枪。
忻渊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微生疑随手挑了把合眼缘的玩具,掂掂分量,然后单手持枪。
“砰砰——”
……
十枪结束,墙上破了十个气球。
微生疑抱了个丑不拉几的玩具熊回到忻渊面前。
“送你了,算是感谢礼,你不喜欢也只能接着,”他拿走了交给忻渊的暂时保管的塑料袋,把玩具熊换进他怀里,“夜市就到这里了吧?……哦对,我有个东西想买,你等等我。”
不等忻渊回应,他独自迈着大步离开了。
人潮在一点点往这边挤过来,微生疑的背影消失在它掀起的浪花里。
忻渊下意识地往角落里躲,尽可能离结伴走过来的人远一点,在棚下阴影里静立的时分里,他琢磨起微生疑步子停顿时第一眼去看的东西。
那个朝向,明明是地上透明盒子里养的花漆小乌龟。
犹豫片刻,他走出了阴影。
“来一把吗?”
笑眯眯的老板向忻渊递出了套圈,好像丝毫不意外另一个人会重新返回摊位前。
他把玩具熊放在老板那里,接过圈子,微生疑说得没错,在无限都市这种正常人反而少见的地方,开游戏摊是个注定了会亏本的生意。
第一个圈子,他就稳稳套中了小乌龟。
盒子里的小乌龟一直趴得很安稳,突然盒身晃了两下,它有些不安地扒拉着壁边、伸长脖子打量外面的情况。
忻渊套完这一个就把剩下的圈还给了老板,老板帮他拿小乌龟时还问了一遍“剩下九个真不扔了吗”,遭到了冷漠对待。
他想,他可能会成为老板今晚唯一一单赚了钱的生意
微生疑回到游戏摊边,看见忻渊抱着熊,站在没人会过去的靠墙处。
“拿好。”
他买了杯烤奶回来叫忻渊拿着,杯子上有纸套,不会烫到手。
交接手上的物品,他自然看到了对方手上多出来的东西,虽然有惊讶,但他还是接过了乌龟盒子。
忻渊浅抿一口,有枸杞和茉莉花的味道,他记起了这家店的位置,在夜市口,是用瓦罐烤的。
不枉他们一帮人费时费力几个月,这夜市还算有点意思。
没多说话,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向了夜市末尾的出口,离开对其他人而言刚刚开始的热闹。
走到半路,忻渊才意识到两只手上都塞满了,他竟然一时没办法拿出手机,问题迫于无奈暂被搁置,反倒是微生疑在过马路时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问你个事儿。”
这次微生疑有好好看着两边的车辆和红绿灯,忻渊微微颔首示意他问。
“你那么拼命地过副本,很着急离开无限都市吗?”
所有人、住在这里所有重获新生的人都选择了安逸度日,积分榜上极大的积分差就是最好的说明,比起虚无缥缈的最终奖,享受已有的幸福明显是更好的选择。
就连当年积分以火箭级速度上升的郁晗都明确表示过,她不想离开无限都市,下副本的原因另有其他。
没有冒险的必要。
那为什么只有你还在坚持呢?
一辆车子鸣着喇叭从旁边开过,压下了他句子末端过深的疑问语气,但听清依旧不成问题。
身后夜市的灯光还在闪着。
忻渊捧着奶茶杯,甚至没有看微生疑一眼,直到走过垃圾桶,把纸杯扔进可回收垃圾那边,才拿出手机打字。
「我有我的理由」
这就是不想说了。
微生疑收紧了手指,绷起的指节变得苍白。
他们一路无言。
到了小区门口,忻渊才再次拿起手机。
「你问了我一个问题,现在轮到我了。」
“你说,我能回答的都尽力答,”问话好过沉默,微生疑站定,他捧着花漆小乌龟的盒子,故作不在意地说,“正好你一个我一个,互不相欠。”
其实他们东还一个西补偿一下,中间还隔着一条生命值,压根没有算清的可能。
可他还是认真等待着忻渊的问题。
他以为这个问题会很难解释,毕竟能为难到弋鸟,一定涉及到什么隐秘。
但当忻渊把屏幕亮给他看后,他还是有些傻眼了。
“什么?”
他擦擦眼睛,又仔细确认了一遍。
「你的系统和你说过话吗」
「哪怕一次」——
作者有话说:这学期课太多啦(我还多选了一节),身体状态差劲到被舍友吐槽“活着堪忧”,榜单字数肯定会完成,之后如果过12点没更新就不要等啦(贴贴)
第59章 无限都市 老款,但自动打开的电视机……
一个人坐在病床上和疼痛较劲的日子里, 某个时刻,忻渊突然如被电击般地清醒过来。
系统在他第一次死后就出现在了身边,拿话术求着他签下契约来到无限都市, 它给的条件宽厚、姿态放得足够低、说话永远带着讨好, 对他温和宽容到不像城市统治者的地步。
之前忻渊毫无察觉,他认为这是他应得的,也是系统乐意的。
昼夜不分地进副本, 没有一刻放松,系统希望他稳坐第一直到离开无限都市的那一天, 他如它所愿是这么做的。
比起从属, 两者间更像是合作关系, 而系统是面上对目标表现得更为热切的一方。
可它又是怎么在一开始就确定自己一定能做到的呢?
和忻渊同一时期在积分榜上排行亮眼的人还有蝴蝶枪,他想,如果系统也曾对微生疑展露过相同的热情,那他可以圆上解释……
“如果你说的是下副本正常提供信息的机械音, 那不是每次下副本都会有吗?”微生疑为忻渊会在这种常识性知识上犯迷糊感到疑惑, “至于平常, 它根本没必要出现啊。”
「签约呢」
「进无限都市前的契约呢」
“虽然很久远了, 但我记得,是机械音。”
系统对弋鸟特别好,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毕竟是图书馆准入公示上和长官平起平坐的人。
但这份好到了什么程度, 无人知晓。
微生疑因为调??x?查郁晗的死因和伪神有联系,多了解了点内情,半信半疑地问:“你该不会听见过系统除了机械音以外的声音吧?”
“它不是纯机器?”
系统不会和市民说多余的废话,这点人尽皆知。
除了忻渊。
因为他来这里的前五年没和任何人有过交流,手机上的软件系统可以随意下载、屏蔽话题, 后四年城市生活步入正轨,也不会有人对他提起这桩事了。
他一直蜷缩在系统制造的茧房里,并深深将这看作自愿的封闭。
这一切要是从开始就心怀不轨的谋划,那自己岂不是被欺瞒了九年……
看着他一如往常的冷淡神色,微生疑暗道不妙。
他算看透了,忻渊这人闷声不响,就是心思在瞎转。
“你……系统,它、现在,有在看着我们吗?”微生疑紧张地咽了口空气,四处乱看,仿佛系统的眼线无处不在。
「不在」
它这会儿是真的不在,要是在,早动用权限捂嘴了。
系统说暂时离开,忻渊给它预设的时间是一周内,以前系统也经常会短暂消失,不会超过一周的期限,但它这一趟离开得远比过往任何一次都要久。
看来是碰上了大麻烦。
超过预设时间后,忻渊便不再等待,随它去了,也正是因为它难得不在的特殊性,他才动了一探究竟的念头,约出微生疑。
这一探,探出事了。
微生疑不知道忻渊说的不在可信度有几分,但如果放任这个奇怪的现象扎在心里不解决,他肯定会难受死,在系统眼皮底下调查郁晗的死因本就有够让人害怕的了,所以……
所以也不差多一件破事,多害怕一点。
他下意识地替忻渊考虑了:“你一个人绝对想不明白的,我敢担保。我认识的人里和系统接触最多的人一定是伪神,这样吧,你明天和我一起去找他……啊。”
不对,站在他眼前的,是位重伤后会一个人到自助机器前排队挂号的热爱硬撑人士。
“你,愿意我帮你吗?”微生疑郑重地问。
如果忻渊不愿意就算了。
他暗戳戳地自己去找伪神问……算不上帮忙,顶多好奇而已,要真是什么很要命的情况,再偷偷发消息“不经意”间透露出去,也是一样的。
天哪,真是感人肺腑的助人情节。
微生疑心中算盘打得极响,把忻渊拒绝自己的帮助后该怎么做从头到尾安排好了,甚至有点自我感动。
然后他就收到了意料外的回应。
「愿意」
「明天就带我去吧」
*
翌日,微生疑约了忻渊去拜访积分榜上排行第三名,伪神。
见上面,看着他在前面带路,哪里路窄往哪里走,小区地图在忻渊的脑海内再次扩大,像探索游戏里的未知领域,阴影逐渐减少。
“你看过图书馆里的书,肯定知道,很多人的无限流原著里都有系统吧?”
“提供直播功能、道具、绑定产生异能、建立可返回的游戏大厅什么的。”
微生疑熟稔地穿过花园健身区的花坛后,开始给忻渊介绍起了这位神秘的第三名。
“系统作为书里的配角之一,照理来说也有进入无限都市的资格,但下了那么多副本的你一个也遇不到,猜猜为什么?”
通关者、系统、副本内保有理智的NPC都在无限都市的包容范围内。
微生疑就是某个末日副本里伪装成正派无辜NPC的真BOSS。
系统这种作弊器,忻渊在副本里是非常讨厌的,不遇到最好,现在认真思考,他从自己的角度给出了答案。
「过于破坏游戏平衡?」
微生疑背过手,转身看他的答案,老学究般地故作高深摆手:“错,但是对了一丢。”
朝后退了两步,他在一栋和高档小区画风格格不入的破旧黑楼前停下。
“系统这种破坏游戏平衡的物种,和我们不是一条赛道的,无限都市的创立者需要它、又不希望它参与成为主角的竞争,所以先一步专门把所有的系统关进了同一个地方。”
“早在无限都市开启的一个月前,系统间的厮杀就结束了。”
“如你所见,目前的积分榜第三,就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
黑楼建在小区的边缘,和忻渊所住的地方隔着最远的距离,在一条对角线上。
微生疑说,里面只有伪神一个住户。
黑楼的入口没建在地面上,要从一旁的地下车库里绕路,找到直达电梯,才能进入内部。
除了微生疑没人会来找伪神了,电梯一直处于空置状态,一按就开,忻渊跟着他走进电梯,目光和楼层按键接触到的那一刻,凝滞了。
“怎么了?”微生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解释说,“这栋楼只有他一个住,所以就建了一层楼。”
“诶,你不会怕了吧?”
他贱兮兮地嘴上跑火车:“只剩下一层楼的建筑,哇,好像副本里的配置啊,不会是无限都市出bug了我们走着走着进副本了吧?”
“喂!痛!”
忻渊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下,然后按下关门键和十八层的按钮。
电梯轿厢看起来老旧得过分,上升过程中时不时会有“哐当”的巨响,但上升速度不慢,很快数字跳到了十八层。
铁门缓缓开启,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外面。
还好,门后不是铺着黑地毯的西式复古走廊。
但给人的压迫感不相上下。
不经油漆粉刷的铅灰色占据了视线中的绝大多数画面,随着电梯到达的“叮”一声,感应灯被唤起,无规律地闪烁。
放眼望去,走廊上只有一扇铁门,那应该就是伪神的住所了。
微生疑过去按了门铃,对着门喊道:“你在家吗?”
“前两天发消息还说最近特闲呢,我当真了!你不说话,那我开门了哦。”
说着,他直接按下了门把手,推门而入。
这扇门没配锁,想来也确实用不上,谁会知道小破楼里有这么个特别住户。
忻渊跟在微生疑的身后进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入房间,这里窗帘紧闭,没什么光线,又到了考验夜视能力的时间。
忻渊左看右看,愣是没找出一件家具和有人住过的痕迹,被微生疑带着去了里屋,才看到了摆在屋中间的一张沙发和放在对面的电视机。
电视机是和建筑外观同一风格的老破小,在商场里这种后壳沉重的款式早已不见踪影。
他看着微生疑拿起沙发上和电梯一样只有一个键的遥控器,对着电视机按下开关。
电视屏幕上跳出一片雪花,微生疑喃喃:“好啊你个伪神,胆子大了敢骗我了,真不怕我把你电视机拆了?”
忻渊打字:「他不在?」
“不在,”微生疑关掉电视又重新开了一遍,还是雪花,“伪神在的话电视机会放节目的,他有可能在新闻节目里当主持人,也有可能在智力问答节目里答题。”
“当然,不管是什么节目,里面的都不是他的本体。”
忻渊的眼中映着黑白雪花,他不再打字,等着微生疑解释。
“在系统之间的厮杀里胜出后,伪神成为了第一个住进无限都市的市民,由于身份上的特殊性,他不参与副本,赚取积分的方式也和我们不一样。”
“是替主系统打工。”
“他需要管理无限都市的副本匹配队列、副本选择、奖励兑换什么……不是全部人!像你,主系统那么重视你,和你有关的匹配应该都是它亲自来的。”
微生疑想到了一个非常合适的例子:“这么说吧!主系统和伪神的关系,就像你和长官?上级跟特助嘛,不过,主系统对伪神的奴役性质更重一点吧。”
“讲个笑话,伪神取的第一个代号其实是单字一个神,他在原来的世界习惯了当神,但在无限都市只能有一个神,那就是系统,所以主系统把他的代号强加上了一个‘伪’字,像不像奴隶脸上的‘奴’字刺青?”
忻渊点头,难怪微生疑能查到郁晗生前最后一个副本是和谁下的,他讲得很清楚,如果是这样的话,伪神的确可能知道很多内幕。
「那你是怎么认识伪神的?」忻渊又问。
微生疑沉默了一下。
“最先认识伪神的人不是我,是郁晗。”
“她在还没得到身体的时候只能在网络里活动,用虚拟形象在几台电脑里乱跑,既然是只存在于网络里的数据,那本质上,她和伪神就是同一个物种。”
“郁晗是第一个在无限都市里切切实实触碰到伪神的人,伪神也算看着她长大的,叫得上一声??x?叔叔,后来我才跟他说上话。”
他关掉电视机。
“呼,今天算没把事办成,怪我,没提前联系那个老东西确认好,下次吧,下次再来?”
「好」
他们并肩出了房间,乘电梯原路返回,离开黑楼。
在忻渊和微生疑走后的五分钟,黑暗的室内,电视机自己打开了。
屏幕上是蜡笔质感的画风,赫然是儿童频道正在播放。
Q版的节目标题撤去,紧接着弹出来的画面是两个蜡笔画小人在屋子里过家家,桌子的左边坐着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右边是一个女生。
他们的对话没有人配音,只能看同样用蜡笔画出歪歪扭扭的黑白字框知晓内容。
「不想我见他们?」
「你太累了」
「是,最近系统在清查数据库,我被整得半死,没力气再应付其他人了」
「还能藏吗?」
「你的数据不包含情绪和情感,没郁晗那么复杂,还能藏一阵」
「谢谢」
「我会尽快的」
……
黑楼离微生疑家近一些,走到他家门口,忻渊连一个告别也没有,抬脚就打算走人。
微生疑抓住他的袖子:“等一下!”
忻渊不打字,脸上明晃晃写了“还要干嘛”。
微生疑连拖带拽把人拐进了家里。
相比起上一次来微生疑家,他不知道往哪站在哪坐只会乱看的症状好了很多,在沙发上老实等了会儿,微生疑抱了个隔离盒跑过来:“看!”
忻渊听话地往里看,发现这是微生疑给昨晚套来的那只小乌龟捯饬的新家。
路边壳上画了花纹的乌龟死亡率非常高,活下来壳也会畸形下陷,微生疑花了大半晚把乌龟壳上的涂漆去掉才算松了口气,又给它连夜弄了住的地方。
小家伙现在看着状态不错。
他把盒子推给忻渊抱着,方便他和乌龟干瞪眼:“里面的滤板、水草、鹅卵石都是我紧急搞出来的,不错吧?”
忻渊把盒子放在腿上,摸出手机……
「所以?」
“所以,我都那么努力了,希望某人不要只管套乌龟不管养乌龟,”微生疑赖皮般地自说自话定下了,“陪我去花鸟市场买龟粮,花你的钱,不准拒绝。”
第60章 无限都市 他很久前就想象过的样子……
……
微生疑主动提的要出门采购, 结果第二天一个消息不甩装失联,过了一天又搞突然袭击,连丢几十条消息轰炸, 在忻渊被搞得晕头转向时把人带跑了。
隔了一天, 还什么都不说,忻渊以为他那天晚上是开玩笑的,复工日程已经安排好发给了长官。
整这么一出, 他站在小区门口,对着和上司的聊天框陷入沉思。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微生疑反手一把夺过他的手机, 发语音消息:“嗨!你的特助被我绑架了, 要赎他的话就打钱过来吧!”
逼人旷工还反过来要钱, 忻渊看到消息边上显示已送达,眼睛都比平时睁得大了点。
很难猜到长官是什么个反应,代入他自己的话,他可能会想提着微生疑进副本一决生死。
微生疑并不打算为他的失礼道歉。
他打了车, 车一靠近路边停稳就上前拉开车门, 把忻渊塞进后座, 自己再坐上去堵住忻渊的逃跑路径。
“拜托师傅开快点!”
把人贩子演得活灵活现。
此时, 忻渊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第一站,是他们早就说好的花鸟市场。
微生疑是养花草和小动物的大户,深谙挑选商品之道,反正忻渊出钱, 他也不管买回去会不会堆仓库,相中什么要什么。
鸟笼之类的不方便拿在手上,就留了地址电话让人家送过去。
眼瞧着支付软件上消息红圈里的数字已经到了两位数,忻渊按住了他的肩:「不够?」
再买半个市场要被他搬空了。
虽然说完全搬空对他的存款来说也只是洒洒水而已。
“不够啊,那个那个, 那个我也要买!”
「养乌龟你买鱼食?」
“可以偶尔给乌龟喂鱼食的,你别小气。”
好不容易跑完第一站,忻渊清理掉满屏幕的支付提醒,正要独自离开打道回府,又被微生疑揪住后领。
“怎么没一点被绑受害人的自觉啊?”
微生疑的计算里,今天只有打车是需要他出钱的,第二站目的地定位在了图书馆:“我要买本工具书,来都来了,你不一起?”
于是忻渊又被带去了书店。
书店是有营业执照的正经书店,无限都市政府批准下经营连锁,所有作品的作者均为市民,只要是打动了出版社拿到书号的个人著作,都能在这里的书架上占据一席之地。
那本鬼神文化百科全书还在热销榜上放着。
微生疑就是冲着这本书来的,在架子前反复比较哪本书的塑料薄膜看上去新一点。
门口人多,忻渊按指示牌找到了专业工具书汇集区等他,人少些。
他随手翻翻,拎出一本符号学科普。
手指顺着目录往下滑,在图形符号处停住,确认好页数,他翻到三角形那页。
三角形,在数学、政治学、心理学的领域里都有不同的释义,它完美兼顾了两面性:既是尖锐和冲突,也象征着稳固。
数学里的三角忻渊跳过不看,他没有在数学领域争取终身荣誉的想法,再往下……权力?
有人将三角形看成是权力的金字塔,古时帝王一人独/裁,官位往下,身份越普通,人口基数越大,统治是剥削的,但也正是这样的配置,保持了多年的掌权稳定。
那当尖头朝下,倒三角的意思是权利倒置?
“原来躲在这里。”
忻渊正要看下去,微生疑找过来了,他歪着身子去看忻渊选了什么书,见不是自己感兴趣的内容,问:“我想去下一个地方了,一块儿排队结账?”
忻渊把书放回原位。
「没玩够?」
“没有,”他理直气壮,“我还要去一、二、三……好几个地方,你负责付钱就好了,问那么多干嘛?”
从见面到现在,微生疑所有举动都比之前无理取闹的程度上了个台阶。
忻渊从中感觉出了点什么,就随他作,中午吃完饭要他陪着去公园,也答应下来。
坐公园里的观光船、看没人捧场的街头表演、逛很早前就无人问津了的涂鸦墙。
甚至在学生放学的时间点,微生疑叫他站在街对面,看着自己跑过马路,在学生仔的手下抢到整整两串冰糖橘子。
忻渊从来没有过如此计划混乱的一天,乱得像蒸蛋羹前在碗里打散的蛋清和蛋黄。
如果没有亲身经历,他一定会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糟糕透顶。
但体验下来,并不坏。
「下一个地方去哪?」
这一次是他主动问微生疑。
而微生疑咬掉了签子上的最后一瓣冰糖橘子,却一反常态地不给明话:“你问我啊?”
大概是脾气终于要发作了,忻渊不答,等着他生气。
这回微生疑还真没不高兴,只是,他像早上发几十条消息轰炸一样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不想讨答案,是单纯地质问。
“猜不到下个地方是哪吧?”
“忙着想地点,你还有空想别的吗?”
“比如说,利用我套出别人视角里的系统是什么样子,找线索,和伪神搭线什么的……”
“好好的一天被我打乱了,难受吧?去夜市那天被你问到系统,我也是这么难受。”
“真当我看不出来?心眼怎么就这么多呢?”
一口气问完,他双手叉腰,吐了口气。
“知道你想还人情,好好还不带其他目的会死啊,非得充分利用时间……算了,就当你把今天赔给我了。”
微生疑往前跨了几大步,和忻渊拉开距离,背对着他挥了下手。
“伪神那边我会继续联系的,有消息了通知你,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他走得潇洒,头都不回,自然发现不了身后的忻渊脸上露出的困惑。
微生疑不开心了,抓他出来报复性消费,原因和他想的一样。
理性分析微生疑报复完了,也没说不帮他找伪神,到这里为止,事情的走向是偏向他的。
既没有人际交往上的牵扯,该到手的好处也一样不落。
为什么他会觉得不对劲呢?
忻渊和别人相处的经验太少了,分别不出人情里的对错,人情中本身也没有绝对性的对错,走到这一步,他能依靠的,还是只有直觉。
他的直觉让他选择了追上微生疑。
感觉到有人从后方拍了下自己,微生疑难得理性一回:“不买保险不办健身卡不考虑租房买房谢谢……送手机也不可以。嗯?好熟悉的手机屏,你?”
看忻渊的手机太??x?多次了,他已经认得出屏幕了。
他在心中确认了一遍身上没有别的好处够给忻渊骗,这个手机屏幕是最好不看的,但他的身体动作比心思诚实。
微生疑接过手机,嘴硬道:“最后一次,我看看你能吐什么象牙……‘我今天过得很开心’?”
「我今天过得很开心」
「所以你的报复没有成功,还要再想一个报复计划,需要参谋的话,我可以帮你」
这是屏幕上的原话。
在扯平的道路上,明明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忻渊知道他看完了,重新打了一行字。
「要下副本吗,绑定卡我出」
他想起来了,微生疑比他还多付了一张绑定卡。
真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话,但微生疑看了,眼睛慢慢地亮了起来,他假咳嗽了两声:“给你玩高兴了?真可恶,那我得好好算计一下,下次,下次再约你出门。”
“不过,下副本就算了吧……我生命值太低了,和陈舒杭过副本方便,他排名低,能帮我降降平均排名。”
忻渊忽略了后半句。
「很低?还剩多少?」
微生疑顿了一下:“……三条,我还剩三条生命值。”
他好像很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转而说:“你除了下副本不知道可以叫朋友玩什么了是吧?我给你做个示范,这样,研究所有个联机游戏,下回我带你去玩玩看。”
*
晚上回到家,忻渊才看到长官回过来的消息。
一共两条。
「你小子别给我逮着,早晚给你点颜色瞧瞧」这条是给微生疑的。
「没关系,多休一天不碍事的」这条是给忻渊的。
礼貌性地给长官回了后续工作不会再出岔子的保证,他给手机充上电,去了趟忻鸢的卧室。
微生疑在夜市上赢回来的那个丑熊他放在忻鸢床上了,和从游戏厅里换的终极大奖靠在一起,现在想想,他应该拿回自己房间。
不想承担的社交和情感,忻渊习惯托付给他的二重身,连一个玩偶都不肯留在自己房间里。
可微生疑今天好像又给自己扎了一针,拔高了清醒值。
他其实很早就想象过,在迷宫里赌季凝青会选择药去救人,就是描绘出了心里友情的样子。
只不过姓季的选择和他拼一把,这人很可能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罢了。
直到如今,晚上的十点四十分,他依旧坚定当初的想象。
可以坦白的、不必戒备的……过去的二十九年没有机会遇到的。
感情是个在某些时候可以压过理智的东西,忻渊知道自己没有失去它,只是十年如一日地压制,与其等它某天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不如早点拿出来观察剖析,良性的培养,恶性的切除。
或许,第一步,他可以从彼此平等开始。
郁晗的事,和他有关,和微生疑有关,系统针对微生疑投放副本和清查数据库的举动又不得不让人多心有猫腻。
想尽快查明这件事,按照目前得到的消息,伪神是最有价值的证人。
伪神只能靠微生疑去联系,但他也不能一味吃死这条线索,依赖微生疑。
有个能获取线索的地方,是他才能去的。
忻渊搬回玩偶,做了点准备工作,回自己房间后,拿白板笔在白板上写下一行字,笔画锋利。
「如果你看得到的话,请继续在副本里暗示」
系统不在,只是叽叽喳喳的它不在了,基础功能仍可以正常使用。
【副本加载中……加载成功。】
【副本名称:后手】
【通关条件:在强电离辐射下存活五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