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请求

作品:《青石弄

    “求你了小书!除了你没人能帮我了!”


    纪书禾被扯住袖子摇晃得头晕,于是连忙按住身边的少女,无奈开口:“安晴,真的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可我跟温少禹根本不熟,真不知道他的手机、微信、Q/Q号。”


    纪书禾面前的少女是她的新同桌,性格热情活泼和谁都能聊上几句,标准的社交悍匪。


    这不,开学不久把班里所有同学熟悉了个遍,又碰巧跟纪书禾这个敏感寡言的分坐在一起,可帮她解决了不少社交难题。


    两人性格虽南辕北辙,却架不住少年友谊纯粹,纪书禾同能和她互补的安晴相处得很是不错。


    一个上课时常偷摸瞌睡,一个认真听讲的同时还得偷偷提醒睡着的。分工虽然明确,偶尔措手不及时也难免出现纰漏。不过这么莫名其妙地磨合几次,倒是把纪书禾都带得活泼起来了些。


    尤其在得知安晴同样是从永安里搬出去的之后,那份友情更是无需检验加工直接飞升成了惺惺相惜。


    从同桌到朋友,安晴成为纪书禾在新海认可的第一个好友。


    所以有这份友谊加持,纪书禾更不可能直白拒绝。


    此时的安晴,娃娃脸上一双水灵灵的圆眼恳求地直直盯着她,眼尾下垂视线专注,像极了平时撒娇的栗子,让纪书禾很想盲目答应她的所有要求。


    可惜,事情涉及温少禹。


    自那天温少禹当着他亲生父亲的面大闹一场,惹得街坊四邻都来看热闹,最后把郑阿婆气到吃保心丸后,纪书禾已经有好几天没敢跟他搭话了。


    他们父子的前尘旧事纪书禾多少有过耳闻。


    温少禹母亲身体不好,缠绵病榻多年还是离世。可不久后父亲却娶了母亲的挚交好友给他当后妈,美其名曰双方都熟悉,看在往日情意会对温少禹好。


    姑且不论那段感情发展的时间先后,温少禹的母亲又是否知情。反正温少禹接受不了几乎要认作干妈的人成为后妈,在家大闹一通,跑来永安里跟外婆住了。


    这父子俩除了逢年过节几乎不见面,没有接触时好像能相安无事,可一旦碰上必然戳心窝地争吵一番。


    纪书禾当然评判不了对错,只是觉得温少禹这样硬刚亲爹,对他的现在和未来而言都没好处。


    他看不起她的妥协讨好,她也不能理解他的执拗强硬。


    互相看不顺眼,怪不得总是拌嘴吵架。


    “emmm…好像也是啊,你们同住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确实没必要加联系方式。”


    安晴泄了气,没发现纪书禾的若有所思,低头长叹一声。


    纪书禾却听得右眼皮直跳,只觉得这话歧义万千,被这个年纪的男生女生听见,不知会联想再谣传出什么,于是复读机似的又解释了一遍。


    “不是一个屋檐下,他在他家,我在我家,只不过住的是一栋楼。”


    “我知道我知道。”安晴没意识到重点地摆摆手,“我和我姐在永安里住了好多年呢,那地方在家说话的声音大点楼上楼下都听得见。你要找温少禹不就喊一嗓子的事儿。”


    “不,我没事也不…怎么找他。”


    纪书禾下意识反驳,转念想到楼上楼下跑的栗子,话到嘴边又咽下,好歹算给自己留了几分狡辩的余地。


    她怕安晴没心没肺地再追问细节,忙岔开话题:“那你姐是为什么会对温少禹感兴趣?他那个人……”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纪书禾觉得除了长相,温少禹并没有值得少女心动的特质。


    “这个嘛。”安晴沉思,“我姐是为什么对温少禹……”


    安晴有个双胞胎姐姐安瑶,姐妹俩长相如出一辙,爱凑热闹的性子更是。


    不过姐姐安瑶更沉稳些,中考成绩也比妹妹高了二十多分,开学后分进学校的尖子班,而妹妹安晴则是踩线进的平行班。


    姐妹俩好歹还在同一所学校,大课间互相串门,自然纪书禾也跟着认识了一下。


    “这个为什么呢……”


    安晴琢磨不明白地搓搓下巴,自己都不太确定,“可能是…温校草长得太好看,惹得我姐少女春心蠢蠢欲动?嗯…也可能单纯因为他成绩好,慕强批实在仰慕?”


    安晴罗列许多,却都觉得理由都不够充分,思索片刻又补充:“不过我觉得吧,最可能的原因是温少禹和蒋豪不对付!蒋豪…你应该见过吧?就是你们里弄那个猥琐的死胖子!”


    纪书禾语塞,话虽糙了点,但根据描述她立马想到了目标人物,默默点了点头。


    安晴见状立马来劲儿了:“我靠,我跟你讲!这死胖子从小就喜欢惹事生非、说三道四,特别会欺负人!偏偏他妈宠他宠得没边儿,还经常倒打一耙说是别人先惹的她儿子,我和我姐小时候常吃他的闷亏。”


    从安晴的述说,纪书禾想到的是初见温少禹的第一面。


    他歪着身子站在墙边,迎着辱骂嘲讽神色始终平淡,半点没有行为逾矩的后悔和慌张。


    怪不得没人相信他才是受害者……


    安晴兴致上来,压根没发现纪书禾走神,自顾自接着道:“最过分一次,我记得可清楚了!当时我们这群小孩刚上小学,那会儿放学早也没有晚自习,写完作业三五个的就在弄堂里玩。”


    “是为了悠悠球还是拓麻歌子来着?反正蒋豪和我姐吵架,说不过就伸手推了我姐一把,她没站稳磕到墙角,当时眼睛下面就破皮流血了。”


    这是许多年前的旧事,可纵使人会长大会有改变,可纪书禾却对安晴描述中蒋豪的行为并不意外。


    因为那天纠集一群同龄人宣扬温少禹家事,故意戳他母亲离世痛点的,也是他。


    那是种直白到让她觉得恐惧的恶意。但温少禹不怕,被引爆脾气的少年直接对上那一群,或者直白点他仗着身高腿长把那群人都给揍了。


    最后引发众怒,把各家大人都聚了来。


    更凑巧的是,那天温少禹的父亲也在。有些最爱装模作样的大人把虚假的委屈挂在脸上,颠倒黑白拉着人又说又闹。


    甚至如愿从“理亏”的人手里讨到安抚费了,也要回过头姿态高高地说教温少禹几句。


    纪书禾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说一位母亲,可相比于温少禹冲动的暴力,这种依靠哭闹混淆真相的方式更让她难接受。


    至于围观的众人都是十来年的老邻居,或许明知道错不只在于温少禹,却通通装作不知,赞同、附和把一个还算不错的人塑造成无法管教的恶劣纨绔。


    只有温少禹从始至终都很平静。


    平静到仿佛他们说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那一刻纪书禾甚至觉得,温少禹跟自己一样。


    身处在这个名为家的地方,却一样像是寄人篱下,孤单到无解。


    ……


    “我那会儿被吓坏了,拉着我姐胳膊直哭。还是纪舒朗…就你哥,把蒋豪按在地上揍。可谁知道他妈正好看到,这下完了,祸水东引变成你哥回家挨骂了。”


    说到这儿安晴忽然咬牙切齿起来:“我妈和蒋豪他妈是前同事,前两天买菜的时候碰上那个碎嘴子,听说她说了好半天自己的宝贝儿子又被温少禹揍了。”


    “回家跟我和我姐吐槽,可把我俩高兴坏了!活该!怎么没把那个死胖子牙打掉!也就我家搬走之前温少禹还没住进来,他要是早点来永安里,我们联手保管能让蒋□□牙掉光,恒牙一颗都长不出!”


    纪书禾满头黑线,按下安同学扬起的拳头,小声道:“我们不推崇暴力手段解决问题的啊。”


    “哇,小书你说话好温柔啊~”


    安晴被打岔,思绪立马转移,顺势抱住纪书禾的胳膊,把自己整个人窝进她怀里:“你跟你哥一点也不像,纪舒朗可是急脾气。小时候挂着鼻涕到处跑,裤子不是脏的就是破的,感觉邋里邋遢……”


    那确实不像。


    不过鉴于真正的兄妹情谊,纪书禾刚想替纪舒朗找补两句,就听见安晴的声音越说越小。


    她疑惑地低头和安晴对视,满目不解中就见安晴的眼睛倏地发亮:“对了!忘了还有纪舒朗啊!”


    “纪舒朗和温少禹熟,你要是能找个借口跟你哥打探一下,那不就顺理成章合情合理,还不会暴露我姐!”安晴一下坐正,两手一拍,“简直完美!”


    纪书禾眨巴眨巴眼睛,想装傻:“一定要……”


    “小书~”


    “真的求你了,你要能帮我这个忙,未来三年…一辈子!我都给你当牛做马!”安晴看出苗头,连忙抱住纪书禾胳膊,用脑袋抵住她的肩膀边撒娇边拒绝对视,“你不知道,我姐可凶了,这事要是办不成都回不了家!”


    纪书禾知道安晴话绝对有夸张的成分,毕竟她所见过的安瑶丝毫没有安晴嘴里的强势霸道。


    可被人这么苦苦哀求,她那颗向来就软的心早就替她做了决定。


    于是长叹一声,纪书禾应下:“那我,试试吧。”


    “小书万岁!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安晴一把抱住纪书禾,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只是被拥着的纪书禾浅浅笑着,视线里看不出喜悦,满是忧心忡忡。


    她心事重又极其喜欢预设过程,对新的环境,对她所要做所有的事,会在脑海预设无数个可能。


    就譬如纪舒朗虽然好说话,可架不住他好奇心重又实在话多。要是贸然问他要温少禹的信息,肯定会被追着问原因。


    而她,既不能暴露安晴安瑶,又不能让纪舒朗误会自己对温少禹有什么。


    思来想去,纪书禾决定今天放学等纪舒朗一起回家。家里地方小,楼上说话楼下都听得见,以防被温少禹觉察到什么,她只能回家路上套路她哥一下了。


    兄妹俩就读的光明中学是新海排得上号的市重点,不过除了高三,剩下两个年级都没有晚自习。一天课程结束安排语数外的补课,通常放学时间不会超过七点。


    这天纪书禾顶了同学值日,磨蹭到差不多高二放学才去校门口蹲人。


    天气凉下来之后夜就开始长了,街灯早早亮起,冷色调的光似乎照得更远,把站在灯下的纪书禾的影子拉扯得很长。


    纪书禾正低头研究自己的鞋,感觉到有人经过就抬头看一眼,发现不是纪舒朗后又没什么波澜地低下。


    她总是很擅长等待。


    大家都说是因为她脾气好,可她想说除了等,也没有别的办法。


    “你在这儿等谁呢?纪舒朗?”


    那人是从纪书禾身后绕过来的,她没发现,于是抬头发现那人已经出现在她眼前。


    温少禹背对灯光而立,优越的眉骨挡住垂落的光,给眼睛留出了一片阴影,显得更加深邃。


    唯有嘴角处还有未褪的淤青,在这张好看的脸上违和得过分。


    纪书禾收回视线,低头又点头:“我,我找我哥有些事。”


    温少禹实在忍不住笑,这兄妹俩一个家住着,每天一口锅里吃饭,有什么事用得着特地等在外面说。


    可这一笑牵扯到嘴角,痛感蔓延,温少禹立即收敛,抬手按了按,却不忘回答纪书禾:“今天放得早,你哥早跟人打游戏去了。”


    纪书禾很想扶额。万万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哥是指望不上,但……视线很实诚地飘向温少禹,但她的主要目的本就不是为了纪舒朗。


    “行了,早点回去吧。”温少禹见纪书禾发愣,忽然出声提醒。


    不知是不是因为近期心情欠佳,温少禹没有同纪书禾多说的意思,单手提着书包背带往肩头提了提抬腿要走。


    可刚迈出去,又难得善心大发回头提醒:“对了,回去别说漏嘴,记得替他保密。”


    那是自然。


    纪舒朗一直想装台式机打游戏,可家里实在没位置,所以偶尔会去那种不查身份证的小网吧。


    这些纪书禾都知道,但为了避免矛盾,她两头都装作不知道,根本不用温少禹提醒。


    温少禹瞧见纪书禾张嘴,可等到最后却没有等到她反驳的话语。


    真是稀奇了。


    他眉尾上挑,视线不由多了些探究。


    纪书禾扭捏着没再说话,温少禹则是装作不察转身离开。


    都不用回头,温少禹能感觉到身后的小尾巴几乎没有犹豫,迈开细碎的步子追上他,就这么不远不近跟在他身后。


    温少禹若有所思,事出反常必有妖。


    知道她胆子小又怕他,最近都有意躲她远点了,今天是抽什么风竟然跟了他一路?


    一走一跟,转眼弄堂大门就在跟前。


    纪书禾错失良机更加内耗,自暴自弃地想着干脆打直球算了。


    管他三七二十一,就是有人看上他了。自己只是帮忙传个话,要个联系方式,就算温少禹追问,她咬死不暴露安晴安瑶就行。


    可谁料温少禹忽然站定,落在地上的影子单肩背包一手插兜,痞里痞气的模样就这么面向她。


    “老实说,你是不是惹事了?”


    熬夜的真神咸芝士红茶拿铁,熬到两三点起来上班的我感觉灵魂都是脱离的[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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