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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今日晴

    31.  幸运星   陈沐晴是他的Lucky st……


    第三十一章


    秦深原本预计, 蜜月度半个月已经是最长了。


    无人的小岛,陈沐晴不大能耐得住性子,她是个极度喜新厌旧又特别喜欢热闹的人。


    但没想到, 两个人住了近一个月。


    某天他突然说了一句:“看来我对你还是不算特别了解。”


    陈沐晴思考片刻:“你很了解我, 你只是低估了, 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她比划了一下:“我特别特别特别喜欢你。”


    她的确是个喜新厌旧又爱热闹的人, 也的确讨厌乏味和枯燥,但人在面对格外喜欢的人或事的时候, 是很愿意去忽略乃至将就一些并不怎么愉快的东西的。


    更何况, 秦深安排得都很妥当,除了购物不太方便, 其余的,她觉得都很舒适。


    说要走的时候陈沐晴还有些恋恋不舍,因为她还没有一个秘密没有找到, 但她马上要入职了,不能再逗留了。


    临走前一夜, 她还在求他:“你告诉我吧!不然我肯定吃不好睡不好, 心心念念, 郁结于心,新婚你就对我藏秘密,还能不能处了?”她试图给他扣帽子。


    秦深丝毫不买她的账,按了下耳朵示意自己听不到, 一副铁石心肠的样子。


    “没什么要紧的。”他依旧说,然后捉住她的手腕, 将她按在床上,盖上被子,“睡吧!明天上午我们就走。”


    陈沐晴撇撇嘴, 不大高兴地说:“不说算了,那你今晚自己睡吧!”


    她从床上爬下去,抱着枕头,赌气要去睡沙发,被秦深拦腰带了回去,下巴从背后蹭着她的肩,声音低沉带笑:“真的吗?”


    在脑海里,陈沐晴已经狠狠地推开他,然后叉着腰昂着下巴很硬气地说:“对,你今晚自己睡!”


    但现实是,她被他美色贿赂了,她回过头去跟他接吻,距离逐渐越靠越近,最后彻底肌肤相贴,灵魂勾缠。


    陈沐晴突然想起新婚那一夜,他们回到家,各自匆匆洗了个澡已经很晚了,她把自己塞在被子里,乖顺地捋成一条贴着床边装睡,他洗完澡,刚好看到,于是绕到她这边,伸手插在她身下,把她往里抱一抱。


    他单膝跪在床沿,把她重新放下去的时候,她终于憋不住笑了,然后扯着他的衣领把他拉下去接吻。


    疲倦到迟缓的五感逐渐回笼,但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缓慢地拥吻着,在寂静地夜里感受彼此,像是互相安抚。


    那夜里当然什么也没有干,累到大脑放空,可接吻却断断续续,最后两个人都笑了,额头抵着额头,什么也没有说,呼吸渐渐平稳,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很寻常乏味的新婚夜,可陈沐晴却记忆深刻。仿佛尘埃落定,连时间都变得仁慈温善。


    这夜他们不困也不疲惫,于是接吻很快失控,情-潮层层叠叠涌上来,她热得浑身淌汗。


    结束了,陈沐晴已经没力气跟他闹了。


    她拿出手机看时间,正好看到笑笑转给她的文章,是说蜜月宝宝更聪明。


    陈沐晴也不知道会不会更聪明,但她和秦深目前没打算要孩子,所以回了句:不信谣,不传谣。


    笑笑还没睡,秒回:你俩也太能折腾了吧!天都快亮了。


    陈沐晴当然不承认,满嘴跑火车了几句,然后才说:他藏了个东西,我到现在还没找到,我不甘心。


    她说她快把房子翻个底朝天了,笑笑就怂恿她去翻一些显眼的地方,所谓灯下黑。


    顺便吐槽她:你这个智商。


    顿了片刻才又说:将来藏私房钱你都发现不了。


    陈沐晴觉得她很可能是想说,将来藏个小情人,甚至藏个私生子,她都发现不了,但毕竟新婚,即便两个人平常说话没个分寸,笑笑也忍住了。


    [晴]:没关系,我眼里不仅能容得下沙子,我还能容得下沙漠,大不了换个老公咯,常换常新。


    笑笑冲她发了好长一段省略号,半晌又说:你说的对。


    陈沐晴也深觉她说的灯下黑有道理,看他似乎睡着了,轻巧下了床。


    她把卧室门悄悄合上,浅浅在客厅卧着,听到动静过来找她,她薅了一把它的耳朵,轻声说:“走,我们去寻宝。”


    *


    秦深没有睡,她一下床他就醒了,知道她不甘心,猜到她可能又去找东西了。


    他躺在那里阖着眼皮,忍不住扯了下唇角,想起那次被困在酒店一个房间里,他也是这样躺着,白天陪她逛,替她提东西,累到不想说话,闭上眼意识模模糊糊,但其实也没睡着,并不想睁开眼,害怕暴露什么,企图用这种方式躲避在狭窄空间里引人遐想的暧昧。


    从小到大,两个人最不缺的就是肢体接触,更小的时候两个人一起洗过澡,母亲曾绘声绘色地讲过,陈沐晴掐他胸前的小红豆,掐得他大哭,他一哭,她也哭,两个开水壶互相呜呜叫,吵得两个母亲捂住耳朵。


    稍微记事一些,就被教育男女有别,互相要礼貌分寸得体。


    但小孩子哪里顾得上那么多,她会开心地抱住他,他偶尔也会下意识去牵她手,他们是最好的玩伴。


    那时的感情纯洁无垢。


    后来他已经记不起来,到底什么时候开始会因为肢体触碰心慌意乱。


    直到某一刻,单独待在一起,甚至不敢过多目光接触。


    也或许恰巧是他不寻常的刻意回避,反倒勾起了她的兴趣,她不住地探究他,目光几乎凝视在他脸上。


    他感受到了,所以越发慌乱。


    那里仿佛是两个人的起点,但又仿佛不是。


    她最近热衷去探究他的秘密,寻找过去他那些她不知道的隐秘心事,对她来说是新的发现,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


    忽然意识到,她对他的偏爱,也比想象中更甚。


    秦深睡不着,拥着被子坐了起来,开了灯,慢腾腾收拾着东西,她找到的那些,都单独归置在了一个箱子里。


    装在绒布袋子里的平安符,一张碎成几十片的奖状,一个相册,一支口风琴,一叠门票,和一些录音。


    平安符是陈沐晴先求给他的,后来他去还了愿。


    奖状是三好学生的奖,陈沐晴的,大概是小学五年级,那一年陈沐晴成绩还说得过去,但从小到大她文化课都普普通通,奖状对于她来说实在是稀罕东西。


    那一年她期末成绩班级第三名,正好踩着获奖的线,她有奖状,也有奖品,第四名预估自己可以获奖的,但没想到陈沐晴会横空插进来,更觉得她不可能有这种成绩,于是举报了她作弊,老师将信将疑,反复问了几句:“你确定吗?”


    第四名并不确定,但他笃信陈沐晴不可能靠自己考这么高,于是他还是点了头。


    老师又问:“你亲眼看到吗?”


    第四名犹豫片刻,还是点了头:“确定。”


    怕老师不相信,又说:“很多人都看到了,只是不敢说。”


    第四名一向成绩稳定,是所谓老师眼中的乖孩子,而陈沐晴一向是个小孩头,因为是班长,雷厉风行,甚至有些强势。


    于是老师选择相信他,并且把陈沐晴叫去了办公室,以一种“你不要对我撒谎”的审视态度反复诘问陈沐晴这次考试难不难,怎么复习的,有什么窍门,希望她能自己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陈沐晴的成绩的确来得很偶然,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考那么高,大概是母亲给她请的家教起了作用,也或许是她自己正好这段时间比较认真,但的确一知半解,运气占大半。


    所以她也说不上来什么,老师更相信她作弊了,没有责骂她,但旁敲侧击说:成绩很重要,但诚实更重要,想要成绩,就要堂堂正正去拿。


    陈沐晴没听懂,被老师放回去后,很多人说她作弊,她才反应过来,气得要去办公室找老师理论,可惜要上课了,她只能坐在那里生闷气。


    一节课,她都在擦眼泪,眼眶红得像兔子,委屈得跟什么似的。


    那时候学校调监控并不太方便,老师大约也觉得她不像能考出来那种成绩,根本没打算去调监控,还觉得已经对她宽容,没有挑明,希望她知错就改。


    最后是秦深陪她去找的老师,希望老师能调出来监控看一看。


    陈沐晴就坐在监控下面,看得清楚明白,她抓耳挠腮,甚至连蒙带猜带抓阄,但的确没有任何作弊的可能。


    老师最后私下把第四名叫去办公室骂了几句,勒令他对陈沐晴道歉。


    陈沐晴没有原谅他,甚至当着老师的面骂他。


    老师最后又责备她不能这样得理不饶人。


    场面混乱无比。


    陈沐晴那天回去甚至没有告诉妈妈她拿了奖状,她在家门口就把奖状撕了,扔在垃圾桶里,闷声说:“我一点都不稀罕。”


    他后来去捡了,帮她拼了起来,用透明胶带贴了一层。


    她刚收到奖状的时候,是很开心的,只是出了这么个插曲,即便最后赢了、出气了,可一点都不痛快,所有人都在提醒她,她不配得到,所以她宁愿没有。


    但没有成绩是无缘无故的,有时候他会想,陈沐晴本身就吃鼓励教育,如果没有这场变故,或许她会为了维持住过往的成绩,变得对学习更感兴趣一点。


    但这世上没有如果,人生随处可见转折。


    他那时保存下来,是希望还给她,告诉她不管是不是运气,她都值得这份奖状。


    但那件事对她的打击比想象要大,她很排斥再提及,于是迟迟没有还给她。


    后来就一直保存着了,仿佛是一段时光的见证。


    相册里,是两个人的合照,他从小就不喜欢拍照,但漫长的时间,哪怕一年只拍一张,也有很多了。


    陈沐晴翻到的时候一直惊叹:“哇!”


    她从来没想到,两个人有这么多合照,时间跨度很大,从咿呀学语,到长成体面的大人,从头翻到尾,仿佛往事历历在目,然后惊觉,原来他们已经相识这么多年了。


    每次拍合照他都表现得很不耐烦,可竟然也保存了这么多。


    那只口风琴是她送给他的,一支德产口风琴,她一个表叔从德国留学回来带给她玩的,上面刻了名字,是她名字的拼音:qing。


    但因为失误,少了一个g,就变成了qin,她说干脆给他好了,正好是他的姓。


    他并不会吹口风琴,但最后还是收下了,他没有办法拒绝这种微妙的巧合,或者说……缘分。


    他唯一学会的曲子是《友谊地久天长》,因为简单。


    门票是天文馆的门票,在初中三年里,他们第一次长久不在一个班级,那时候其实很不适应,甚至因为她身边有更多的朋友而感觉到失落。


    她每周三会陪他去一次天文馆,于是每周三变成他最期待的日子。


    在浩瀚无垠的宇宙里,她在他的星空里剧烈地闪耀着。


    其实她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理所当然地在外面逗留玩耍,拉上他就不会挨骂,但对他来说,却是弥足珍贵的相处时间。


    还有几段录音,是有一年新年,她留给他的惊喜,那会儿他有一个录音笔,用来学英语的,她在中间插放了几段录音,祝他新年快乐。


    “秦深,如果你听到呢,我就答应你三个愿望,如果你没有听到,那就不怪我了。我想不起来你想要什么,问你你肯定也不说,反正祝你心想事成,你的愿望都会实现的。”


    是的,实现了。


    或许,陈沐晴是他的Lucky star.


    他又听了一遍,忍不住笑了下。


    他把箱子合上,下楼去找她,她大约又找了一圈,一无所获。


    有些颓丧地瘫在沙发上,歪着头睡着了,浅浅趴在她肚子上,一人一狗就那么睡熟了。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走过去把狗扯过去,把她抱起来。


    陈沐晴醒了,抱住他的脖子,还在嘟囔:“你不跟我说,我不跟你睡。”


    秦深没再故意气她,小声说:“你睡醒我再告诉你。”


    “骗我我就咬你。”


    陈沐晴已经困到强撑一口气了,闻言精神放松下来,闭上眼就睡着了。


    他把她放在床上,低头亲吻她的额头。


    她到现在还没发现,客厅的记事板上,日期每天都会换,但天气永远是:今日晴。


    就像他的社交账号昵称一样,一直都没变过。


    不是今天是晴天,是今天的陈沐晴。


    大概不是她不够细心,因为连他自己有时都费解,为什么会因为一点微妙的联系就对某些字词情有独钟。


    “晚安。”


    那些隐晦的心事,沉闷无趣的过去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我们现在在一起。


    这已经是命运的馈赠。


    32.  很上头   你很让人上头。


    第三十二章


    他们上小学的时候, 即时通讯软件,大多还是用MSN,秦深一直是个对新鲜事物不敏感的人, 专情于已经习惯的东西且迟钝, 企鹅账号开始流行的时候, 秦深一直都没有注册, 第一次注册账号,是因为好奇陈沐晴在干什么。


    那一年她跟着父亲去乡下舅姥姥家探亲, 她每天跟着远方大表哥一块儿去网吧玩q.q劲舞, 她接触网络比大表哥要更早,但却从没去过网吧, 她从小就不是个特别乖的小孩,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心,偷偷摸摸去玩, 觉得很刺激。


    后来连带着表哥,一群小孩一起挨了骂。


    他手机联系不到她, 却听李彧说她在网络上和人聊得起劲。


    于是他去注册了个账号, 然后去加她, 随手把她写进了昵称里,再后来就一直没换过。


    陈沐晴一直以为是因为他格外喜欢晴天,每次阴天或者雨天,她都要提前一天给他读天气预报, 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她还说其实网吧不好玩,很多人挤在一起, 喧嚣吵闹,气味混杂。


    但是很多小朋友一起偷偷去冒险的感觉很刺激,她说:“秦深, 下次我带你一起。”


    仿佛在说:我也希望你能和我一样快乐。


    于是他点头:“好。”


    第一次有人觉得那个晴是陈沐晴的晴,是李彧,他歪着头,有些嫌弃地说:“你这个昵称看起来很像女生,你就不能换个。要不我帮你想一个。”


    那时秦深看着他【无敌霸王龙】的昵称,委婉地拒绝了。


    李彧继续嫌弃:“你到底有多喜欢陈小红啊!还是她逼迫你了?”


    他微微蹙眉,然后摇头。


    那时还没额外的情愫,只是模糊地觉得陈沐晴很重要。


    被人挑明了说,心头不免一跳,仿佛心虚。


    再后来,心事越来越重,就那么永远压在那里了。


    有时候甚至想,或许她会来询问,但可惜并没有。


    第二天早上,他还没有告诉陈沐晴,她自己先发现了。


    仿佛是某种默契,在拖着行李箱要走的时候,她突然看了一眼记事板,然后福至心灵地打开手机看了一眼他的头像,依旧是那个卡通太阳,点开才能看到下面写了一串很细的花体字母——


    cloud moon quit.


    三个放在一起奇奇怪怪的单词,陈沐晴一度以为也是祈求天晴的意思。


    好像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首字母恰好是她名字的首字母。


    陈沐晴指了指手机,问了句:“不会……”


    秦深看着她,几乎没有犹豫和迟疑:“嗯。”


    陈沐晴摸了一下自己心脏的位置:“看来是我对你的了解不够深。”


    因为觉得他不太会干这种看起来“无聊”的事。


    秦深笑了下:“来日方长。”


    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了解。


    *


    陈沐晴应聘了一家不大的珠宝公司,给一个还算有名的设计师做设计助理,但她没想到那男人很挑剔很龟毛又直男又对“漂亮女人”怀抱敌意,从见第一面,陈沐晴就从他眼里看到了嫌弃。


    加上陈沐晴,他总共有三个设计助理,另外两个一男一女,都是年轻人。


    设计部门总共就这么四个人,那个设计师周辉还是设计部的主管。


    女助理小乔偷偷告诉陈沐晴:“他对漂亮女人有偏见,他两任女朋友都是大美女,追求者很多,最后都劈腿了,一个劈腿富二代,一个劈腿老男人。”更糟糕的是,他都试图挽回了,但是对方都没回头。


    那助理看陈沐晴刚来没敢说太多,其实他们私底下都刻薄周辉:“他那个样子,大美女要真是爱慕虚荣,他连备胎都做不了,都走不到劈腿这一步。”


    周辉其实挺有才华,工作也认真努力,但就是性格非常讨人厌,而且个子不高,长相非常普通。曾经一度有人觉得他说自己谈了两个大美女女朋友,是在吹牛。


    是团建的时候,他自己喝醉了说的,还给人看了照片,女生的确很漂亮。


    当然具体怎么样,也没人真的知道,只知道他一直很讨人厌。


    他觉得女人都是虚荣又短视的生物,漂亮女人大多都经受不住诱惑,也不会好好工作,只会想着傍大款。


    陈沐晴听完竖了个大拇指,长这么大没被人打死已经是奇迹了。


    不过她起初并没有特别在意,每天按时上下班,应付自己的龟毛上司,然后被使唤来使唤去。


    直到有一次她吃坏肚子,一直犯恶心,被同事问是不是有了,她例假刚过去,于是摇头笑着说不可能。


    但周辉显然不这么认为,指桑骂槐好几次,说职场总有些人工作丝毫没有责任感,怀孕了也不知道提前报备,到点了拍拍屁股请产假,给大家留一大堆烂摊子。


    晚上部门去聚餐,有人问待会儿大家都怎么回去,怕都喝酒,几个女生不安全,陈沐晴就说自己老公来接。


    周辉还在跟人阴阳怪气:“那个开库里南的男人啊,现在小年轻谈个恋爱就老公老婆的叫,不过听着是有面子。哎,小陈,给你个忠告,那种男人轻易不会结婚的。”


    意思是陈沐晴痴心妄想。


    秦深的车还是那辆路虎,库里南是秦鹤卿的,秦深就开过一次,那天下班很晚,他来接她回家。周辉倒是记得清楚。


    这男人也不知道到底被女人如何伤害过,还是本来就奇葩,这心理扭曲程度叫陈沐晴这种一向不太喜欢跟蠢人计较的人都有点火大。


    陈沐晴撩着脸皮看他一眼,表情顿时冷下来:“周主管耳朵有毛病就去治治,脑子有毛病,也顺便治治,不会说话可以去幼儿园进修一下。”


    有人出来试图打圆场,被陈沐晴抬手压了回去,她目光依旧看着周辉:“你都不觉得自己很让人反胃吗?是没人告诉过你吗?你都没有朋友吗?”


    周辉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你胡扯八道什么呢!”


    陈沐晴也站起来,她今天穿着高跟鞋,站直了看起来比他高也比他气场足:“骂你呢,听不懂?”


    周辉大概没想到陈沐晴这么直接这么说得出口,一瞬间有些恼羞成怒,甚至想过来打陈沐晴,差点窜过来的时候,被几个男同事拦住了,陈沐晴顺手拿了个酒瓶拎手里,她其实不会打架,但就是料定了这么多人打不起来,气势不能丢。


    几个女同事也吓一跳,也把她拦抱住。


    陈沐晴一副要不是人拉着我酒瓶子摔你脸上的架势。


    周辉:“这个月的奖金你别想拿到一分钱。”


    陈沐晴:“不稀罕,送给你治脑子吧!”


    周辉:“你这种态度,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出息。”


    陈沐晴:“说的好像你有什么出息一样。”


    ……


    两个人吵了五分钟,被各自拉开了。


    陈沐晴气得连灌自己两罐啤酒。


    领导十分钟后来的,一同来的还有个穿灰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


    男人身量很高,站在他们老板一个中年发福男人面前,显得格外的清隽挺拔。


    老板甚至有点谄媚:“秦总怎么有空来这儿?”


    秦深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陈沐晴怎么样了,她刚刚要他来接,只说了句跟人吵架了,骂了几句自己领导是个脑子有病的,他提前离开公司过来的。


    他回了句:“接我太太。”


    老板有些意外:“秦总这么早就结婚了?”


    秦深“嗯”了声:“新婚。”


    两个人一同出现在包厢,老板再次意外:“秦总的太太是?”


    秦深对着角落正准备给爸妈打电话的人喊了句:“陈沐晴。”


    陈沐晴扭过头,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喝酒的缘故,眼眶和脸颊都是红的,她明显还在生气,看见他,眼神里又带了点委屈:“我不干了,再干下去我不是打架进医院,就是打架进局子。”


    秦深没问为什么,只是说了句:“好。”


    他朝她伸手,意思是我们回家。


    陈沐晴看到自己老板了,公司不大,但也不算太小,上班到现在,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看到老板,于是她点了下头:“打扰了丁总,明天我去递辞呈。”


    老板赔着笑:“事情我大致了解了,你放心,公司会给你个合理处理结果,不用着急递辞呈。”


    陈沐晴心里不耐烦,脸上便没什么表情:“您怎么处理我不管,我就是不想干了。”


    她走过去,秦深握住她的手。


    他对着丁总颔首:“您忙,我带她回家了。”


    他不太认识这个丁总,但分公司跟这边似乎是有合作的,所以大概也能看出来对方试图在讨好。


    于是他便冷着脸没多说,让对方自己斟酌。


    陈沐晴跟着他走到外面说了句:“你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连名带姓喊我,跟我不熟一样,刚那傻帽还在讽刺你这种男人不会跟我结婚呢!”


    秦深沉默片刻:“对不起,老婆。”


    陈沐晴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包厢里一阵沉默,然后丁老板笑眯眯招呼大家:“哎,气氛别这么僵,好不容易出来聚聚,大家高兴点,吃好喝好。”他叫服务生,“再加几个菜。”


    一群人面面相觑,一边感叹新同事真勇,一边八卦那帅哥到底是谁看起来来头不小,一边好奇他们老板怎么对人家那么客气,更摸不准老板这是要干嘛。


    周辉最先坐下来,他被惹了一肚子气,恨不得手撕了陈沐晴,他就没见过这么讨厌的女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拽什么拽啊!


    他坐下来,为自己辩解了两句:“估计有钱人家的阔太太就是脾气大吧!我好心关心她,无缘无故骂我。这种人哪个公司敢用,这不是请一尊大佛回来。”


    小乔都忍不住感叹一句脸皮真厚,刚刚阴阳怪气人家交往的男人不会轻易结婚,意思不就是人家被有钱人玩弄,说她傍大款没好结果,他可能也没想到一个刚毕业的小年轻这么快就结了婚。


    这会儿得知人家真的是合法夫妻,又开始内涵人家是阔太太任性了。


    丁总带着笑,倒是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说了句:“我突然想起来我好像见过那小姑娘,也就十年前吧!我去秦总家里求人家投资,结果连面都没见到,家里就俩小孩,就刚刚那俩,那小姑娘给我端了杯水,我喝完就走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这把年纪了,见了人家小孩,还是小心翼翼叫秦总,没办法啊,南临就这么大,咱们开门做生意的,得罪人的事,做一件就绝一条路。”


    这些年周辉得罪不少人,他手里缺人,一直睁只眼闭只眼,从没有一刻这么后悔过。


    陈沐晴原本很生气,可看到秦深就气消了,坐上车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吐槽那傻帽的想法了,还在碎碎念:“你为什么一直连名带姓叫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你是不是对我没感觉。”


    她这会儿显然是在无理取闹,但她真的很好奇,印象里就那次她爸给她找了个朋友儿子相亲那次,他过来找她,叫她沐沐,还有一次是他大半夜发消息又撤回,叫她那会儿的昵称浅浅。


    除此之外,他每次见她都是陈沐晴陈沐晴陈沐晴。


    他不是很早就喜欢她吗?难不成是骗人的。


    秦深弯腰给她系安全带,顺便扶着她的脸亲了一下,笑了声:“因为心虚,怕你看出来我爱你爱得要命,怕我被玩弄完又丢弃。”


    他本身就是偏冷的性格,从小就不大热络,大人小孩都叫她晴晴,他叫不出口,好像这样叫了,就会表现得特别喜欢她一样,他不想表现得很喜欢她,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或许从小就有一种自尊,因为她太重要,所以害怕她知道。


    从小到大,她几乎是他的唯一,可她却有很多很多的玩伴,他只是她的万分之一。


    再后来,更叫不出口了,心思昭然若揭,只剩下心虚。


    遮遮掩掩,害怕透露分毫。


    陈沐晴思考片刻才明白他不是开玩笑,甚至还带着几分心酸,于是拿手指扯了扯他袖子:“哥哥,你这样让人很想欺负啊!”


    他这种天之骄子,别人家的孩子,老师家长眼里近乎完美的小孩,优秀且前途无量的人,偏偏在感情上这么笨拙。


    笨拙到陈沐晴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有一种异常愧疚的心理,仿佛自己伤害了他似的。


    秦深歪头看她一眼:“随你。”


    在这段感情上,他曾经仿佛立于悬崖,害怕只是镜中花水中月,害怕她热情短暂、爱意稍纵即逝,于是压抑着,沉默着,不敢宣之于口。


    后来才发现,不过是畏惧罢了,没有自信可以一直留住她。


    那次她当着他的面骂齐燃,他忽然就释怀了,她爱得毫无保留,他却遮遮掩掩,对她来说太不公平。


    一路走来,她都是那个热烈、炽热、明亮的陈沐晴。


    他也早就不害怕剖开自己的心给她看了。


    我就是这么小心翼翼爱过你,这么小心翼翼祈求你的爱和关注,我是被你驯服的鹿,我臣服于你。


    至于你怎么对我,我都受着。


    陈沐晴手伸过去捏捏他的脸:“你这两个字好色啊,我脑子里全是十八禁。”


    秦深拨开她的手,启动了车子,路虎缓慢汇入车流,他才说了句:“上次我说不要你说我欲拒还迎,我说随你你说我暗示你,合着怎么着都是我勾引你是吗?”


    陈沐晴被戳中笑点,歪着头笑得浑身颤抖,半晌才点点头:“嗯,你很让人上头。”


    33.  说定了   拉钩,说定了啊!……


    第三十三章


    没有人责怪她, 大约是因为秦深站在她这边,他好像从来都无条件支持她,哪怕一些他其实并不认同的事情。


    陈沐晴问过为什么, 他说:“我喜欢你身上的自由, 也希望能帮你保护它。”


    从小到大他这种别人家的孩子, 似乎天生就带着沉稳靠谱四个字。


    他说没关系, 就没有人会反驳。


    每当这个时候,陈沐晴都会怀疑, 他们两个到底怎么凑到一块儿的。


    到底是她手段太高明, 还是他鬼迷心窍太严重。


    总之就是一件不太符合常理的事。


    秦爸只是问了句有没有她接下来的打算,陆思越说认识OE珠宝的副总, 问需不需要引荐。陈沐晴拒绝了,她其实不知道想干什么,她觉得自己需要梳理一下。她也希望, 自己能和他比肩,至少精神上是。


    陈爸数落她两句, 也只是数落她做事没个定性。


    蒋洁女士完全不在意她工作怎么样, 只是确认了句:“真没怀孕吧?”


    陈沐晴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掰扯这个, 嗔怪了句:“妈!我又不是傻子。”


    而且秦深做事向来仔细认真,他不会做任何有可能让她意外怀孕的事,就算再如何干柴烈火,有些步骤他都不会省去, 也不会拼运气,更不会让她事后吃药。


    蒋洁“哦”了声:“没有就好。”


    她是怕他们年轻不懂事, 意外怀孕坏处多多。


    她单独拉了陈沐晴到一边,问她到底怎么想的,是不是不想要小孩, 问她有没有和秦深沟通过这件事。


    陈沐晴没有,总觉得还年轻,还不想带小孩。倒是也没问过秦深想不想,他也没提过,可能也不想吧!他这个人,对什么都兴趣不大的样子,对她表现出来的迷恋,都常常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有空还是聊一聊吧!”蒋洁提醒她。


    陈沐晴浑不在意地“嗯”了声。


    他要是想,就说了。顺其自然就好。


    秦深的母亲也问过他,打算什么时候要小孩,秦深沉默片刻:“还早。”


    陈沐晴是个颇自我的人,自己都像是个孩子,玩性大,对小孩丝毫没有兴趣。


    陆思越也没有催着要小孩的意思,只是说了句:“那你们自己商量,什么时候要的话要提前备孕,你们年轻人生活习惯差得很。”


    秦深“嗯”了声:“知道了。”


    *


    陈沐晴创办了自己的工作室,单是创业就花了两年的时间才步入正轨,两个人同谈恋爱的时候也没什么差别,都很忙,但也没有聚少离多。


    高中同学会,陈沐晴今年难得参加,秦深和他们不是一个班的,也没人敢邀请,席间不少人怂恿她叫秦深一块儿,陈沐晴怕他不自在,就推了。


    “不会是因为舟舟在吧!”不少人都挺想见见秦深的,毕竟是年少时候的天之骄子,老师眼里的未来之星,家境也好,仿佛未来一片坦途,只是没想到后来会和陈沐晴结婚。


    并非是觉得陈沐晴不配,只是觉得两个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会儿听到陈沐晴一直推拒,总觉得不痛快,于是忍不住恶意调侃。


    徐闻舟以前是他们班的班草,家境贫寒,学习特别好,性格也好,高一的时候他就坐在陈沐晴前头,她就天天问他借作业,徐闻舟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霸,很不喜欢别人问他借抄作业,但每次陈沐晴问他,他从来没拒绝过。甚至会主动给她讲题、上课替她打掩护。


    那会儿没少人调侃,说舟舟大神也难过美人关。


    他人长得干净,性格也单纯,陈沐晴那会儿有些恶劣,也没少逗他。


    那时他不是最好看的,但学霸身上的气质浑然天成,显得特别有个人魅力,所以大家都叫他班草。


    陈沐晴自然记得那时候的调侃,那会儿不觉得什么,但现在她都结婚了,人家说不定也有女朋友,再这样提,总觉得不合适。


    于是她岔开话题说了句:“乱扯什么呢!我告你诽谤啊,秦深来了你们就会八卦,要么说我坏话,我才不让他来。”


    上学时候附中是按成绩排班,秦深从一开始就在一班,陈沐晴在倒数第三个班,徐闻舟是从镇上的学校考上来的,他是他们学校的前几名,去了附中却只能进倒数的班级,大约是落差太大,他一向有一种知耻而后勇的破釜沉舟劲儿,学习格外认真努力,到了高三时候,就一路攀升进一班了。


    说起来他跟秦深还同班过。


    徐闻舟抬手自罚一杯酒,做出讨饶的架势:“没有的事,别乱说。”


    他在一班成绩不算特别好,一直中下游徘徊,大约命运眷顾努力的人,高考发挥超常,考了一所重本学法学,毕业进了检察院。


    据说秦深学的天文学,毕业因为父亲身体不好接手了自家公司,母亲也是南临知名企业的董事长,他没有继续学业相关,但投建的私人天文台和学校还有其他单位都有合作项目。


    陈沐晴的工作室在他那里就像是小打小闹。


    在场这些人,无非是觉得陈沐晴命好,带着一点微妙的嫉妒,还有一些八卦心思,想看看是不是秦深长残了,发福了,性格大变变得不那么“男神”了,好找到一点平衡感。


    徐闻舟和秦深同班过,太知道有些人是拍马莫及的。


    而陈沐晴和他是青梅竹马,两家父母能玩到一起必然旗鼓相当,陈沐晴再不济,也有家里兜底,也没什么不好理解的。


    上学那会儿他对陈沐晴就算有什么心思,也早该认清现实了。


    “说实话我对上学那会儿真的磕过班长和舟舟的cp,明艳大小姐和清贫励志学神,不要太好磕。”


    “样貌也配啊!生出来的小孩肯定也好看。”


    ……


    陈沐晴都无语了,倒是徐闻舟比她还急,几次试图打断,都被轻飘飘调侃回去了:“哎呀,舟舟急了。”


    “害羞了。”


    “这是真有情况啊!”


    “过去多少年了,大家就开个玩笑,别较真。”


    ……


    秦深是聚会结束来的,外面下着雪,他裹着一身寒意,进门脱了外套搭在手臂,打了招呼:“打扰了。”


    他还是以前那个样子,高冷、挺拔,不像个凡间人。


    一群人原本闹腾得厉害,看到他,莫名都安静了。


    有人率先打破沉寂:“班长家属来了,刚大家还在念叨你。还以为你不来了。”


    ——陈沐晴那会儿是班长。


    秦深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刚下班,就顺道来接她。”


    那人热情地让他坐下来叙会儿旧,顺便又多加了几个菜,陈沐晴旁边坐着一个女生,这会儿赶紧让开了,秦深在陈沐晴身边坐下来,侧头看了她一眼。


    陈沐晴把他外套接过去搭在椅背,小声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秦深小声回答:“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他也没说。


    但陈沐晴莫名觉得是因为徐闻舟,或许别人开玩笑太过,被他知道了。


    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或许有人通风报信,或许消息转了几道最终转到了他的耳朵。


    他不是个不请自来的人,这会儿过来都没提前跟她说,总显得古怪。


    他不太适合聚会场合,不热络,也不怎么会虚与委蛇,但好在有问有答,并不端架子。


    气氛也没冷场。


    “我一直都特别想知道,你和陈沐晴到底怎么回事,机缘巧合啊,还是早有苗头?”


    秦深思考片刻:“我喜欢她很久了。”


    “订婚那会儿还有人说你被父母逼迫呢!”


    秦深淡然摇头:“没有,只是等不及婚礼,先把婚定了下来。”


    很多人不信,以为他顾及陈沐晴面子,于是更起劲问他,企图找出破绽。


    同学聚会也没个正事,无非就是怀念一下青春,过得不错的炫耀一下工□□情,然后八卦几句,探听一下互相都过着怎么样的生活。


    秦深这种人,天生就自带光环,探听他的八卦和内心,显得格外有意思。


    他和陈沐晴之间,一直都是陈沐晴主动更多,但在他嘴里,却是一副他离不开她的态度,难免让人怀疑。于是就有人开始灌他酒,企图灌醉他,看到另一面的他。


    他酒量不差,但也绝对谈不上好。  LJ


    有人刻意道歉,说刚刚一直在调侃陈沐晴和徐闻舟不应该,但确实是说着玩的,没恶意,自罚三杯。


    徐闻舟觉得不好意思,也有点心虚,于是也敬了他一杯。


    他一一陪了。


    有人问他结婚这么久了,小孩该上幼儿园了吧!


    一群人起哄要看看两个颜霸的小孩儿是不是颜值更逆天,问两个人要照片。


    秦深沉默许久,才回了句:“还没小孩。”


    周围诡异地安静下来,一件挺平常的事,倒突然显得有什么隐情似的。


    陈沐晴解释了句:“我俩都顾不上,小孩多累人啊!”


    一群人“哦哦哦”附和起来,倒更显得像是打圆场了。


    好不容易结束,秦深和陈沐晴告辞离开的时候,他已经有些迟钝了,握着她的手,攥得特别紧。


    到了车上,他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扯了扯领带,有些头疼地掐了下眉心。


    司机问了句是回老家,还是回家。


    陈沐晴说回家,车子慢慢汇入车流,雪花还在飘着,地上已经一层白了,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世界显得安静沉寂,他的呼吸声仿佛被无限放大。


    陈沐晴扶着他,小声嘀咕:“不能喝干嘛一直喝啊!你今天怎么了。”


    秦深依旧攥着她的手指,迟钝地转了一下眼珠:“不高兴。”


    “为什么啊?”她晃了晃他的手,总觉得他似乎醉得厉害,语气显得不像他。


    他摇头,不说话。


    陈沐晴便猜:“不会是因为徐闻舟吧?”


    他蹙眉,仿佛喘不过来气,又扯了几下领带,彻底扯掉了,扣子也解开两颗,身子倚靠在靠背,拉着她的手往怀里扯:“不许说。”


    他看着她,目光近乎凝滞,带着几分明显的独占欲。


    陈沐晴撇撇嘴:“你一天天的,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跟徐闻舟就高一时候认识了一年,高二就不在一个班了,高中时候,他和徐闻舟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都比和她长。


    后来更是一次也没见过了,这都多少年了,徐闻舟和以前也很不一样了,如果不是有人特意提醒,她第一眼甚至都没认出来他。


    离家很近,车子很快开到地下停车场,司机下车的时候,问要不要帮忙把秦深带上去,陈沐晴摇了摇头,让司机下班了。


    两个人就待在车后座,她很好奇地问他:“为什么别人问你有没小孩的时候,你那么沉默,搞得像是有什么隐情一样。”


    秦深摩挲着她的手背,忽然轻声问她:“你是不是觉得,没有小孩,分开更容易些,所以才一直……不要。”


    陈沐晴:“……啊?”


    秦深把她扯进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背,带着一丝安慰,或者说自我安慰地说:“没关系,我怎么都好。不要离开。”


    陈沐晴:“……”


    他怎么这么致力于把自己塑造成小可怜,她甚至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秦深,你喜欢小孩啊?”她问。


    秦深答非所问:“我喜欢你。”


    “你很想要小孩?”


    秦深看着她:“我要你。”


    陈沐晴掐他脸:“你好肉麻啊!”喝醉了怎么性情大变起来了。


    秦深缓慢垂头,敛着眉,似乎不懂自己做错了什么。


    陈沐晴叹口气,俯身抱了抱他:“好好好,我也喜欢你,我爱你,我要你,你是我的心肝宝贝。”


    秦深把脑袋搭在她肩膀,用力地抱紧她:“真的吗?”


    陈沐晴故意逗他:“假的。”


    秦深身子忽然僵硬了片刻,然后勒她勒得更紧了,声音含混不清:“不行。”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干了什么坏事,让你对我这么不信任。”陈沐晴嘀咕着,然后哄他下车上楼。


    他倒是很听话,只是非要拉着她的手,亦步亦趋跟着她,她上前一步按电梯,都被他瞬间攥紧,仿佛怕她跑了似的。


    回了家,陈沐晴又哄他去洗澡,好不容易把他弄上床,她趴在他旁边,发了很久的呆,最后扯了扯他:“秦深,我们生个小孩吧!”


    秦深没听到,沉沉睡着,拧着眉毛,梦里似乎也不开心似的。


    陈沐晴伸手替他抚平了,小声嘀咕了句:“我没有不想,我就是有点害怕,是你的话,我又觉得没那么害怕了,我也很喜欢小孩,但我很怕痛,你那么聪明,小孩你带,小孩你教,很公平吧!”她伸手,拉住他的小指,“拉钩,说定了啊!”


    34.  大笨蛋   超级无敌大笨蛋


    第三十四章


    秦深做了个梦, 梦到还小的时候,一群小孩子玩过家家,他因为不爱说话, 总是扮演爸爸, 好像爸爸就应该是沉默寡言些。


    他又梦到自己真的成了爸爸, 他蹲在那里和小朋友碎碎念, 旁人说,这不像他。


    他在想, 或许真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 是很可能不像自己的。


    他喜欢陈沐晴,也会喜欢他们的孩子。


    醒过来头还有些涨, 陈沐晴已经醒了,穿着睡衣在衣帽间和镜子前来回穿梭,看到他醒了, 拿着衣服往身上比了一下,扭头问一句:“这件好看吗?”


    秦深靠在床头, 仔细分辨了一下, 然后点头。


    她个子挺高, 身材也好,脸和气质都出众,除了一些很难驾驭的衣服,大部分衣服在她身上都不会难看。


    陈沐晴忽然又摇头:“不问你了, 你只会说好看。”


    她自己纠结了一会儿,选了一套米白连衣裙, 佟乐今天出差,她今天替佟乐去参加她儿子幼儿园的亲子活动。


    佟乐是她工作室的一把手,主要帮她管财务和大方向把控。


    陈沐晴这个人是有些理想主义的, 佟乐就负责考虑一点现实的东西。


    佟乐比她只大三岁,但孩子今年已经四岁了,小名叫嘉嘉。她和老公也是年少相识的校园恋人,但孩子还没有出生,老公就意外去世了,那时她怀孕刚刚四个月,父母希望她能做引产流掉,以后好嫁人。


    她继承了老公所有的遗产,计算了一下成本后还是坚持生了下来,她很爱自己的丈夫,也渴盼这个孩子已久,所以并没有再婚的打算,因此和父母生了罅隙,不愿意互相折磨,干脆换了个城市生活,只逢年过节回去拜访。


    这些年她一直没办法释怀老公的离世,孩子一直自己一个人在照顾,在陌生的城市,她身边一个亲戚朋友都没有,她当初来工作室提的唯一要求就是,她有保姆照看小孩,但希望允许她在任何突发情况下随时离岗,她也会把工作补出来。


    但两年了,她其实很少因为孩子耽误工作,那小孩也很懂事。


    嘉嘉跟秦深个性很像,所以陈沐晴很喜欢他,说每次见他,就跟带秦深小时候一样。


    和佟乐熟了之后,更是经常带他出去玩,陪他一起参加亲子游戏。


    嘉嘉叫她小姨,幼儿园的老师都以为她是亲的小姨。


    所以秦深偶尔会觉得很失落,她看起来并非不喜欢小孩,但却从没有讨论过孩子的话题。只有零星几句聊天时候的碎碎念,大多都是抗拒。他并非非要小孩不可,如果她说不想要,他觉得自己也可以接受。


    他不能接受的,只是她或许没有那么爱他、相信他。


    “下班我去接你?”秦深问,他不想追根究底,只要她还在身边一天,都是值得好好对待的。


    陈沐晴点点头,突然放下衣服跳到床上去,两手扶在他肩上,趴在那里看他:“你知道你昨晚都干了什么吗?”


    陈沐晴其实从来没有看到他喝醉过,昨晚应该是第一次。


    没想到他那心思还真是藏得深,平时里竟然憋着一声不吭。


    秦深摇头,脑子仍旧是涨的,从酒店到家里,都没有印象了,于是迟疑问了句:“我说错话了?还是做了什么?”


    陈沐晴摇头,思考了一会儿,一时觉得不好意思说,只是说了句:“你以后不要喝酒了。”


    秦深点头:“好。”


    陈沐晴还等他问为什么呢,结果他又什么都不问,于是撇撇嘴:“周末你陪我去做一次体检。”


    两个人一年至少会体检两次,但备孕的话,还是再做一个孕前体检比较合适?


    秦深依旧点头:“好。”


    她想了想,也没有想到其他需要叮嘱的,又不想现在就告诉他,最后亲了下他的脸:“你是笨蛋。”


    秦深掐了下她的脸,失笑:“到底怎么了?”


    “你快起来啦,你上班要迟到了。”陈沐晴从床上跳下去之前,顺便又揉他的脸,调戏一样。


    *


    雪停了,城市被覆盖一层白,亲子活动结束,嘉嘉很乖地牵住陈沐晴的手,叫她:“小姨。”


    他没有问妈妈为什么没来,也没有问妈妈什么时候能回来,就像他从来不问爸爸在哪儿,为什么他没有爸爸。


    他身上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就像很久之前的秦深,别人都觉得秦鹤卿和陆思越是强强联姻、天作之合。


    但父母恩爱与否,小孩子的感受是最敏锐的。


    或许早早就感受到两个人之间的隔阂,秦深很努力地在弥合两个人之间的裂痕,但小小的他能做的实在有限,只能眼睁睁无力地看着他们最终不得不分开,他太懂事了,所以能体谅两个人各自的苦衷,于是谁也怪不了,只能怪自己。


    陈沐晴忍不住摸了摸嘉嘉的脑袋,主动告诉他:“你妈妈晚上就回来了,你跟姨姨一块儿去吃饭,然后我和叔叔送你回家,好不好?”


    嘉嘉点点头。


    幼儿园的小朋友陆陆续续被接走,陈沐晴牵着他在门口等,因为无聊两个人玩剪刀石头布,输了就刮对方的鼻子,陈沐晴一直输,蹲在地上给他刮,嘉嘉不舍得,手指轻轻地擦过她的鼻梁。


    车子不让停在门口,秦深车子停放在路对面,步行走过来,远远的,看到陈沐晴蹲在那儿陪小孩玩游戏。


    恍惚有一瞬间觉得是来接他们的小孩放学。


    “叔叔……”嘉嘉最先发现了他。


    陈沐晴起身,然后有些埋怨地说:“你怎么才来。”


    “堵车。”他解释,“我的错,应该提前过来的。”


    陈沐晴从嘉嘉兜里顺了一颗奶糖,剥了塞进秦深嘴里:“好的我原谅你了,我们要去吃麦当劳。”


    他皱眉,刚想说快餐不健康,陈沐晴指尖已经捏住他的嘴巴:“就吃,不许说不。”


    秦深失笑:“好。”


    就近去了附近的麦当劳,陈沐晴去卫生间了,秦深和嘉嘉面对面坐在一个小方桌上。


    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玩具,认真地把玩着,忽然小声说:“小姨说,我很快就有弟弟或者妹妹了。”


    佟乐基本不可能再婚了,最近也没有听说她有交往的对象,于是秦深疑惑地“嗯?”了声:“是哪里的弟弟妹妹。”


    嘉嘉似乎疑惑他的不知情:“就是……你和小姨的……弟弟妹妹啊!”


    秦深只觉得心脏被撞击了一下:“你小姨说的?”


    嘉嘉点点头:“嗯。”


    ——“你以后别喝酒了。”


    ——“周末你陪我去做一次体检。”


    这两句话莫名又在脑海里转了一圈,那时他没有多想,向来她要求他的,只要他能做到,就会答应。这会儿才忽然意识到,她的意思是要……备孕?


    来不得思考高兴与否,第一反应是不是昨晚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


    一直到吃完饭,送嘉嘉回去,他都有些心不在焉。


    似乎思考了很多,又似乎大脑一片空白。


    到了家,换了鞋子,脱掉外套,他从后面把她横抱起来,绷着一张脸,抱着她去阳台飘窗上去。


    飘窗开着一条缝,沁冷的北风呼啸着钻进来。


    又是一年临近年关,年岁无声溜走。


    一辈子那么长,偶尔又觉得太过于短暂,时间怎么过的这么快。


    陈沐晴抱着他的脖子,凝视他好一会儿了,这会儿捏他的脸:“你不高兴啊?”


    秦深摇头,抱着她坐下来。


    她坐在他腿上,身子高他一截,略微俯视他。


    秦深抬了下眼皮:“你喜欢小孩吗?”


    陈沐晴反问:“你喜欢吗?”


    秦深颔首:“但我更喜欢你,你可以不喜欢。”


    他表情很认真,严肃地仿佛在进行什么学术讨论,他大约是害怕会逼迫到她,亦或像昨晚喝醉了说的,怕她因为想要随时离开他,所以不想要小孩,于是小心翼翼。


    陈沐晴鼻尖蹭了蹭他的脸,凑过去亲了他的嘴巴,他这个人很冷,身上却一样是热的。


    他下意识回应她,手掌垫在她脑后,将她抵在飘窗边缘接吻。


    他好像永远知道她在想什么、需要什么。


    永远知道如何接吻她最舒服,最快乐。


    但怎么就不知道她一颗心被他塞得多满呢?


    “刚结婚的时候你跟妈说,孩子的事等两年再说。”她气喘吁吁抵在他额头上絮语,近乎控诉。


    秦深敛着眉:“我是觉得你还没玩够。”


    陈沐晴也说:“我以为你不会喜欢小孩,从小到大你都不喜欢小朋友,我小时候你也很烦我。”


    秦深摇头:“没有。而且孩子和玩伴,是两个概念。”


    从小到大他对同龄人都有一种微妙的距离感,大约是早熟让他和同龄人之间缺少共同语言,至于陈沐晴,他如果从一开始就真的讨厌她的话,大概也不会有现在了。


    人有时候不得不面对的一个现实就是,有些人和事,他在你的状况之外,但却还是无法忍心割舍掉。


    “那我们生个孩子吧!”陈沐晴小声说,“你昨晚答应我的还记得吗?”


    秦深疑惑:“什么?”


    “你说生小孩很辛苦,而且你比我聪明,所以我生,你养、你教。”她一脸坦然地说着。


    秦深觉得这话不像是自己说的,倒很像是她会说的,但他没有拆穿她,只是觉得有些好笑,于是他轻笑了声,点点头:“好。”


    陈沐晴捏着他的脸:“养小孩很辛苦的,小孩也很教的,不是所有的小朋友都像你这么乖巧听话的。”她指了指自己,意思是生出来个陈沐晴2号,多愁人,“你严肃一点。”


    秦深敛了笑意,思考了片刻,他说不上来喜不喜欢小孩,但一想到会和陈沐晴有一个小生命连接两个人的血脉,就会觉得很奇妙。


    他沉迷这种彼此牵连密不可分的感觉。


    但确实也知道养个小孩并不是照顾吃饭穿衣那么简单。


    “我小时候,从父母那里得到了很多的物质,但很少陪伴和关爱,他们都很忙,事业心也很强,彼此之间更像亲人、朋友、合伙人,不像爱人,所以总是缺少了些激情和爱护,而我夹在中间,不像是爱情的结晶,而像是一个不得不承受的负担。我知道那种感觉,也曾发过誓如果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带着满满的爱和期盼降临,不如互相放过。但我现在很清醒很认真地思考过,我对你的爱以及对它的期盼,足以支撑我去努力做个好爸爸。”


    陈沐晴看着他,却突然觉得有些心疼。


    她很喜欢嘉嘉,也总是很照顾他,有时候何尝不是从嘉嘉身上看到他的影子,小时候不懂事,体会不到他的难过,那时的关心都显得单薄,以至于后来总是忍不住想,如果自己也能早点懂事就好了,或许就可以安慰他了。


    陈沐晴抚平他皱起来的眉毛,小声说:“我有时候都分不清你是不是故意惹我心疼。”


    为什么总能精准掐住她的命门呢?


    “我爱你。”其他的不重要。


    陈沐晴点点头:“那我想吃鲍汁捞饭。”


    秦深失笑:“好。”


    “我还想喝小吊梨汤。”


    “好。”


    “我想吃你。”


    “好……嗯?”


    “哈哈,你也太好骗了。”


    秦深卷着袖子进厨房的时候,陈沐晴在布置卧室,点了几个香薰蜡烛,浴缸里放了水加热着,倒了些精油进去觉得不够,又撒了厚厚一层花瓣。


    秦深上来找她,被她拖进浴室里,香味熏得他头脑发昏,他低声问她想玩什么新花样。


    陈沐晴摇摇头:“就是觉得以后要是怀孕了就很长时间不能碰你了,很遗憾。我先提前收个利息。”


    秦深:“……”


    也不知道谁更难过一些。


    “秦深,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休息的间隙,陈沐晴趴在那里问他。


    秦深咬着她的耳垂:“都喜欢。”


    陈沐晴郁闷兮兮的:“为什么不能你生一个我生一个,这样我们就有两个了,我不想生第二次。”


    她就是发发牢骚。


    秦深思考片刻,却是说了句:“对不起。”


    语气认真,态度诚恳,好像真的觉得因为不能也生一个而感觉到很抱歉。


    陈沐晴突然就笑了,拉过他的手,勾他的小指:“只生一个哦,不管男孩女孩还是双胞胎,就生一次。说好了,你带你教,谁反悔谁小狗。”


    秦深“嗯”了声,给她盖了个印章。


    备孕三个月,他们才开始试着要孩子,期间周围是个人都知道俩人在备孕,因为秦深真的从小到大做什么都认真,他不抽烟也不喝酒,锻炼身体,早睡早起,甚至监督她也早睡早起不熬夜。旁人问他,他都说在备孕。


    以至于陈沐晴后来没多久后坐在马桶上,拿着早孕试纸看到两条清晰的红线的时候,一点也没有觉得意外和震惊。


    她只是平静地丢掉了,平静地给秦深打了个电话要他陪自己去医院进一步检查,然后确认后平静地打了一圈电话交代。


    最后陆思越叫了两家人一块儿吃饭,她坐在那里被一群人盯着看的时候,终于才不好意思地扭过头把脑袋抵在秦深肩膀上,闷声说了句:“明明辛苦的是我,我怎么有一种自己干坏事的错觉。”


    秦深低笑了声,抬手将她搂进怀里:“没有,不要乱想。”


    陈沐晴还是觉得怪怪的,小声说:“就特别像我强迫了你,然后大家要对我兴师问罪什么的。”


    结婚这么多年了,她始终有一种连哄带骗外加威逼利诱把人忽悠到手的错觉,以至于每次得知秦深害怕她跑掉,害怕她不要他了,害怕她没有那么喜欢他,她都觉得他不是个学霸了,是个笨蛋。


    超级无敌大笨蛋。


    35.  小朋友   暴娇甜妹和温吞大魔王。


    第三十五章


    陈小狗对于自己要当舅舅这件事比陈沐晴和秦深还热情。


    “生个小外甥吧!我可以把我的乐高和高达都送给他。”陈沐阳这个小抠门精, 在这件事上竟然出奇的大方。


    他有两个好朋友,一个叫江扬,江扬有个亲妹妹, 兄妹两个每天都在家里上演鸡犬不宁。


    另一个叫林骁, 林骁是独生子, 家里条件很好, 养就了一身少爷脾气,但刚上高中他爸就从山里接来一个妹妹, 这妹妹倒是可爱乖巧学习还好, 但大约是太过于特别了,少爷他春心萌动了, 于是脾气也没有了,也不自由了,每日里都不玩乐了。


    由此可得, 妹妹们不是一般人可以拥有的。


    陈沐晴躺在躺椅上吃水果,她吃一口, 陈小狗喂一口, 倒不是他敬爱陈小红, 实在是陈小红这个女人极其恶劣,她为了使唤他,竟然动用“钞能力”。


    陈沐晴思考片刻:“但如果他像你一样……”她掐了下自己的人中,脸色凝重, 一副要晕厥过去的样子。


    陈小狗嘴角抽搐片刻:“生个女儿像你一样也很可怕好不好。”


    甚至小号陈沐晴更恶劣,小时候的陈沐晴一度是他的噩梦。


    陈沐晴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东西, 但她说自己可以,陈小狗说她,她能把他天灵盖都拧开。


    “你是不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


    两个人争得像是斗鸡一样, 蒋洁女士路过,吓唬她:“没事,你怎么就知道不是双胞胎呢?加倍伤害。”


    陈沐晴惊坐起,一口葡萄酸得半边脸都皱起来,另半边脸上挂满愁苦:“那不如杀了我吧!”


    一个她都应付不过来。


    从小到大她都不会带小孩,小时候带着陈小狗离家出走挨过一顿毒打,给小表弟讲睡前故事不小心讲了个鬼故事,吓得对方半夜不敢上厕所憋得哇哇大哭……


    陈小狗一拊掌,看热闹不嫌事大:“对哦,干脆生对儿双胞胎得了。”


    他那语气随意地仿佛去超市买颗大白菜一样,于是陈沐晴陡然才清醒过来双胞胎的概率小到不需要担心,长这么大,她也就见过两对儿双胞胎,可见这不是一件一不小心就能落到自己头上的事,于是她继续瘫在那里:“双胞胎哪里是那么好生的,那我不如去买彩票。”


    *


    她在母亲那里待了一整天,刚刚查出来早孕,其实什么感觉也没有。秦深却依旧有些紧张,下班还要特意绕道去接她,他一手牵她的手,一手拎着她的挎包,像个接小朋友放学的家长一样。


    她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任由他牵着,甚至手掌上抬,完完整整地把手塞进他的手心里。


    陈沐晴仿佛能看到女儿或者儿子去上幼儿园,秦深去接小孩放学的样子了。


    他去参加幼儿园的亲子活动,一定是最亮眼的家长。


    想着想着,陈沐晴便笑了起来。


    秦深侧头看她:“什么事这么高兴?”


    她岔开话题,小声问他:“你说小孩会像你还是像我。”


    这谁说得准,但他知道,她也只是畅想一下罢了,于是认真思考片刻:“像你吧,好看。”


    陈沐晴笑了片刻,礼貌性恭维:“像你也好看。”


    秦深也觉得好笑,两个人低声笑起来。


    *


    陈沐晴也说不上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总之无论儿子女儿,都是既期待又忐忑着。


    秦深显然担心她胜过对孩子的期待了。


    陈沐晴孕吐非常严重,她时常感觉到恶心干呕,对大多数食物都失去了兴趣,短短月余,她甚至又瘦了。


    这期间她进行了第一次产检,得到一个说不上是喜是悲的消息,她怀的,真的是个双胞胎。


    她去照B超,看到肚子里两颗小黄豆,好半天都有些哭笑不得。医生说两个明显的胎囊,异卵双胞胎。


    是龙凤胎的概率会大些。


    秦深等在外面,看到她出来,表情古怪,神色顿时也紧张起来:“怎么了?”


    陈沐晴摇摇头,垂着脑袋跟他出去,上了车才倾身趴在他身上,有些郁闷地说:“秦深,你说是不是我忽悠你带孩子,老天惩罚我啊!”


    秦深看了B超单子,微微挑了下眉,似乎明白她在郁闷什么。


    她对生小孩本身就心怀忐忑,如果不仅反应剧烈挑战生理,将来很有可能面对两个小生命而手足无措。


    她本来就不算准备得特别充分,心理上对第二代的接受能力还没有到大很坚定的程度,一下子又突破了防线,让她更紧张了。


    秦深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不是惩罚你,你看,我都答应了要带小孩,一个也是我带,两个自然也是我带。”


    陈沐晴抬头看他,然后勾住他的小拇指:“那说好了。”


    她虽然已经提前心疼他了,但才不会妥协呢!带小孩很折磨人,生小孩更考验人啊!


    陈沐晴孕吐到吃不下去饭,肚子慢慢变大睡不好,很多以前喜欢的事情都不能干,无论做什么,都要考虑到小朋友在肚子里,不敢生病,害怕摔倒……


    她偶尔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变得不像自己,都会难过。


    秦深看孕儿育儿的书,照顾她的三餐,她胃口很差,想吃什么的时候,哪怕深夜他也会想办法,他们始终没有分床睡,她上班上到肚子差不多七个月大,她无论什么时候下班,秦深都会在等她。


    她没有开过车,他也没有漏掉过一天一时一刻来接她。


    秦深说他这一辈子要紧的东西很少,陈沐晴算一个,他们的孩子也算一个,所以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排在她前面。


    秦鹤卿已经半退休状态,最后还是回了公司主持大局。


    陆思越为了儿子能安心做事,一有空就会来照顾陈沐晴。


    陈沐晴就这样一天一天熬到了预产期。


    她每天都在“和秦深有一个孩子似乎也是件挺不错的事”和“这孩子什么时候能从她肚子里拿掉,这破日子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之间来回摇摆。


    但好在终于是结束了。


    她躺在产床上的时候,异常的平静。


    *


    可对于秦深来说,这十四个小时是漫长的十四个小时。


    她生产很不顺利,下午四点钟进了产房,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和煎熬,她很痛苦,他便也被痛苦攥着,很多时候他在思考孩子的意义,甚至很多次希望回到去年,然后告诉她,我们不生了。


    一辈子两个人也很好,他的陈沐晴一向是自由的洒脱的,她怕痛怕麻烦怕折磨。


    可现在她在一遍一遍体会。


    他能帮助什么呢?


    他什么也帮不了,他只能站在那里无助地看着她,看她惨白痛苦的脸色,看她满脸挣扎。


    同进产房的一个陌生女人已经生完了,家属欢天喜地,一行人离开的时候,一个阿姨还在拍他的胳膊:“女人都要经受这一遭的,别太紧张。”


    他不紧张,他只是有些难过,她本来可以不必如此的。


    他进去送吃的给她,她都没力气去和他说什么,嚼着巧克力,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下了一场暴雨,砸出深重的坑来。


    很多人都在外面,母亲、父亲、陈爸、陈妈……


    大家只能焦灼地等着,什么也帮不到她。


    那种无助和煎熬,秦深觉得自己可以记一辈子。


    凌晨四点,孩子终于出生了。


    龙凤胎,姐姐和弟弟。


    陈沐晴已经昏睡过去,护士抱出来给家属看,人乱糟糟地挤作一团,秦深拨开人群去找她。


    *


    “你哭了。”后来陈沐晴说,“我看见了,你还攥我的手,把我抓得好疼。”


    秦深面无表情摇头:“没有,你睡着了,做梦了吧。”


    陈沐晴撇撇嘴:“还不承认。”


    彼时已经是三年后,陈沐晴把工作室改了公司,成功拉到了一笔不菲的投资,拿下了一个工厂,事业蒸蒸日上。


    这是秦深带孩子的第三年,如果要说心得的话,就是小孩子的精力无穷,两个小朋友凑一起就是“永动机”,没有一刻消停的。


    陈沐晴第一次来幼儿园,她和秦深两个人站在门口等待,负责核对家长身份的老师也是第一次见她,于是礼貌问了句:“这位是您的?”


    秦深侧头看了一眼陈沐晴,想起入学到现在,她一次都没出现过,于是解释了句:“我太太。”


    老师夸张地“哦哦”了两声,那反应显然是之前误会过秦深单身带俩孩子或者离异带俩孩子什么的。


    陈沐晴抱着胳膊,顿时愤愤,小声嘀咕:“佟乐单身带孩子这么久,她不刻意说,从来就没有老师质疑过怎么没见过孩子爸爸。好像孩子天生就独属于妈妈似的。”


    秦深握住她的手,顿觉好笑:“你都没带过,你在替谁鸣不平。”


    陈沐晴理直气壮:“我怎么没带过,我每周都陪他们玩游戏的。”


    秦深点点头:“嗯……也算吧!”


    陈沐晴瞪他:“怎么你很委屈吗?”


    秦深笑着摇头:“没有,我带我自己女儿和儿子,有什么委屈的。”


    陈沐晴觉得不好玩:“你都不会生气吗?咱俩吵一架吧!”


    秦深:“……别闹。”


    两个小朋友手拉手出来的,姐姐大约在妈妈肚子里就比较强势,出生的时候个头就大,比弟弟先出来,且一直比弟弟要高一些。


    两个人长相都随陈沐晴多一些,她的基因或许太强大了,两个人的五官和她都有六七分像。


    不过智商倒是都随了爹。


    姐姐跟老爸的姓叫秦渺,弟弟跟陈沐晴的姓叫陈予怀。


    小名分别叫渺渺和小鱼。


    笑笑多次形容两个小鬼是:暴娇甜妹和温吞大魔王。


    


    36.  说的对   你说的对


    第三十六章


    南临有个影视基地, 一部分用来出租给剧组拍戏,一部分做景点开放给游客观览。


    是山海经主题的神幻风格,原本为成年人打造的, 结果却意外得小朋友们喜欢, 于是每年每季度的第一个周末, 都会在特定的区域举办游园会。


    小朋友们会打扮成各种自己喜欢的角色, 来观看节目、交朋友、拍照留念。


    这是今年第四个季度的游园会,选的区是十二楼。


    字面意思就是十二座木质阁楼组成的一整个建筑群落, 楼挨着楼, 面积并不算很大,但内里曲折婉转, 倒显得复杂精巧。


    渺渺去年就要求要去,但年龄太小,不被允许。


    今年三岁多了, 早早就挂念着,上个季度就说要来, 可惜临时有别的事, 这一季度早早就请求爸爸了, 所以秦深一直放在心上。


    对于答应小朋友的事,秦深一向很上心。


    一同参加的还有陈小狗的发小林骁以及他的老婆,于是陈沐阳一个单身狗也来凑热闹,他甚至怕自己孤家寡人尴尬, 把另一个发小江扬也拉来了,江扬至今也没女朋友, 追一个比自己大了几岁的姐姐,大约对方介意他年纪小,一直不松口。


    江扬来了, 她妹妹江萌便也跟着来了。


    一群大小朋友凑一块儿,这热闹陈沐晴是不可能不凑的。


    她邀请了自己的合伙人佟乐女士,带着她已经满八岁的儿子嘉嘉,不过没跟他们一块儿。


    大家互相约定去影视城集合。


    她弯腰把女儿抱起来,渺渺甚至都没认出她,愕然片刻才抱住她脖子:“妈妈!”


    仿佛这时候才看清她。


    陈沐晴掐她的鼻子:“你眼睛是不是不好使,连你妈都不认识了。”


    渺渺撇嘴:“你上次,也不认识我,在商场,我都叫你妈妈了,你走很远,才扭头。”


    秦渺同学从小表达欲极其旺盛,大概说话太急躁,语言表达能力反而迟缓,总是只能说短句。


    陈沐晴心虚地摸了摸鼻尖:“那是因为你换了新衣服太漂亮了。”


    渺渺一副好糊弄的样子,点点头:“是的,我换新衣服了,姥姥买的。”她指了指妈妈,“你也换新衣服,而且,你第一次来接我。”


    所以她不是没认出来,是压根儿没想到妈妈会来。


    陈沐晴心虚地拿额头碰了碰她的额头,不是她不上心,实在是早上起不来,晚上不想动,秦深又是个太自律太负责的人,他包揽一切,她就理所应当偷懒了。


    她又歪头看了一眼儿子,陈小鱼也被爸爸抱了起来,有些困倦地趴在秦深怀里,伸手勾了勾妈妈的头发,打招呼:“妈妈。”


    陈沐晴冲他笑:“今天你思远哥哥要来哦。”


    嘉嘉大名叫佟思远。


    小鱼瞪大眼,然后才故作淡然地趴在爸爸怀里:“哦。”


    他满脸写着不开心,因为渺渺很喜欢大哥哥,小鱼有些吃醋,但他又不希望渺渺知道自己其实很喜欢她,于是只能装着不在意。


    陈沐晴笑了声,没有拆穿他。


    这姐弟两个,性格真是太不一样了。


    小鱼性格是有些温吞安静的,不大闹,但其实蔫儿坏,心思很多,总是闷声下套。


    渺渺则很直率,想到什么说什么,不会弯弯绕,就是脾气有些急躁,很强势,领地意识特别强,可爱的时候很可爱,霸道起来简直跟陈沐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或许还小,还不能看懂人与人之间微妙的关系,说喜欢她她就信,说讨厌她她就不跟人玩,什么都不说的,她就默认不喜欢。


    她甚至觉得小鱼不喜欢跟她玩,但她又很想和小鱼玩,于是每次强势地逼迫他,还觉得自己可坏了,偶尔还要补偿一下弟弟。


    其实小鱼很享受姐姐的“逼迫”,他这个人是有些傲娇叛逆的:我希望你爱我,但我不说。我希望你发现我爱你,但如果你发现了我就否认。


    陈沐晴偷偷跟秦深说过:“你儿子将来谈恋爱,愁死人了啊!会注孤生的吧!”


    秦深瞥她一眼:“他才多大,你都想些什么。”


    “我又没有在他面前说,你都不害怕吗?”陈沐晴其实觉得两个人都让人头疼。


    也不是没教过,但很多时候,性格的养成天性也占据很重要的部分,强行扭转可能反而会给小朋友带来更大的伤害。


    陈沐晴一直觉得不涉及原则问题,没有什么是必须要改正的,她自己都分不清一些东西是对还是错,也不敢武断地去纠正一些可能并不是问题的问题。


    人是有限的。


    感情有有限的,认知是有限的,知识是有限的,眼睛耳朵嘴巴,听到的看到的说出口的……统统都是有限的。


    没有人是权威,也没有人是真理。


    对待小孩子,不能那么傲慢。


    秦深笑了笑:“我性格大约也很糟糕,但我和你沟通并没有障碍。”且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打破自己的壳子去呐喊的,爱是最藏不住的,等不及婉转的。


    陈沐晴摇头:“你性格很好啊!”


    从小到大,她听过最多的就是秦深太沉默太冷淡了,但是他从没有因为这个伤害过谁,甚至于靠的近了会发现他骨子里很温暖,有求必应,有问必答,会竭尽所能地去爱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他真的很好了,人是完美的吗?没有人是完美的。


    为什么要强求一个内敛的人外向呢?为什么要要求一个沉默的人健谈呢?什么是好的性格?什么又是不好的性格?有标准的答案吗?


    她并不觉得他性格有什么问题。


    秦深低笑了声:“嗯……以后小鱼可能也会遇见一个觉得他性格很好的女孩子。”


    人和人的缘分,谁说得准呢?


    陈沐晴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顿时笑了,然后拉他的手:“看来我们天生一对。”


    秦深声音透出一丝温和:“嗯。”


    同一天出生的他们有些截然相反的性格,有着迥异的生活习惯和家庭背景,他们在漫长的年岁里相互扶持过、爱护过、冷淡过、渐行渐远过……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


    “如果我早一点喜欢你就好了。”陈沐晴总是对于自己后爱上他而遗憾。


    秦深摇头:“一切都刚刚好。”


    他已经很知足了。


    *


    渺渺今天扮龙女,因为小鱼是被迫来的,渺渺理所当然觉得他没有想法,热情地把他当玩偶打扮,要求爸爸给他装扮成龙王三太子。


    秦深和陈沐晴的衣服是随便准备的汉服,他穿一身月白的宋制圆领,腰间系了宫绦,显得儒雅随和。


    陈沐晴则一身异域公主的装扮,她衣服有些清凉,十月份的南临,夜晚已经有些冷了。


    秦深时不时就要把她衣服拉一拉遮一遮。


    陈沐晴不满地哼道:“别动手动脚,不然我喊非礼了啊!”


    秦深沉默看她一眼:“你喊。”


    一大把年纪了,还跟小朋友一样,她很少专门陪两个小朋友玩,因为他不允许,那三个凑一起就不是妈妈带孩子,那就是三个破坏大王,疯起来没完没了的。


    林骁陪着惊蛰去看花灯,江扬和陈沐阳就把两个小鬼带走了。


    嘉嘉今天心情不好,一直闷头往前走,也不大听指挥,小孩子总有这样那样的烦恼,佟乐大约是知道,只是安静地跟在儿子身后。


    嘉嘉一向很懂事,大约是真的有什么很难过的事吧!


    佟乐打了个手势示意陈沐晴自己先离开一会儿,然后跟着儿子去了远处。


    热热闹闹一大群人,突然就只剩下秦深和陈沐晴了。


    她穿着一双高跟鞋,原本是为了好看,这会儿脚后跟疼得不想动。


    她拍拍他的肩:“哥哥,你背我会儿吧!”


    结婚后她其实已经很少叫他哥哥了,以前她有求于人他很喜欢叫哥哥,就像两个人困在岛上酒店那一次,她踢了踢他,半是撒娇地叫哥哥,明知道她是为了忽悠他干什么事,可每次都还是忍不住会上钩。


    十二楼很热闹,来来往往都是人,所有人穿着汉服或者戏服,不少人甚至带着面具或者面纱,陈沐晴从路边买了个狐狸面具戴在脸上,然后选了一个灵猫面具戴在他脸上,都不合适,然后摘了拿在手上,忽悠起来:“来嘛来嘛,没有人认识我们。”


    来的小朋友很多,小情侣也很多,还有年轻夫妻们,互相牵手拥抱亲吻,在这样的氛围里,好像做什么都没那么奇怪。


    秦深撩了下衣摆,认命地蹲下来,然后扭头提醒她:“把你裙子拉好。”


    陈沐晴欢欣鼓舞爬上他的背,然后一手拽着衣服一手去勒他的脖子。


    “等你老了,我给你推轮椅。”她示好。


    秦深“哼”一声:“等我老了,你不拔我氧气管,我就谢谢你了。”


    “你对我好没信心哦。”


    “我只是对你有充分的了解。”


    “我很喜欢你的。”


    “最好是。”他冷漠无情地说。


    陈沐晴不满地卡他的脖子:“你变了,你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你以前很爱我的。”


    秦深丝毫不为所动,缓慢说着:“我不爱你,我还背着你,我很闲?”


    他的确没有再患得患失了,大约是她的偏爱治愈了他的不安。


    隔了一座桥,渺渺两只手各拿着一串糖葫芦,有些呆地看着自己爸爸和妈妈:“妈妈羞羞,这么大了还要爸爸背。”


    一个小朋友觊觎渺渺的糖葫芦,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渺渺刚想给他一串,但家长很快就把他拉走了,而且小鱼正好从她手里拿,于是她便挪过去跟小鱼说话:“你吃这个水果的吧!你不爱吃山楂。”


    小鱼“嗯”了声,跟姐姐换,目光也看着爸爸和妈妈。秦深和陈沐晴两个人仍旧旁若无人地说悄悄话。


    渺渺想去找爸妈。


    “别过去。”小鱼拉了她一下。


    渺渺扭头:“为什么?”


    小鱼指了指桥那边:“刚刚我们过来的时候,许叔叔带了很多人去那边了。”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应该会碰上。


    许叔叔是爸爸的特助,同时也在新媒体部担任副部长,他今天带部门来团建,还有销售部和财政的同事,总之好多好多人。


    渺渺好半天才“啊”了声,一把拍在弟弟的肩膀上:“完蛋啦,妈妈要被发现了。”


    好羞啊!


    小鱼咬了口冰糖橘子:“唔,好像是的。”


    三分钟后,许助带着人迎面撞上自己的老板,一时不知道该装看不见还是打招呼。


    陈沐晴趴在秦深的背上,一时不知道自己该爬下来,还是找个地缝钻进去。


    最后还是秦深把陈沐晴轻巧放下来,自然地拉住她的手,冲一群人颔首:“好好玩,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


    走过去很久,陈沐晴才狠狠掐了秦深一下:“完了,我的老脸没地儿搁了。”


    秦深一本正经抬手虚空抓了一下,然后塞进自己衣襟:“那就先搁在我这里吧!”


    陈沐晴扶着他的胳膊,忍不住笑起来,笑着笑着就忘了这件事,开始蹲在路边挑选兔子灯。


    两个小朋友也蹲过来。


    渺渺戳了妈妈一下示意自己来了。


    陈沐晴扭头,突然用一种夸张的语气说:“呀,这不是我闺女吗?”


    渺渺愣了下,然后用更夸张的语气说:“啊,我的妈妈!”


    说着,她过去抱住陈沐晴。


    两个人仿佛失散多年的亲母女终于重逢了。


    小鱼拉住爸爸,小声叹了口气,然后对爸爸说:“别回头,这样我们就可以装作不认识她们了。”


    秦深点点头:“你说的对。”


    37.  很想你   是,我很想你


    第三十七章


    秦深带渺渺和小鱼回学校参观。


    他之前给学校捐了一座图书馆, 这次是受邀请去的,趁着周年庆,学校表达一下对他的谢意。


    他原本是不大乐意的, 但渺渺和小鱼很想去爸妈的母校看一看, 于是他便带着来了。


    陈沐晴出差去了首都, 打电话给他的时候, 满是遗憾:“我也想跟你一块儿回去。”


    秦深觉得好笑:“就在家门口,你天天路过也没见你想回去。”


    陈沐晴一把年纪了还是非常中二:“平常又没有我认识的人, 周年庆很多知名校友都回去, 我也想听别人喊我一声陈总。”


    秦深沉默无言,好久才说:“陈总辛苦了, 下次再陪您去。”


    陈沐晴不可抑制地笑起来,每次秦深总能一本正经地逗笑她。


    “秦总客气了。”


    临大附中还是老样子,占地面积比以前更大了, 多了一座新食堂,两座新的教学楼, 和一座新的图书馆。


    旧的图书馆改成了资料室, 礼堂扩建了, 几乎是以前的两倍。


    小朋友今年七岁,上小学二年级。


    渺渺今天穿着牛仔背带裤,里面穿一件粉色的T恤,背着一个蓝色的小书包, 扎着丸子头,发绳用的荧光紫, 浑身上下都透出五颜六色的鲜艳来,如果陈沐晴看见,估计又要震惊一句:哇, 颜料盘小姑娘。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审美了,秦深给她准备的衣服她都不喜欢,陈沐晴给她准备的漂亮裙子她也不喜欢。


    她已经开始自己挑衣服,自己搭配了,明明都不错的衣服,她总能配出出人意料的效果来。


    这一点大概是随了陈沐晴吧,她小时候的审美就奇特,喜欢五颜六色的东西,喜欢拿大红配大绿,大紫配明黄,鲜橙配净蓝,总之每次出门都是最扎眼的。


    但蒋洁女士没那么好说话,每次见朋友参加聚会,都会勒令她穿一些素净的顺眼的衣服,她常常因为觉得妈妈准备的衣服太丑而难过。


    秦深却不大管着渺渺,美是件很主观的东西,她有探索美的欲望,所以他更希望她能享受这个过程。


    印象里,到了快上初中,陈沐晴的审美也才慢慢扭转过去,但穿衣服总是比别人大胆一些。


    她很爱美,从头到脚都要收拾得精致妥帖,再晚睡都会护理自己的皮肤和头发,因为这个,她的同桌误会过她喜欢他,因为那时候两个人组学习搭子,每周六都会在校外见面,学校不允许化妆、穿私服,所以陈沐晴周天会很隆重打扮自己,她的同桌以为她喜欢他才会刻意打扮,那段时间经常做一些奇怪的暧昧的事,得知陈沐晴全无此意,自尊心受创后便很恶劣地评价她打扮得很丑。


    结局就是陈沐晴把他从头批评到脚,他因为插不上话被气哭了,她才消停。


    那天他和同学正好路过,站在那里看她很久,身边人评价一句:“陈沐晴好凶啊!太可怕了。”


    那时他没说话,只是走过去,递了一瓶牛奶给她,让她润润嗓子,消消气。


    陈沐晴看见他,顿时有些委屈,仿佛怕他误会似的:“他先嘲讽我的。”


    他“嗯”了声:“我听到了,他不应该那么说。”


    她点点头,一副得到认同的满足感。


    她跟着他回了家,路上想起来别的事,又眉飞色舞起来,她好像很容易就能获得快乐。这点是他一辈子也学不会,并且深表羡慕的。


    小鱼今天穿着小西装,他和渺渺截然相反。


    他在家里穿的也很随便,但出席一些活动或者人多的场合,必然会穿得得体正式,小小年纪就很有包袱。


    陈沐晴说小鱼和小时候的秦深很像,秦深一点都不觉得,时常反问:“是吗?”


    小时候的秦深要闷很多,看起来就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去正式的场合换得体的衣服似乎是一种礼貌,但陈沐晴却发现,他就是包袱重而已。


    陈沐晴送过他一件卡通T恤,他很纠结,但似乎为了让她高兴,最后还是穿了,那天陈沐晴特别高兴,围着他转来转去,他们一起去逛书店,两个人站在书架的两端,阳光从窗户透进来,照在他身上,让他显得明亮阳光。


    她忍不住叫了他一声:“秦深……”


    他回过头,困惑似地挑了下眉。


    她只是笑了笑,就走开了。


    或许很久很久之后,陈沐晴回忆起来才会知道,她只是很开心,开心他因为她穿了自己本不会穿的衣服,也开心看到不一样的秦深。


    他对她来说,一直是很特别的存在,只是她一直没发现。


    *


    学校的周年庆举办得很隆重,校长邀请秦深去礼堂给同学们随便说几句。


    秦深推辞不过,把孩子交给一起跟过来的陈沐阳,跟着校长一行人去了礼堂,他站在发言台上的时候,看到下面坐满了人。


    大约被迫来的居多,上学时候他们也常常被老师命令来参加无聊的演讲会,台上发言的是谁都不了解,只顾在下面说小话、睡觉。


    他一上台,先爆发了一阵掌声,那掌声里有礼貌,更多的是震惊,因为没想到是个年轻的大帅哥,还穿着西装,一副金丝边的眼镜,因为气质冷,显得格外惹眼。


    “同学们好,各位老师好……”


    他笑着看台下,恍惚还是一字开头的年纪,他曾经作为学生代表在这里发过无数次言,他对这个流程熟悉无比,几乎每次都会准备稿子,但大多时候用不上,几乎没有卡过壳,只有一次,是高二下学期,刚开学的时候,还很冷,学校举办表彰大会,他是高二的优秀学生代表。


    他那次也准备了稿子,但一贯用不上,只是放在那里摆个样子。


    那次陈沐晴就坐在主席台正对着的位置,演讲台挨着边沿的位置,阶梯下面就是座位,她就在他眼皮子下面,不到两米的距离,近到余光里都是她。


    座位是按班级安排的,只是巧合,所以她也很意外,甚至有些兴奋,不停冲他做小动作。


    她觉得好玩,更觉得他这个人向来一板一眼,很少被外界影响,所以并不觉得会扰乱他。


    但他那次是真的慌乱了,明明很熟悉的场合,大同小异的演讲稿,熟练到几乎可以脱口而出,但中途有几个瞬间,他的大脑里近乎一片空白,于是频频低头看稿子。


    他还记得那天她校服里头穿着红色的毛衣,她穿着一双红色袜子,戴着红色的手套……


    因为拜年的时候,几个小辈在打纸牌,小孩子打牌没有筹码,全是互相恶作剧,她手气好,回回都赢,终于输了一次,还是熟给他,陈沐阳和另一个表弟要他给他们报仇,他沉默许久,却是说了句,让她穿一个月的红衣服。


    大约小时候大红大绿穿得多了,长大了倒痛恨起来,这是他能想到最狠的惩罚了。


    陈沐阳和表弟却哀号着,说他偏心。


    陈沐晴也笑,扯着他的袖子说:“哥你最好了。”


    于是他心虚到浑身冒虚汗,丢了牌,声音发涩地说:“我有点累,出去透透气。”


    他站在阳台上,没有开灯,借着月色和远处一点模糊的亮光看星星,盯着大熊星座看了许久,久到忘记自己要干嘛,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自己只是出来透口气,于是自嘲一笑。


    再回去的时候,陈沐晴正坐在那里玩游戏,她和陈沐阳一人手持一个游戏柄,玩得正开心,他在旁边看了会儿,最后捡起来她的发绳给她绑在马尾处。


    她扭头看了他一眼,笑着,眼睛也发亮:“秦深,一起玩?”


    他摇头:“不了。”


    往事历历在目,仔细想来,也不过是琐碎平常的事,可不知怎么,就一直记得。


    他讲了一些自己求学的经历,台下掌声擂动,气氛热烈,有人起哄要他再多讲讲。


    他思忖片刻,抱歉地欠了下身:“一时也想不起来什么。”


    有个从前的同学也来参加周年庆,待会儿也要演讲,就坐在他下首处,瞧着气氛热烈,就开了句玩笑:“早知道叫你老婆来,她能说个三天三夜。”


    秦深便笑了:“是,她比较适应这种场合。”


    他从礼堂离开的时候,浑身出了一身汗,脱了西装外套搭在小臂,一边打电话,一边去找儿子和女儿。


    电话打不通,他不由皱眉,偌大的校园,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寻,朝着一个方向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到操场,看到很多人在打篮球。


    他上学那会儿一心读书,对大多数活动都不太上心,唯独李彧叫他去打球,他会积极一些。


    他喜欢篮球足球,且因为陈沐晴最喜欢流连在操场,她常常沿着操场散步,趴在铁网上看人打球,偶尔是在看帅哥,但其实她也喜欢篮球,只是附中没有女子篮球队,她手痒,偶尔会找男生跟自己玩,不能玩的时候就趴在那儿看会儿。


    他和陈沐晴只打过一次球,她一个假动作过他,然后投了个二分球,回头抬着下巴冲他笑,满脸矜傲。


    于是他忍不住笑了下,冲她竖了个拇指。


    她便更开心了。


    秦深是在食堂找到他们的,隔着人群看不清,走近了才看到一个白色身影,陈沐晴正在和渺渺抢一块儿糖醋排骨,最后抢到了,逗哭了,再还给她。


    秦深走近了,按了下她的脑袋:“你怎么在这儿?”


    语气是平淡的,但内心却澎湃着,好像一想到她,她就出现了,仿佛是某种奇异的魔法。


    陈沐晴歪着头看他笑:“我之前骗你的,我提前回来了,我觉得你肯定会想我。”


    秦深失笑:“嗯。”


    陈沐晴陡然凑近他,小声问:“你真想我啊!”


    秦深微微偏过头,岔开话题:“你以前最讨厌吃食堂。”


    陈沐晴不高兴,扯他:“秦深……”


    他回头,看她略显失望的表情,轻声说了句:“是,我很想你。”


    陈沐晴似乎又没想到他真的会承认,语气都磕绊起来:“我就、就知道。”


    渺渺捂着嘴偷笑起来,小鱼轻叹着气摇头,陈沐阳险些拍桌子:“够了啊够了,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38.  故意的   你故意的。


    第三十八章


    陈沐晴蹑手蹑脚地回家, 只开了小灯,换了拖鞋,把外套抱在怀里, 踮着脚往卧室走, 期望秦深可以睡熟了。


    已经是夜里接近零点, 整个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她衣料摩擦的声音, 她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


    浅浅从自己的窝里爬出来,兴奋地往她身上凑, 她冲它比划着, 命令它安静,可不敢出声, 于是这只傻狗完全看不懂暗示。


    她和狗子互相抱着较劲的时候,楼梯的灯“啪”地一声开了,秦深衣冠齐整眉眼清明地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看着她, 薄薄的镜片泛着冷光,每一寸目光仿佛都写着:还知道回来呢!


    她吞咽了口唾沫, 故作镇定地拍了拍狗头, 故作镇定地看了眼他:“哥哥, 还没睡呢!”


    秦深也不发作,轻声吐了句:“等你呢。”


    陈沐晴沿着台阶一步一步往上走,他就那么低着头看她,明明什么都没干, 表情都吝啬,她无端有一种自己在被审视的感觉。


    于是她倒打一耙道:“我都快累死了, 你也不知道去接我,害我一个人待在那里被人扯着不让走,我现在又累又困, 我还怕吵醒你,你明天还要上班,谁知道你根本就没有睡,你没有睡你都不去接我,你不去接我你还瞪我,好像我干了什么坏事,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说着说着,她都入戏了,越说越委屈,到他面前的时候,眼里都噙了泪,哀怨地看着他。


    秦深盯着她看了许久,恍然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过了片刻,竟真觉得是自己错了。


    他下班回来的时候,李彧就打电话过来告状,幸灾乐祸道:“你知道你老婆在哪儿吗?”


    还没等他问,他便迫不及待自说自话:“在巴黎之约呢!真行啊,流连花丛,我可记得他们的头牌是个大帅哥,据说放娱乐圈都不为过那种。”


    陈沐晴是个颜控,虽然不至于干什么,难保不会偷偷去看。


    看久了,难保不会心动。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自古都是。


    他没太放在心上,结婚这么久,陈沐晴他还是了解的。


    一身的纨绔劲儿,偏又心软心善,怕他伤心,都不太和异性朋友一起玩了,去见李彧都会提前说一声。


    可不知道怎么,坐在那里处理一些工作上的杂事,却频频看表,女儿饿了,要吃的,他去煮了碗素面,小小一碗,她要睡了,吃多了对胃不好。


    她不太高兴,嚷着要吃巧克力,被他驳了,忍不住闹脾气,说要给妈妈打电话,说妈妈最疼她了,他冷着脸:“那你去试试你妈妈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陈沐晴对于教养孩子的事向来秉持少插手的念头,秦深教训孩子的时候,她是绝对不会反驳他的,就算是教训得不太恰如其分,也是背后去说。


    毕竟自己不干活,再指指点点说不过去。


    况且秦深确实比她会教孩子,所以她就更不会多嘴了。


    秦渺今年七岁,她当然什么都知道,自知就算妈妈回来了也是看着老爸训斥她,于是抹起眼泪了,若是平常,教训完了,再哄一哄,就算了结,可今天秦深并没有哄她,沉默起了身,一副你自己好好反省的架势。


    这几天放着假,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宠着,她有些任性过头了。


    转身去儿子那里,小鱼还在拼乐高,是舅舅给他买的,挺复杂的一个,不是他这个年龄可以很快上手的,但他从小就有一种不服输的劲儿,越是不能做,越是要试一试,这点也像他。


    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他平日里八点半洗漱,九点就要躺床上了,可今天还在拼,并且看起来并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他敲了敲门:“小鱼,该睡觉了。”


    小鱼拧着眉毛,闷声说:“爸爸,再一小会儿。”


    “现在就放下,去刷牙,上床睡觉,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


    小鱼迟疑片刻,最后还是不情不愿放下了。


    他回头去渺渺屋子里,小姑娘没再哭了,自己找台阶下:“爸爸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秦深“嗯”了声,走回去从床头抽了一本书出来,翻开上次那一页,继续讲起。


    她很爱听故事,不是个听两句就能睡着的,他讲到第三个故事,她才阖上眼,又过了几分钟,呼吸才逐渐均匀,陷入沉睡。


    他抬手给她掖了掖被角,然后才出去。


    小鱼的灯也关了,他出于谨慎进去看了眼,推门就发现他打着一个很小的手电筒,继续拼他的乐高。


    于是他开了大灯走过去,问他为什么一定要今天拼。


    “舅舅要生日了,我想拼起来,送给他。”


    “他后天才生日,可以明天再拼。”


    “可是如果明天有突发状况呢?”


    “那就送别的给舅舅,舅舅那么疼你,你送什么他都会很开心。或许你迟一天给舅舅,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小鱼闷声,固执地说。


    小孩子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执拗,不懂得来日方长,只知道喜欢就是要立马得到,礼物要当下就给,快乐和悲伤都是即时存在的。


    他很小时候就懂得忍耐了,因为想要的得不到,想给的东西送不出去,知道这世上多的是事与愿违,知道不如人意才是常态。


    那时他就很羡慕陈沐晴,她也并未事事如意,但永远都是热情满满,喜欢就去争取,不喜欢了转头就走,无论受过多少次打击,她都能像第一次那样再出发。


    于是他没有再要求小鱼一定要立马睡,只是坐在那里陪他一起拼了会儿。


    剩最后一点尾巴的时候,他看了下表,已经十一点了:“可以去睡了,剩下的明天有意外也可以弄完。”


    小鱼这次听话去睡了。


    他起身,揉了下发酸的脖子,出了卧室门再次看表,陈沐晴还没有回来。


    她是被白冰冰叫去的,那姑娘因为太喜欢巴黎之约,最后把那地儿买下来自己当老板了,店铺整顿半个月,今天重新开业,邀请了很多人,包括陈沐晴。


    她以前被邀请过无数次,都没去,这次为了还人情,还是去了。


    虽然不情不愿,但她玩得还挺开心,有些忘乎所以,于是回家的时候,离家越近越心虚。


    自己在外面嗨,留秦深一个人在家里照顾孩子,她总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干也像是干了坏事一样心虚。


    这会儿目光盯着他,几乎要暴露了。


    秦深突然摘了眼镜,陈沐晴忍不住后退半步。


    他扯了下唇角,脸上却没笑意:“家里司机二十四小时轮班,就算要我去接,你也得给我个消息。陈沐晴,你有没有良心?”


    竟然这话都说得出来。


    陈沐晴摸了下鼻子,后悔自己倒打一耙了,他看起来有点可怜,还有点可怕。


    秦深继续:“渺渺最近仗着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当靠山,动不动就耍小孩脾气,最近长得快,饿得也快,睡觉前还要吃东西。小鱼从小跟舅舅亲,舅舅要生日了,他一定要送拼好的乐高给他……这当然都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左右为难左支右绌,好不容易安顿好他们,回头却发现你还没回,心里就像缺了一块一样。”


    他自嘲一笑,垂着眼睫,眼神偏看着别处,带着几分落寞和难过,仿佛在说:我在家里带着孩子安顿着大小事,你却在外面花天酒地夜不归宿,你还要反过来斥责我,你的良心到底去哪儿了?


    陈沐晴狠狠吞咽了口唾沫,走过去,迟疑地给了他一个熊抱:“你不要这样,我好难过。我好几次要走的,那个那个谁,她非拉着我不让我走,我心想,人家好不容易约我一次,我也不能太驳人面子。”


    秦深仍旧偏着头,似乎无动于衷。


    陈沐晴有些急了,掰着他的脸迫使他看她:“那我错了嘛!我面子也给足了,下次她再约我,打死我也不去,那里一点都不好玩,好多男人,都穿的花枝招展的,我一点都不喜欢,早知道我就在家了,我宁愿这么盯着你看俩小时,我一点都不腻。”


    越说越腻,秦深终于拧了下眉,一副被她腻到的表情。


    陈沐晴忍不住笑了:“哥哥,你真好看。”


    秦深觑了她一眼:“闭嘴,少拍马屁。”


    陈沐晴抱住他脖子:“我说真的。”


    她踮脚亲了下他的嘴巴,然后又亲了一下……


    她偷偷看他反应,小声撒娇:“我好饿秦深。”


    “饿着。”


    陈沐晴轻“哼”一声,然后径直去了卧室,把自己往沙发上一摔,拉了块儿毯子盖住上半身:“饿死我算了,你就没有老婆了,你就可以再找一个貌美如花温柔娴静的了,反正你都不信我。”


    她碎碎念着,一扭头,他人早不见了,她更郁闷了,心想自己是不是戏太过了?她好困,她闭着眼,几欲睡着,想下去找他,又觉得没面子。


    心里老大不痛快了。


    她半梦半醒的时候,被秦深揪起来了。


    她满腹的心事,有些哀怨地看着他,他偏了下头,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快吃,再磨蹭一会儿天都要亮了。”


    他厨艺越发精湛,但其实到现在他都不爱下厨,不是很喜欢油烟味,每次只有渺渺小鱼或者她求着他,他才会去做点东西吃。


    陈沐晴一个翻身坐起来,看着餐盘里的热汤面和煎鳕鱼,顿时有些发愣。


    好一会儿她才扭身抱住秦深:“你怎么这么好啊!”


    秦深剥开她:“那就记得早点回家。”


    陈沐晴扁扁嘴:“我知道啦!我就晚回来一次,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抛夫弃子呢。”


    秦深捻了根发绳,沉默地把她头发拢到后面绑起来。


    陈沐晴按了按自己的心脏,控诉:“你故意的,你就是为了让我愧疚。”


    秦深坦然:“是,我赌你爱我。”


    陈沐晴低着头吃饭,含混不清地说:“不用赌,我就是爱你。”


    39.  学会了   你看,多简单的事。


    第三十九章


    秦深出差去国外, 一个陈沐晴都没听说过名字的国家,去那边不是为了谈生意,是探望一个故交, 对方刚失业, 去那边散心, 已经待了半个多月了, 迟迟不回来,听说还在那边偶遇了一个姑娘, 有可能打算长居在那里。


    他去那里呢, 是去挖人过来给分公司当头头,一个老板亲自去挖的人, 肯定是很厉害的。


    上学那会儿认识的,陈沐晴还见过,就是记不得名字了, 只记得对方眼角有个痣,长得特别妖, 陈沐晴评价他长得像个男狐狸精——褒义词。


    为此秦深眉头还皱了好大一皱, 陈沐晴还调侃他:“你这天天飞醋吃的真有劲, 这天底下帅哥多了去了,我要见一个爱一个我爱得过来吗?”


    她点点头,自说自话:“嗯,我爱得过来, 我博爱,我爱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我想给全天下的帅哥一个家。”


    秦深脸都黑了,他脸色沉下来,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她, 带着一点不可置信,还有一点埋怨,甚至还掺杂着几分紧张。


    然后陈沐晴就笑,越笑越觉得好笑,可她越笑,秦深脸色就越差。


    他有时候看起来脑子好使得很,有时候看起来又很呆。


    她在笑他,怎么什么都信呢?


    她最后笑得有气无力的,扶着他的肩膀说:“可我只想祸害你,别的也就想想,真下手的,就你一个。”


    想想也不行,他说。


    陈沐晴便又笑起来。


    过了这么多年,陈沐晴还记得,甚至还记得那男生的痣:“哦,那个有美人痣的帅哥。他长成那样,竟然还没找到女朋友啊!”


    她不太信。


    秦深沉默片刻:“离过一次婚。”


    陈沐晴恍然:“噢。”


    过了会儿,他又补充:“他是长得好看,但不很体贴,有点大男子主义,又不会干家务,他老婆嫌弃他在家里什么都不干,工作忙经常不回家,连句好听话都不会说,只会气人,才不要他了。”


    陈沐晴震惊:“啊!”


    又过了会儿,秦深又说:“我不在家,孩子你也不用太费心,保姆我已经叮嘱过了,周末你要是有事就送去他们奶奶那儿,妈最近闲着。”


    陈沐晴点头:“好。”


    她也不是全不管的,至少一起吃饭一起睡觉,陪玩她还是经常干的,就是她像个小孩头,不像个妈,因此秦深总嫌弃她照顾不好,更怕俩小孩气到她。


    小孩挺麻烦的,小时候总哭,他们家两个,就更麻烦了,这个哭了,那个也哭,这个不哭了,那个还哭,哄了这个要哄那个,夜里这个也醒,那个也醒……


    长大了就吵架,吵狠了要打架,打架赢了要哭,输了也要哭。


    想想陈沐晴就头大,但秦深从没抱怨过,最累的时候,也只是多请了一个保姆,他好像总是很有耐心,不像她,很多时候她都要揍人了。


    他说他天生适合带小孩,陈沐晴深以为然。


    所以她负责做小朋友的大朋友,他负责教育,分工很明确。


    大约她甩手掌柜当久了,偶尔带小孩出去游乐场玩都被夸体贴秦深。


    如果不是他,陈沐晴可能早就对婚姻厌烦疲倦了,她一向是个知难而退不高兴就撤的人,但对婚姻这件事,至今没有什么怨言,大多都是他的功劳。


    如果她遇见一个什么都不管的大爷在家里摆着当尊神,说话还不好听,她可能也受不了要离婚。


    陈沐晴兀自感慨了会儿,突然惊醒:“哥哥,我现在才听出来,您这变着法儿的夸自己呢!”


    意思是他比人家强呗!要她别光看外表,多看看他的好处。


    秦深闷笑了声:“实话。”


    陈沐晴撇嘴:“您可真自恋。”


    秦深反问:“不是实话吗?”


    “是是是,但哪有自卖自夸的,你可真不害臊。”


    *


    “外面下雨了。”秦深一早给她打电话。


    才八点钟,陈沐晴一向是起不来的,她撑着眼皮去窗台看了一眼。


    外面瓢泼大雨下得正起劲。


    “哇,厉害,好大的雨。”她打着哈欠说。


    秦深有些无奈:“走之前我刚交代过你,这周末小鱼邀请了一毛来家里玩,小鱼非常期待。”


    一毛是个小名,还是个女孩子,大名叫林以宁,是旧邻居林家那个孩子林骁的女儿,问陈小狗喊干爹的,比小鱼和渺渺要小三岁,是个乖巧的小精豆。


    她出生的时候,渺渺和小鱼还去看望,两个人围着小床的围栏看妹妹,但小鱼其实不大喜欢小孩子,他性子随了爹,有些偏冷偏安静,不太喜欢吵闹。


    但一毛从小身体不好,刚出生那两年,几乎住在儿童医院里。


    算命先生说她命弱,要她认个干爹,于是就认到了陈沐阳那里,陈沐阳刚当干爹的时候嘚瑟得不行,动不动就要把人家女儿带走玩,带走了自己又不会带,带不了就丢给秦深。


    好在一毛很好带,不怎么哭闹,就是很黏姐姐,也就是渺渺。


    渺渺也很喜欢妹妹,两个小姐妹碰一起有说不完的话,而且都不知道说的什么,反正是些大人听不懂的碎碎念,但好像两个外星人正好接通了频率一般。


    因为这个,小鱼很不高兴,总觉得自己的姐姐被抢走了。


    他这个人独占欲特别强,某方面跟秦深有些惊人的相似。


    于是小鱼主动要教一毛拼积木。


    两个人一玩能玩一整天,谁也不说话,就安静坐着拼积木。


    他觉得一毛很乖巧,后来才知道,是一毛害怕哥哥,不敢吭声。


    小鱼就觉得很沮丧,因为一毛一点都不怕姐姐,跟渺渺玩得特别高兴,仿佛起了胜负欲,小鱼也非要讨一毛的欢心,但革命尚未成功,小鱼仍需努力。


    秦深倒是觉得,小鱼现在已经不是为了跟一毛争抢姐姐注意力,他就是喜欢一毛罢了,因为喜欢,所以也想让对方喜欢自己。


    小朋友的友谊总是来得莫名,爱恨总是写在脸上。


    小鱼为了这个周末等了很久,但这么大的雨,一毛很可能就不来了。


    小鱼已经上二年级了,一毛也已经上幼儿园了。


    他们住所现在离得很远,下次见面,不知道什么时候。


    陈沐晴特别看了眼手机,果然看到未读消息,是一毛妈妈发来的,说今天在家宅着不过来了。


    她恍然大悟:“所以小鱼现在肯定很伤心。”


    秦深“嗯”了声,一副你反应真迟钝的样子。


    小孩子不像大人知道总有计划外的突发状况,也不能很快接受期待落空,即便知道,也还是没法释怀,做不到不伤心。


    陈沐晴从飘窗上跳下来:“那我去看看他。”


    秦深忽然说了句:“我小时候也很盼望你来,你每次来,我也没有很高兴,但你不来,我就很不高兴。”


    陈沐晴从小就没心没肺的,所以记事并不很早,对小时候的印象很模糊,零星一些片段,都不明晰,有时候甚至会记混乱掉。


    但关于他的记忆,却大多还算清晰。


    大概是因为他太特别了。


    小时候的陈沐晴对隔壁的哥哥很好奇,他安静内向,他沉稳早慧,他学习永远第一名,好奇中带一点点羡慕,羡慕中又掺杂几分嫉妒,她那会儿也喜欢找他玩,但妈妈总教训她不要总是去烦他,会打扰他学习。


    那会儿她对秦深家里比对自己家里还熟悉,她知道秦伯伯和秦伯母什么时候在家什么时候不在家,知道秦深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不睡觉,知道什么时候去一定不会挨骂,但不知道自己受不受欢迎。


    有时候觉得自己受欢迎的,他总是冷冷的,但对她的请求很少忽略过,即便她拉着他玩插卡游戏那种他并不喜欢的东西他也会陪一会儿。


    大多时候她并不骚扰他,只是待在他房间,自己玩自己的,他有时候在看书,有时候在写作业,有时候在拼积木和模型,也有时候在看她,冷不丁说了句:“不要吃太多巧克力。”仿佛真像个大哥哥。


    然后她会收敛一会儿。


    有时候觉得自己不受欢迎,因为跟他没有什么共同的爱好和共同话题,她无聊了就觉得烦闷,然后出去找别的乐子。


    可明明他也没什么有趣的,还是想去找他。


    现在他说,他那时候很期待她去。


    陈沐晴才不领情,反而隔着漫长的时光算起旧账来:“你也就说得好听,我每次去你都不待见我,都不跟我玩,也不跟我说话,你这就叫憋死自己,气死我这个热情善良的好邻居。”


    秦深沉默片刻,忽而笑了:“对不起。”


    陈沐晴正算账呢,被他一打岔,气势都弱了:“我又……又没说什么,你认错还挺积极。”


    “我很想你,想回去。”他说。


    陈沐晴忍不住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哥哥,你昨天中午的飞机才走。”


    秦深“嗯”了声:“我上飞机就开始想你了。”


    陈沐晴去往儿子房间的步伐顿时顿住,靠在走廊的墙上,小声说:“你怎么越来越肉麻啊!”


    “这不是有错就改,我怕你感受不到。”秦深笑了声,然后很久不说话,陈沐晴仿佛能感受到他隐藏在笑容下的失落,轻声说了句:“好啦,我感受到了,那你早点回来。”


    “好。”


    “我要礼物。”


    “好。”


    “你知道对抗失望最简洁有效的办法是什么吗?”陈沐晴突然问。


    秦深很配合:“什么?”


    陈沐晴笑了声:“那就是动起来,山不来就我我就山。小时候你要是主动来找我,我一定会高兴疯的。”


    秦深出神片刻,突然自嘲一笑:“我的错。”


    陈沐晴并不放在心上,对已过去的遗憾惋惜是没有用的,她更在乎现在、在乎未来,于是她叹气说:“所以你是秦深,我是陈沐晴啊,你要是秦沐晴,我还不适应呢!”


    我们都不能未卜先知,不能一眼看透人心,所有的早知当初,都不过是自欺欺人。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完美的答案。


    人生这张答卷,并不是规避掉所有错误答案就能得出正确答案的。


    陈沐晴觉得已经很足够了。


    他们两个本就性格迥异,能走到现在,已经殊为不易。


    她敲开小鱼的门,他果然已经起了,趴在窗台上走神,眉头锁着看窗外瓢泼的大雨,听到母亲进来,声音闷闷地问了句:“妈妈,一毛还来吗?”


    陈沐晴说:“你惊蛰阿姨说雨太大了,不来了。”


    小鱼垂下头:“哦。”


    陈沐晴问他:“你不高兴啊?”


    小鱼嘴硬:“没有,暴雨天本来就不应该出门。”


    他知道的,也知道这周见不到下周还可以见,但就是不高兴。


    陈沐晴大约是刚接了秦深的电话,莫名就好像看到了秦深小时候,或许那会儿他也曾站在窗台上看对面的她,然后失落着,在想她为什么还不来。


    他小时候确实也像小鱼这样,看似懂事乖巧成熟稳重,其实不高兴都憋着,如果说秦深是因为家庭原因,那小鱼又是因为什么呢?


    大概天生的吧!


    陈沐晴走过去,揉了揉他脑袋:“你想不想去一毛家里玩?”


    他抬头,眼睛骤然亮了一下,然后迟疑说:“可是很大雨。”


    “天上又没下刀子,还不能出门了?”她笑着捏他的脸,“高兴就笑,不要学你爸装深沉。”


    小鱼抿了下唇,忍不住笑了下:“那我去换衣服。”


    陈沐晴给秦深发消息:一毛不来,我带小鱼去找一毛,你看,多简单的事。


    [今日晴]:嗯,学会了。


    40.  陈老师   陈老师教得好。


    第四十章


    秦深回来的时候, 已经是半个月后了,夜半陈沐晴正睡得熟,有人扯她的被子, 人在极度放松的时候反而很容易受惊吓, 她几乎一个激灵, 瞬间从床上折起来, 眼神混沌,头上呆毛还竖着。


    那样子, 分明是发癔症, 秦深忍不住笑了声,掐了下她的脸, 安抚:“是我。”


    陈沐晴头还懵着,心脏砰砰地跳,反应过来就对他“拳打脚踢”, 一肚子起床气加被吓到的余悸:“你干嘛偷偷摸摸的,大半夜的你要吓死谁。”


    她刚刚还做了梦, 梦到自己走在沙漠里, 又渴又饿, 茫茫的沙漠看不到头,烈日炙烤着沙地,她很焦灼地走着,找不到方向。


    这会儿被吓醒了才明白, 是真的口渴,也是真的饿。


    她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秦深低头看她, 他知道她睡着了容易受惊吓,可解决完事情一刻也没多留,连夜赶回来, 看到她就很难忍住不折腾一点动静出来找一下存在感。


    真吓到她了又懊悔,抬手去抱她,却听到她肚子响。


    本来不想笑的,可没忍住,于是又挨了一脚。


    她嘟囔一句:“我晚上吃饭太早了。”


    他原本困倦得头疼,这会儿只觉得有趣,腿从床上迈下去,捞了件睡衣披上出去。


    陈沐晴没真的生气,以为他是被她气跑了,忍不住拉了他一下,有些紧张又有些埋怨地问:“你去哪儿啊!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走得急匆匆的,回来也急匆匆的,一言不合你还要走?”她今天刚看了一部家庭伦理剧,剧里吵得可激烈了。


    他们怎么吵架呢?


    对,陈沐晴拧着眉:“你要是从这里出去,你就、就再也、再也不要回来了!”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气势全无。


    秦深回身,笑得脸都快僵了。她为了抓他,整个身子都探出床外了,他再往前走一步她就要摔地上了。


    他把她抱住,重新搁回床上,弹了她一个脑瓜崩:“你天天脑子里在想什么,我也饿了,我本来想着挨一会儿天就亮了,谁知道你比我更离谱,在家里还能饿成这样。我去厨房给你弄点东西吃。”


    这么晚了,也不好叫阿姨起来再煮饭。


    陈沐晴这才放心,小声“哦”了句:“不早说。”


    她踢着拖鞋去洗脸,他下楼卷了袖子去煮面。


    家里安静着,孩子们和保姆都睡了。


    他只开了厨房的灯,手抵着冰箱门研究食材。


    他不在不过半个月,厨房里的食材种类骤降,多了许多零食和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之前在家里也不常做饭,食材自然也不是他采买,但保姆买菜都会特意询问一下最近吃什么,陈沐晴一向不管事,大多都是他在管,他刚走没几天,她就跟个小孩子似的没了束缚胡来。


    他叹了口气,捡了几样方便好做的出来,怕她等久了饿。仿佛又回到刚走那会儿,不知道离了自己她怎么活。


    那会儿恨不得一小时发一次消息,脑子里有叮嘱不完的事,陪同他一块儿出国的表弟都忍不住调侃他:“表嫂子又不是三岁,家里有保姆有司机,你爸妈她爸妈都在家,表哥你未免也太操心了。”


    她这个人丢三落四的,从小养尊处优,没操心过那些琐事,他记得就连蒋洁都教训过他:“她又不是手脚断了,你让她干点活儿不会要她命,一身坏毛病。”


    他只是笑笑:“没事。”


    其实也说不上坏毛病,人都有擅长不擅长的东西,也都有喜欢不喜欢的东西,她只是讨厌那些琐碎的家务事,而他不算很擅长,但恰好处理起来游刃有余罢了。


    她每次被爸妈骂也不恼,一副死皮赖脸的架势:“没办法呀,他爱我。”


    然后被数落脸皮厚得没边了。


    她没一会儿就下楼了,从踩着地板的频率就能听出来她很高兴。


    于是他也忍不住笑了下。


    他记得刚结婚那会儿,李彧就天天唉声叹气,说他天天被反方面欺压,迟早有一天受不了。但上个月一起吃饭,对方已经看得很开了:“你俩真是天生一对。”


    她高兴大概是因为他回来了,但更可能是因为他回来了可以大晚上做夜宵给她吃,她这个人很容易满足,很容易快乐,很容易对生活充满热情,是他欠缺且渴望的。


    爱吃夜宵这习惯很不好,她怀孕那会儿就有,但那时候她孕吐特别厉害,也挑嘴,他就忍不住有求必应地候着。


    他后半夜都开车出去过,商店一家一家都关着门,他开着车窗沿着路边慢慢滑行,在郊外一家二十四小时餐厅里打包了一份她想吃的甜品,回家的时候她只吃了一口就开始犯恶心,他就替她吃了,她有些歉疚,扯着他说:“你放着我明天再吃。”


    他说:“明天想吃我再去给你买。”


    他对陈沐晴很容易心软。


    他甚至可以板着脸教训小鱼和渺渺,纠正他们很多坏习惯,但对陈沐晴做不到。


    因为舍不得,也因为说不过她。


    她总有这样那样的歪理,他上学时候连老师都能驳几句,进了公司也只有说的人哑口无言的份儿,反倒是回了家,天天被她堵得没话说。


    陈沐晴进了厨房,因为困顿从背后抱住他的腰,头砸在他背上,闭着眼说:“好了没有啊?”


    秦深轻哼一声:“我又不是神仙,变戏法都没这么快。”


    陈沐晴被他逗笑,在他背上直颤,他腰被她勒得快要吐出来了,腾了一只手出来掰了下她的手扣,她顿时又演起戏来:“你都不让我碰你,你是不是心里有鬼了。”


    秦深:“好好说话。你自己使了多大劲,你心里没数?”


    陈沐晴笑着,终于松开了点,但还是贴着他,小声问:“你回来竟然都不告诉我,还有你助理怎么回事,给你定个大半夜的机票。”


    秦深拖着一个“拖油瓶”来回挪动,却也没有推开她,低声回着:“是我自己定的……归心似箭?”


    大约是的,有正事还可以耐着性子,事情解决完就开始坐立难安,想见她,想切实地抱一抱她。


    陈沐晴以为他故意逗她,于是再次笑起来。


    两个人坐在餐厅吃饭,面对面,陈沐晴瞌睡得直打哈欠,却还是嘴巴不停歇地跟他讲小鱼和一毛的事。


    那天下着雨,她开车带小鱼去一毛家,车子开进别墅院子里的时候,一毛的妈妈迎出来,一毛站在妈妈身后,乖巧地问阿姨和哥哥好,小鱼带了礼物,见了一毛递过去,却一句话也不说,一张小脸严肃,一毛好几次看他,都不敢说话,但又想和哥哥说话,就一直坐在他旁边。


    一毛说:“哥哥你吃水果。”


    小鱼点头:“嗯。”


    一毛又没话找话:“我今天,在后院看到,一只小松鼠,很可爱。”


    小鱼再次点头:“嗯。”


    一毛手攥了攥衣服,低头看自己的脚丫子,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话题了。


    最后问:“你想和我一起去玩游戏吗?”


    小鱼起了身。


    惊蛰看他们走了,在旁边摇头,跟她吐槽:“我女儿跟他爸爸吵架能吵一个小时不带停歇的,见了你儿子竟然词穷了。”


    陈沐晴抬头看秦深:“我仿佛看到了我自己,你小时候也很难搞,我那会儿为了和你多说两句话,我都恨不得在草稿纸上打个草稿列个纲要,不然怕聊不下去。”


    秦深笑了下:“是吗?”


    陈沐晴狠狠点头:“你能娶到我,简直是奇迹。”


    秦深愣了下,旋即笑着点头:“也是。”


    她又讲自己最近都在干什么,甚至讲到浅浅学会了从储物柜里拿零食,拉着他上楼的时候还在碎碎念,两个人刷完牙爬到床上她还在念,他低头亲她,小声说在吵醒她之前洗过澡了,陈沐晴瞬间意会,都忘了自己刚刚在说什么,瞪大眼:“你不累?”


    他看她:“还行。”


    陈沐晴拉着被角把他盖进被子里:“你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秦深被她砸了一下,下一秒一只手就从他衣摆里伸进去,她指尖点着他的后腰往上游走,仿佛狮子在巡街,最后勾了一下他的背,有些忧愁:“我明天还要去公司。”


    秦深轻易被撩了火,但还是说了句:“那明天吧!”


    陈沐晴啃了下他的下巴:“那不行。”


    秦深捉住她的手,反身反客为主,笑她:“你这老板也不知道怎么当的。”


    “那你下去啊!”


    “那可能不行了。”


    ……


    第二天是工作日,秦深没有休息,直接去公司了,临走前陪两个小孩吃了饭,顺便开车送他们去学校。


    路上渺渺扒着爸爸的座椅偷偷告诉他妈妈的公司出了点事,她这几天其实都不怎么回家的,昨天一直在公司,中午忘记吃饭了,四点钟助理才帮她订了餐,所以晚饭就没有吃。


    秦深提前从公司出来了,开车去了她那边,她公司挪过几次地方,搬到这边不过半年,他一次都没有来过,于是去见她,还被前台拦下来预约。


    他拨陈沐晴电话也没人接听,于是他又打给她助理。


    小助理亲自下来接他,是个才毕业不久的小姑娘,文静内向又怕他,有些拘谨地请他上去:“我们老板在……睡觉呢!”


    秦深松了口气,还能补觉,看来没什么事。


    他上楼之前,佟乐就敲了陈沐晴的门,陈沐晴哈欠连天地坐在那里问了句:“又出事?”


    佟乐摇头:“没有,我就是看你状态不对,来看看你,最近累到了?”


    陈沐晴今天迟到了整整一个小时,她是老板自然没人说她什么,但在办公室补觉就很不是她的风格了。


    陈沐晴一个哈欠打到一半顿时止住,有些尴尬地摸了下自己的眉毛:“嗯……没睡好。”


    下一秒,助理敲门,探头说:“老板,秦先生来了。”


    佟乐刚想说什么,顿时好像了然了,意味深长笑了笑:“秦深什么时候回来了啊!”


    秦深边走边答:“昨晚刚回来。”


    佟乐点点头,笑着起了身:“我还有事没处理完,你们聊。”


    她出去之前还把门带上了。


    陈沐晴突然捂住脸倒在沙发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秦深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手从脸上拉下来,微微蹙眉道:“我听渺渺说,你公司出了点事。”


    陈沐晴折起身,一脸木然地点头:“是出事了,天大的事。”


    秦深摘了眼镜掐了下眉心:“你说,我帮你分析一下。”


    她这边业务不复杂,他还是可以帮着解决的。


    陈沐晴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你说说你怎么这么过分呢!昨天回来吓我,还不让我睡,我今早上刚不明原因迟到一小时,厚着脸皮在办公室补觉,你就来拆我台。”


    佟乐那表情,显然以为她昨晚没干好事。


    况且她真的没干好事。


    秦深:“……”


    陈沐晴难受得不行:“这下完了,我光辉的形象都被你抹黑完了。”


    秦深忍不住提醒她:“合法夫妻,不犯法。还是你公司藏了个小情人怕被他发现你其实已婚了?”


    这下换陈沐晴沉默了,半晌才说了句:“你这倒打一耙的功力越来越深厚了。”


    秦深“嗯”了声:“陈老师教得好。”


    陈沐晴忍不住笑了,扯着他去吃饭。


    外面晴日暖阳,阳光泼洒在两个人身上。


    陈沐晴扯着他问了句:“我要是真的藏个小情人呢?”


    秦深皱眉:“他们说夫妻之间开玩笑试探的话,多半都是已经发生了。”


    陈沐晴忙摆手:“我就问问,我清清白白,我什么也没干。”


    秦深点头:“那就好。”


    陈沐晴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这又是一次倒打一耙式回避争议问题的学以致用。


    她郁闷道:“跟学霸谈恋爱太累了。”


    秦深把她塞进副驾驶,然后弯腰给他系了安全带,看到她鞋带松了,顺便把她腿扯到车门处,低头给她系牢了放回去,直起身的时候才捏了下她的下巴:“您老是否记得我们已经结婚了。”


    他打开手机,翻出来渺渺的小鱼的照片给她看:“你看,孩子都这么大了。”


    他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你跟我的。”


    他说话温吞,表情却很严肃,仿佛真的跟她解释两个人还在婚姻存续期间似的,那认真劲儿显得有些可爱。


    陈沐晴被他逗得直乐,仰头亲了他一下:“好好好,结婚了结婚了结婚了,你真较真。”


    过了会儿,她又突然看他:“你连避重就轻都学会了。”


    “没有,不过都是拐着弯抹着角说我爱你罢了。”


    陈沐晴搓了搓胳膊,疑心他被人夺舍了。


    但她还是回了句:“好吧,我也爱你。”


    “谢谢。”


    “不客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