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叛军

作品:《我的夫人娇贵柔弱

    太和殿。


    长阶前,萧靖安朝外头伺候的小太监微微颔首道:“有劳公公通报一声。”


    这小太监名唤福儿,大概十二三岁,身子骨偏小,眼珠却总是瞪着溜圆,看着颇为喜庆机灵,平常没犯过什么大错,被德安公公收做干儿子,这才破例能够在御前伺候。福儿明白四皇子前几日才惹得陛下不快,正犹豫间,太和殿的门开了。


    德安公公甩着拂尘从里边出来,先是不动声色的瞪了福儿一眼,而后笑呵呵问了午安道:“原是四殿下来了,且容咱家进殿通报一声。”


    萧靖安见此应了声好,就又见德安公公回了太和殿,不多久便走了出来:“四殿下久等,陛下方才宣了午膳,要留您一起在碧云阙用膳呢。”


    太和殿是慈孝帝日常办公的殿堂,午休时便是在后头的碧云阙。萧靖安有些担忧,明白是自己前几日才伤了父皇的心,他这是不愿与自己谈论政务。


    但一切既然已经发生,萧靖安自然有自己的办法来挽回错处。一路由德安公公带至了碧云阙前,到了门口,就得由萧靖安自己去面对。


    “儿臣拜见父皇。”


    “嗯,免礼赐座。”


    慈孝帝面上风轻云淡,不显波澜,好似他们几日以前不曾发生龃龉,两人依旧如故。


    萧靖安眉头都捎上了愁绪,入座后每每想说话,都会被慈孝帝一个轻飘飘的眼神震慑住,她就只好遵守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专心致志地吃着碗里的饭。


    或许是饿了太久的缘故,之前虽然喝了碗小粥,但吃上了御膳房精细做的午膳,萧靖安已经竭力的控制自己不要太过于狼吐虎咽,用膳时依旧略显急躁,惹得德安公公频频看了她好几眼,眼神使的都要飞起。


    等到萧靖安总算吃回理智,她才后知后觉地记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低着眉耸着肩希望时间能够倒流。索性慈孝帝仿若未觉,咽下最后一口白灼玉叶后才轻轻将筷子放下。


    “可吃饱了?”慈孝帝垂眸去瞧自家孩子这头低的好似要钻进地缝里,一阵好笑。


    萧靖安点头如捣蒜。


    方才吃的过急,导致她现下有点撑了。


    “父皇,儿臣有要事相禀。”萧靖安抬头,声音像庭院外不屈的寒梅,坚定而决绝。


    碧云阙内寂静了几息。


    慈孝帝起身,如一阵和煦的风:“嘘。”


    四皇子一时摸不清父皇的意思,踌躇间,德安公公转身朝她招手,用口型说:“跟上。”


    萧靖安眸光一亮,抬步几下跟于慈孝帝身后,又回到了太和前殿的台案旁,这是慈孝帝日常批阅奏折的地方。


    慈孝帝坐上了龙椅,一改先前的慈父模样,神色淡淡地,先是落在萧靖安的左肩,而后一路移至她低垂的眉眼。


    “民佑,不要让朕失望。”


    上位者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萧靖安直直跪下,抱拳回禀:


    “父皇,佑儿想下柳州。儿臣知晓灾祸如此之严峻后,这三日辗转难眠,夜不能寐,每每惊醒都冒起一身冷汗,白日梦时,也总能梦见尸横遍野,饿殍千里,有老人痛斥苍天无眼,有孩童乱跑哭喊无门。”


    萧靖安越说越是激动,“一切真实的仿佛儿臣真的见过一般!父皇,儿臣那时就在想,也许儿臣真的应该去见一见,去为柳州百姓尽一下自己的绵薄之力。”


    慈孝帝闻言静静翻阅着手中奏折,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萧靖安跪着笔直,目光之坚毅,她方才虽有夸张做戏的成分在,但对于柳州灾情确乎是出自一片赤诚之心。


    她静静等待着帝王的宣判。


    时间仿佛凝固住了,也许只有一瞬间,也许过了一万年,慈孝帝总算宽容地放过了萧靖安:“起来吧。”


    萧靖安眼睛睁着溜圆,声音充满了欣喜:“您准了?”


    回答她的是一本摊开的奏折,萧靖安忙站起身,膝上的灰都来不及拍。这奏折越看越心惊,欣喜渐渐地淡去,被少年人的不解与愤怒替代:“柳州起了叛军,名号——荡不平?”


    天灾频发不假,可朝廷大大小小赈灾放粮亦没有停止过,竟然会触怒民怨至此。


    起义军的名号取得极为响亮,荡不平,荡尽世间不平事。


    “这意味着什么,想必你亦清楚。”慈孝帝叹了口气,明白下柳州之行只会更加凶险:“萧民佑,朕再问你一遍,你还要下柳州么?”


    柳州知县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民间起义,必然是因官官相护,贪污**。


    为民请命没有回头路,下柳州之人必定会得罪世家,得罪百官,会站在与权贵的对立面,成为所有人的靶中心。


    萧靖安一刻没犹豫又跪了下去,这次她的肩脊上背负着不再是先前的软弱,而是幼时便许下的天下万民:“臣,甘愿为民请命,不计生死。”


    ——


    解决完一桩心事,萧靖安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回到府中下马车的步伐都更加轻快。


    春露早早地就在大门口迎,见此不免感慨:“未曾想短短三日,殿下的心境转化就能如此之大。”


    闲云悠悠,风和日丽,萧靖安却在一瞬间脸色骤变,慌乱无措,她试探性问:“三日?”


    春露一脸正色:“三日,整整三日,殿下您知道奴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还不等她再哭诉自己的艰苦卓绝,就见原先还悠哉悠哉的萧靖安惊呼道:“快快备好回门礼,皇子妃今日如何了,能下榻吗?”


    三朝回门,今日恰好是归宁日,她有些懊恼自己竟忘了这等重要事。


    手下人不是不记得,而是萧靖安独自将自己关在南室三日,下了死令不准打扰。


    而今早晨时春露就在门口期期艾艾地唤了萧靖安许久回门的事项,那时她沉浸于自己的多愁善感中不曾抽离,自然就没有听进去此事,再而后下定决心要下柳州了,更是风风火火地要进宫,将回门之事彻底抛之脑后。


    害的春露只以为四皇子是打心底厌弃不喜皇子妃,狠了心的要给新娘子难堪,她也不好再劝。


    索性回门礼早就备好,春露一刻不敢懈怠地去办,萧靖安看着天色还算明亮稍稍舒了一口气。


    也不是没有下午回门的例子,只要能够在日落之前离去便是。现在刚刚未时初,冬季天黑的快,最迟酉时也会日落,加上路上耽搁的一些时间,萧靖安默默计算了一下,两个时辰。


    她们最多只能相见两个时辰,愧疚之情油然而生,她前往金玉小居的步伐也加快许多。还不到庭院里,就见贺如珩裹着厚实,被青衣一点点慢慢搀扶着走。


    “夫君?”‘少女’的轻柔的声音一下将萧靖安的思绪拉回,她心虚的望望天,正打算出口解释一二,贺如珩已经轻轻地摇了摇头,很是为她考虑,“不打紧的,夫君还能记起,妾已心满意足。”


    萧靖安一时间哑口无言,微微颔首示意,两人相顾无言,就这样一前一后地上了备好的马车。


    京都长街针叶凝霜,银装素裹,车轮爬上皎白,马车悠悠行驶在去往御史府的路上。


    “贺娘子。”车厢内汤婆子熏的极热,萧靖安扯了扯大氅,低声打破了持久的寂静。


    贺如珩抬帕捂嘴,重重咳嗽了两声,他一抬眸,半张面被遮住,又是一句带着疑惑的轻唤:“夫君?”


    “柳州灾情日益加重,我不日将要前往。”


    很突然的一句话,贺如珩愣怔了几息,才明白萧靖安这是在与他报备。


    “嗯,夫君心系柳州,是百姓的福气。”贺如珩低眉,旋即话锋一转,“但是夫君此行万万要小心,要以身体为重,若是夫君瘦了,病了,妾只会千百倍的心疼。”


    萧靖安抿唇,明显不习惯贺如珩突如其来的关怀,她生硬的嗯了一声,视线又飘向窗外。


    车厢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四殿下,皇子妃,御史府到了。”又一会,以金丝相绣的车帘被拉开一角,禾风冒出一双眼来通知。


    萧靖安闻言浅浅地放松下来,都等不及下人去取轿凳,一下起身跃了下去。


    再一转身,很自觉地抬手去牵贺如珩的手,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的触碰慢慢传至萧靖安掌心,她扶着人一步步慢慢走下来,侧头吩咐:“春露,去取拿汤婆子给夫人。”


    面对御史府门口站满的人,萧靖安默默改了称呼。


    春露低低应了声是。


    贺中道的脸色不算好看,阴沉的眸,被身旁的贺夫人轻轻拽了下衣袖才勉强上前,一字一句:“贤婿日理万机,快请进吧。”


    萧靖安自知理亏,扬起的唇不敢落下,牵着贺如珩的手赔笑道;“岳丈久等,今日面见圣人耽搁了一阵,是我的不是。”


    两人客套几番,她牵着贺如珩一步步走在贺中道后头,至牌匾下时一顿,萧靖安眉眼一弯,甜言蜜语便如泉水一般自然而然地涌出:“这位便是岳母吧?我今日总算有幸见得岁月从不败美人的出处,远观便觉如诗如画,有仙人之姿,近见果真花容月貌,风华绝代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