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终章

作品:《步杀莲

    秋杀花在宫中指挥禁卫军作战,连战七日,城破。


    城破夜,宫人四窜。


    秋杀花坐在殿案前,手中御笔停顿在画了精密战略的图纸上。然而,再精密的作战计划,也敌不过大势与天意。


    他身后的太监抱紧藏在怀中的宝物,颤颤巍巍往后退,忙不迭跑下御台。没跑出几步,身后一柄剑便刺来,穿膛而过,他怀中宝物随血一同散落。


    转瞬,秋杀花已让死去的太监穿上自己的衣服,令他头磕在案上。


    此景人人所见,都会道秋杀花已在殿中自杀。


    次日,李谕杀进殿中,见衣着是秋杀花的人趴在御案上,地上一摊血迹。


    身后将领指使士兵到大殿各处搜查,李谕则大步奔向前,抓着案上那人头发,将他脑袋竖起来。


    一张惨白的太监的脸。


    李谕狠将人甩开,这时,将领到他身后来报:“东西都被卷走了,西侧只有……”


    李谕来不及把话听完,径往殿西侧走去。


    殿西侧,一座倾倒了的描金屋阁,一张开裂的冰床。


    秋杀花和南篌均无了踪影。


    -


    一缕青烟沁鼻,寒凉的空气浸着湿气。


    “日焱焱,山川迢迢,我细儿挑书翻过山……”


    小贩俚歌,柸南古语。


    耳熟的旋律像丝线,牵动南篌漂浮不定的神志。


    他手指动了动,颤动的睫毛下,双眼缓缓睁开。


    金丝楠木屋梁,上面绘着彩画,画中内容是柸南云谷神话。


    南篌的意识尚有些昏沉,他撑着头起身。床头香炉中,一截快燃尽的香料。


    “无心无物……”嗓音略哑,这是他醒来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月昭昭,溟水荡荡,我老哉穿过大海……”俚歌断断续续,来自房屋外。


    南篌朝门方向走去,袖中忽掉出一封信。


    他疑惑地皱了下眉,捡起信,拆开。


    信中仅有一张字条:柸南王,你欠我一个人情,我随时会找你取回来。


    怔少顷,他将字条收回信中,放在房内。


    南篌推开房门,一个四方中庭,庭中栽满芳草。


    他步过中庭,那些花草竟不再触及他便枯萎。


    到大宅门前,他顿了一顿,双手推开大门。


    一片望不见尽头的山川景色,远远能看到海的波面。


    道路上,来往路人身穿柸南服饰,讲的也是柸南话语。


    南篌懵了半晌,方意识到,他已经回到故土。


    他迷茫地来到街上,穿梭在他曾极为熟悉又略感陌生的人群中,街上人的余光纷纷从他身上扫过。他实在不像是这个世上的人。


    来到一个正要收摊的评书人前,南篌停住脚步。


    评书人展开扇子笑:“这位兄台,有何事请教?”


    南篌默了会儿,问道:“先生可知大祭?”


    “大祭?”评书人愣了下,道,“哦,你说的大祭,如今不叫大祭,叫大澐了。”


    “……大澐?”


    “是啊,现在皇帝是李谕了,就几个月前的事。”评书人的扇子轻轻摇着。


    这时,一直在摆弄自己摊子的年轻人凑过来:“你们说以前那个大祭啊?没啦,早没啦!前权臣秋杀花已服毒自杀,端王继续兵驻南方,以前那皇帝李毒就没什么消息,多半不是死了就是被软禁了吧。”


    南篌低下眼眸,不作声响。


    “对了,你问这个做什么?我看你也不像是大澐来的人。”年轻人好奇道。


    南篌淡淡道:“许久未闻局势,探听一二。”


    “嗐,那大祭大澐的烂事儿也就这样了,还是聊聊鹅雾两国的局势吧……”


    “去!北极圈周围的事儿跟你有关了?”评书人白了年轻人一眼,继续跟南篌道,“兄台,你要知大澐的事,我就和你说说。”


    他听评书人说,李谕登基以后,短短几个月时间,大祭脱胎换骨,后改国号大澐,且实行了前任太后的更名政策,大澐子民均称好。再后来,他将内阁手中的集权分散至五个中心,五个中心互相制衡,而最终决策权在皇帝手中。


    总之,旁人评他是个有手腕有想法的皇帝,至于会不会是一个好皇帝,还得以后才知晓。


    而关于这个皇帝,坊间也有传闻。


    传闻他一直在寻一个人,但凡有那个人的消息,他便会微服出宫,亲自前往消息所在地去寻找。至于寻的人究竟是谁,是男是女,无人可知。


    -


    大澐,宫中。


    李谕手中的御笔迟迟没有点在奏章上,正专心听眼前暗卫甲的“伤情”自述报告。


    暗卫甲跪在地上,紧闭双眼,双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说他疑似得了创伤应激障碍。


    “当时卑职也没多想,就将那大铜炉放在自家屋子的庭院中……皇上您知道的,军令不可违,说全部得杀死,就全部得杀死。卑职心想着她总不可能一辈子躲在里头不出来……但谁知道,突然有一天,那铜炉磅一声爆开了!”说到此处,他双眼睁大,喘起起来,“卑职立马赶到庭中,就看到铜炉碎成了四片,花花草草也都被震塌了。跟着,我就听一个人大喊‘道姑她成了!’”


    李谕没什么反应,暗卫甲脸上充满当时的震惊:“南魅修炼成真仙啦!连带我家的鸡鸭鹅马驴都一起升天了!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他妈为什么要升我家的鸡犬?我不用生活了吗?那狗我养了十年,十年啊!都快是我爹了!她就这么带走是什么意思?你说发生这种事情,我能不受伤吗?!”


    “噗嗤”一声,李谕身后的两个侍卫终于憋不出笑出来。


    暗卫甲不可思议地问他们:“你们在笑什么?你们知道这对一个科学至上的国家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吗?你们——你们懂那种三观被震碎的感觉吗?”


    李谕打断他:“这跟你放走秋杀花有什么关联?”


    暗卫甲呆了呆,乖乖又俯首在地:“没有关系,皇上。”


    “既然没有关系,就不要来浪费朕的时间。滚吧。”李谕的御笔终于点在奏章上,身旁的太监轻轻又递上一份奏折。


    “皇上,卑职还有一件事要禀报。”暗卫甲悄悄举起一只手。


    李谕不理会他,他自顾道:“卑职知道柸南王的下落。”


    李谕的手顿住了。


    “只要皇上答应,赦免卑职的罪责,卑职便说出来。”


    李谕的声音沉了下来:“朕赦免你,说。”


    “等等等等……同时还要给卑职一笔退休金回乡养老,啊不,养病。”


    李谕厉声道:“朕允你,快说。”


    暗卫甲道:“那日……”


    那日,秋杀花出城,带南篌上了一艘前往柸南国的船。


    宫中这支暗卫是秋杀花亲信,秋杀花有恩于他们,因此他们不仅未抓秋杀花立功,还掩护他离去。


    如今秋杀花想必已在重洋之外,而南篌,应是在柸南了。


    五日后,柸南国。


    柸南皇城公告,大澐皇上将来访柸南,为两国建交做会面。


    柸南国需举国上下注意环保和卫生,不要丢了“风月雅国”这个称号的面子。至于那些被扫掉的风月场所,在大澐国皇上到访期间,可以重新营业几日,但不可有卖身之人,只准有艺术表演。


    南篌在柸南的这几日,隐姓埋名居住在大宅子里,未回宫相认,也从没想过再回大澐。却没想到,他所认识的故人竟要来柸南。


    李谕是否知道他在此处?


    他……要去见李谕吗?


    南篌正在大宅的休憩亭中想着这问题,他收留来做事的小厮,忽急急忙忙跑来。


    “主子,主子!”小厮跑到休憩亭前,手里扬着一封信,“刚才有只鹰飞来,扔了一封信下来,这信上写着主子的名字!”


    鹰……


    “那鹰可是海东青?”南篌问道。


    小厮摇摇头说:“对不起,主子,我不知道,看不懂……”


    南篌没再说什么,接过信,展信来看。


    信上写道:午时,琴湖相见。


    -


    琴湖上,鸳鸯戏水,无人乘坐的小船悠悠荡着。


    南篌来到湖边,左右望了望,未见到有人。他凝望湖面,看水面的波纹滚动。


    他不由心想,李谕不是还未来到柸南?还是说,是早已提前微服来到柸南,暗自先约他见上一面?


    李谕见他,又是为了什么,想说什么……


    他思绪万千,这时,身后一个脚步声慢慢靠近。


    南篌转过身,微微一愣,只见一袭乌衣站立在他面前。


    “秋大人……”


    秋杀花神情微笑道:“柸南王,过得可好吗?我说过,会来找你取回人情。”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