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车启动，上了年纪的老电车虽然把有些歪，但是总体来说没有大毛病。


    江枫带着头盔，有点闷，他抽手把头盔前面的镜片推上去，一阵凉爽的风吹向他，到了九月中旬，终于感受到了秋。


    南梦柯的长发随着风扬起，她坐在后面，伸出手轻轻拉住江枫的衣摆：“好舒服！”


    头盔的厚度加上风声，让江枫有点听不清，他大声回答：“什么？？？”


    南梦柯同样大声喊道：“我说，好舒服呀！！！”


    江枫：“是啊！我喜欢这个时候的温度！”


    南梦柯：“这个季节最舒服了！如果死的话我想死在这个季节！”


    南梦柯最后一句声音很小，被吹散在风里，江枫只听见前半句，于是便回答：“是啊！”


    街道上车辆行人来来往往，但是并不拥挤，火红的落日将半边天染红，南梦柯拿出手机，连同江枫的肩膀一同拍进镜头。


    拍完之后她看着手里的照片开心地笑，江枫感受到她的笑：“在笑什么？”


    南梦柯：“不告诉你。”


    两个人到家时，江枫奶奶已经等在了门口。


    看到两人一起回来还有点惊讶：“啊呀，一起回来的？”


    江枫点头：“打不到车，太堵了。”


    奶奶笑着看向南梦柯：“多亏了柯柯，来吃饭，奶奶做了你喜欢吃的炝炒白菜。”


    江枫不知道这半个月她俩进行了什么交流，为什么奶奶连她喜欢吃什么都知道了？


    南梦柯过去挽住老人的胳膊：“谢谢奶奶！今天也超级爱您！”


    奶奶被哄得哈哈大笑，两个人挽着手进了家门。


    江枫：“？？？”


    饭菜被端上桌，凉菜一汤，三个人吃刚刚好。


    期间奶奶一直在给南梦柯夹菜，江枫还是忍不住问了：“你俩这段时间经常一起？”


    奶奶说：“是啊，柯柯晚上时常来陪我去散步呢……来，妮儿，吃这个。”


    南梦柯用饭碗接住，乐呵着吃掉。


    江枫：“那还真是惬意。”


    他说完一低头，一块肉被夹进他的碗里，他转头，南梦柯笑着看他。


    “吃呀！好吃！”


    江枫用筷子夹起来吃掉，说：“不用管我。”


    *


    九月中旬的夜晚，虫鸣总是最热烈的时候。


    江枫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N重奏，烦躁地翻了个身。


    “咚咚咚！”


    轻轻地敲击声从窗边传来，江枫眉头皱起，坐起身来，拿着手机看了看时间。


    凌晨一点。


    是谁家的猫？


    “咚咚咚！”


    敲击声又响了几声，江枫下床，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走到窗边，一下子拉开窗帘。


    南梦柯蹲在窗边，眼睛明亮，但是由于隔着玻璃，她的声音模糊又沉闷：“你是不是睡不着？”


    江枫一瞬间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将窗户一把拉开：“南梦柯，你是不是有病？！”


    南梦柯被他喊得瑟缩了一下，撇撇嘴：“你凶什么？”


    江枫：“大半夜的，很吓人啊！”


    南梦柯终于咂摸过味来：“嘶——是哦，对不起……”


    她耷拉下脑袋，黑暗里，她的长发遮住她的大半张脸，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语气诚恳，看上去有点蔫。


    江枫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点凶。


    结果下一秒南梦柯就抬起头：“那反正你都起来了，咱们出去溜达溜达吗？”


    江枫刚冒出来的反思被摁了回去，他不可置信地问：“南梦柯，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南梦柯把手机拿出来，亮起的屏幕把她的脸照亮了一瞬又灭下来，她抬起头，认真回答：“一点二十八。”


    江枫：“凌晨一点，出去散步？”


    南梦柯点头：“嗯！”


    “路灯都熄了。”江枫叹口气，“这大半夜哪还有活人？”


    小县城没有夜生活。


    南梦柯眨眨眼：“所以你去吗？”


    江枫转身把搭在座椅上的外套拿过来穿上：“去。”


    *


    初秋的夜晚有点潮湿，但是温度很舒适，穿着外套刚刚好。


    江枫开始思考人生。


    他现在应该躺在温暖的床上玩手机刷视频打游戏，而不是和这个中二病少女在大半夜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散步。


    南梦柯看上去倒是很兴奋，跟在他身边哼着歌慢慢地走。


    “江枫，天上的星星好多好亮啊。”南梦柯停下哼歌，突然说。


    江枫抬起头看夜幕，漫天的繁星像洒在黑绒布上的钻石碎屑一样，明亮闪烁。


    “嗯”一声，算是回应。


    突然间，她蹲下身子。


    江枫感受到旁边的人一下子向下钻去。


    他低头，南梦柯的手伸过来，手掌摊开。


    江枫都没有看清楚，一个黑色的影子跳到了他的鼻尖。


    江枫吓了一大跳，退后两步甩甩头：“什么东西？”


    南梦柯嘿嘿笑：“蟋蟀啊！”


    江枫：“抓的这么顺利？”


    南梦柯：“就在我脚下，要不是我低头看了一眼它现在已经是肉饼了。”


    突然，南梦柯问：“我这样会很烦吗？”


    话题转变的太快，江枫差点没反应过来：“什么？”


    南梦柯站起来，没有看江枫，而是看天上的星星，充满刻意地避躲。


    “你觉得我这样，会很烦人吗？”


    江枫回答：“会。”


    时间一瞬间仿佛静止，南梦柯感觉到心口哽了一下，这种感觉区别与病痛的猛烈，却细细密密地蔓延到她的全身，让她整个人都被桎梏。


    一阵风吹过来，将南梦柯的长发扬起，朝着江枫的方向，但是两个人的距离可能确实太远，她的头发总在触碰到江枫衣角的前一秒缩回来。


    她的眼皮翕动，没有回头，想着找点什么转移话题，大脑却有些一片空白。


    可是下一秒，江枫继续说道：“但是还好，和你在一起也挺有意思。”


    这一句像是赦免，南梦柯朝他看过去，江枫正看着她，眼神带着笑意，眼尾上挑，像是钩子，使着坏劲勾南梦柯的心脏。


    “干嘛问这种问题？你真的很莫名其妙。”江枫又说，“我是不会如你所愿吐露出那些动漫里面的肉麻台词的。”


    南梦柯笑了出来，反问道：“什么台词？”


    江枫抬头，想了想：“类似于，怎么会讨厌你呢？你明明知道我最喜欢你了……夏末的夜晚能和南梦柯同学出来散步的话，真的是一件非常让人幸福的事情呢……讨厌是什么？朋友怎么会讨厌呢……这样。”


    江枫回想着自己看过的一些动漫，说的时候语气还自动带入了，情感充沛。


    南梦柯笑得不行：“江枫同学，你也没少看！”


    两个人说完一同笑了起来。


    江枫不动声色地靠近了南梦柯一些，风吹着南梦柯的长发，恰好拂过江枫的手背。


    *


    江海一中的学生在周日下午返校上晚自习。


    但是南梦柯没有这个KPI要完成。


    所以在伍嘉庆哭哭唧唧地坐在江枫家的客厅里叹第一百八十二次气，感慨第一百九十次时间飞快的时候，南梦柯坐在沙发上抱着江枫家的猫一言不发。


    江枫看了看时间：“走吧？”


    伍嘉庆“嗷”一嗓子嚎出来：“我不要！”


    江枫：“真的？”


    伍嘉庆站起身来背上自己的大书包。


    他看向丝毫动作都没有的南梦柯：“你不一起走吗？”


    南梦柯指指自己：“我吗？”


    伍嘉庆点头，江枫提着他后脖颈：“她不上晚自习，所以周天下午不用回。”


    伍嘉庆宛若晴天霹雳：“为什么！”


    南梦柯歪头一笑：“保密。”


    伍嘉庆被江枫拖走，嘴里还在喊：“我禁止区别对待！我也不要上晚自习！”


    南梦柯跟着他俩一起出去，奶奶自己出去玩了，南梦柯把猫放下锁上门，伍嘉庆在出租车上还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她朝两人挥挥手，伍嘉庆皱着脸跟南梦柯再见。


    在车上，看着窗外后退的风景，伍嘉庆问：“她为什么不上晚自习？”


    江枫摇头：“不知道。”


    伍嘉庆：“好羡慕。”


    江枫想到南梦柯两次发病时的样子，直觉告诉他那肯定不是单纯的低血糖，他伸手一拍伍嘉庆的后脑勺：“别什么都羡慕。”


    *


    正式的秋天被一场夜风正式吹来。


    昨晚的大风刮了一夜，窗外风声呼啸着，宣告着炎热已经被它驱逐。


    第二天早上被学校的统一铃声吵醒后，江枫坐起身，被子随着落下，让他明显的感受到了温度的下降。


    有点冷。


    他“嘶”了一声，下床从自己的柜子里找出来稍后一点的卫衣，再套上校服。


    其他室友和他一样，更有甚者，柳康，直接找了件厚毛衣套上了。


    徐程看着柳康校服里露出来的高领毛衣，惊讶道：“哥，一会跑完你不得热死？”


    柳康思考了一下，觉得有道理，于是又找出来一件比较薄的长袖卫衣塞进了自己的书包里。


    “好了，要是热我就去厕所换！”他说完，看向江枫，“我聪明吧？”


    江枫默默竖起大拇指。


    早操集合时间在早上五点四十，这个月份的这个时间天都还没亮，从窗户往外看都是黑乎乎的。


    三个人结伴一起去操场，操场上老师吹着口哨催促。


    柳康“草”了一声：“谁发明的这狗屎制度？纯折磨人。”


    江枫叹口气：“折磨人的前提是现在把咱们当人来看。”


    徐程打断他：“好了不要再说了，你的声音有时候有点太尖锐了。”


    江枫：“谢谢夸奖。”


    小剧场：


    柯柯宝贝在笔记本上如是写：“凌晨去散步看星星会很浪漫。”


    于是江枫此后经常半夜起来溜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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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凌晨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