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8.在办公室坐着难道不是休息吗
作品:《成为刀男白月光后消失三十年》 审神者总是在做一个梦。
很多大箱子的货船,说着很多不同语言跑来跑去的人,距离平静海面很高的甲板,突然出现的巨大涟漪。
或许是昨天了解到堀川国广的本体下落不明,其中一个假说是沉海之后,审神者的那个梦更清晰了一些。也正是因为说了请刀剑们帮她找记忆的请求之后,审神者增加了和他们闲聊的频率,这样或许能获得更多契机。
不过还是只有碎片,拼凑不出任何有用的回忆。
今天的近侍在门外安静地等候她起身。是山姥切国广。
现在,近侍已经可以在她处理公务时待在同一个房间里了。
“关于你说的那件事,我……”
“哪件事?”审神者目光从手中的书上移开,向他确认。
“我可能见过你。”山姥切国广想用积攒的用来开口的勇气一鼓作气说完。
“在21世纪60年代的德川美术馆吗?”
山姥切国广有种“你怎么知道”的惊讶,但旋即又想到,既然是相见,对方记得也再正常不过。
“是这本回忆录上写的。”审神者略微抬起了正摊开在她腿上的书,向他展示了一下书的封面。
《东京都厅的……
书抬起的时间太短,山姥切国广还没看清后半部分书名,但他并不在意。他更在意的是:“我记得你在我面前说过,类似于‘我容不下伯仲的存在’之类的话。”
“嗯,这里确实也记录了。我生前一直对刀剑没什么兴趣,但是有人带我看过山姥切国广和本作长义的合展。这两振刀应该是我唯二亲眼见过的名刀。”
她已确认过,平野及其他皇室御物确实不认识生前的她,毕竟她并非他们的前主。她只是听说过宫内厅收藏着这些刀,并未真正见过或在它们面前有过什么特别的举动。
“另外,我希望你可以叫我‘国广’。‘山姥切’这个名字,应当指的是我的本歌。”
“好的。那我还有个问题,”审神者试图对上山姥切国广的目光,对方却已经低下了头,“你作为美术品的时候,每天会见到那么多观众,为什么能清楚地记得我做过什么?”
“是因为灵力吧。是被你的灵力唤醒,拥有人身之后慢慢回忆起来的。”
清光找到的这本回忆录对审神者很有用。佐藤八千代,如她记忆中的那样,从保镖一直她的挚友。这本有用的细节很多的回忆录里,关于这件事是这样记录的:
某天我在保养佩刀时,理香在旁边笑眯眯地问我:“如果我切腹的话,八千代会帮我介错吗?”
疯子。工作到疯了吧。
在她卸任之后,我终于能完全以朋友的身份带她做更多的事了,她也该好好散散心了,但她自己哪里都不愿意去。第一个月,我邀请她去看一场名为伯仲璨然的展览。她对刀剑完全不了解,那是我感兴趣的东西。正因如此,她才不会拒绝,一定会迁就我。
“是国广打造的杰作和本作长义的合展,上一次它们在一起在足利展出还是令和七年,那时候我们都还没出生呢。几十年一次的这样珍贵的机会,我就想着一定要和理香一起去呀。”虽然我知道这些字组合在一起理香肯定听不懂,但我就是说着这样的理由,几乎是强迫着把她拉上了新干线。那真的是两振非常漂亮的刀,如果这不是我与理香的回忆录的话,我大概会花整整两页来赞美它们。但看到理香还是在想其他的事的样子,我知道我得做点什么。
“理香,山姥切国广和本作长义,你觉得哪振更漂亮?”
“嗯?抱歉,我觉得它们没什么差别。”
她真的有在好好看刃纹和刀铭吗,简直是暴殄天物啊。不过我也只是在心里稍微抱怨一下,毕竟是我非要带她来的,又不能怪她。还是想想她擅长的领域的话题吧。
“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和理香一起被称为‘伯仲’呢?”她本来就是个很出色的人,这样说也不会被发现我是在暗暗夸她吧。
她低垂眼睛,好像慎重地思考了一下。
“如果有人能和我并称伯仲的话,我大概会想办法不择手段地除掉吧。本来我就不是好人,如果有两个的话,就太危险了,不管是对我自己还是对其他人来说。所以不会存在与我伯仲之间的人的。”
她一副认真的表情说着这些话。
“啊,八千代,我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战斗着的呢。就算不是‘伯仲’,我们之间也应该是像太刀和打刀那样的区别。”
这家伙竟然还想着照顾我的情绪吗。
“你知道太刀和打刀的区别?”我毫不掩饰我的怀疑。
“既然叫不同的名字,应该是有区别的吧。要八千代告诉我,我才知道噢。”她一如往常地狡猾。
就是这样的时刻,再多一点吧。让我足够留住你。
山姥切国广看完之后意识到,自己回忆起的事,在这本回忆录里有更清晰、更详细的记载。这让他感到一阵挫败,觉得自己实在是是多此一举,为什么要特意来说这件书中已有记录的事呢?
金发打刀开始内耗,白色的兜帽布被他不自觉地在手中绞紧,快把自己缩成饭团了。
“不说这个了,我要去练挥刀了。”审神者看了一眼时钟,把书放回架子。
“我也去。我陪你对练吧。”
“好。”
满级的打刀山姥切国广,审神者还不太能打得过。
这振刚刚还是白布饭团的打刀在手合时,招式明明就十分锐利漂亮,那种认真的姿态从他碧绿的眼睛中透出,交锋之间,便能感受得到这副人身里流动的是温热奔腾的血液。
不过披着布的杰作还是震惊于对练五场之后,审神者完全不休息,拉着他回天守阁并且说着“回办公室坐着不就是休息了吗”这件事。
当一次近侍才能知道审神者经常在天守阁里不出来时是什么样的工作节奏。
每天固定的出去闲聊半小时,也是近期为了多接触一些与回忆有关的契机才加上的,这段时间里近侍才能摸鱼。其实她在这里的时候当然也允许休息,但是哪有刀剑在主君还在笔耕不辍的时候自己能心安理得休息的呢(只有少数吧)。
“真的不用多休息一会吗?”国广对擦着汗的审神者说。
“不用。不如说是我不喜欢停下来吧。”
审神者在拿到回忆录后,其实是直接翻到最后去看自己是如何死去的,这是她最好奇的事。目前的记忆和回忆录的记载都指向寿终正寝。前面的内容读起来大多正常,她也顺利地借此想起了许多往事,但越读到后面,不对劲的感觉就越发清晰。
在回忆录的接近结尾处有这样的一个片段:
她究竟有什么一定要离开的理由呢?
理香卸任之前为我的去向奔走了一番。从她的保镖到防卫省的转职,她一定费了很大工夫。转职手续还在推进时,我们有了很多的时间,我带她去了很多的地方,她也任我安排。
从名古屋的德美回来的一个月里,我一直在搜肠刮肚地想一些应该和她一起做的事。之前我调查到她其实是在修道院长大的,所以我想,或许宗教也不失为一种指望吧。最重要的是他们有那样的教义存在。在人做不到的范畴,神总能把她留住了吧。
石像眉眼低垂,是一个神色悲戚的女神。
她在圣母苦相石像面前十指交叠。圣母苦相,也叫圣母怜子,这个名号是她告诉我的,不然我绝对不知道也不会记。
小时候的理香也是这样在神像前祈愿的吗?真想抱抱那个小不点的她啊,这样的话,会不会现在能抚慰到她的就不是神,而是我了呢?当时我这样想着。可惜没有如果啊,只要有什么能救她,就太好了。
“理香,你一定要去天堂啊。”我和她分别时这样说。
她是用怎样的眼神看我的呢,我不太记得了。
她再次成为修女,隐姓埋名在某个修道院里生活下来了。一直到她生命的最后。
太奇怪了。
在当事人审神者本人看来,回忆录更后面的部分,作者八千代所记录的她们之间的通信和日常琐事,都带着一种虚浮感,完全无法唤醒她现在的任何记忆。
首先,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绝不会有如此明显的自毁倾向。作者的姓氏“佐藤”应该是她的夫姓,而自己对她结婚的事毫无印象。更奇怪的是,她万分确定自己从来、完全是不信神的。矛盾之处太多了。老死的结局,以及这些记述与自己记忆的偏差……是在见过了那两振刀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尚未想起的事吗?
国广能记起的关联就是这些了。那么,另一振刀呢?如果能够得到那振本作长义,会不会能想起更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