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要迟到了！”周翳猛地从床上坐直，一阵眩晕后她喃喃地又倒了回去，“我现在是个无业游民，不用上班了。”


    几束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漏下，连同窗外忽高忽低的说话声也一同传到屋内。


    平静的被子忽然向里拱起一条，才消下去又向外拱起，终于一只手率先伸到枕头上。被子被甩到床里，顶着鸡窝头的周翳扯着嗓子喊：“臭猫？臭猫！”


    回答她的只有下水管道冲水的声音。


    脚尖踩到布条，捡起来正是包扎伤口的纱布。窗帘微动，光束里的灰尘起起伏伏，周翳快步跑去阳台，一把将窗帘拉开：“哈，找到你了！”


    窗帘后却空无一物，周翳不甘心，蹲在地板上，脸几乎都要贴在地上还要往洗衣机下看。没看到一根猫毛，只看到一叠纸在落了灰的地上，眯着眼睛看了一会才犹豫地伸出手。


    沾满灰尘的手指高举着10张粉色钞票，窗外阳光正好，手指在钱上弹了弹：“臭猫不在就不在，有钱就好。”


    “噔噔噔”，周翳小跑回床边，打开手机疑惑地挠头：“欸，这几家公司我没投过啊。”


    “售前工程师？项目经理？我？我睡着了也太敢投了吧。”她张大的嘴巴还没合上，招聘软件又发来提醒，竟然有HR主动给她打招呼。


    手指飞快地回复，等约好三家公司面试，周翳把手机捧在胸口快乐地在客厅转圈。


    天哪，我这匹千里马终于被伯乐相中了吗？


    乔秘书在客厅一圈一圈地转，满脸不可置信：“怎么会，学长他......”


    江昼目光沉沉，乔秘书立马闭上嘴巴。


    陶医生疑惑：“怎么，小江总身体上有异常情况？”


    江昼摇头：“没有。”


    刚离开医院，电话就响起，乔秘书在后视镜看到江昼把电脑放下，不由得也坐直了身体。


    “爷爷，我没事，就是例行检查而已。”手指在电脑上敲击，眼睛却看向窗外。


    一颗青梨被竹竿打落。那是梨树上唯一一颗。


    手指重重敲下，震得他指尖发麻，他不会成为被打落的青梨。


    江行孤放心，挂电话之前却想起一件事：“你在江城，陆家那小子怎么说去临城分公司找你？”


    “应该是随口说的吧。”


    “果然，明知会戳破还是拿你当借口，这孩子也太傻气了。”


    挂断电话，一辆跑车伴随着发动机的轰炸声绝尘而去，轰鸣声瞬间把江昼带回昨晚。


    雨夜，江昼一眼就认出远处黄色的跑车是陆子衿的。拖着虚弱的身体爬到马路上，他想，以子衿的个性应该会停下。


    直到跑车的底盘从他头顶加速擦过，混着汽油的风和耳边的轰鸣依然那么真实。


    “学长，到公司了。”眼见快到会议时间，乔秘书不得不提醒。


    江昼回神，车外已是车库。


    两人才到达公司，骚乱和窃窃私语声就飘到门口。


    “嗯哼！”乔秘书握拳咳嗽。


    向日葵一样转向某个工位的员工们纷纷缩回脖子，只剩下工位上拉扯的两人。


    公司安静得只听见皮鞋的脚步声，每经过一排工位，员工就深深低下头，大气不敢出。


    “江总。”江昼点头，HR便站到江昼身后。


    “江总，我哪里做的不好可以改，能不能不要开除我？”男人想要走近，乔秘书一把挡在江昼身前，他只好结结巴巴道，“自从，自从进Synapse，我每天都，都努力工作，从没出过错。”


    乔秘书冷声打断：“不用说了，让你自己走是给你机会，要是开除你知道业内不会再要你的。”


    男子脸上疑惑，慌忙道：“我，我没做对不起公司的事情，是不是有误会，我可以解释的。”


    “你喜欢登山？”


    江昼冷不丁开口，男子忙拿起桌上的相框点头：“还，还行吧，也就偶尔爬一下，但是不影响工作。”


    相框里男人站在挥舞着登山杖站在山顶，大笑的嘴里露出一颗虎牙，五官平淡的脸却因此终于有了记忆点。


    男人朝江昼露出腼腆的笑，虎牙没了昨晚的锋利光芒，很难想象他竟有那样疯狂的一面。


    “不多吗，登山杖看上去磨损很严重。”江昼看向座位后的登山杖，登山杖底端有着不少划痕。提到这个，果然从他的刘海下看到眼神闪烁。


    垂在身侧的指尖颤抖，眼神在江昼一如既往冷淡的脸上游移，心里闪过很多念头。终于他还是张开嘴：“可能我登山技术太差......”


    “也包括射箭技术吗？”


    “射杀猫的时候可不像现在吞吞吐吐。”江昼的话打破了男人最后一丝侥幸。


    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到放在椅子上的背包，金属的碰撞声吓得他嘴唇一白，哆哆嗦嗦竟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沉默中，终究是颓唐地垂下头。


    回到办公室，乔秘书依旧愤愤不平：“看着不起眼，私底下竟是个虐猫的变态，让他主动离职真是便宜他了！”


    “他还想拿赔偿，想都别想。”江昼静静看着乔秘书，他立马汇报：“哦，我已经跟保安说我最近在养猫，让他别巡查了，下回您在公司走动也没事。本来就是公司的人以为您不喜欢宠物，保安也是怕丢了工作。”


    江昼仍不说话，乔秘书被看得心里发麻，犹豫地开口：“还有......”


    电光火石间，他知道了。


    “还有周小姐今天去面试了。”乔秘书拿出手机递给江昼，“因为您说了不要出面帮助，所以这是让HR从侧面了解的情况，可能不太详细。”


    一眼就看完了周翳的面试结果，江昼却眉眼都没动，只说了句：“知道了。”


    关上门，乔秘书握拳，不愧是学长，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太值得我学习了！


    但他万万想不到他心目中喜怒不形于色的江昼，才从窗户溜回周翳家，就被周翳气得跳脚。


    “看折棒，学折棒，大家好我是......”手机传来熟悉的声音，周翳斜躺在沙发上吃黄瓜。除了“嘎吱嘎吱”的咀嚼声就是“哈哈哈哈”的放声大笑，小小的房间犹如菜场一样热闹。


    “喵！”江昼跳上茶几，对着周翳怒目而视。


    没应聘上竟然还躺在沙发上吃东西，一点羞耻心都没有！


    周翳的眼皮抬了抬又落回手机上：“哦，你来啦。”


    “啪！”手机摔在地上，爪子依旧举在空中。


    “要死啊你，我才换的手机屏幕。”周翳慌忙捡起手机，看到屏幕没事才松了口气，点开视频继续观看，“走开走开，今天心情不好，没空跟你闹了。”


    “啪！”手机再次摔在地上。


    周翳也不捡手机，抱胸看向江昼：“你想干嘛，我说了心情不好听不懂吗？”


    江昼跳下茶几，爪子在地上的简历上拍：“喵喵喵！”


    我给你改好的简历都能面试失败，你给我好好反省！


    “别给我看这个东西！”周翳面色一冷，捡起简历，下一秒简历就变成碎片，在江昼的眼前飘散进垃圾桶。


    “别这样看着我，一张没用的废纸而已，你想要我可以给你。”周翳随手从桌上抽出一张草稿纸仍在江昼面前。


    江昼看着纸上的字沉默不语，周翳却抬起他的脸不依不饶地问：“怎么，你不喜欢？同样都是废纸，为什么只喜欢那张呢？”


    “哦，面试官也都喜欢那张，可是我怎么知道那张该死的简历是谁改的！我连看都没看过那份简历，问的那些该死的问题，我怎么知道！”


    周翳恶狠狠咬了口黄瓜：“好，不问这些，你知道他们又问我什么吗？”


    “周小姐，请问你已婚吗？未婚，那是否有男朋友？”周翳故意掐着嗓子，脸上做出一副高傲的态度，“那您怎么保证能一直留在江城工作呢，我们公司需要比较稳定的人。”


    “不好意思周小姐，我们这个工作很辛苦的，女孩子还是不要做这行。”


    “抱歉抱歉抱歉！”周翳把地板踩得“咚咚”响，以至于楼下传来叫骂。


    “借房子的就是没素质！”


    周翳顿了两秒，脚无声地放下，可最后还是在空中挥拳：“既然不招女生，不想要外地人为什么一开始让我去面试呢？耍我很有意思吗？我坐车不要钱吗？”


    脸埋在手掌，眼泪从指缝中漏下，声音沉闷得像落在一口枯井里：“未婚未育的女人，外地女人就活该找不到工作吗？”


    江昼走过颓废的周翳，慢慢走回窗台，坐在车里的乔秘书一眼就看到他，忙放下手里的汉堡朝他挥手。


    “今天这么早就回去吗？”乔秘书小心地觑着后视镜，但是猫脸让他更难看懂江昼的想法，他只能胡乱猜测，“您不要对周小姐要求太高，她其实很努力了。”


    “周小姐从小镇走出来，高考成绩不算好但也不差，只是当时专业没选好。即便周小姐不擅长工科，但她在校时各门课都是顺利通过的。只是像她这种专业的女生最后不是回老家考公就是去当老师了，周小姐要留在江城确实要辛苦一些。”


    江昼抬眼，那也是她自己选的路，要是努力不至于过成这样。


    乔秘书把周翳的基本信息递给江昼：“你看，周小姐也努力过，毕业后原本进了一家待遇不错的公司，只是才不到半年就因为恶意竞争倒闭了。没了应届生的身份，工作经历又有限，她最后才进那家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