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做咨询。


    这个理由非常地充分。


    对于夏岳峰来说，就和他平时和家人说“我有案子”一样。


    当这句话出现的时候，再多的理由都不能够阻止这个男人去履行自己的职责了。


    看着南祝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的眼神，夏岳峰此刻有点奇妙的共鸣。


    他甚至还有点愧疚。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明天就要做咨询，那今天是不是要做一些本职工作来着，比如说收集资料之类的？


    结果现在被自己拉过来帮忙——虽然做的也是好事——但终究是给他加了计划之外的担子。


    夏岳峰下意识地指了指桌上的笔记本和笔：“这些东西如果下午弄不完的话，你带回去慢慢弄也行……”


    “今天下午就能够弄完。”南祝仁坚持道。


    夏岳峰和南祝仁对视，莫名其妙又有了共鸣。


    他知道这个时候除非出现晕倒或者猝死的情况，不然没有什么能够阻止这个男人工作的。


    “行，那我不干扰你了，你慢慢弄，有事情喊老孙就行。”


    夏岳峰转身欲走，就听见身后又传来“咚”的一声。


    回头，看到那个年轻人又睡过去了。


    不过夏岳峰现在明白这种睡眠是南祝仁独特的工作方式了。


    他轻手轻脚地踱步出去，关上门。


    “——等等，不对啊，这是我的办公室啊？！”


    ……


    清晨。


    小赵老师轻手轻脚地打开了自己办公室的大门。


    她的动作柔和至极，好像门后面摆着一个一碰就碎的瓷器，只要自己力气稍微大一点，带出来的风就会把它刮倒一般。


    “咔嚓。”


    但她的动作还是带出来了动静。


    房间里面的南祝仁抬头：“赵老师？”


    “早啊。”


    小赵老师笑了笑：“南老师，在准备咨询吗？”


    南祝仁点头。


    今天早上徐鹏程的咨询也在学校的咨询室中进行。


    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就说过，在徐鹏程的坠楼事件中，南祝仁伤得比徐鹏程重。


    结果南祝仁当天出院，还在学校里面忙了好几天。


    理论上徐鹏程也早就该回学校了才对。


    但是因为学生身份的特殊性以及其他方方面面的考虑，徐鹏程还是被安排在医院里面多住了两天作为观察。


    出院之后，学校方面还格外给徐鹏程放了几天假。


    直到今天才让他回来。


    于是南祝仁就把对徐鹏程的咨询安排在了今天。


    “那我也准备一下。”小赵老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如此道。


    南祝仁端坐在咨询室的单人沙发上，脑子里面开始回顾自己给徐鹏程制定的咨询计划。


    时间很快到了和徐鹏程提前约定的时间。


    咚咚咚——


    “进。”南祝仁高声道。


    同时心里高兴，这一回没有出现来访者不来咨询的情况。


    徐鹏程现在也是由卫健委委托的“心理干预项目”，而不是自发过来找南祝仁求助的案例。


    情况和李铭辰类似。


    这种情况下的学生，对于来找南祝仁做咨询总是会有排斥感的。


    不来也不是没可能。


    好在这回没有发生这种情况。


    南祝仁嘴角不由微微翘起。


    然而下一秒，看着走进来的徐鹏程，南祝仁的笑容猛然收敛了一下。


    ……


    【身体僵硬。】


    【肩部随着呼吸起伏，用的不是自然的腹部呼吸。】


    【脸颊很红。】


    南祝仁重新拉扯出亲和的笑容来。


    “请坐。”


    徐鹏程闻言照做。


    【手置于膝盖。】


    【眼光游离，没有对视。】


    【相当紧张。】


    甚至比上次还要紧张。


    徐鹏程的这个反应让和南祝仁一开始预料的有些差距。


    在南祝仁原本的设想中，王蕊离开，学生们有了新的训练环境，理论上徐鹏程展现出来的应该是要比上一次更加放松才对。


    【不对，我有些想当然了……其他人是都更加放松了才对，但是徐鹏程不一样。】


    【他没有参与进这个事情中，而且不了解其中的细节，所以会展现出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反应。】


    同时，南祝仁的心中还有一个猜想。


    那就是徐鹏程的问题可能还有更加深层次的刺扎在心里，没有被自己挖掘出来。


    而这个深层次的刺，经过这几天的变化，反而扎得更深了。


    南祝仁心中思维碰撞着。


    利用这短短几秒收集到的信息，调整着自己的咨询方案。


    而南祝仁在脑子里面想了这么多，现实中不过才过去两三个呼吸的时间。


    “老师好。”


    听到徐鹏程的招呼，南祝仁下意识地回道：“你好啊鹏程，又见面了。”


    咨询师本能地开始梳理谈话节奏：“距离我们上次见面过去一周多了，这段时间里面也发生了很多事情。”


    徐鹏程抬头和南祝仁对视了一下：“我还没谢谢老师，那天我从楼上摔下去的时候，如果没有您接着，那我真的不敢想会怎么样……我爸妈知道之后一直想要见见您，请您吃饭……”


    “没关系，我也很高兴你没事。”


    南祝仁笑着摆摆手，他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延展太多，而是及时把话题拉了回来。


    “你是刚刚回学校吧。最近学校发生了很多事情，你有去了解吗？”


    南祝仁第一步要知道徐鹏程如今变化的原因。


    徐鹏程缓缓点头。


    南祝仁的问题是一个开放式的问题。


    面对这种开放式的问题，来访者有无数个解答的方向。


    眼前的对话以及眼前的来访者，没有用假动作来迷惑南祝仁的动机。


    因此接下来徐鹏程说出来的东西，一般就是他这段时间来最关切的事情。


    同时，也极有可能是造成徐鹏程如今变化的原因。


    果然，听到南祝仁的问题后。


    徐鹏程低下头：“我知道，王教练她好像……出了事。以后大家都要换教练了。”


    【眉角下拉。】


    【咬牙。】


    【双手绞在一起。】


    【这种感觉是……愧疚？】


    徐鹏程在因为王蕊离开而感到愧疚？


    南祝仁凝了凝眼神。


    他重复了一下徐鹏程的话。


    “你知道王蕊……老师出了事情。”


    徐鹏程点了点头。


    “同时也知道大家因此要换教练了。”


    徐鹏程又点了点头。


    南祝仁把徐鹏程的一句话拆解成两句话。


    也因此知道，徐鹏程【愧疚】，指向的是后半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