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研究生是比较喜欢谈论研究室之外的话题的。


    谈论这个话题倒不是真的想要怎么样，而是在枯燥、大压力的生活中，总是需要一些能够转移注意力的东西。


    尤其还是实验收数据这么机械、枯燥、乏味的工作。


    就好像医生们在手术室里面用手术刀切肉切得血刺呼啦的时候，会喜欢讲荤段子，这并不是说眼前马赛克级别的景象戳中了医生们的星癖，让他们产生了其他联想。


    只是调剂气氛罢了，这种时候便是手术室上躺着全裸的美女，医生们切肉的手也不会抖一下。


    同理，虽然现在聊得正欢，但实验室里面如果真的来了迪幂孟扎级别的美女学妹，男研究生们最终也是不会怎么样的；毕竟在实验室里面，最能够吸引他们注意力的，还是实验数据。


    除非那个迪幂孟扎学妹提供了非常完美的实验数据，那就另算。


    黄鑫现在就非常需要调剂一下自己的情绪状态。


    面对师弟的问题，他想了想，回答道：“那个学妹的声音怎么说呢……就是，很适合去做心理咨询的声音，你能理解吗？”


    “甚至听着那样的声音，我感觉做实验都更有劲了。”


    大鼻子师弟抽了抽大鼻子，一下子就明白了。


    “学妹名字叫啥？”


    黄鑫翻看今天的日程表：“我看看啊，叫——”


    很快找到了：“田楠。”


    大鼻子师弟认可地评价：“很好听的名字，不管是她的姓还是名，发音都很好听。”


    和黄鑫相比，大鼻子师弟的精神状况就不一样了。


    他早上没有去导师办公室挨训，最近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工作，因此精神可谓是相当的饱满。


    同时，与被实验、写稿摧残了几年的黄鑫不同，大鼻子师弟对于这些科研的相关工作，接触还不是很多，还没有产生相看两厌的心态。


    也是因此，大鼻子师弟对即将到来的一天中的第一个被试，格外期待。


    如果这个被试是一个声音好听的学妹，那就更期待了。


    黄鑫对了对表，道：“应该快来了。”


    咚咚咚——


    果不其然，门口很快就响起了敲门声。


    黄鑫对着大鼻子师弟递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


    大鼻子师弟非常主动地上去开门，一边走着，一边嘴里还在念叨着那个名字。


    “田楠，田楠……”


    “很好听的名字，不知道说话的声音会有多好听呢？”


    “田楠，田——南师兄？！”


    没有一丝丝防备地打开门。


    南祝仁的脸骤然出现在视野中。


    他在开门的第一时间就把脚插进门缝里，然后对着正惊骇地看着自己的大鼻子师弟拉了拉嘴角。


    “早上好，师弟。”


    ……


    黄鑫看着施施然推开实验室大门、越过瞪大了眼睛的大鼻子师弟、径直向自己走过来的南祝仁。


    一时间觉得自己PTSD都快要被干出来了。


    上一次南祝仁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对自己用了微表情测谎的精神暴击，连哄带骗地诈走了不少信息，事后还对自己施加了可怕的威胁。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竟然如此相像……


    【不对，上一次这家伙是卡着实验被试走的点，强行挤进来的。】


    【这一次他直接伪装成实验被试了，更过分！】


    【还伪装成学妹！！】


    这一瞬间，黄鑫觉得心里有磅礴的怒气在酝酿。


    但这种心态也给了黄鑫一种熟悉感，因为之前他上一次见到南祝仁的时候，第一反应貌似也是都这样。


    下场呢？


    ……


    黄鑫突然觉得意兴阑珊起来。


    他身子往后一倒，就瘫进了为来访者准备的人体工学椅里面。


    “是祝仁啊……你又来干嘛？”


    出口的称呼居然有些熟稔。


    南祝仁礼尚往来地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拉过另外一张椅子坐在黄鑫面前。


    “既然我们已经很熟，那我就直接问了。”


    这个“很熟”，指的是南祝仁早就已经建立了黄鑫相关的表情情绪基准线，可以直接上微表情测谎。


    黄鑫不知道明不明白这个意思，但他居然还能够有气无力地回应：


    “我们早就已经很熟了好吧，以前一起在课题组的时候还一起做实验……你怎么搞得跟刚认识我没多久一样？”


    这熟稔的语气，叙旧一样的开场话题，乍一听似乎还有点和谐。


    如果忽略掉现在这两人的实际状态的话。


    南祝仁直视着黄鑫，直入正题：“首先。你应该知道我前几天干的事情了吧？我直接去了‘刘林心理诊所’。”


    黄鑫回答得意兴阑珊：“当然，这么大的事情谁不知道……”


    南祝仁收集着对方脸上的信息：“很好——真话。我在那里做的事情影响到了你？”


    “看看我的样子，你说呢——”


    南祝仁点头：“看样子是有的——林笠霖是不是有篡改档案？”


    “有啊，当然有。”


    “让你改？”


    “是啊。本来这种级别的事情我是参与不了的，但老师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做档案，肯定要尽可能多的人，所以就把我拉上了……”


    黄鑫每一次回答的居然都是真话。


    除此之外，他居然还开始进入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状态。


    话语中还开始透露了不少额外信息。


    南祝仁有些惊讶，这让他的问话顺利不少。


    但这种状态如果要细究的话，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


    心理学人都是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心理防御和保护机制的。


    上一次南祝仁过来的时候，攻势凶猛，穷追猛打；哪怕这样，黄鑫也多次在精神即将崩溃的时候开启了近乎熔断一样的防御，多次进行了隐瞒、示弱、“用小秘密隐瞒大秘密”的伪装。


    当然，这些防御最后全部被摧毁。


    也因此给黄鑫造成了更大的心理伤害。


    从这个角度来讲，黄鑫现在的配合，很可能是自我的心理防御和保护机制以另外一个方向开始运行了。


    只能说，喜欢反抗的人一旦被驯服，那他就会配合到让人吃惊……


    ……


    而黄鑫回答出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南祝仁心里也开始暗暗喝彩。


    当初去刘林心理诊所的时候，南祝仁是期望能够一口气获得李明路和陈捷两人的关键资料的。


    但结果是只获得了李明路的一部分药单，具体情况未知；事后证明药单没什么问题。


    而陈捷，更是连情况、带药单，什么能够用的信息都没有。


    其实，当知道陈捷的资料被记录在某个林笠霖本人才收藏的所谓“账本”里面的时候，南祝仁第一时间就开始思考谁会知道“账本”的所在。


    黄鑫会知道吗——应该是不可能的。


    因为黄鑫自己也说了，他平时的参与度很低，林笠霖原本都不打算让黄鑫参与进心理诊所的工作。


    而总账这种连诊所咨询师们都碰不了的东西，黄鑫一个研究生，就更加碰不了了。


    但，万事无绝对。


    有没有可能，让自己现在最容易接触的人——也就是黄鑫——接触到他本来接触不到的东西呢？


    就像黄鑫说的那样：“本来这种级别的事情我是参与不了的，但老师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做档案，肯定要尽可能多的人，所以就把我拉上了。”


    这是南祝仁之前去刘林心理诊所闹了一闹的成果。


    虽然算是无心栽柳。


    【但——便是所谓的“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