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13岁，住在西城四合院旁边的小房子。他们都说，到宫里办差就可以衣食无忧了。


    这西城四合院的小区以前是皇城脚下的官邸，住的都是达官贵人，现在住的可是新一代的达官贵人。当然包括我，可以说是衣食无忧了。


    "要是能进去才行！进去了才是衣食无忧。"叔叔今天话不多，他走在我前面，走的有点慢，也没有跟刚才路过的大爷打招呼，他一直低着头，眼睛时不时瞄了我一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叔叔看起来四五十岁，他从来没告诉其他人他的年纪，也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他跟京城里大部分杂役一样，通常只有一个姓。年纪大了，姓前面会加个老字。"今天起你叫福子。" 我们走到了拐角处，叔叔突然在一个水洼前面停了下来。他把我抱起来了，周围是牛奶味道，旁边的暖气也开了。"要洗澡了哦。Kitty"他轻轻地把我放在雪白毛毯上，旁边是三种沐浴乳的瓶子，棉质毛巾和软毛刷。我很讨厌这个名字，这是女人的名字。水很热，浴室冒着热气，我被放在水中，已经快半个月没洗澡了，身上消毒液的气味好像已经消失了，现在都是柑橘和柠檬的香味。我在水雾中看到了一双手带着闪亮的戒指和首饰，用干净的毛巾在我身上轻轻按摩。


    "洗干净啦？洗干净再来！"前面的男人气冲冲地打量着我。我光着脚，衣服上破了好几个洞，外面的棉袄遮住了里面的棉线，这是叔叔今天早上给我套上的。但还是很冷，一直忍不住打着哆嗦。太冷的话这胡同的臭味倒不太能闻得到了，只能看到污水在路边形成一个个水洼。在倒影里的叔叔猫着腰，陪着笑脸跟拐角站着的男人说，李大哥，过几天宫里面选人，帮帮忙吧！说着把一个信封塞进了那男人怀里。"你猜多少？不对。哈哈才两千五！我也觉得划算。"他一边拿着手机一边把我的浴盆和沐浴露收拾好。抽风打开了，浴室的水雾也随即消失了。我摩挲着在暖风下而变得干爽的毛毯。"嗯，包括全面检查的，麻醉师很有经验，规范又省事。他现在可听话呢，温顺了很多，又不会乱跑。这一刀可以永绝后患，它可要感谢我的。"


    "快！谢谢李大哥！"叔叔推了我一把，说着把其他的礼物一齐奉上，有酒有粮食，还有那只昨天才买回来的骟鸡，是我在市集跑腿了整整一个月赚来的，比一般的公鸡都要贵。"挨过一刀的，可谓声价百倍了，选那边的，这边活的还要贵一点。"当时卖鸡的老姐向我要喝着，好像知道我过几天也要跟这畜生一样挨一刀。他们总能这样，把人当成了畜生，再把畜生当做人。叔叔的脸熟练地堆着笑，不过大家都看得太多了，他每天都是这样的卑躬屈膝，无论是他本人还是其他人都已经习惯了。"刀不够锋利的话要挨苦头的。"那男人慢悠悠地瞄了我一眼，一边掂量着信封里面的银子和礼物。"谢谢李大哥。" 我很听话，可惜因为太冷声音不大，牙齿也打着哆嗦。"可千万不能冷着" 他把我放在了暖风机前，又用软毛刷子小心地刷着我的头。佣人姐姐从衣柜里拿出几套C牌的衣服问我"小可爱，喜欢哪件呀？"我轻轻抓了一下粉红色的那套。这牌子可是她一个月的工资都买不起的呢。"它不能穿这个，会舔到伤口，容易感染。看你做事真不靠谱，还不如门口的Billy！做了手术就能省事啦？看你打的算盘，完全不管我家宝贝的死活，它已经半个月没洗澡了，还饿着呢！"Billy是看门口的那只疯狗，当然，它也是有专门的饲养员的。" Kitty，来，这是新买的衣服。很快就有吃的了。"


    "这口粮不够。"李大哥把装着白米的袋子解开，称了一下。"回去拿够了再来！"他突然推了我一把，我一个踉跄，脚踩到了污水里，本来僵硬的脚板突然开始刺痛起来。中间人说着要7天的口粮，这里的白米已经不止了。不过现在入宫办事可是热馍馍，一大批城外的穷人因为吃不上饭，都赶趟着要把自己最不喜欢的孩子送进去，至少能讨个温饱。这个李大哥每天都接待不少生意，不能得罪。可是，我们能拿出手的就这么多粮食了。我颤抖着看着叔叔，希望他能摆平。"宝贝再忍一忍，现在只能吃这些，吃一点再给你买好吃的。"我面前铺开了五个精致的小碗。里面有我喜欢的小鱼，新鲜的鹿肉，高汤罐头还有虾子。他先把食物都拍了下来，传给了我的营养师。那人我只见过两次，对上一次在给我们推广这种鱼油胶囊，能使毛色更亮，还有植物纤维的保健品。他把我的午餐整理好，然后对着话筒开始语音。


    "你看，这样可以么？"叔叔陪着笑把两串银子搁在酒坛子旁。"时间这么赶我们一时三刻也拿不出粮食来，你看，福子这么乖巧，将来一定可以混出个名堂，到时候再孝敬您。"这是叔叔第一次称赞我乖巧，他平时只会骂我老给他添乱，浪费粮食。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十三年前他在城墙脚下捡来的我，之后就一直想把我卖掉。李大哥瞄了一下银子，看起来还是不太满意，但向我招了一下手。


    “来，跟我来这边。“午餐过后佣人姐姐会陪我逛一下外面的小花园。说是小花园，其实也要走上好一段时间才能逛完，游乐场新装了爬架，树林后面还有小水池。我不需要陪伴，独自玩耍其实也非常舒适。不过佣人姐姐好像也没什么任务了。毕竟，她的工作是宠物饲养员，每天需要照顾我的起居，我就是她的主子。也是她建议我去做的手术。一个能使我变得温顺听话又不会惊扰到其他人的手术。她前几天跟我说: 医生经验很丰富，会有麻醉，不会痛的。


    “不会痛？你想得美~”李大哥把我们带到一列平房前面，同行还有好几个跟我年纪相仿的小孩，他们的棉袄比我的还差一些。有个小矮子已经冷得说不出话来，打着寒颤地问李大哥，会不会痛。李大哥把我们分配到不同的房间，我们将要在这里住三天，不能吃任何东西。小矮子跟我分到了同一间房，我看着他偷偷塞给李大哥一串银子。他跟我说中间人叫他留几个银子给主刀的大哥，他会换一把更锋利的刀。"保活是一个价，不保活是另一个价。""那我算是保活不保？"小矮子干咳了一下，"这里李大哥说了算，你要给他钱才能保活。"他衣服很少，不过房间烤的很热，李大哥说蚕房不能吹风，也不能乱跑。


    "诶！别跑远啦！小心别掉池里了！"


    "喂你快停下来！"小矮子冲着我喊。


    我一跃而起，跨过围栏，光着脚踩到了枯枝败叶上，发出窸窣的声音。


    面前的小池塘泛着涟漪，倒影出我白色的影子。


    "全白，我，我不要全白。"我一边喘着气，一边用力拍着前厅的窗棂。在屋里的李大哥正喝着其他人送来的酒，还有敬事房的方公公，他们同时望向我。"我，想，想，想保活的。"李大哥生气地冲我骂到:" 滚出去！不要在主子面前丢人！"


    "哎呀，我的主子又闹脾气啦？"佣人姐姐笑盈盈地把我抱起来，轻轻拍了拍我的头，然后把我放进宠物车里。在一离开摄像头监控的小径时，她突然用非常难听的粗话骂了起来。佣人姐姐们经常这样，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就会骂我是畜生，在没人看见的时候，她就把自己变成了主子。黑暗里，她的手在车里突然用力卡着我的脖子，快把骨头弄断了，我哑叫一声，用力抓了回去。"哎哟！"她缩回了手。


    现在要把手缩回去已经太迟了，我的四肢被捆在木板上，像极了砧板上的肉。饿了三天，浑身使不出力气。小矮子排在我后面，这时在屋外打着哆嗦。我听到了铁链还有磨刀的声音，还有一个做文书的在我耳边念着那些已经写好的文字，好像是一段经文一般。最后用我的手指沾了印泥，按在了落款处。我一眼都没看到上面写的内容，我的眼睛也被蒙住了。


    眼前一黑，我被抬了起来，很快就失去了温度。佣人姐姐把我的尸体埋在了小花园的树下。十五分钟前她把我摔到了地上，二十分钟前她抱着我走过了马路对面没有看视频监控的角落，二十五分钟前她戴起了手套，把我从宠物车里捞起来。二十七分钟前，她用力捏住我的脖领。


    一阵剧烈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