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乌鸦观望着剧场里逐渐高涨的火焰，振翅飞远，越过繁华的街道，来到一个幽暗僻静的地方。


    那是一座城堡。


    古老幽暗的城堡里，一个格格不入的老式电视机发出滋哇的响声，满屏雪花。


    “嗞——嗞——嗞——”


    城堡的主人悠闲地靠在酒红色的丝绒沙发上，半长不短的头发微微翘起，穿着一身家居服，左手随意地拿着一个盛有红酒的高脚杯。


    而他右手边，坐着一个戴黑白面具、惴惴不安的客人，竟是鹿明明。


    主人轻轻抿了一口，手轻轻摸了鹿明明的耳垂。


    “别担心你的朋友们……等一会儿，你就能看到他们活蹦乱跳的样子了。”


    他意味不明地勾起唇，此刻，电视机啪的一声响，雪花消失，清晰的画面终于呈现在二人眼前。


    *


    “啊！啊！”


    尖叫的人是小丑，他本来被傅言打晕，可人倒在架子附近，很快被火焰烧穿了裤子，自然一下就醒了。


    路星晨体内的药物即将完全褪去，在此之前还得承受一段时间尖锐的疼痛。他捂着头，紧紧咬着后槽牙一声不吭。


    外面的观众看不到具体情况，只见到光芒忽明忽暗，以为是新的舞台效果。


    傅言担忧地看了路星晨一眼，转过头来狠狠踢了一脚小丑刚刚灭火的红屁股。现在这样的情况，也只能先抛下剧情不管，逃离现场。


    “现在带我们出去，不然……”


    他手上还拷着，动作别扭地拿起一根钢棍，两手抓着捏弯，折了一个完美的九十度。


    小丑吓得一蹦，帽子掉在地上，露出自己完美光亮的大秃头。


    “好好好我马上！”


    然而小丑腰间的对讲机突然哔哔响起。


    对讲机另一头的人语速较慢，似乎很是悠闲：“把他们带到地下入口，送到城堡。你送来的客人我很满意，现在客人担心他的朋友，麻烦你了。”


    那人的语调很是礼貌，可小丑却吓得浑身发抖。


    “呵呵，你别害怕，”应该是听到了小丑战栗、牙齿发抖的声音，对面的人放软了语气：“我不会惩罚你的，今晚的演出，已经派了人去救场。你现在还是先送人回来。”


    对讲机不等小丑回答直接挂断，似乎很有信心，确信对面的人一定不会违抗他的命令。


    路星晨头痛欲裂，傅言半扶着他，看着小丑浑身发抖，五官扭曲哭得惨烈。眼泪顺着小丑的脸庞冲下劣质的燃料，花了一脸。


    “跟上我吧……嗝。”


    小丑哭着打了个嗝，拖着高大的身体在地板上摸索，找到暗扣，拉出一个一米见方的入口。


    “嗒嗒嗒嗒嗒嗒——”


    是机械伸展的声音，一条向下伸向黑暗的梯子也即刻出现。


    小丑率先伸出试探的脚，踩在第一个台阶上，示意傅言他们跟在后面。傅言不放心状态不好的路星晨，也出于些许打人的愧疚，问了系统。


    【能不能先把我手上的东西解开，好带他下去】


    【可以的，现在剧情强制结束，手铐不在剧情场景内，它身上“绝不会受到损伤”的规则已经不适用，现在只是一个普通道具】


    这次傅言稍一用力，手铐便当啷掉在地上。


    路星晨看到他的怪力，警惕地后退一步，却被他强制解了脚镣，立刻扔上背。


    “不。”


    “听话，我现在带你离开。”


    “不打？”


    “不打你。”


    路星晨在听到傅言的承诺后，居然真的趴在他背上乖乖不动。傅言诡异地生出了一种满足感和使命感，集中精神跟上了小丑。


    啊，智商只有三岁的路星晨真好！


    哄一哄就什么都听了。


    傅言压抑着隐秘的喜悦，路星晨虽然暂时什么都不懂，但发现身下的人似乎兴奋到竖起了一根呆毛。他偷偷伸手压了压。


    小丑走在前面，打开了随身的手电筒，也照不到路的尽头。


    他们连续下梯子，傅言有着血脉的加持，因而并不费力，小丑已经双腿发软，却也不敢说一句休息的话。


    终于在半个多小时后看到一个阵法。


    “走到那里面去，”小丑说，“从阵法就能到我的主人那里，他等着你们过去做客。”


    傅言回头看趴在他背上的路星晨，此刻正安安静静地闭着眼。


    他的药效已经解了，但是为了掩盖傅言翻车的事实，1130又启用催眠功能，让他睡上一段时间。


    走之前，傅言突然回头，问了小丑一句。


    “你家住哪儿？”


    小丑一愣，下意识回答了他的话。


    傅言点头，道：“好的，我回去会亲自找你好好算账。你搬家也没用，我会知道你在哪里。”


    小丑：不是吧！好小心眼的人！


    傅言没有理会小丑的叫唤，径直走入阵法当中。


    不过是晃眼的一个瞬间，他们就到了城堡外的大门前。


    天空黑压压一片，不是完全没有一点光，但层层叠叠的乌云挡住了月亮，只能看清周遭事物的轮廓；乌鸦在空中盘旋，放肆的向来客展示它难听的嗓音。大门上缠满了藤蔓，紧紧锁死进入的通路。


    一只蝙蝠翩翩然落在大门顶上中央，口吐人言，是婴孩的声音。


    “欢迎光临城堡。”


    孩童天真的语音落下，藤蔓自动放开了缠绕的手脚，不情不愿地迎接外来者。


    “……唔。”


    背上的人将要行来。


    【宿主，把路星晨放下来吧，我已经撤去了安眠效果，你和他解释一下情况。你放心，他不记得药效发挥期间的事】


    说完这句的1130立刻装死开溜。


    【喂！】


    傅言只得先把人靠着外墙放下，路星晨眨了眨眼，迷蒙一会儿，已经完全恢复意识。


    他清醒的第一反应，是撑起还有些虚弱的身体，做出防备姿态环顾四周，最后目光停在傅言脸上。


    “这是哪里？”他问。


    “一座城堡，”傅言引用了蝙蝠的话，紧接着道：“先进去，我会告诉你情况。”


    路星晨还有疑虑，但也和他并排走入城堡。


    他一边走，一边不经意地打量傅言，余光发现对方双瞳又变成了血红色，脸上还沾了一层灰蒙蒙的东西。


    一摸，自己脸上、衣服上也有相似的情况。


    路星晨有些经验，立刻想到了火灾，但也不能立刻下结论。


    更奇怪的是，身上还划了两道不痛但存在感很强的伤，就他感觉到的，应当是鞭伤。


    ……但是鞭打得过于温柔，很奇怪。还有脚踝，为什么会有被束缚了一段时间的感觉？


    “你说下情况。”


    他对傅言说，同时又呼唤系统。


    【1130，你最好诚实告诉我事情经过】


    【系统自动更新升级中......】


    傅言开启了生来最强的头脑风暴。


    他硬着头皮终于编好了谎，视线直直看向前方，不与路星晨目光交接：


    “第三个节目的时候，发生了一些意外。你和鹿明明瞬间消失，我首先找到了你，发现你被下了安眠药；然后逼问了小丑——就是送面具的那个，他也在你昏迷的现场，说小鹿，现在在另一个人手里。”


    他手一指：“就在这座城堡里面。”


    路星晨一怔立刻入戏。


    他双眼睁大，冷声道：“他有没有事！啧，到底是谁，要对他下手。”


    他着急地向前冲了几步，傅言赶快跟上。


    “现在一切都还不清楚，你冷静一下，”傅言嘴上说的轻巧，心里莫名有些幽怨，又道：“你堂堂一个掌握全球经济命脉的大少爷，毛毛躁躁，也是这么处理事的？”


    路星晨深吸一口气，收敛了外露的情绪，只在眼中透着三分真情实意的担忧。


    傅言忍不住和1130吐槽。


    【看吧人家才是真爱，我这算什么，而且他们都是这个世界的人，就让他们两个互相祸害不行吗？】


    【……】


    作为一个智能系统，它难得生出一丝怜悯。


    傅言什么都不知道，都怪路星晨装得太像了。


    两个宿主真是完全不一样的性格。


    它还没吃瓜感慨多久，路星晨那头的连环夺命call再次传来。


    【1130，怎么，你还没更新结束？】


    【没没没，宿主我马上！】


    1130告诉路星晨的事情经过和傅言说的大差不差，路星晨走着，心中仍有疑虑。


    他开始拿话试探傅言。


    “虽然你和我竞争明明，但这次的事，算我欠你一次。”


    傅言连忙道：“没事。那个小丑算什么，我没费什么功夫就带你出来了。”


    路星晨好奇道：“什么也没发生？小丑人高马大，他力气不会小。”


    傅言露出吸血鬼状态下的尖牙，得意尽在不言中。


    路星晨恍然，他几乎忘了这件事，道：“好吧，是我忘了。所以你没受什么伤？也没发生什么事？”


    傅言道：“没。我很快就带你出来了。”


    路星晨点点头，心下却一沉。


    傅言和1130八成串通起来骗他。


    他不打算追问其中的任何一个，有人防着东西不让他人知道的时候，是最警惕的。他有耐心，可以慢慢等这两个露出马脚。


    他们沿着大理石铺成的道路，一路进了城堡正门，走上旋转楼梯。


    终于在一个装饰精美但昏暗的正厅里，看到了主角受鹿明明。


    路星晨睁大双眼，不敢置信跟随在鹿明明身后那一位极为面熟讨厌的老熟人。


    ——傅铭宇。


    傅铭宇笑吟吟看着两位来者，放下他手中的高脚杯，悠然道：“欢迎二位到我的城堡做客。不要客气，随便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