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分出胜负了。”


    夏油杰的目光投向他们的方位。


    葛西阳菜沾满了尘土与树叶，狼狈的回避着目光。她右手搭在左臂上，一直维持着护在身前的动作。


    笹原麻友也沾满了尘土，期间小动作不断。不时抓挠着脸颊，偶尔换成手臂。脸上也过敏似得起了一排排的小疹子，但本人似乎并没发觉只留下细细的伤痕。


    灰原和七海走在前面，虽然是胜者，但动作并没有轻松。


    他们走在前面一大截，后者勉强才能追上。站定在众人所围成的小圈子前，又等了片刻两人才追上。


    “所以……是你给笹原前辈下了毒吗？”


    七海建人冷淡的问。


    家入硝子维持着伸出双臂的治疗姿势。笹原千寻躺在中心，看得出是靠着她的力量才能勉强维持。


    葛西阳菜抱起胳膊，将头一撇。


    “七海在和你说话，可以请你回答吗？”


    灰原雄少有的在一旁催促，一本正经的像换了个人。


    但她依旧避开不谈。


    最后是夏油杰开的口：“别人问话时不回答，恐怕不是大名家该有教养与规矩吧？”


    少女轻咬下唇，最后是麻友在旁边捅了捅，她才不大情愿的挤出嗓音。


    “……不行吗？交流会就是要全力以赴吧？再说我们家受笹原家‘照顾’，身上随时携带针对她们的药物也很正常吧？”


    “你！”


    听她丝毫没有反省还摆出一副高姿态，五条悟上前想要发作。夏油杰扶了一把好友的肩膀，将他压了回去。


    “我们管不着你们之间的恩怨，就算有，也是家族的事，跟笹原前辈无关。不觉得下手过重了吗？”


    他用目光将她们的视线引向笹原千寻的身上。


    “药物的事我又管不了。”


    葛西阳菜别开视线不去看她。


    “再说了，同样是针对笹原家女人的药物，麻友不就没事吗？”


    与摆出高姿态的葛西阳菜不同，笹原麻友一直都是那副没大没小，随意抓挠的样子。


    看起来毒物确实没对她造成太大的影响。


    “我可是知道的。”


    葛西阳菜眯起眼睛，看脏东西般，用冰冷裹挟着鄙夷与厌憎：“她体内的家伙很强。按理来说，这种程度的毒根本不可能伤到她，毕竟越强抵抗力越厉害吧？”


    目光冰冷投向地上，那沾着泥土的狼狈前辈。


    “现在却装出一副可怜样，假意受伤想借此用以博取同情……！笹原家的女人才是！死性不改！”


    “等一下等一下！”


    笹原麻友停止了抓挠，朝身侧的人喊：“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痒痒的，是因为那个吗？交流会开始前让我撒的粉末？！”


    她不可置信的握住好友的手腕。


    葛西阳菜有些狼狈的甩开她，没有去看。


    笹原麻友意识到什么猛抽了口凉气，她瞪大了眼，瞳孔渐渐缩小。


    “等等等等！阳菜，难道你让我撒的粉末是那个……！”


    葛西阳菜别过头，咬着下唇，脸色涨红又委屈。


    “又不会死！而且我不是叮嘱过你要躲到空中了吗？”


    “真的假的？！那个药粉？！阳菜，这次是你不好。”


    听着连好友都站在那一边，葛西阳菜如同被背叛般闪过震惊！


    “只是稍微克制她的行动而已！你不也同意了吗？！”


    “你在说什么啊！如果我知道是那种东西的话，说什么都不会用的！我怎么可能拿那种东西来害千寻姐啊！”


    “不是你说的！你们的家训……！”


    “就算那样，也不会拿来毒害千寻姐啊！那可是抓捕叛徒时才会用的药，因为药性猛烈平日里我们根本不可能碰到。弄不好会切断连接，有一瞬间变回普通人，真的会死的。”


    葛西阳菜猛抽了口凉气，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怎么会……”


    葛西阳菜的瞳子四下闪烁，像是要从那种情绪中挣脱出去，她急切的喊。


    “可你不是没事吗？！如果是那么厉害的药，那你肯定……！”


    “都说是抓叛徒的药了，肯定是对越厉害的效果越强啊！不然我这种级别的还用得着用药吗？千寻姐一个人就搞定了。”


    少女的喉咙倏然发紧，被人掐住了般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


    “这种事……我没听说过！”


    她仓皇的看向在场的每一位前辈，神色慌乱，声带里满是颤音。


    “我是、我是听说对她们家的女人有限制作用，所以才……！并没想杀死她啊！”


    在交流会上杀死了东京校区的前辈，这可不是一句开玩笑或者不小心就能解决的。


    弄不好，会被当作诅咒师当场处决！


    更严重的会引发两家更大的隔阂。


    葛西阳菜脚下发软，她惊恐的扫过每一个人，甚至自己的好友。但每个人的脸上都透着隐隐的怨色。


    “真的，我、我只是，想让她吃点苦头而已……！”


    能被那样用心、偏心的对待，所以才只想小小的报复一下！


    葛西阳菜眼底续满了泪水，声音里满是哭腔哽咽。


    夏油杰叹了口气：“所以，毒药到底被你们藏在哪里了？”


    只要找到毒药，或许……


    葛西阳菜握紧了裙摆，羞愧的低下头。


    “我让麻友撒到了空气里……”


    每说一个字，她的声音都要小一分。


    现在发出了一阵沉闷的叹息声。


    七海建人整理着情绪开口：“原来如此，如果是撒在空气里的话，逃到哪里都是没用的。”


    只要控制风向，就能让毒一直萦绕在场地周围无法消散。


    但这样，想要收集或者控制毒药的扩散就变得极为困难了。更别说整片森林连接着高专以及附近的街道和天空，一时半会儿逃不出去。就算逃离了这个范围，累计在体内的毒素也需要清理……


    就在事情急转直下时，夏油杰想到了什么：“你身上有解药吧？”


    一般来说，毒药和解药是同时出现的。


    不会有人只带着毒药，而不带解药吧？万一让其他人误食了怎么办？更不要说身边就有笹原家的女人，更要小心才对。


    “……”


    葛西阳菜意外的抿紧了唇。


    而那份沉默就是答案。


    “那就快点！”


    在一旁已经有些不耐烦的五条悟招手示意她行动，葛西阳菜却双手交叠紧握着。


    “就那么讨厌笹原家的女人吗？”


    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声音的来源。


    因反转术式才勉强说话的笹原千寻被硝子搀扶着勉强坐起，因剧痛而被汗水浸透的黑发黏着在脸上，双眼无神呆滞的凝望着，身体跟随喘息而起伏，断断续续，和咒力一起变得时有时无。


    “但是，是你误会了哦？葛西氏……当年你们家差点四分五裂，是族长同意的事。”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我可以告诉你哦？事情的真相。”


    没理会她震惊的表情，笹原千寻艰难的吐纳呼吸。


    “事情还要从加茂宪伦开始说起呢……”


    加茂宪伦，咒术界一个骇人听闻的名字。


    通过禁忌的手段制造出九相图，再受肉制造咒术师。


    以此为契机，咒术界也暗中掀起了这种风气。


    “那时有不少家族都效仿加茂宪伦，想让家族诞生咒术师，但是大都失败了。”


    要么变成奇形怪状的咒灵无法运作。


    要么暴走四处伤人。


    更有传闻，笹原家也是通过此法在百年前获得了咒力，虽然副作用极大，但总算是稳住了在咒术界的地位。


    成功的案例就在眼前，谁又不觊觎唾手可得的力量与权力呢？


    更不要说葛西家在历史上就颇具盛名，如果涉足了咒术界，必定如虎添翼。


    “因此当时有传言，葛西家也在做这个实验。”


    “这怎么可能！”


    “是真的哦。所以才会派出我们家的女人潜入调查。你也是知道的，我们家的女人非常擅长蛊惑人心，没有秘密能瞒得住我们。不久后，我们找到了罪证。”


    后续的情况不用说明也能想到。


    “拿到证据后，葛西家与我们家协商，让我们不要把事情张扬出去……同时私下处决了相关人员。”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葛西阳菜扭曲着脸朝她喊。自己的家族，怎么会作出如此不耻的事来？！


    “你难道不奇怪吗？”


    虽然每说一个字，笹原千寻就多虚弱一份，就连气息都只吐不进了，但气势却丝毫不输。


    “那样一个历史悠长的大名家族，为什么会突然近乎分裂？最后又迅速振作？不认为过于顺利了吗？”


    毕竟这么大的震荡，却在一年后迅速恢复。外界几乎没有察觉家族内部变动这件事。


    葛西阳菜哑然。她只当是家族雄厚所以才能幸免……！


    “……虽然很抱歉搅乱了你们家，但我们也只是授命做事而已。你们保全了颜面，我们收到了钱，可喜可贺不是吗？”


    笹原千寻忍着腹腔撕扯的剧痛微笑：“不信的话，你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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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慢慢查，但现在，可以交出解药了吧？真的很疼……”


    已经是拼命忍耐着不要再度吐出来了……


    交叠在胸前的手倏然落下，葛西阳菜落败一般合上双眼，狠狠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


    她摘下脖颈的项链，从里面取来一小包用生成纸包裹的粉末。


    灰原雄接过了纸片赶忙递给前辈。


    笹原千寻拆开生成纸，视线落在掌心那残留有余温的纸片上。


    “快吞下吧。”


    灰原担心的催促。


    在服下前，她笑着看了一眼家入硝子：“……虽然只是以防万一。但如果有什么，可能还要麻烦你。”


    家入硝子没能第一时间明白什么万一，但是下一个瞬间，她就明白了。


    服下药物的瞬间，被药物流经的所有位置，都在同一瞬间爆裂腐烂！血水就如雨水般喷洒下来！


    笹原千寻七窍流血，连喉咙都融化在空气里！毒药并没有因为“解药”而得到缓解，反而如烈火烹油般，将凝聚的毒一口气爆发出来！


    夏油杰最先反映过来，却不是意识到前辈的情况，而是……！


    “悟！”


    虹龙飞奔向葛西阳菜，在她身前一米处全身交叠紧紧编织成一面墙壁。


    几乎是勉强成壁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力量便狠戾撞击在虹龙的躯体之上！


    将它坚韧的身躯撞击到凹陷下去！


    虽然只有几毫秒，但夏油杰知道，要是自己没有更快一步，这一下就会落在一年级的身上。


    他起了杀心。


    “冷静点！”


    “我还不够冷静吗？！”


    从最初到现在，他忍耐的已经够多了！


    被强行救了一命的葛西阳菜几乎是瘫软在地上，她抱着头，嘴唇惨白着发颤。


    “对不起、可、这，怎么可能呢？！那确实是解药啊！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这真的是解药！我的家臣是这么说的！啊！”


    当葛西阳菜吐露出那个词时，她想起了什么，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加惨白！


    而夏油杰，说出了她想藏在心里的那句话：“被人利用了呢。”


    虽然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葛西阳菜无疑是被选中的炮灰。被用以针对笹原千寻。


    不过在考虑那些之前……


    夏油杰担心的看向好友。


    五条悟正咬紧牙关，墨镜后的蓝眸熊熊燃烧着烈焰。仿佛再踏过分毫，那镜片后的火焰便要喷薄而出焚尽一切！


    “五条……”


    过于虚弱的声音淹没在风里。


    但他还是回过头来。


    “……你来处理吧。”


    他负气的丢下夏油杰和身后的事物，转向那个躺在血迹里了的人。笹原千寻正抬着手，像是要摸索什么。


    五条悟走到她身侧蹲下，紧紧握着伸向自己的手。


    “我不要、紧……”


    “别说话……！”


    “真的，没事……”


    几乎是说完的瞬间，冥冥的乌鸦便飞落在他们眼前。一包有些陈旧的纸包从乌鸦颈部落下来。


    家入硝子眼底闪过惊喜：“是冥小姐！”


    交流会早在七海抓捕一年级的瞬间就已经结束。


    幕后监督的夜蛾也发现了笹原千寻的情况，并联络了笹原千代拿到解药，让冥冥送来。


    五条悟拆开纸包，搀扶着将粉末送到她口中。直至真正的解药入体，那些骇人的伤势才从她脸上消失。让她抽痛到蜷缩的身体也才得以舒展。


    目睹前辈恢复，众人总算是能松口气。


    夏油杰回过头看向一年级：“这些药物，到底是谁给你的？”


    “是、是我的家臣！”


    “名字，特征，把全部能想到的都说出来。”


    逆着光，五条悟那高大的身形投下一大片阴影。


    过度惊吓让葛西阳菜颤抖着嗓音想要挤出所有记忆。如果不是笹原麻友搀扶着，她可能根本发不出声音。


    “好了，交流会已经解除，去抓真正的罪魁祸首吧。”


    五条悟活动着筋骨，已然有大干一场的准备。


    夏油杰跟上他：“七海，灰原，就麻烦你们照顾硝子和笹原前辈了，我们去去就来。”


    交代完一切，夏油杰才回过头来，脸色阴沉的难看。


    “悟，察觉到了吗？”


    “啊啊。早就发现了。”


    精心挑选了有龃龉的两个家族，又选中了年轻气盛但能进入高专的葛西阳菜。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借她的手——


    杀掉笹原千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