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竹影伴剑,朝夕同修
作品:《剑折星沉》 弟子院的日子循规蹈矩,晨练练剑,午课研经,晚修打坐,周而复始。宥临性子沉静,练剑时总爱钻牛角尖,一个“流云十三式”里的劈剑动作,能对着院外的老竹练上一整个时辰,直到手臂酸得抬不起来,汗水浸透里衣,贴在背上发凉。
砚辞却截然不同。他像是天生为剑而生,无论是基础的剑式,还是长老们秘传的进阶心法,一学就会,稍作琢磨便能融会贯通。教剑的清玄长老常抚着胡须赞叹:“砚辞这孩子,是剑宗百年难遇的奇才,剑心通透,骨骼清奇,将来定能登峰造极。”
全院弟子都羡慕砚辞的天赋,唯有他自己,似乎并不在意这些赞誉。每天晨练结束,别人都忙着去领早膳,他却总绕到宥临练剑的那片竹林,要么靠在竹上,晃着腿看他练剑,要么提着两壶温热的灵茶,等他停下来时递过去。
“宥临,你这动作又僵了。”砚辞靠在一根粗壮的老竹上,喝了口茶,声音被风送得轻轻的,“劈剑不是用蛮力,手腕要松,像这样——”
他说着,随手拔出流霜剑,手腕轻轻一转,剑刃在晨光里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带起的风拂过竹叶,簌簌落下一阵碧色的雨。剑光掠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被劈开,留下一道短暂的残影。
宥临收了剑,接过茶盏,指尖碰到砚辞的手,温温的,像春日里融化的雪水。他低头抿了口茶,灵茶清冽,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练剑后的疲惫,却驱不散心底那点莫名的涩:“我总找不到诀窍。”
“急什么?”砚辞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你只是太较真了。剑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得跟它处熟了,它才肯听你的。”他把流霜剑递过去,剑鞘温润,“试试我的剑,流霜认主,你要是能让它嗡一声,我就陪你练一个月。”
宥临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剑。流霜剑比青芽轻,却透着一股沉甸甸的灵力,入手微凉。他按照砚辞说的,放松手腕,缓缓将剑拔出半寸——刚出鞘,便听得一声清越的嗡鸣,剑身在晨光里震颤,映出他略显错愕的脸。
砚辞眼睛一亮,拍了下手:“成了!说话算话,从今日起,我陪你练剑。”
从那天起,竹林里的晨雾中,便总能看到两个少年的身影。砚辞耐心,一招一式拆解给宥临看,连手腕转动的角度、脚步移动的分寸都细细讲解;宥临勤勉,砚辞教过的内容,他会反复琢磨,直到烂熟于心。
有时练到正午,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两人身上,像撒了一层碎金。砚辞会从怀里摸出两颗糖,是他从山下小镇买来的,裹着油纸,剥开后甜香四溢。他自己含一颗,另一颗塞给宥临:“歇会儿吧,再练下去,剑都要被你练坏了。”
宥临含着糖,甜味在舌尖化开,顺着喉咙甜到心底。他看着砚辞,少年眉眼舒展,阳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嘴角还沾着一点糖屑。宥临忍不住伸手,替他拂去,指尖触到他柔软的唇瓣,两人都愣了一下。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只有风吹竹叶的簌簌声。砚辞的耳尖悄悄泛红,偏过头,假装去看远处的山景:“该、该去吃午饭了,不然食堂的灵米就凉了。”
宥临也收回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他攥了攥拳,低声应了句:“好。”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宥临的剑技日渐精进,不再是当初那个需要砚辞手把手教导的新弟子,他的沉稳细致,恰好弥补了砚辞偶尔的跳脱,两人联手练剑时,剑光交织,默契无间,连长老们都忍不住赞叹:“宥临与砚辞,一静一动,一稳一活,将来必是我剑宗的左右臂膀。”
他们一起去后山采草药,砚辞总爱捉弄草丛里的小灵狐,被灵狐的主人——后山的药翁追着跑,宥临就跟在后面,手里提着装草药的篮子,笑得眉眼弯弯;他们一起参加剑宗的季度小比,砚辞一路过关斩将,最后与宥临对上,两人剑来剑往,招招留有余地,最后砚辞故意卖了个破绽,让宥临赢了比赛,下台时凑到他耳边,用气音说:“给你攒点信心,下次大比,可就不让你了。”
他们还会在月色好的夜晚,偷偷溜出弟子院,坐在山门后的山石上,看漫天星辰。砚辞会给宥临讲他小时候的事,说他出生时,天降异象,紫气东来,被算卦的说有仙人之姿;宥临则会讲他家乡的风景,说边陲的沙漠里,夜晚能看到流星划过,沙子是暖的,风里带着沙枣的香气。
“等我们修为再高些,就一起去沙漠看看吧。”砚辞枕着手臂,望着星空,眼里闪着光,“我还想去看东海的日出,去雪山的峰顶看雪,去江南的水乡看烟雨。”
宥临侧头看着他,月光落在砚辞的脸上,柔和了他的轮廓,也照亮了他眼底的憧憬。他轻声应道:“好,我陪你去。”
那时的风是暖的,星是亮的,少年人的心事像竹林里悄悄生长的竹笋,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默默拔节。他们都还没说破那份藏在眼底的情愫,却早已把彼此,刻进了往后余生的期许里。

